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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花开四季(上)

作品名称:忆往昔峥嵘岁月愁      作者:白板      发布时间:2015-03-14 10:05:37      字数:12099

  说别人家孩子之前,先说我自己是孩子的事。
  我这个人呢,长得即不威武也不雄壮,从来都缺少男子汉气概,但同那种女里女气的“二尾(这里读倚)子”,还是有本质的区别。怎么说呢,就是男人不把我当回事,我就到女人那里找感觉,别误会啊,是找当男人的感觉,你别说,还真好使,我这一生还真有女人缘儿。
  说到女人,有人眼睛就发亮——有好戏看了。是的,我就好好给你们说说,不是一两个,是四个,眼睛又亮了吧!还是按一年四季花开的顺序,听我细细道来。
  另外,我还有个小心眼,不先谈女的,我怕你们都跑了,那样我后面的故事就没人听了,呵呵!
  
  一、梅
  梅医生是这一生给我印象最深的女人,不只是她的特立独行,也是因为她是第一个接近我的陌生人——先是她特别关注我,然后是我特别关注她的一个人。
  我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可能和家庭贫困有关,最大可能是先天不足,一到四季轮换必定发烧感冒,先是吃了药就能顶过去,后来吃药就不灵了,非得打针不可。那时候的打针,是打屁股针,不像现在,吊个瓶,跟蚊子咬了一下似的。我打的是青霉素,链霉素都不灵。三针下去就好。不知道有没有和我有类似经历的小伙伴们,打青霉素那是真痛啊,打完半天都走不了道儿。
  不单是换季不灵,平常也不闲着,隔三差五就往医院跑,这样,就走近了梅医生,确切地说,是梅医生走进了我的生活。
  小学二年级之后,作为穷人家的孩子,去医院看病打针这样的小事儿,都是我自己解决。那时候,本钢的家属,都有一个小本本,到南地医院就医可以半价。在我的记忆当中,儿科好象就梅医生一个人,每一次都是她给我看病。
  梅医生,所有对于中国女性知识分子描绘的美好词汇,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我只用两句:温文尔雅,体查入微。
  一开始我还没有查觉,后来就渐渐发现,她对我特别关心,已超出了一个医生对一个普通小患者关心的水平。
  还是她首先点破了。
  一次,当我照例掀开小肚皮准备听诊的时候,梅医生问话了:
  “你是不是新和小学二年二班的小三儿?”
  小三儿是我的小名,家里和邻居都这么叫。但在学校,同学一般都叫我“猴三儿”,这名字贴切,彰显出小孩子的智慧,我长得瘦小,又猴头八怪的,还属猴儿,家里排行老三,不这么叫都对不起这名字。不过,这对我是个重大的伤害,常常让我抬不起头来。
  挂号本上写着大名呢,她不叫,却直呼我小名,并且不是同学们耍笑我的“猴三儿”,而是父母都那么叫的小三儿,这令我很受用,也很吃惊:“你怎么知道?”
  梅医生笑了,放下我的上衣的同时,轻拍了一下我的前大襟。随后又搓了搓我冰凉的双手:
  “小孩子要多注意保暖,回家多喝热水”,她并不正面回答,而是继续慈爱地看着我。
  那是一种长辈关爱小辈的爱抚的目光,似乎只有从父母那里才能得到,让人心里温暖,一阵寒战流过我的全身,舒服极了,病跟着好了大半。
  这就样,我们认识了。
  她想干什么?带看疑惑,我开始寻找答案。
  谜底很快就被我揭开了,这不仅显示出我的聪明,也显示出了我的早熟。
  她是我们班小春的妈。
  小春是我们班一个傻孩子,智力不全,据说是她父母——就是梅医生和他丈夫——近亲结婚的产物。按理说她一个医生,应该知道这后果啊,难道这后面真的有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
  我们那一拔是从二年级才开始到正规的小学读书的,一年级是在“五七”小学,关于“五七”小学,我在后面的章节中还有述说。上的是“新和小学”,也许是“新合小学”,记不太清了,那是当时全本溪市差不多最差的一个小学了。三趟横房是教室,一趟竖房是办公室,外加一个小不得不能再小的、凸凹不平的土操场。
  班里有个特别的女学生,就是小春。皮肤白净,两只小辫子撅着,略微有点儿兜牙齿。双脚总是外八字,任何时候穿得都比我们这些穷人家孩子干净和整齐,不吱声看不出和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然而却是智力上有缺陷,说话象含个枣儿,永远表达不清,听课、写作业就更不用说了。开始我们这些从棚户区出来孩子还对她敬而远之,时间长了,知道底细了,就本色暴露无遗,耍弄并取笑她为“地主婆”——她家的成份还真不好。
  每当上完两节课后,都要出去做操,这个时候,梅医生就来了,带了个小饭盒,里面装着小月饼了,果子了,几牙儿小苹果了、大枣葡萄什么的——饮料是没有的,那时饮料还是稀罕之物,市面上见不着。现在看这就是间食,目前的小学生都有。当时都给我们看蒙了,我们一天三顿连饭都吃不饱,哪见过这个哟!
