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垒河(三)
作品名称:木垒河 作者:累了请抽支烟 发布时间:2010-09-04 07:35:05 字数:6590
“不管咋着,既然是婚嫁大事,咱就不能委屈了娃娃。问名合婚、下聘礼、挂坠、要日子,一样都不能少!”肖先生说。“我已经找龙王庙里的陆道士给算过了。才娃是二月生人,人家说狗配羊,过的强,羊配狗,过的有,一个守家,一个聚财。”
“几年前,汪家和崔家的婚事好像也是龙王庙的道士给算的,他算得准不准嗄?”魏陆氏疑惑地问道。
“那是王道士,王道士早走了。现在是陆道士当家。陆道士还说才娃十九,丫头二十三,差四岁吉,差三岁凶,也是好姻缘呢!嘿嘿!好姻缘!”肖先生看看魏陆氏。“不过陆道士说了,得襄治一下。掐算的时候汪家的人也在呢。我看,虽然他们家想做这门亲,可也担心着呢。”
“人都说女大三,抱金砖,你又说差三岁凶!”魏陆氏苦着脸道:“咋襄治呢?哥,我一个妇道人家,到现在也没了主意,你就相看着弄吧。只是这钱咋办呢?拿啥给人家下聘呢?”
“我想办法吧!”肖先生看看为难的魏陆氏。“妹子,你也甭着急,急也没用。这事我先去弄着看吧。”
魏陆氏在炕头上一个木箱里翻了半天,拿出一个布包放在肖先生的手里。“哥,这是我出嫁时我妈给我的,你给汪家做聘礼吧!”魏陆氏看看肖先生,又低下头。“家里也再拿不出啥像样的东西了。”
肖先生用手捏了捏布包,知道是一对玉镯子,笑笑。“这不很好嘛!”他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看着魏陆氏。“我这阵子就去龙王庙,让陆道士看看,这两天哪天是好日子,选个日子,让他来给襄治襄治,你看咋着?”
“嗯,行呢!”
陆道士拿个罗盘在肖先生的陪伴下,在魏家的房前屋后转了半天,一会儿看天看地,一会儿望东望西,拿手比划着,看南面的双疙瘩山。双疙瘩山浑圆挺拔,犹如女人两个坚挺的乳房。越过双疙瘩山是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天山,郁郁葱葱的森林。双疙瘩山下是一片平坦如女人腹部的梁坡,下行不远,梁坡一分为二,把木垒河镇夹在中间,木垒河镇就犹如处在女人的两腿间了。镇子西边是木垒河,东边是黄土梁和洪水冲刷出的宽而深的浪沟。黄土梁上一条蜿蜒曲折的土路向东蔓延消失在山梁间。陆道士暧昧地笑着摇摇头,又回过头看看魏家的房子,脸上一会儿惊喜,一会儿又很疑惑地挠头。肖先生倒是不惊不喜地静静地看着陆道士忙活。末了都进屋在炕桌前坐定。魏陆氏端上茶和馍。“哥,你先陪陆道士吃点馍,垫吧垫吧,我做饭去。”
“嗯,你去吧!”肖先生道。
陆道士拿起馍掰了一块塞进嘴里,鼓起腮慢慢地倒腾着嚼了几下,一伸脖子咽下去。脖子上粗大的喉结也随着吞咽急速的上下滑动一下,端起茶碗咕噜灌进一口茶,伸手抹一把嘴边的茶水。
肖先生把头往前凑了凑。“咋着?”
陆道士看一眼肖先生,又掰了块馍,塞进嘴里慢慢嚼着,一幅沉思状。“没啥大事!你把娃叫来我再看看。”一张嘴说话,嘴里的馍屑掉出来,陆道士忙伸手接住,又填回嘴里。
“嗯,我叫去。”
魏啸才进来的时候,陆道士正把最后一块馍塞进嘴里,又很仔细地把掉在衣襟上的碎屑轻轻地弹到手里,扬起脖子,倒进嘴里,拍拍衣服,搓搓手,喝了口茶,才抬起头盯着魏啸才上下左右地打量一番。低头想了一会儿,走到魏啸才的身前,伸手在魏啸才的肩膀、胳膊、脖子上捏了捏,然后走到屋门口,眯起眼望着远处的双疙瘩山。半晌才道:“没啥大事!”他回过头看着都是一脸迷惑的肖先生和魏啸才。“好的呢,没啥大事,放宽了心办事吧!”他又对魏啸才道。“让你妈备块红布!”
