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不是风花雪月的事(四)

（八）暴风雨前夕
步入六月，学院的工作也进入一个学期的倒计时。
短短一个月，飞翔的校园在朴副院长的重新规划和设计下，变得花红草绿蝶飞燕舞了，多了假山荷池，多了凉亭石凳。只知专心抓教育教学一线工作的柳进勇，豁然觉得自己很长时间就遗失了情致和审美，美丽怡人的学习环境何尝不是学院发展得重要部分呢。
早读时刻，柳进勇居然在花坛的凉亭与朴承山不期而遇，他主动地打了招呼。朴副院长心情不错，笑容可掬道：“早啊，柳主任！等一会儿到我办公室一趟吧，学院有重要事情需要征求你的看法。”征求我的意见？柳进勇心中暗自思量：不会是我个人的事情吧。
一进副院长室，朴承山便热情异常，还特意让娇美的小秘书给柳进勇上了杯绿茶，这让柳进勇多少有些感到意外。
示意秘书离开后，朴承山和柳进勇并坐在沙发上。“刘主任啊，难得有时间我们坐下来详谈工作，我也知道你高技部事情多。这段时间我跟许多教师谈话，说起你，都对你的评价不错……”朴承山并没有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有点让柳进勇一时摸不着头脑了。
“可以说，你见证了飞翔学院成长壮大的历程，在管理层中，也算得上元老了。学院发展靠人才，飞翔要阶段性地提升，需要一支整体素质过硬的教师队伍。优胜劣汰是大自然生存的规律啊，学校也应如此……”
柳进勇还是听出了朴副院长的弦外之音：这是要大幅度地调整下学期的教师人员名单啊，眼看学期将尽，提前放出风声来了。难怪先前朴承山有时没事就找老师谈话，原来是早有打算。——如果说技能大赛是“第一把火”，校园基础建设是“第二把火”，那么教师人员调整就是朴副院长上任后“烧的第三把火”了。
对于加强学院师资队伍建设，柳进勇双手赞成，这几年他也是这样做的。没有好老师哪里能培养出好学生啊，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了。
“对于目前学院在职教师个人综合状况，我很想听听你的看法，希望你能拿出一个详尽的评估报告来。我也相信，你会客观公正地评价每一个人的！…….”
“高技部的教师评估，这倒没有一点问题。至于中技部的老师，虽说以前也带过，但毕竟随着工作的调整，现在已不是十分了解了。”柳进勇直言不讳地说。
“学院教师髙技部占了多数，那就把他们的综合评估在一个周之后交给我吧！”
……
下午下班后，柳进勇原本想在办公室把髙技部教师本学期综合考核评估再修改、审核一遍，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师兄，晚上有空吗？我们一起吃饭吧！”还没等柳进勇回话，电话那头的谭蕊就嚷起来了：“再忙也得吃饭吧？我看你现在都成了工作狂了…….”
柳进勇开车带着谭师妹，沿着滨海观光大道，来到了唐岛湾附近的“老渔夫花园”。这里的蛤蜊和海蟹比较地道，也是谭蕊最喜欢的一家海鲜楼。
“上次技能大赛，你还嫌喝得不够啊？怎么又突然想起来叫我出来吃饭呀？”柳进勇故意调侃道。
“罚你呗！”谭蕊嗔怪着。
“不会吧，我又有什么把柄落在你的手中了？”
“罚你到现在还没给人家找到男朋友呀！”谭蕊的一句话，让柳进勇无言以对。
服务小姐端着点菜单姗姗来迟，也算为柳进勇解了围。“辣蛤蜊，清蒸蟹，还有…….”没等柳进勇说完，谭蕊插了进来：“还有青岛鲜啤两扎！”
柳进勇惊异地看着面前的小师妹，这还是谭蕊第一次主动要求喝酒呢。
“有啥大惊小怪的？吃蛤蜊喝啤酒，这是岛城人的爱好！”谭蕊说话间，陡增了些许男孩子的豪气。
好久没有喝到这么纯正的鲜啤，含在嘴里，一股清香沁人心脾。但凭直觉，柳进勇感到师妹最近肯定遇到了令她心情难以平静的事情。
看着兴致正浓的谭蕊，柳进勇不愿去触动师妹内心的那根弦。
酒喝得淋漓畅快，柳进勇看不出谭蕊有丝毫的醉意。
“师兄，下学期或许我要离开学校……”谭蕊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柳进勇担心自己没听清，紧跟着问道：“什么？你不是干得好好吗？”
“我说是或许！”谭蕊强调道，“上周六晚上，学校的女教师内部有一个小聚会，你知道吗？”柳进勇摇摇头。“除了学校女教师，还有一个男领导，你知道是谁吗？”柳进勇还是摇头。
“那天晚上原本是机械教研组的小谢的生日，我们这些住校的单身一族，便在开心一百定了房间。谁知聚会刚开始不久，我们学院的风光人物——朴大院长大驾光临！看着许多人趋之若鹜的样子，我就猜是有人提前暗自发出了邀请。”谭蕊呷了一小口鲜啤，不屑地说道。
“刚开始，朴大院长还是谦谦君子模样。可后来几杯酒一下肚，他那眼光便色迷迷地流连在人家T恤的领口，居然还恬不知耻地说今晚来的都是美女。再后来，他干脆拉着几个女教师的手，要给人家看手相，俨然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谭蕊的言辞如同她的性格一样，干脆利落，又不乏犀利。