  不知道梅医生是怎么注意并主动认识我的。我呢,有个优点,从小就学习好,有的不用学就会。当然了,这个过程是个渐衰的过程,越到后来越不行,特别是上了中学以后。只要学习好,其它的都不重要,这就是我那个年代的主旋律。
  梅医生来的时候,只要见着了我,肯定和我打招呼,我甚至都怀疑她来给女儿送吃的是第一目的,来看我是第二目的。
  有一次,她叫住我:“小三儿,你过来。”
  我就疑惑地走过去。
  “小春还有一块月饼没吃了,你帮着给吃了吧!”
  天底下还有这么求人办事的?我心蹦蹦跳,连话也不会说了。
  一小牙儿月饼,也就一块月饼的四分之一大小吧,在我眼前由远及近,晃晃当当地碰到了我的嘴唇,没入口之前,已经有一股从未闻过的香气直扑我的鼻孔,鼻子受了贿赂,不好独享,马上通知嘴巴张开——这是我人生的第一口美味,吃过好几天了,嘴里仍然是甜的。
  我就盼着梅医生天天来给小春送间食,期盼着能有我的那一份儿。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梅医生几乎天天来送间食,但我的那一份就不好说了。一来呢这份间食在当时来说,就是对梅医生家的条件来讲,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二来呢,我得顾及我的脸面,我已经开始有自尊心了,不能总白吃人家的。
  怎么办呢?我自有我的方式,我就帮小春写作业,小春傻呼呼的不明就里,只有我和梅医生心照不宣。时间长了,别的孩子就看出了门道,每当梅医生送完间食和我道别走后,他们就在后面对我起哄,“小女婿、小女婿”这样地叫着。我就加了小心,一边尽量躲着梅医生,又受不了那份诱惑,这种情绪一直在左右摇摆着。最后挣扎的结果,我站在了大多数一边,为了证明我并非什么“小女婿”,我开始不帮小春写作业了,并和大家一样地取笑她为“地主婆”。
  那天梅医生又来了,她一把拽过从她身边跑过却没打招呼的我:“小三儿,别跑,有话和你说。”
  我在她身边转悠,让她主动找我,好让同学们知道我是无辜的,最起码是被动的——从小我就有心机。
  然而这次却并没有小零食。
  “小春最近成绩又下降了。”她说。能不下降吗?以前上升,那是我帮着写的作业。
  “我跟夏老师说说,看你能不能和小春坐一座儿!”