“这好办!”肖先生道。“我现在就让冬梅去汪家店里扯一块来。”说完,肖先生走出去。
陆道士拽着魏啸才走出院门,走到南院墙前站定。掏出罗盘看了看,前后用步子量了一番,停下来等肖先生。
不大一会儿,冬梅和肖先生拿着红布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陆道士从怀里掏出早就画好的符递给魏啸才,把魏啸才推到墙根下站好。“你从这哒往前走一百步,低头,不管看到啥都拾起来,先用这符包好,再用红布包起来,就地埋了,就成了。”
魏啸才一脸疑惑地看着陆道士,眨着眼,半张着嘴,又看看手里拿着的红布和符,神情疑惑地朝前走去。
魏啸才走到一百步的地方闭起眼睛站定,长长地吁口气,才睁开眼看脚下的地上有什么。地上除了几根快要枯死的草什么也没有。魏啸才茫然地扭过头去看身后的陆道士和肖先生。
“啥?”肖先生挥一下长烟袋,有点着急地问道。
魏啸才望着肖先生,摇摇头。
“有啥呢?说,说话嗄!”
“啥也没有!”魏啸才有点沮丧地说。他又回过头看脚下。脚下不知啥时候冒出一只蚂蚱,魏啸才不及多想就蹲下身逮蚂蚱。蚂蚱一惊朝前蹦一下,魏啸才身子也朝前一扑,逮住蚂蚱。
陆道士和肖先生都跑过来看。陆道士看魏啸才手里捏着一只蚂蚱,想了想。“哈哈哈!好好好!天意,天意呵!就是它了。好兆头,好兆头呵!”
就在陆道士在魏家忙活的时候,汪雨量从孚远请来的道士也在汪秀英的闺房里拾掇纠缠着汪秀英的三个小鬼。按道士的说法,就是这三个小鬼在作祟。一个是东吉尔高财东的大儿子高英杰,一个是白杨河张大户家的二小子张茂才,还有崔六的儿子崔吉娃。
东吉尔高财东的大儿子高英杰不甘心自己无福消受的女人嫁给别人,阴魂不散,先是纠缠上了白杨河张大户家的二小子张茂才,硬是让这么一个强壮的汉子溺死在一个小水坑里。两个小鬼正在阎王面前争得难分难解,又冒出个崔吉娃。这可热闹了。在汪秀英出嫁给崔吉娃的时候两个先死的小鬼又缠上了崔吉娃,以致崔吉娃坠马而死。现在,三个冤魂小鬼正在阴曹地府互相打得昏天暗地不可开交呢。
汪秀英闺房的窗户用棉被捂着,屋门上也挂上了厚厚的门帘。屋子里一片漆黑,汪秀英端坐在炕上。对面的墙上挂着钟馗的画像,下面的桌子上贡着一黑一白两只没有一丝杂毛的公鸡。道士用桃木剑挑着一张符,点燃后,嘴里念念有词地舞着。火光稍纵即逝,屋子又是一片漆黑。
道士拿起三个黑碗,用力的摔在地上。随着破碎的声音,一个黑碗在地上“咣啷啷”地响过之后,完好无损。“咦--你还不走!”道士操起鞭子边抽着地上的黑碗,边念道:“我奉太上老君之命着你快快离去急急如律令!”碗在地上“咣啷啷”地响着,道士也累得气喘吁吁。
终于听到一声破裂的声音。
魏啸才终于没有拗过他妈和肖先生,在湘绣走后的第六天上午去了汪家。再说,这也不是拗过不拗过的事情。他是家里的老大,是家里顶门立户的长子。现在,一家人都在眼巴巴地盯着他,他也不能再拗下去了。
他提着肖先生替他准备好的四色礼物走进汪家大门的时候如履深渊。他每向前迈进一步,都有一种力量要拉他回头,一种频死地感觉让他喘不过气来。那种绝望也随着他步履地迈进在一点点地加深。他看到汪雨量个狗日的站起来迎接肖先生,他看到汪雨量个狗日的和肖先生相互抱拳行礼相让着坐下却对他不管不顾。他看到肖先生向他招了招手,才猛然想起他来时肖先生交待过的礼节。他把提来的礼物重重地撴在汪雨量面前的桌子上退过一边坐下。