“眼看聚会就要结束了，也不知道是谁的提议，让那个老色鬼唱首歌。本来就够恶心的了，他居然还要我陪他唱那首《心雨》！”说话间，谭蕊把已经含在嘴里的蟹肉唾吐了出来。
“我也没给他这个大院长的面子，说自己最近感冒嗓子不好唱不了。还好，小谢唱歌不错，就和他合唱了几首。谁也没想到，就在他离开的时候，他居然把我叫到一边阴阳怪气地说：学会服从，才能做飞翔学院的老师！这分明在暗示我，也是在威胁我！……”
谭蕊的一席话，顿时把朴承山在柳进勇心目中的形象彻底粉碎：伪装，是人的天性。自己有时不是也在伪装吗？只不过性质没有这么恶劣罢了。
“你说，只要那个混蛋在，下学期我的日子还会好过吗？不如我干脆辞职算了！”谭蕊忿忿地说。
从师妹刚才的述说中，柳进勇感觉到朴承山急于调整学院的教师人员的基本出发点就是：服从自己——或者说是培植一批服从于自己的人。
（九）流火的七月
虽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的上班下班，可袁苑始终难以从那场突来的梦魇里走出来，半夜的时候她还会泪湿衣襟，蹙眉长叹。
从那事发生后，柳进勇一直隔三差五地给她发一些温馨劝慰的短信，只希望这个痴心的女孩子能尽快摆脱阴影，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殊不知，这些短信却成了袁苑内心挣扎的救命稻草，更倍增了她对柳进勇的无比依赖和无限痴迷——这是一种无法说清楚的情感，纵然袁苑很清醒这是根本不现实的，甚至是有悖伦理的，但她也深知自己绝不会做人人鄙视的“小三”。
其实，柳进勇也是血肉之躯，也有他的七情六欲、爱恨情仇，无论是对谭蕊还是对袁苑，他都有强烈的感知。道德的约束，使这个男人时刻保持着清醒，自己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教师，一个不大不小的学校领导。当谭蕊香暖的小手碰触他结实臂膀的时候，当袁苑温软的身躯依偎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又何尝没有一种原始的冲动呢。
柳进勇与妻子林夕的感情依然若即若离，忽浓忽淡。平时两个人各忙各的，只有涉及到两家家人和孩子时，两人才平静地坐下来商谈一下。在柳进勇的心中，这是婚姻嬗变的必由之路，也许别人的婚姻也都是如此。
到了七月，学院的诸多事情都步入了尾声，柳进勇的日常工作也便相对地轻松起来：学期小结和下学期工作的初步计划对他来说都是信手拈来的事。
七月份的第一个周六，正是老娘农历六十岁的生日。周五下午还不到下班时间，柳进勇就早早地开车来到了幼儿园。看着个头已经接近自己胸前的儿子，柳进勇突然觉得孩子长大了，也是该到上学的时候了。
晚饭间，柳进勇提及明天娘的生日：“好长时间我们全家没能一起回老家了，我娘希望这次能一起去！我也打电话跟她老人家说了。”
“你也真是的，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打电话！公司财务明天要加班进行库存盘点，我肯定去不了！”林夕满脸的不悦。
“你们财务一般不是月末加班的吗？这次怎么会…….”柳进勇不经意地问道。
“财务的事，我比你懂！就这样，明天你和儿子回去，就说我工作忙在加班。”说话间，林夕的领导语气又流露出来。
“要不中午我过来接你吧，我都和我娘说好了…….还有明天拿什么东西回去，你终归得给我们打点一下吧！”柳进勇还是商量的口气。
“你看着买点吧，不行就给老太太点钱！”看来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结果，柳进勇有点闷闷不乐——林夕的一番话太出乎他的意料。
夜里，柳进勇几次想打破僵硬的家庭氛围，可是他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开口话题，他觉得自己和妻子的隔阂在无形中陡长。
当柳进勇满头大汗地拎着大包小包走出车门时，娘早就在家门口翘首盼望多时了：“小林没来吗？你妹妹全家早就来了！”
儿子懂事地跑到奶奶面前，亲昵地抱着老人的腰撒起娇来。
“她加班呢，等中午我再打电话催一催！”柳进勇赶紧解释道。
“唉，当个领导也不容易啊！平时你又经常不在家，真难为他们娘俩了…….”娘说着话，忽又伤感起来。
“娘，进屋吧！中午我去把她接来是了。”林夕说不来那是肯定不会来的，柳进勇太熟悉妻子的性格了。面对娘，他只好编个话儿应承一下。
娘的生日过得很开心，虽然她盼望的儿媳最终也没有回去。“女人干事业不容易，娘晓得，娘不怪她…….”娘反复说的这几句话，听得柳进勇心里酸酸的。他不敢把自己和林夕目前的处境告诉她，毕竟娘一把年纪了，身子骨又不好。
七月的烈日炙烤着万物。柳进勇的性情也像天气一样越发的烦躁，原先沉稳冷静的他，在学校里经常无缘无故地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