  小春的个子比我们这些小孩子都高些,又傻呼呼的,没有愿意和她一座,老师就安排她坐教室的最后一排,单人独座。
  我脑袋瓜子“嗡”的一声,看来她还真把我当成她的“小女婿”了!真是“吃人家嘴短”,我有苦说不出,我面临着人生的第一次重大的抉择,没错,答应不答应,是对我的重大考验。
  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铃”的一声,间操的铃声响了,这把我救了。
  “不行!”我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思考的,就说出了这样绝决的话。当时我已经第一批加入“红小兵”了,阶级斗争这根弦绷得很紧。知识份子、近亲结婚、成分不好,和我们贫下中农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潜意识里我注定要说这样的话,气概如放牛的王二小,又如小英雄雨来。
  说完之后转身就跑,跑到队伍中,发现梅医生仍然在那里失望地站着。
  其实最接近事实的是,冥冥中我有种感觉,我和那拔穷孩子不一样,不属于那片穷苦不堪的棚户区,我将来一定会有远大的前途,我不能拿我的一生开玩笑,一两块小月饼就把我收买了?这事儿不划算,我得往远处看。事后我这样理解我当时的回复。
  放暑假了,我们这帮没人管的穷孩子自得其乐。
  我们这帮没人管的男孩子,上山下河,自得其乐。天热的时候,就到游泳池游泳。游泳池在中心公园,就是后来的儿童乐园边上,离转山很远,坐车是不舍得的,就走着去。
  游泳池里人老了去了,水里泛着绿苔,并生着一种浮游生物,俗称“蹦蹦”,用网捞出来可以喂金鱼。游着游着,左耳朵突然听不见了。我登时档下两腿之间一热——后来我一直认为那些小“蹦蹦”之所以兴旺发达,是因为喝了营养丰富的尿水的缘故——大脑一片空白,在池子边上怎么单腿跳都不灵。我连滚带爬地坐上2路大辫子电车直奔南地医院,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找梅姨,梅姨一定知道我是怎么了。也顾不得省钱了,一张票6分钱呢,够买两根冰棍了,平时是一定不会乱花的。
  到了南地医院,就直奔儿科,完全忘记了看病还要挂号这回事儿。
  我撞开门,梅医生正在给一个小女孩看病,旁边有妈妈在陪着。
  “梅姨,我聋了,耳朵听不见了!”我憋了一路的委曲再也憋不住了,放声大哭。
  我说得其实不对,起码我的右耳朵还是能听见的。
  我这辈子算是完了,这回也残疾了,命中注定要娶她家的傻女儿了。我悲从中来,越发不能自已了。
  梅姨吓了一大跳,赶紧安抚了眼前的母女,抢到我跟前,摩挲着我的耳朵,急切地问:“哪一只?怎么弄的?快跟我上五官科!”
  神色紧张的梅姨在我身后簇拥着我,就差抱着了,一路小跑着来到五官科。
  五官科的老大夫,慢条斯理地带上反光镜,“啪”地一声打开聚光灯,就有一道闪亮的光束掠过我的眼睛。我眼过顿时一黑。我心里再次唉叹:别这耳朵没治好,再把我眼睛弄瞎了,这样就更配不上小春了。
  结果是怎么样?你猜!
  结果皆大欢喜,没大事儿,平时不太讲究卫生,耳朵里的耳底子太多,水一泡,把耳道给糊死了,离残疾差得远了。
  我破涕为笑,为刚才的有失风度感到十二万分的难为情,我在梅姨心中宁折不弯的高大形象一定是瞬时崩塌了——我还装呢!
  “梅姨,我再也不去游泳了。”我把罪过都记在游泳上了。
  “游泳不是不行,但要到干净的地方。”梅姨大松了一口气,用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头,笑眯眯地说:
  “以后尤其要注意个人卫生。”
  顿时,又有一股暖流流过我的全身,眼角还带着感激和愧疚的泪花儿。
  再开学就三年级了。我暗暗下决心,一开学,就和夏老师说,把我调到和小春一座儿,管他别人说什么呢,只要日后不真的成为女婿就行。
  开学第一天,往教室最后一排小春的专座一看,小春没来。
  第二天还没来。
  一问夏老师,夏老师说小春转学转走了,不再来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好象被人从山顶一下子给推到谷底,感到从未有过的失落。
  小春她们家住的离学校不远,就在南地医院附近。我拐弯抹角地打听到住处后,放了学跑去一看,门上着锁,等到晚上也黑着灯,看来早搬走了。我不死心,又连着几个晚上去看,结果还是一样。
  我于是就盼着生病,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走看望梅姨了。然而,经常生的病那年却不来了,直到冬天换季也没有病。
  我坐不住了,就在一个秋风瑟瑟的下午,一个人溜出自习室——我那时还没决定做个好孩子呢,好孩子是不逃学的——径直来到南地医院。
  当我怯生生地推开儿科的门,里面梅姨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却坐个老头:
  “看病先挂号呵。”老头对我说。
  “我找梅医生!”我预感不祥。
  “调走了。”我的印象中,凡是老医生,遇事都不急。
  “调哪去了?”我心里一紧。
  “小孩别打听那么多,有病挂号,没事儿赶紧走!”老医生不耐烦了。
  我僵在了门口,心里凉透了。那慈祥的笑容,轻柔的抚摸,麻苏苏的暖流,香甜的小零食,那种不是母亲胜似母亲的关爱,再也没有了。
  梅姨,你为什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是我惹你生气了吗?我错了,梅姨,你快回来吧!