“这娃还羞得不行,也不知道叫声姨父,问声好啥的。”肖先生笑呵呵地替他圆场。
汪雨量也笑着摇摇手。“算啦,我知道这娃心里憋屈地呢。”
肖先生干笑着不再说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半晌,还是汪雨量先开了口。“才娃,我不管你心里是不是憋屈,你既然提了东西上了我的门,我就当是你要认我这个老丈人。我给你说,娶了我的丫头亏不了你娃娃。”他停了停,看一眼肖先生。“我也不逼你,你要是认我,就给我磕个头,叫我一声‘姨父’,这事就成了;要是不认,提上你的东西走人,就当没这事。”汪雨量说完身子向后靠了靠,端起茶碗,呷一口茶。
肖先生瞪着魏啸才,看他没动,就有点急了。“呵呵,老汪,汪掌柜,你这是----你这是----”
汪雨量摆了摆手,不让肖先生再说下去。
魏啸才咬咬牙,猛地站起来,几步跨到屋门口,一脚踏在门外,回头扫一眼汪雨量和肖先生。
肖先生慌失地站起来,叫了一声。“才娃!”扭头看汪雨量稳坐着不动,又迟疑地坐下,半张着嘴看着魏啸才。
魏啸才在屋门口犹疑地站了片刻,折返身走到汪雨量的面前,直挺挺的跪下去,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姨父!”魏啸才声音哑哑的,有点发颤。
肖先生暗暗松了口气。
汪雨量哈哈大笑,把眼泪都笑出来了。他赶忙站起来,要去扶魏啸才,魏啸才却一甩手自己站了起来。
那天,汪雨量和肖先生边喝酒边说了好多往事。魏啸才在一边,如坐针毡。后来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还没开口,肖先生就先说:“才娃,你要着急就先走吧,我和你姨父再喝一阵子。”
汪雨量望着走出去的魏啸才,叹口气道:“这也是一头犟驴子吆。”
肖先生突然想起了什么,在身上摸索着,掏出一个布包,递给汪雨量。
汪雨量打开布包,把玉镯子拿在手里仔细的看着。的确是一对稀罕物件。玉质细腻圆润,尤其是它的色泽。一段凝脂一般的白,向两端渐行渐红,用一指挑着,就像是里面的血红在慢慢地向下沉淀,最后凝聚的那一点嫣红像似要滴出玉镯一般。拿在手里把玩,随着温度的升高,它的色泽也更加光鲜。半晌,汪雨量轻轻放下玉镯。“也真是难为魏家了。不过老肖,你知道我不在乎魏家给啥聘礼,就是啥都没有也没啥。”汪雨量抬起头,盯着肖先生,笑笑,郑重地道:“老肖,你我都是老乡党了,你操办的事情我没有不放心的。我做人做事你也知道,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他停了停又道:“我知道这事是为难了魏家,尤其是魏家才娃。我嫁的是丫头,他家娶的是媳妇,将来有一天,他们要是为难了我们家丫头我可不答应。”
肖先生干笑笑。“这保票我不打!”他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对着汪雨量。“我和魏家多少扯着些亲,这你知道。魏家的为人做事你也应该知道一些。不过这亲是你要作的,我想你也是看中了魏家的家风和才娃的人品。你说是不是?”说完,笑眯眯地盯着汪雨量。
汪雨量端起茶喝了一口,又扬了扬手里的茶碗,示意肖先生坐下喝茶。“你说得不错,可我还是担心呵!他魏家将来转运了,可不能休了我的丫头!”
