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柳绿（七十八）

　　吴广忠听后吓一跳，表面装笑道：“原来冤在这儿啊。这个马文武,怎么能这样说呢？他讲话不能代表县里，只能代表他自己。”说完拍拍朱德贵，本想也拍拍苏桂琴，一想不合适忙住了手，好言好语劝抚一阵，见其稍安后说：“我还以为发生了多大的事呢，原来是这样，别生气了。不是不想见，是黄书记把我叫去了，你们不是看见了吗？人遇不平有情绪很正常，没情绪才不正常。”吴广忠四顾无人,略一沉吟,又十分为难地叹了一声说：“你们不知道，有时一件事拿到常委会议上，若是吵而不决，往往就只能从其庸了，我也没有办法呀。”
　　朱德贵和苏桂琴没听懂，张目相向。
　　吴广忠解释：“就是有分歧看法不一致，怎么办呢？只好综合一下揉和揉和，采用个中不溜哪方面也不得罪的办法，这叫权衡,也叫顾及。”说完见两人呆头呆脑还是不明白,干脆说道：“具体到你们这件事，最后决定该收的还是要催收，遇到问题了再解决嘛。所以呀朱德贵,你就先收收看，不要着急上火四处乱蹦，还没有最后作出撤消承包权的决定，更没有什么进班房的事。这回明白了？”
　　苏桂琴问：“马秘书长总不会自己瞎编吧？”
　　吴广忠笑着说：“当然,他是出席了会议的，不是吓你俩，会上的的确确有过这种意见，都是谁讲的不能说，但我是坚决反对的。”吴广忠编出一套来吓唬他俩。
　　朱德贵担心地问：“那就是有这回事了？”
　　吴广忠继续吓道：“怎么还不明白？最后没有通过,就是暂时还没有这回事。”又说：“但以后通不通过就不好说了，要看你们怎样做了。”
　　朱德贵和苏桂琴同时问：“怎么做？”
　　吴广忠长叹一声摇头问：“肯听我的吗?”
　　朱德贵和苏桂琴都说肯听。
　　吴广忠到此才放了心，松口大气说：“那就赶快按我说的去做。”见他二人点头又说：“其实要收缴承包费,主要是有人想拿去治理芝兰江，收了也是交给县环卫局专用。你们这就去主动找到张平江，比如关心地问一问最近的情况呀，表明一下催收的决心呀，同时也说说难处，然后去各局办走一圈，正儿八经去催，闹几架都没关系,多去几次就算尽到心了，我就好为你们说话了，明白不？”
　　两人连连点头,心服口服地嘻嘻笑。
　　吴广忠又说：“你们看，道理一说就通了，都是明白人,以后可不能再乱来了?去忙吧。”
　　二人欢喜而去。
　　吴广忠要去招待所赶那顿饭，他有话要去说，此时又添了些新的内容。
　　
　　县委招待所小餐厅，欢声笑语，酒杯频举。
　　黄光学握着双公筷站起来，故意皱起眉头一言不发在桌上寻找半天，以便引起注意。众人果然都望着他看，见他伸手将一块糖醋排骨小心地夹起来，轻轻放进了坐在身旁的吴吉伟的碟子里，指着说：“一定要尝口这个，算上我,已经有三任书记认可了。凡来本县的大小领导没有不夸的。梁艳梅的父亲梁市长尤其赞美，说这道菜是大开胃口的良药。”说完再取一块，伸手递给隔着两人的梁艳梅，问：“你父亲喜欢的菜,你敢不喜欢吗？”说时笑容满面。
　　梁艳梅抬起头问：“我爸说过是开胃良药？”
　　黄光学说：“说过说过，这完完全全是他的看法。因为梁市长不许陪饭，遗憾没能当面聆听，是过后听厨子说的。”
　　梁艳梅又问：“是遗憾没能当面请功吧？”说完也夹起一块给了身边的吴珍，附耳道：“别理他们，放开了闷头吃。”
　　吴珍看了一眼梁艳梅，又指着自己的盘子小声说：“都这么多了,又刚吃过饭。”她还是放不开，埋头悄悄尝了，觉得满口甜香，加之刚才未能好好吃饭,便糊里糊涂地吃开了。
　　黄光学这时笑着说：“我是想请功的，是非常想请功的!”坐下和旁人说笑。酒席上的气氛暖融融的。
　　梁艳梅这时去看吴吉伟，见他这个主客举着杯来者不拒，倒是没有半点狂态，也算略有风度。想到刚才多亏他把朱德贵吓住为自己解了围，心生感激。又想他这个人本来好端端的，被痴情一困就成了个半傻，惹人笑惹人恨，伤人又伤己。不由主地也想到了自己，烦闷了好一阵，认定了情太痴会伤人伤己，有恨就会有骂。心绪不宁去看苗清泉，见他正在听吴广忠趋耳朵，听得双眼直翻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怎么突然联想到他每次到了那一刻，也会这样不停地翻白眼，顿时羞得面热心跳痴看起来，眼露柔媚。