  我无声地哭泣,泪流满面。
  长大以后,我遍寻全市各大医院儿科,打听梅医生的消息,均表示不知道或没听说。
  梅姨一家,像流星一样,照亮我的同时,一闪而过,在历史的长河中没有流下一丝的印迹。
  如今岁数大了,眼前的事儿记不全,儿时的事却总挥之不去。梅姨和我父母年纪相仿,现在应该也退休在家了。她的那个傻女儿小春嫁出去了吗?我亲爱的梅姨,你和你的亲人们在远方还好吗?你们家的“小女婿”想念你们!
  
  二、 兰
  美女来了!
  和兰见面,是在健身房,起码在认识梅姨之后三十多年。三十几年过去,弹指一挥间。让你们来看看当年的“猴儿三”,如今是什么德行。
  那位小伙伴说了,这跨越得也太大了,不能按年谱顺序写呀!
  不能。我和你说了,按四季花开的顺序,轮到谁算谁。
  我给你讲个故事,说早年间有个武师,那功夫耍的,方圆百里有名。有一天却被一个无赖打得满地找牙。别人就纳闷了,说你的功夫都哪去了?那武师答:他不按套路打。
  听明白没,不按套路打,后果很严重啊!我后面的竹、菊也基本上不是按时间顺序来的,你们先有个思想准备。
  其实这都是扯,不早点儿把美女请出场,我怕你们坐不住。
  女儿上初中之后,一天三顿饭有两顿不着家,而且补课是免不了的,回到家基本上就小半夜了。
  孩子补课这件事,在咱们本溪,是天大的事。无论家庭条件好坏,也无论孩子成绩高低,课外再补课,好象天经地仪。
  我觉得课外补课也不能全怪老师不道德,孩子家长还是有一点责任的。
  家长望子成龙,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能考上国家重点大学,国际知名学府,将来出人头第,这些想法都是非常正常的。
  但是,谁也不甘心落在后面,你不给孩子补,还有别的家长给孩子补,你输得起吗?所以,为了孩子的未来,哪个家长敢掉以轻心?这就形成了恶性循环,都在骂补课,却人人都在不惜血本地参与到补课中来。
  以我媳妇的打法,我女儿在课外补课这件事上面,注定是逃不掉的。
  在前面的《吾家有女初长成》中说过,我媳妇自打孩子上学之后,就把她变成了附属物。或者这话反过来说,媳妇成了女儿的附属物,是鱼和水、血与肉,乌鸦与麻雀的关系——我这样说丝毫没有埋汰人的意思,我是说形影不离、须臾不可分。
  孩子放了学,她们娘儿俩就到处去补课,饭基本上也不在家吃。就剩下我这个老家鸟(此处读巧)在家干闲着了。乌鸦,不,贾大夫,不,我媳妇就说:
  “要不你和小刚一起去健身房呆着吧!”小刚是我大学的同学,我们的介绍人,媳妇对他不见外。媳妇的话还能不听吗?