“你要是觉得魏家是你说的这样的人家你就趁早算了,也好给你丫头另择贤良人家。”
汪雨量长叹一口气。“老兄弟呵,我的这个丫头可折腾死我啦!”说完情绪黯然地低下头。“是我的一块心病呵!”
肖先生打个哈哈。“哎呀,你也想的太多了。我断定魏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家,你就把心宽宽地放下,等着作你的老丈人吧!”
“要是像你说的,我就好好谢谢你这个媒人,到时候,我们老哥俩还要好好再喝两盅。”汪雨量沉吟了一会儿又道:“你告诉魏家,只要我们两家结了亲,魏家的事就是我的事了!”
肖先生张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端起一杯酒,直着脖子灌进嘴里。
汪雨量看肖先生的样子,阴笑了一声。“你想说啥我知道,我也不信他魏家会翻出天去。”
肖先生从汪家出来的第二天下午,奇台县知事派了一位姓陈的科长来查西城门坍塌一事。陈科长到木垒河的时候已是黄昏,县衙的驿馆久不住人,脏的插不进脚,蔡县佐只好把陈科长带到了自己家里。陈科长三十来岁,穿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油滑光亮,一尘不染。陈科长做事干练,听说他是年初才从省里放下来的。汪雨量听到消息已经是掌灯时分,他赶紧让汪子恒去蔡县佐家看看,告诉蔡县佐明天要请他们吃饭,看蔡县佐能不能帮忙安排。
蔡县佐见到汪子恒,听说要请他吃饭就笑了。“请我是假,请那陈科长才是真吧?”边说边拍拍汪子恒的胳臂。
“嗨嗨---嗨---蔡家爸,啥事都瞒不过您老的法眼,一猜就中。我大就这意思,他说看你能不能帮忙给张罗张罗。”
“还用我猜!是为魏家的事吧?”蔡县佐压低声音,轻声问道。
汪子恒故作惊讶。“蔡家爸,神了!你咋知道的?”
“哼哼,娃娃,在木垒河,谁家女人在炕头放个屁,我这里都能立马知道,有啥事能瞒得了我。”说完,又觉得对汪子恒这样说话有失身份,干笑笑,冲汪子恒扬扬手。“快去吧!我明个给你张罗。让你大备好了吃的,明个下午在家等着。”
次日午后,蔡县佐陪着陈科长走进汪家。汪雨量到门口把客人迎进堂屋坐定,小伙计端上茶来,大家寒暄之后,边喝茶边闲扯。
汪家后院也是一派繁忙景象。汪雨量专门从木垒河最大的饭庄东兴阁请来的一个维族厨子正在做肚包肉。他把用盐和大蒜淹制好的肉,一块一块塞进冲洗干净的肚子里,不时的抬头看看旁边帮着他翻炒黄沙的人。一口大铁锅架在一个临时搭就的土灶上,下面的梭梭柴,燃得正旺,发出“噼噼—卟卟”的声音。维族厨子装好了肉,用一根树条很仔细地把肚子上的口封好,过来用手试了一下黄沙的温度,示意旁边帮忙的人将火撤去,自己抱起装好了肉的肚子走到锅边,用炒过的黄沙把肚子埋好。
不到半个时辰,家人就来请汪雨量他们去吃饭。众人刚坐定,肉就端了上来。一个大大的木质托盘里放着已经烤得焦黄的肚子,还没有切开,已经香气四溢,让人忍不住地馋涎欲滴。
“呵呵,肚包肉,这可是难得吃一回啊!”蔡县佐搓搓手。“有这吃的,汪掌柜,你家我可得多来几回。”
汪子恒接了话头。“好啊,蔡家爸,你来就是了,不过这可不容易呢。这肉本是要在沙窝里才能做的。上午我让人套车去沙窝沿子拉了些黄沙来,沙子少,厨子想了半天办法,才想出用锅炒黄沙。”汪子恒得意地扫了众人一眼。“还有呢!你猜猜是啥肉?”汪子恒又凑近蔡县丞神秘兮兮地笑问道。
“啥肉?还能是龙肉?”蔡县丞斜睨了汪子恒一眼。
“龙肉我给您老弄不来,让您老尝尝狍鹿肉还行吧!”汪子恒嘿嘿笑着,故意诉苦道:“为让您老尝这个鲜,昨儿个黑夜,从你那哒回来,我就没闲着。看看,你看看,腿都跑细啦。”说着,把腿往蔡县佐面前伸了伸。
蔡县佐用手点点汪子恒。“你这哪是为我,哼哼,能的你。”又转向陈科长。“陈科长,这可真是稀罕物呢,我们就别光看着啦,动手吧!”
