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3

　　3
　　天气越来越热了，杜淮北租住的房子是顶层，冬天冷得要命，夏天热得出奇。
　　杜淮北和妻子两年前就有买房子的念头，只是拿不定主意在青山市买，还是在绿水矿买。按杜淮北的想法，还是在青山市买，毕竟那是城市，想当初女友萧影就是因为杜淮北买不起房子，才和他分的手。杜淮北知道，萧影如今就住在青山市里。杜淮北想在青山市买房子，并不是想跟萧影重续前缘，杜淮北早就听工友们说，绿水矿是淮海矿务局的培训基地，矿上几乎每年都要新分一些工人，而相隔两三年就要往新矿调去一部分职工。淮海矿业集团公司七年打算建成八对矿井，新矿的职工需要从全局各矿抽调，绿水矿当然也不例外。前年，绿水矿调走了一个综掘队，去年又调走了一个综采区，说不定哪一天，杜淮北所在的区也会调往新矿。新矿没有工人村，如果调走了，杜淮北只能住在单身宿舍。考虑到这种情况，杜淮北想在青山市买房子。就算调走了，新矿离青山市也会近一些。杜淮北的想法不错，但是青山市的房价太高，没有十万块钱，别想在青山市买房子。如果在绿水矿买房子，负担会轻一些，一套二手房，价格在五六万块钱左右，况且绿水矿工人村的房子冬天有暖气，听工人村的住户说了，下大雪的天气，住在工人村只需要盖一床太空被，而且还得把窗户半开着，不然会热得受不了。杜淮北租住的房子，一到冬天，晚上睡觉盖两床后被还冻得要命。
　　杜淮北的妻子说她有个表侄女在青山市二手房交易市场上班，已经让那个女孩给留意了，一旦有合适的二手房就打电话。杜淮北也向单位的工友们帮着在绿水矿工人村打听是否有出售二手房的。
　　谁能想到，女儿竟然摔伤了胳膊。杜淮北也没有心思去想买房子的事了。好在女儿已经动了手术，而且恢复地很好。
　　昨天，妻就告诉杜淮北，晚上不要来医院了，明天上午女儿再吊两瓶水，吊完了就可以出院了，估计得在十点以后。医院说了，回到家可以在当地的私人诊所吊水，所需的药院方已经给开好了，这些药吊完后，在家恢复就行了。
　　因为要接女儿出院，杜淮北向单位请了假。上午八点多钟，杜淮北就赶到了医院，一直等到十点半，女儿才吊完水。杜淮北去结了住院费，妻子则收拾东西。二十分钟后，他们带着女儿，拎着东西离开了医院。
　　走出医院的一刹那，杜淮北感慨万千，短短八天时间，杜淮北感觉仿佛在梦中一般，是梦非梦，让人心痛。
　　十一点半，杜淮北和妻子女儿走进了熟悉的院子。张龙成夫妻俩听说杜淮北的女儿今天出院，所以提前从学校回来，李梅萍已经做好了饭，中午，他们要跟杜淮北喝两杯。
　　杜淮北一走进家门，他们觉得好像阔别多年似的。置身于家中，杜淮北思绪万千，小的时候，杜淮北感觉父母在哪里，家就在哪里。现在，杜淮北则觉得妻子女儿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在这短短八天时间里，这种感觉更强烈。妻子女儿回到家了，杜淮北可以安心上班了。
　　中午在张龙成家里吃的，吃饭期间，张龙成掏出两千块钱，说这是一点心意，希望杜淮北能收下，给手术后的女儿买点补品。
　　杜淮北有点生气：“龙成，你这是啥意思，你咋老是把我女儿摔伤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呢？我要是接你这两千块钱，我以后还咋出门？”
　　八天后，杜淮北和妻子带着女儿到青山矿务局医院给女儿拆线。杜淮北最怕见女儿打针、换药，更别说拆线了。
　　一走进换药室，女儿就哭了起来，杜淮北心里难受，他不忍心看，便走了出去，可又不敢走远，在门口磨来磨去，不时地向屋里张望。女儿一见医生拿着小剪子、小镊子，哭得更厉害了。每剪掉一根线，杜淮北的心就跟着痛一下。
　　这个时候，女儿眼泪汪汪地看着医生拿着小剪子给自己拆线，一边看一边哭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门外，杜淮北早已泪眼朦胧。
　　那天，杜淮北下班回到家，妻子说她的表侄女打来电话，说青山市有一套二手房，三楼，八十多平方，装修好的，在淮水路，靠近新汽车站，她下午想去看看，如果合适，办贷款也得买，租住别人的房子不是长久之策。
　　杜淮北问：“贷款可好办？”
　　妻笑了笑：“好办是好办，得首付一部分，我到那儿看看再说。”
　　杜淮北下午下班回到家，妻说：“房子我看了，不错。明天再去一趟，先把首付款给人家，再商量贷款的事。”