  “你就负责接送孩子,别的不用你管。”我任务单一,毫无技术含量。媳妇对于我在家里的作用,界定得相当明确。
  说去就去。
  这样就遇到了兰。
  兰的出场非常罗曼蒂克。
  那是几年前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正百无聊赖地在健身房里举着杠铃,门口夕阳的光影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靓丽的造型,心不在焉的我马上就被吸引过去了:时值夏日,一身白色的莎裙,个头不高不短,身材不胖不瘦,身姿挺拔,脚上的高跟鞋当当做响,大波浪发型,头上戴顶桔黄色的草帽,最叫座的是戴了付大墨镜,映出面皮的皙白,左顾右盼,妖气逼人。
  气质,什么叫气质,看了兰姐的一举手一投足,你就知道了。
  我草,这不就是老电影中的女特务吗?我旌心大动——健身房没白来啊。
  女特务当然不会注意躲在角落里的不起眼的我,我的眼光却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左右。我的健身房之旅,从此有了新的意义,我美美地想。
  我私下打听她的来历,健身房的小客服经理说她是市里某公司的财务,这里的老会员了。
  在我的认知里,银行、税务、金融、保险等凡是以钱为主营业务的女员工,都有种优越感和矜持性,都是那样的高不可攀,或用老百姓的话说就叫会“拿把儿”。我以前谈过一个对象,就是银行的,那把我“拿”的,苦不堪言啊。
  过去的经验和教训是惨痛的,绝不能让历史重演,一定要把兰拿下。我心里暗暗说。
  那位小伙伴说了,猴三儿你太龌龊了。
  想什么呢?我只是想和她交个朋友而已,再多了可能吗?就我这小样的,男人堆里不扎眼,女人堆里不待见,一穷二白的,但也不能不三不四啊。再说了,家里还有母老虎看着——就是我媳妇,对孩子她是母乌鸦,对我就是母老虎,我敢吗我。
  我也就是想给平淡的生活,加点作料。
  和她的搭讪,从打乒乓球开始了。
  健身房有几个乒乓球案子,真正健身的人不怎么去碰,只有累了或是几个中老年妇女偶尔打打。我呢,玩不太转器械,多数时间就陪那些老娘们,不,中老年女性们打打球,小刚叽笑我为“中老年妇女的呕像”——呕吐的对象。
  对于美女,我向来怀着美好的向往,但大多都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为什么?条件在这摆着呢,即不多才也不多金,还不伟岸,就这样的,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会有美女投怀入抱吗?
  怀着鬼胎与忐忑,我小心的想着怎么才能策略地和她接近,不能一下子把她吓跑了。想不到她对乒乓球感兴趣,所以,每当“很偶然”地碰到她来的时候,我指导起中老年妇女来就格外卖力气,一来二去的,她就着了我的道儿:怎么样,哥们智商还行吧?
  然而我发现这一切心机都是多余:原来我们早就认识,她是我家小时候在转山沟的邻居,老万家,我万大爷他们家老二,二兰子。
  天上掉下来一个兰姐姐!
  几十年未见,当年不起眼的二兰子竟然变得这么姿色撩人,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我小的时候,可能是她比我大好几届的缘故,对她几乎没什么印象。
  互相知道了底细,就不见外了,她不防着我了,我也少了点色迷迷的感觉,毕竟她是我姐。但和美女在一块儿,那种感觉还是和小刚这样的粗人在一起不同,摞你身上也是一样。
  我的乒乓球的水平,勉强可以归入“会打”那伙里。中国人一向是过分谦虚,特别是在乒乓球领域,如果你问他乒乓球打得怎么样,他要回答“会打”,你就要小心了;他要回答“一般水平吧”,那他能把你打拉稀了;他如果回答“还行吧”,或嘿嘿一笑,反问“你打得怎么样?”,那就啥也别说了,跪下磕头拜师吧!
  “你这手型不对,”我开始进入角色:“拍子立点,再立点。”
  打了几下还不行,这把我急的,我连忙跑过去:“有点角度,直着推。”
  我不得不亲自篡着她的手——小手油嫩细滑,保养得很好——继而胳膊划轨迹:“你看这样是不是好一点儿?”
  看见没,这就是传说中的“手把手地教”!
  兰姐很认真地学。我除了深深的成就感外,还多了份心里上的舒坦。
  在我耐心、细致、手把手的言传身教之下,兰姐明显有了进步,香汗淋漓,笑声阵阵,来的就频了。
  “这健身房真没白来,”她的想法竟然和我一样:
  “不但遇到了你,还学会了打乒乓球。”
  “以前教我打球的那些人都是废物,早遇见你就好了!”兰姐不时地评论兼表扬我。
  我心中一动,如果能把我兰姐的乒乓球教好了,也不虚这趟健房身之行——我不是好为人师,实在是平淡的生活让我太缺乏成就感了。
  “小三儿,”她还是这么叫我。这名字已经几十年没人叫了。
  “叫我大名。别总小三儿小三儿的。”
  “哟,真不知道你大名叫什么?”