“来来来,一起一起!”陈科长道。
席间陈科长出去方便,汪子恒跟了出去,他塞给陈科长一个小红纸包,双方略略推让了一下,陈科长就收下了。
第二天,汪雨量请了肖先生一起去了趟县佐衙门。他们先见了蔡县佐,然后去看魏宗寿。
他们到县佐衙门的班房,狱卒去带了魏宗寿来。
汪雨量一见魏宗寿,开口就道:“亲家,我看你来了。”
魏宗寿尴尬地笑笑,叭嗒叭嗒干涩的嘴。“让你看笑话喽。”
肖先生赶忙过来打圆场。“宗寿你咋这么说呢嘛?你看这不是好事吗?”他望望汪雨量。“现在都是一家人了,好好商量着把眼前的麻缠事弄利索了,往后都是好日子!”
汪雨量两手把住魏宗寿的胳膊。“亲家,你多心了!我今儿个和老肖来,一是看看你,再就是才娃说的你要把你的粉坊抵给我。我想我们亲归亲,理归理,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他又对着肖先生道:“你说呢,老肖?”
肖先生笑笑。“就是就是,来来来大家都坐下说话。”
汪雨量和肖先生先分头坐下。
魏宗寿愣怔了一下,走到一边坐下。“就是,我也是这么想地呢。”他看一眼肖先生。“哥,你今儿个就做个中人,把这事给弄了吧!”
汪雨量哈哈一笑。“兄弟,我们想到一起了。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声明的,是把你的粉坊卖给我,不是抵给我!还有你们家的房子院子都加上。”汪雨量说完,狡黠地笑笑。“光粉坊才值几个钱,你说呢?”
肖先生一下愣住了,事先汪雨量没给他透一点口风。他张着嘴,看看魏宗寿,又扭过头看看汪雨量。
汪雨量还是笑嘻嘻的。“老肖,你也不要急嘛!我兄弟他比你灵性。”
魏宗寿呆愣了足有一袋烟的工夫,才打个哈哈,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是是是,就是呢,我到了今天这个份上,抵和卖不都是一个球屌样,都给你了。反正我们父子都卖给你当驴呢!”他又对肖先生道:“哥,你去找纸笔来吧!”魏宗寿说这话时有一种壮士断臂的悲壮。
肖先生去拿了纸笔来,写好了契约,做了中人。
轮到魏宗寿签字时,他突然鼻子发酸,差点眼泪就流出来了。他觉得,这是在签他和儿子的卖身契。
汪雨量看看契约,很仔细地折好装进衣兜,又笑嘻嘻地对肖先生说:“还得麻烦你,再写一个租赁的契约,我想把这粉坊再租给宗寿,一年五块大洋。房子院子你们先住着,以后再说!”
魏宗寿和肖先生都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汪雨量的用意,想想也都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哈哈一笑,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蔡县佐和陈科长联名给奇台县知事写了个呈文,内容无非是由于西城门坍塌原因一时无法查清,况且修建西城门,前后拖延了十数年,牵涉人员众多。当事人魏宗寿暂时具保释放。请知事大人酌情定夺之类的官话。
三天后,由汪雨量出面作保,魏宗寿被释放回家。陈科长也回奇台县向知事大人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