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睁开眼睛，面前的篝火早已熄灭。清晨的阳光从树木枝叶的空隙洒下来，还感觉不到它们的温暖，丛林里依然阴冷潮湿。我转动着脖子，听到咯咯的响声，而且感觉一半脸已经麻木了，昨夜睡的真不舒服。顾青的侧脸呈现在我眼前，他脸上写满了熬夜的疲惫！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趴在人家的腿上，我赶紧坐直身子却发现更尴尬的事。我的嘴角还挂着口水，顾青裤子上膝盖的位置湿了一小块。不用问，凶手就是我。真是丢死人啦！
　　我擦去口水，张开嘴欲言又止，只是尴尬地大喘气。算了，啥也别说了。我直接站起来走向河边，还是先洗洗脸有个人样再说吧！
　　我走出几步后回头看了看，顾青猛的站起来差点摔倒，又赶紧坐下了。我想那条被我压了整夜的腿应该是麻木了，他痛苦地将腿伸直，轻轻梳理着。我忍不住露出笑容，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来到河边，听到潺潺的流水声。而且没有了树木的遮挡，阳光带着温暖将我环绕，感觉豁然开朗，舒服多了。我捧起清澈的河水开始漱口洗脸，这里的水简直是无价之宝，有一种自然的甘甜。我洗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抬起头等待温暖的阳光帮我擦脸，水珠顺着脸庞从下巴滴落的感觉挺舒服的。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但我没有理会，依然仰头闭着眼睛。片刻后，我睁开眼睛发现顾青站在一旁呆呆的望着我。看到我睁开眼睛，他赶紧蹲下来捧起河水随便抹了几把。没想到他跟个冷血动物似的，还会不好意思呀！不过他昨晚的确蛮细心体贴的。
　　我坐到一旁的大石头上，随意的问：“你今天打算干什么呀！”
　　顾青表情有些为难，好像他自己也没有答案。然后认真的问：“你家真的住在山里吗？”
　　我真想一头扎进河里，上次在河边碰上个书呆子，这次又遇到个四肢发达没头脑的家伙。不过一想的那个人，我的心还是有些难过。
　　“对、我家就在这座山里，但我记不得回家的路了。”我认真地回答，其实我玩世不恭的态度挺明显的。
　　顾青应该也听出来我不想说实话，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不用管我，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我平静地告诉他，然后望着别处发呆。我记得自己跟程枫也说过类似的话，怎么又想起他了呢！迷茫的思绪涌上心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跟别人解释。
　　顾青没有说话，表情略显失落。他应该不是那种善于纠缠与表达的人，况且他看起来也是心事重重。他果然没有多问，转过身走向丛林，不知道要去哪里。
　　“将那匹马骑走吧！我不需要了。”我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出我伤感的语气。我有些不舍得他，没有特别的理由，可能只是我在这个世界真的很孤独。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离开了，望着他的背影我无法想象他是怎样的表情。
　　过了很长时间，我站起来走向丛林，下定决心绝不在这片丛林里等待第二个夜晚。

　　顾青已经不知去向，但他没有将那匹马骑走。我靠近马儿，抚摸着它的脖子无奈地说：“对不起！我顾不上你了，你自己离去吧！”然后我把缰绳解开，走进丛林深处。马儿在原地跺着脚，望着我的背影，也许它习惯了被别人安排自己的命运。
　　我悠闲的在丛林里寻觅着，欣赏着原始的风景，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终于到达了山顶，这片丛林的最高点。太阳已在头顶上垂直方向，估计已经到晌午了。四处转了转，还真找到一个断层，不过这个悬崖好高呀！都看不清下面是树木、草地还是崎岖不平的石头。这样也好，如果不够高的话，万一摔个残废又死不了可麻烦了。站到悬崖边上，我忍不住开始颤抖！如果回不去怎么办？就这样死个不明不白呀！真的好不甘心。
　　我屏住呼吸，不停的给自己打气劝告自己，父母还在家等着我呢！但身体却本能的向后用力，生怕掉下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才19岁，还是个女孩子。虽然平日里蛮横了一点，但终归也算是懂礼貌讲道理的人呐！怎么会把自己逼到这一步呢！这叫什么事呀！
　　我闭上眼睛展开双臂，身体努力向前倾，希望自己能失足掉下去。但真的很难！我知道自己站在什么位置上，根本不敢乱动。可能是站了太久，过于紧张腿都有些麻木了。也可能是风将我的身体吹动，我感觉自己真的向前面开始倒下去了。我后悔了，我还没有准备好呢！但我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平衡，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抓住，无力回去了。干脆认了吧！我使劲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突然，一股力量将我拽了回去。我离开悬崖边，身体还在颤抖！慢慢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倒在顾青的怀里。望着他严肃的表情，我的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干脆趴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那个男人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顾青生气地质问，我能听出他对我的关心。但我真的懒得跟他解释，不过既然他提起了那件伤心事，干脆一块哭出来算了。我哭的更加大声。