　　一听说在青山市买房子的事有了眉目，杜淮北高兴。
　　晚上八点，妻子的表侄女打来电话，说人家卖主不愿意卖房子了。杜淮北一听，心里恼火：“城里人咋这样，下午说的话晚上就变卦，真他妈的不是人。算了吧，不在城里买了，以后还是在工人村买，有暖气，上班还方便，何必舍近求远，价钱还那么贵！”
　　第二天上午，工友万青找到杜淮北，说工人村有一套房子要卖，问杜淮北可买。杜淮北一听欣喜若狂，他把消息告诉了妻子。妻子一听也高兴，她让杜淮北去看看，合适了就买。
　　杜淮北跟着万青赶到了卖主楼下，一看地理位置，杜淮北心动了，房子后面就是绿水矿学校。杜淮北心说，离学校这么近，这房子可以买，以后女儿上学方便。
　　赶到卖主家中一说，卖主欣然同意。杜淮北这才知道，卖主是名退休工人，儿女都在黄山市居住，想让父母去黄山。一个想买，一个想卖，当场就成交了。
　　杜淮北说：“我两三天就把钱送过来。”
　　卖主说：“等你付了钱，我再给你前一份售房合同，然后把房产证给你，以便你过户。”
　　三天后，杜淮北拿到了房产证。
　　卖主说：“我两天后把室内的东西搬走，把房子的钥匙交给方青，让他转交给你。”
　　杜淮北和妻子商量，等把房子钥匙拿到以后，找人简单装修一下，然后再搬家，估计得一个月以后。
　　周五上午，矿团委负责人打电话告诉杜淮北，这个周六打算组织部分团干去青山市著名的风景区——柳树湖游玩，问杜淮北是否前往。
　　杜淮北一听，当然得去，尽管柳树湖离杜淮北的老家不远，可杜淮北从来没去过，这次有机会，咋能不去。杜淮北心说，要不是女儿摔伤了胳膊，说啥也得带着女儿一起去。
　　柳树湖龙泉湖总面积35平方公里，这里以山青、水秀、洞奇、泉灵、稻香而闻名，景区南、西、北三面环山，植物种类繁多，气候宜人。主景区内龙泉湖碧波荡漾、水质甘甜，岸边垂柳、龙柏、雪松相托，景色非常秀丽。柳树矿泉丰富，著名的有呵泉、龙泉、珍珠泉等，属优质矿泉水。优质的矿泉水润育了著名的夹河香稻米，宋代至明、清朝为皇宫“贡米”，素有“一家煮饭十家香，十家煮饭香满庄”之誉。
　　置身于柳树湖景区内，杜淮北感慨不已，真没想到，青山市还有这么美丽的风景区，堪称青山市第一景。离柳树湖这么近，以前咋就没想到来看看呢。
　　周一上午，杜淮北听说矿上正在登记职工的详细档案，按照淮海矿业集团公司的文件要求，从现在开始，集团公司所属的各厂矿都要给在册职工办理大病医疗互助金，每名职工只需缴30元钱，自己如果得了大病，矿工会核实后申报淮海矿务局工会，患病的职工家庭将得到一定金额的大病医疗互助金。同时，大病医疗互助金的范围延伸到职工的父母、妻子儿女。他们中间有一人患病，只要情况属实，这个家庭就会得到一定救助。
　　杜淮北感触甚深：看来自己选择留在煤矿是正确的，企业这样对待我们，我们有啥理由不为企业努力工作呢。
　　上午11点半，杜淮北正在填写职工档案，妻子打来电话，说女儿在工人村南门口被车子撞了。
　　杜淮北一听，当时乱了方寸：“乖乖，女儿的胳膊刚刚手术过，正在恢复中，咋又被撞了！”
　　“啥车撞地？”杜淮北气急败坏地问。
　　“自行车！”妻在电话里忧伤地说。
　　“先把女儿送绿水矿医院，我马上就回去。”杜淮北一听说是自行车撞地，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如果是汽车或者摩托车撞地，那就让人担心了。
　　匆匆赶到矿职工医院，杜淮北看见女儿正坐在一个条椅上，脸上有几处伤痕，右腿膝盖处也淌血了。妻子坐在女儿旁边。女儿跟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看样子是肇事者，不然，这两个人不会站在这儿。男的骨瘦如柴，穿得窝窝囊囊。女的胖得几乎走不动道，半老徐娘了，却打扮得十分妖艳。
　　杜淮北气得浑身发抖，他恨不能冲上前去，狠狠地抽肇事者几巴掌。此时此刻，杜淮北只能把火朝妻子身上发：“你咋看的孩子，不知道她的胳膊伤了吗？”
　　“我们在三道沟的桥上正走着，没想到后面来了一辆自行车，撞在咱闺女身上了。”妻委屈地说。
　　“这事都怪俺孩子，你别埋怨你妻子了！”旁边那位妇女开口了。
　　杜淮北看了她一看：“是你的孩子撞地，他在哪儿？”。
　　此刻的杜淮北，眼里几乎喷火。如果肇事者在眼前，杜淮北肯定不能控制不住自己，估计会下一阵“拳头雨”。
　　“事到如今，啥都别说了。该咋给孩子看，就咋给孩子看。”旁边的男子终于开了口。