　　吴广忠正对苗清泉说：“这些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交不交承包费，实际上是对治理芝兰江的态度，很有必要开个大会。”
　　苗清泉听完,略想了一下说：“既然分歧这么大，忙着开大会不太好，还是先找人个别谈谈好些。”
　　吴广忠说：“你才来不了解，他们是一气儿的，就怕谈来谈去白耽误时间，更怕你谈不过他们，还是先听听黄书记的意见吧。”
　　苗清泉就点头。
　　吴广忠又说：“你是主管副县长你去问他。”
　　苗清泉说：“饭后吧。”
　　吴广忠摇头说：“这件事情不能拖。”
　　苗清泉说：“这可不是常委会，是请客吃饭，人杂不合适。”
　　吴广忠也不坚持，心想招呼已经打过了，种子也算埋下了,以后遇到阻力怨不上我。于是起身举怀大声问：“吃了这半天，吃得什么酒大家知道吗？”等到众人侧了目又说：“是道歉酒!王朝阳?你总不能让黄书记替你向吴吉伟同志道歉吧？你怎么能把人弄到医院里关起来呢？是不是太欠考虑呀？你该有个态度吧？”表情很严肃。
　　黄光学本来就对王朝阳有看法，听了这些话,再加上喝过酒，便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朝后靠在椅背上,谁也不看只望着天花板，表情严肃。
　　吴吉伟难为情地说：“那不能叫做关起来。”
　　黄光学大声说：“我们很想听听王局长的意思，因为只有他才对，我们都不对。说说吧?谁让你这么干的。”
　　王朝阳站起来说：“当时很急，事后我向你汇报过的。”
　　黄光学已经知道了那天晚上都有谁在，不愿多问经过，只想让王朝阳当众低一回头，于是说：“事后汇报过不假，但和事前请示有很大的区别,是本质区别!请问先斩后奏跟事前请示能一样吗?你这个同志历来眼中无人,不用你来道歉了,这个歉我来道!”转头对吴吉伟说：“你都看见了?我不道歉咋办?有人骄傲得很,书记实在不好当啊。”
　　吴吉伟赶紧起身说：“瞧您说的，我都要无地自容了。”
　　黄光学说：“我也无地自容，我俩都无地自容，让有的人来领导芝兰县吧。这个人高大得很!自认为一身正气!他是大能人!全世界谁都不如他!”说完瞥了王朝阳一眼,没有示意他坐下。
　　就有几个人站起来批评王朝阳,言词激烈。
　　苗清泉奇怪地问：“这算抓人吗？”
　　黄光学说：“这就是抓了人。”
　　吴广忠也早有怨气,更想设下伏笔以自保,添油加醋说：“现在各局办都在传，说公安局王局长已经整好了材料，要借这次收缴承包费抓几个有经济问题的人，说芝兰县的承包出了大问题，说不应该从省城弄来个不明不白的当县属企业的销售经理，说这是任人唯亲。王局长，可有此事？”
　　黄光学听了指着王朝阳问：“谁让你们公安局插手经济工作的？有什么大问题呀？又要等到事后才汇报吗？”
　　王朝阳说：“材料都是举报的，正在调查核实，等确认无误了才能上报。”
　　黄光学问：“你什么时侯代替起检察长来了？这样的调查是谁同意的？”
　　王朝阳问：“此时谈这个不合适吧?”
　　有人催他快道个歉算了。
　　王朝阳诚恳地对吴吉伟说：“我认为,该你向在坐的道歉，想知道为什么吗？”
　　吴吉伟忙起身说：“您不用讲为什么，您说的对，该我道歉。”言毕向着大家鞠了几躬，叹息道：“这次影响很不好，我吴吉伟知道错了，特向各位道歉，向芝兰县全体人民道歉。”说完又鞠了一躬。
　　梁艳梅听了反感道：“你可真是个从首都来的，口气不小啊?向芝兰县人民道歉？你的屁事芝兰县人民没兴趣。你以为自己是啥？自我感觉太狂了点儿吧？无聊之极!那天晚上都是我的错，不该带他去，我向大家道歉。”起身鞠躬。
　　黄光学赶忙起身笑着说：“哎呀呀你看你看，我们道过来道过去多和气呀?多像一家人呀?谁也别说啥了。”又问周围：“那个主菜怎么还不上来？”听说是在等自己发令，便笑容满面地对吴吉伟说：“这回可是一大盆，菜名要你猜。”就叫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