　　顾青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任我在他怀里放声哭泣！
　　过了一会儿，我也哭累了，哽咽着抬起头看了看顾青。他跟个木头似的望着我哭红的双眼，不过我第一次在他眼神中发现了柔情。
　　“你怎么没走呀！”我离开他的怀里，尴尬地问了一句。然后瞄了一眼他的胸前，已经被我哭湿了一片。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顾青平静地回答。
　　“你不是粉香阁的人吗？”我看着他，好奇地问。
　　“已经不再是了。”他简短地回答。语气依然平静，但眼神中露出几分冷酷。难道他也像我一样，看清了那个地方丑陋的一面。我远离悬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只能深深地叹息。
　　“要我替你杀了他吗？”顾青走到我面前，突然问出这么一句。我惊讶地抬起头，望着他认真的样子，难道他是职业病犯了吗？
　　“你是杀手吗？”我好奇地问。
　　“可以是！”他坚定地回答。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呀！你去杀了他吧！”
　　“他是谁？到哪里能找到他？”顾青继续认真地问。
　　“他是今年的科考榜眼，马上就是当朝太尉的女婿了。”我蛮不在乎地回答。
　　顾青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自信地许诺：“三天之内我保证取他首级。”
　　“你疯啦！他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他！”我站起来，激动地问。顾青没有说话，望着我有些不知所措，可能他被我的话弄迷糊了。也怪我不好，怎么能跟他开这种玩笑呢！
　　“我乱说的，我想跳崖跟人家没关系，你千万别乱来。”我认真地告诉他。
　　“其实你心里还是记挂着他，是吗？”顾青自作聪明地问，仿佛就是认准了我是为情自杀。我无语了，难道女人只能因为男人才会活不下去吗？
　　“你忙你的去吧！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不耐烦地嘟嚷了一句。
　　顾青也开始烦躁了，生气地问：“为什么不能好好活下去呢！”
　　“在这个世界上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我大声地反驳。顾青愣住了，眼神中有同情也有隐藏不住的伤感！他肯定是误解了我的意思，而且我的话好像也刺痛了他心底柔软的部分。
　　“好！我们一起跳。”顾青激动地说，仿佛放下了自己伪装了太久的坚强与冷酷。
　　我望着他，疑惑地问：“你失恋了吗？还是工作压力太大！”顾青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我。
　　“难道你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亲人吗？”我继续质问。这时顾青的眼神明显有了变化，我想我应该是戳痛了他的要害。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些不知好歹。人家好心救我，我连声谢谢都没说，还这么凶！
　　我赶紧缓和语气，客气地安慰：“你一个大男人，娶妻生子以后不就有家了吗？而且你们又不实行计划生育，想生多少就生多少。”后面这句话肯定又让顾青一头雾水了。
　　“那你为何还要轻生呢！天下还有许多好男人。”顾青也恢复平静劝我。我微微皱眉望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紧张地躲避着我的眼神。
　　“你是不是看上我了？”我直截了当地问，一副好奇的表情。
　　“我说的好男人不是指自己。”顾青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当然我也不想再追问了。
　　低下头，我无意间发现自己的手指上有血液。我赶紧检查自己的身体，最后发现顾青肩膀处渗出的血液已经把他的衣服染红了一块。我在他怀里时，一直用力抓着他的肩膀。
　　“你受伤啦！”我着急地问。
　　“皮外伤，不碍事的。”顾青平静地回答。
　　“我碰到你的伤口，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呀！”我忍不住心疼地责怪他。他没有说什么，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看起来根本不把自己的伤当回事。
　　“对了，自从你离开客栈后，残月也没有再来找我，你们没有把她怎样吧！”我突然转移话题问他。
　　他清了清喉咙，心虚地回答：“没有。”很明显就是有所隐瞒，原来他根本不会撒谎。
　　我大声地质问：“你干嘛要骗我呀！”
　　“她受了点轻伤，被关起来了。”顾青赶紧交代了。我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猜测：对他这种人来说，死不了应该都算是轻伤。
　　“你怎么能对一个弱女子下手呢！”我愤怒的埋怨。
　　“不是我，我没有伤害她。”顾青尝试着解释，但语气有些惭愧。看来即使他没有动手，也与他逃不了干系。不知道翰林有没有顺利的将残月带走，我有些不放心。顾青昨夜就在这里，应该也不会了解那边的情况。
　　“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我望着顾青问，我知道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与那些人抗衡。
　　他点了点头问：“做什么？”
　　“如果残月还在粉香阁，我要带她走。”我坚定地告诉他。
　　顾青考虑了一下，为难地说：“我不能回去那里。”
　　“对你来说，做件好事就那么难吗？”我生气地撂下一句，直接离开了。顾青望着我的背影沉默片刻，还是跟在了我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