  “就叫我老三或者还叫猴三儿吧,怎么也比小三儿强!”我说。
  “小三有什么不好。”她倒不乐意了。
  “那不是第三者插足吗?”这年头,谁还不知道这个。
  “你懂个屁!”她竟然生气了,她生气的样子更好看。
  “好吧,就叫你猴三儿。猴三儿,改天请你吃饭。”她还挺客气。
  “用不着,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听见没,七、八十年代过来的小伙伴们,这可是做好事后对感谢者说的标准答案啊,我脑子一短路给用这儿了,真实的想法是“这都是我巴不得做的。”不能这么说啊!
  “你现在这水平还不行,还得练。”我拿出教练的派头,和美女在一起,心情就是不一样。
  “我要把你培养成我这水平的,明白什么意思不?就是在女子比赛中横扫!”我立下宏愿。
  “但愿如此。”她哈哈大笑,算是接受了。
  当然,请客吃饭的事,也随着这一笑,烟消云散了。
  我们无话不谈。
  女人天生爱美,特别是兰姐这样天生丽质的女人,比起那些天赋不好的,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大有锦上再添花,再上层楼的意思。
  “你用的是什么化妆品,这么香”,一次,在我亲自给她示范时,不经意地说。我媳妇向来素颜,不用化妆品,所以我对女人身上的香味总是感到特别。
  “欧兰雅。”她也是不经意地回答。
  “我听说现在都用迪奥?”我也就是瞎说,最近耳朵旁边总有人说这个名字。
  迪奥,英文名dior,外国的奢侈品品牌,好多人都把它看成了“奥迪”。也对,前两年中国大陆有句话,叫做“男人的奥迪,女人的迪奥”,说的就是这股子崇洋媚外的名贵劲儿。
  “你不懂,迪奥在咱们这儿没有专卖店,沈阳都买不着。”
  这是实情,那几年中国刚刚暴富,好多国外大牌还来不及反应。不象现在,再大的牌子,不来中国,早晚得黄。
  “我们单位那些女士都用迪奥,噢!我想起来了,她们是国外带回来的。”
  “咱也不认识那些出国的人”。兰姐还在一门心思排挥动手臂。
  “我们单位倒总有出国的”。前几年我也出过。
  “啊?!”兰姐停止了练习。怎么了这是?
  “你什么单位啊?还有出国的人吗?”
  “设备引进,学习国外先进技术,出国的机会有的是,一时半会儿完不了。”这是实情。那几年不但本钢,全国的冶金企业,都在正忙着扩充产能和全套引进国外的生产线,我称之为“新的大炼钢铁”。新中国成立这么多年了,卫星上天,核弹爆炸,就是搞不了一条世界领先的轧制线,这让我耿耿于怀。
  “都带的是迪奥,你知道中国人爱跟风,没什么要什么。欧兰雅就很好。”我安慰她。
  “有迪奥谁还用欧兰雅呀?那你们关系怎么样?”她急切地问。
  “谁们关系怎么样?”我心想不好,话题搞错了。
  “你和那些出国的呗!”她看出来我是在装傻了。
  “我现在主要是想把你的球技提上去,你打好了,我有面子。”我试着看能不能把话题纠过来,唠这个干嘛,没事找事吗?我暗自后悔。
  “别整不能行的,你们关系到底怎么样?能不能帮上忙?”她有点急了。
  不能惹美女真生气啊,特别她还是我姐:
  “关系钢钢的!”我底气十足地说。
  钢钢的,本溪土话,沈阳人都听不懂,不解释。
  还能说什么?明摆着的事儿,引火烧身了。
  再说了,我兰姐求我点儿事,能不办吗?
  我和她们家关系也是“钢钢的!”,特别是当年,我没少在她们家混吃混喝。
  在等化妆品的那些天,不见面的时候,她差不多天天打电话:
  “你们的人咋还没回来?”
  迪奥终于回来了。她的欢天喜地,不做累述,你们自己去想象。
  那也是我欢天喜地的时刻。送人玫瑰,手有余香也不过如此吧!