　　杜淮北气呼呼地说：“花两个钱就能拉倒吗，这罪谁替我女儿受！”
　　一阵沉默后。
　　杜淮北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女儿的脸问：“这儿可疼？”
　　“不疼！”女儿看看爸爸，摇摇头。
　　二十分钟后，片子出来了，拿给骨科医生一看，杜淮北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女儿原先受伤的那块小骨头又被撞掉一小块。
　　听到这个消息，杜淮北和妻子都傻了眼，杜淮北更是气得咬牙切齿，他恨不得一把抓住肇事者痛打一顿。
　　杜淮北问医生是否确定掉了一小块骨头。医生说从片子上看的确掉了一小块。为防止万一，医生建议杜淮北赶紧去给他女儿动手术的青山矿务局医院复查一下。
　　杜淮北和妻子带着女儿打的赶往青山矿务局医院，肇事者的母亲也跟着去了。
　　赶到青山矿务局医院，杜淮北把片子拿给门诊医生看，医生看了一会说：“原先固定的小骨头的确被撞掉了一小块，还得手术，得把撞掉的小骨头用钉子固定，不然，小孩的胳膊会畸形地。”
　　一听这话，杜淮北几乎气疯了。7月11日，女儿刚刚动了手术，手臂上的石膏才去掉几天，不到四十天动两次手术，大人也受不住，何况是孩子。
　　杜淮北和妻子都不想再给女儿动手术，尽管说手术费肇事者拿，可是女儿得受罪，刀不割谁的肉谁不疼。
　　杜淮北问医生：“如果不手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医生说：“不手术只有采取保守的治疗方法，慢慢恢复，让小骨头自己长上去，等一段时间再检查一下，如果到那时恢复不上，必须动手术。现在你们先回去，在附近医院吊水就行了。”
　　返回的路上，杜淮北没有好气地对那个胖女人说：“如果我女儿没啥事，我们不会多要你一分钱。如果她真需要动手术，所有的花费由你们负责。”
　　胖女人连声答应着。杜淮北也打听清楚了，胖女人的男人在辅助单位上班，都是本矿的。
　　第二天，妻子带着女儿去绿水矿医院吊水。如今，矿上给职工们办理了医疗卡，职工本人住院看病，不用拿现金，直接刷卡，十分方便。职工的医疗卡使用范围包括父母、妻子儿女，跟大病医疗一样。
　　让杜淮北生气地是，女儿一连吊了三天水，肇事者都没有露面。第四天正好是双休日，杜淮北找上了肇事者的家门。
　　胖女人说得比唱得都好听：“我两个孩子上高中刚开学，我实在没有时间去看你们的孩子。人心都是肉长的，等两天我一定登门看望孩子。花的钱你们先记着，到时候我一起付。”
　　杜淮北有点不高兴，他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比《水浒传》里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有过之而无不及。杜淮北心说：“我不管你多有心计，一分钱不花那是痴心妄想！”
　　杜淮北一边让女儿恢复受伤的胳膊，一边找人装修刚买的房子。妻子时不常带着女儿去看装修工人装修的进度。
　　半个月后，房子装修的差不多了。杜淮北和妻子决定到青山矿务局医院给女儿复查一下。结果让他们大吃一惊，没有恢复好，必须动手术。
　　夫妻二人满面忧伤地回到家，杜淮北去找肇事者的家人。胖女人正好在家，一听说要手术，她脸色十分难看。
　　顿了一会，胖女人说：“我下午拿着片子到矿建医院骨科找人鉴定一下，看是否需要手术！”
　　杜淮北一听，脸都气绿了：“这个女人果然不是个善类，她找人鉴定的目的不是想减轻女儿的痛苦，而是怕万一动了手术，她们家得花钱，简直是蛇蝎心肠。”
　　下午，杜淮北和妻子带着女儿赶到矿建医院的时候，胖女人已经到了。
　　杜淮北冷冷地问：“找人鉴定了吗？”
　　胖女人默然：“找了，得动手术。”
　　杜淮北说：“既然确定动手术，趁早不趁晚。”
　　胖女人一听，当场耍起了赖：“当初让你们动手术，你们不动，说要恢复，现在没恢复好，你们想动手术了。这也不一定是我们的事！”
　　杜淮北一听，勃然大怒，他气得要揍胖女人。胖女人毫不示弱，她巴不得杜淮北打自己呢。
　　妻子一见，连忙训斥杜淮北：“你干啥，咱孩子现在得手术，打人家干啥，不给看咱们上法院起诉去。”
　　安排妻子女儿住上院，杜淮北下定决定：如果胖女人不出钱，他过两天就去绿水乡司法所起诉她们，为女儿讨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