  但是,问题也随之而来了。买化妆品要花钱啊,而且是外币。那个时候的外币还不是很好换,需要很多手续,不是一般人能办出来的。兰在托我买的时候就没提钱的事儿,我当然就更不能提了。现在货都到了,我还欠着朋友钱呢——还有人情,这都不提了——但钱总不能不还吧?
  我一个工薪阶级,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钱,并且大部分交家,这笔钱对于我来说是笔不小的数字,唉,逞什么能呢?我有点后悔。又一想,当年人家让我混吃混喝的时候,提过钱吗?我有点儿太小家子气了。
  她提出还钱的时候——我终于憋到她先开口,爽快地说:
  “一共五千块,你看着给!”
  “呀!”兰姐大吃一惊,吓了我一大跳,心说坏了。
  “才五千块!这是六千,拿着,去南方买八千还不一定买着呢!”
  不差钱的兰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美美地笑了。
  我们在一起,更多地是谈论过去,比如她爸,我小时候对我很好的我万大爷:
  “还在为他的宝贝儿子操心呢?养个儿子跟供个祖宗似的”。看来她对老爷子怨气不小。
  “宝柱也该结婚了吧?”我问。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应该的事儿?他这个年龄,孩子都应该有了。可他倒好,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谁跟他啊!”兰姐对她的这个不争气的弟弟,相当无奈。
  还有她三妹妹,小竹,那是我的小学同学,我们俩一直被她爸和我妈看好,然而却是除两位老人以外所有人都不看好,包括我和小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和三丫崽子再见过面吗?”她问。
  “就见过一次”。我不想谈小竹。
  她就给我讲她儿子——一个很帅气的半大小子,我见过照片,长得象他妈。
  “像他老舅,没出息。”她这样评价她的儿子。
  于是就给我讲她儿子,那整个儿就一个纨绔子弟啊,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高不成低不就的,说啥都不听。我说:
  “这就是你的责任了,不能任由着孩子性子来。这是不是你们家传统啊?”我挖苦她。
  “别总说风凉话”,她没好气地回答,并反问我:
  “你家孩子怎么样?”
  我说:“我管不了,归她妈管”。
  “你媳妇是老师吗?”
  “和老师差不多,是大夫,看牙的。”
  “大夫也懂教孩子?当牙医很挣钱是不是?”她很认真地问。
  “你掉钱眼里去了。钱都在你们搞财务的手里面。”我讽刺她。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别站着说话不腰痛!”她对我的虚伪不屑一顾。
  “你牙要是不好,免费给你看。”时不时地我就会气她一下。
  “去一边儿!”她又生气了。我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
  “女儿是媳妇的命根子,她的一切都不用我管。”我说了实话。
  “所以你就跑这里躲清静了。”她说。
  “你不还是一样?”反反唇相讥。
  “不一样,我是要抓住青春的尾巴。”她振振有词。
  “记住了”,她不忘教导我说:“穷养儿富养女,父亲对女孩子一定要好”。兰姐的愿望是有个女孩,天不遂人愿。
  “你说我们小的时候没人管,长得不也挺好的吗?现在孩子有人管了,反而这么多事,这是怎么了?”我有感而发。
  “好什么好!宝柱好吗?我爸要是重视我,我早就考上名牌大学了,还用现在这样低三下四地求别人吗?”她说的或多或少有些道理。
  “对孩子当父母的怎么做都不对!”我应对着她的抱怨。
  又讲人到中年的不顺和苦恼,却从不提起她的老公。看来她的婚姻不是很顺,不然怎么不管家总跑健身房?
  我也讲中年以后的我,失去了活力和动力,事业高不成低不就,生活索然无味,让我倍感烦恼。每当我这样抱怨的时候,她就说:
  “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急!”
  我就说:“有路必有丰田车,你当然不急。”
  我指的是她那辆很拉风的红色比亚迪,很象一款丰田车,中国人模仿的能力就是强。当时,本溪的私家车还不像现在这么多,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漂亮女人,自己开着红色的小轿车,虽然是国产的,但也确实引人注目。
  “姐姐我混得还可以吧?”她不无得意地说。
  她甚至有一回大老远地从大连,用她那个招风的比亚迪,给我带回一箱子螃蟹,用冰镇着,友情赠送,不要钱。
  “新鲜的,快拿回家煮了”,她不忘嘱咐道:“和老婆孩子趁热吃。”
  那真是我人生中一段幸福的时光。
  然而,突然地,我的兰姐,却失踪了,不再来健身房了。我培养乒坛女杰的宏伟大计划还没实现呢!
  好在还有现代化的通讯手段,不至于彻底失联。
  一个电话打过去,那边说:“在大连呢,一会儿聊。”
  再打过去,又说:“在大连呢,网上聊。”
  于是就隔三差五地在网上聊。在网上逮她也如同在健身房一样不易。出现的时候,标记的都是“iphone用户回复”。那个时候,苹果的iphone才进入中国,能用上iphone的凤毛麟角。有时是在QQ上出现,我就知道她发达了,看她回复的内容,又是大房子,又是各种美食,今天上这儿了,明天又上那儿了,而且并不是发给我一个人的。电话是不接的,于是就渐渐的不联系了。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对于真实的她并不是很了解。
  但我很怀念那段旧时光,两个人可以在一起无拘无束地谈论,不考虑影响,也没有后果。
  意外总是于无声处听惊雷。你不在意的时候,它就来了。
  差不多近两年后的一个下午,不是她出场时阳高照的夏日,而是冰天雪地的岁末年终。她突然出现在健身房,厚厚的冬装下依然掩盖不住成熟少妇的绰约风姿,但明显少了些骄、娇之气。见了我她先是一怔,继而说:
  “你还在这儿呢?”
  “不在这儿去哪儿?我一天到晚也没什么正经事儿。”对于她的出现,我的吃惊大过惊喜:
  “乒乓球还练吗?”我还在想着教她练球。
  “早不练了”,她说:“我是来收拾东西的。”
  那是些她放在健身房储物间的一些衣物和洗漱用品,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不叫东西啊,以她的脾气早该扔了,怎么又来收拾了?
  “换地方了?”我有些不解。
  “不玩这个了,没劲!”
  “不住大连了?”我有些好奇。
  “别和我提大连!”她没好气儿地说,收拾完了东西:
  “小三儿,拜拜!”她忘了,我不愿意别人叫我小三儿。
  “等一下。”看她这意思,拜拜以后再见面的机会渺茫,我赶紧问:
  “你爸住哪儿?哪天我去看看他老人家。”
  “还在转山沟。”她站住了:
  “难得你有这份心思。”
  她给了我具体的栋号——老爷子已经住上高楼了,并且还让我记了个电话号码:
  “打个电话吧,我爸不一定能认识你了。”
  “不认识谁也能认识我!”我有这份自信。
  她出了门,打了辆出租车走的,已不见了那辆拉风的比亚迪。
  “电话联系!”明显地她不想和熟人多待一会儿。
  望着她渐远的身影,我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们再也没有电话联系过。
  没有了兰姐的健身房生涯更加索然无味。就我这小身板,告诉人家在健身房混了五、六年了,说出去谁信啊!这不是给健身房做副面广告吗?再说了,我来健身房,真的和小刚不一样,人家是来练体型的,我就是躲清闲,兰姐说的对,借口管不了,把孩子扔给媳妇,自己跑这儿来混日子的。
  四十而不惑,老祖宗孔夫子这样教导我们。人到中年的困顿与迷茫,让我失去了进取心和方向感,总这么混日子不行,我应该很认真地做点什么。
  兰姐说得对,我就是来健身房混日子的。我蒙生退意。
  客服小女生缠着我不放:“大哥,年底了有优惠,赶紧再办个卡吧!”
  “不办!”我推托说:“孩子上高中了,我得忙活孩子。”
  “现在的孩子您哪辅导的了啊,您还是在我们这儿呆到九点半,然后就去接孩子,一点儿都不耽误。”她还真门儿清。
  “经济形势不好,本钢都降薪了,没钱,上火!”这个理由充分吧?
  “哟,那您更得保养好身体了,留得清山在,不怕没柴烧。身体锻炼得倍儿棒,咱挣大钱。”
  “明年改道了。”还甩不掉了呢!
  “改什么道了?”小女生一脸困惑。
  “在家写小说。”我一本正经地说。
  是的,写小说,写兰姐还有小竹,写我,写我们这一代人的成长经历,写给我们的后代。
  “健身也不耽误写小说啊!大哥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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