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翰林背着沉甸甸的包袱，来到粉香阁门口。
　　几个人从里面撕扯着冲了出来，不知是为何事发生的口角。翰林赶紧小心地避让，担心卷入那些人的打斗中。但那些人好像就是冲着他来的，翰林被他们冲撞了几下倒在地上。
　　一阵混乱后，那些人和围观的人散开了。翰林从地上爬起来，惊慌的张望着四周，他的包袱不见了。打斗的人已不知去向，而且他也并不知道该去追谁。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将翰林的银子拿走了，简直就是明抢一样。那个王妈妈在粉香阁的二楼阳台上，目睹了这一切，只能无奈地皱起眉头。
　　翰林走进粉香阁直接冲向二楼，被王妈妈拦了下来。
　　“我的银子被人抢走了，就在外面！”翰林站在楼梯上指着门口，激动地解释。
　　“朱公子，你来。”王妈妈拉着翰林的胳膊，带他走到楼梯旁边僻静的角落，示意他冷静下来。然后语重心长地说：“朱公子，快回去吧！”
　　翰林并不想听从她的劝说，依然激动地说：“你们不帮我，我就去报官！”然后便要转身离开。
　　“如果报官有用的话，谁还敢在光天化日抢你的银子！”王妈妈拉住翰林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劝说。翰林停下来，表情露出几分惊讶！这一次他听出了一些别的含义。
　　“残月你是带不走了，如果你一定要追究的话，朱公子你也是聪明人，老奴真的不便多说了。”王妈妈继续劝翰林。
　　翰林向楼上看了两眼，思考了片刻无奈地说：“那我回家再取银子可以吗？”他仿佛也知道自己无力追究下去，选择了妥协。
　　王妈妈无奈的轻叹一声，小声地说：“抢你银子的人并不一定是缺钱，像你这样的外省人别说是被抢，就算光天化日被人打死也不足为奇呀！”翰林没有说话，眼神中隐藏不住的慌乱！他知道自己在京城里属于什么角色。
　　“朱公子，是去是留，您自己掂量着办吧！”王妈妈说完后便直接离开，走上楼梯。
　　翰林愣了片刻，赶紧追了上去。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认真地请求：“劳烦您了，交给残月。”
　　王妈妈接过宣纸，点了点头便匆忙离开了，她好像也隐藏着无奈和顾虑。翰林望着楼上，他没有勇气上去了。他知道这一切绝非巧合，王妈妈的劝告也不是在吓唬他。至于那份嘱托还有残月的命运，他深深地记挂在心里，但他清楚自己无能为力。翰林无奈地转身，只能落寞地离开，他再也没有心情留恋这里的美酒、美人了。

　　夜幕降临，残月被关在房间里，坐在床上静静的等待着。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行礼，一个小包袱放在腿上，看起来也没什么分量。残月紧紧抓着包袱，随时准备着离开这里。她已经忍不住开始有不祥的预感，她已经等了一下午。一开始的欣喜与期待，已经被强烈的不安惶恐所替代。她害怕被人从美梦中拉出来，她害怕美梦终究只是一个梦而已。
　　那扇门终于被人推开了，王妈妈走了进来。残月望着她，紧张地呼吸着。王妈妈这么晚才来，让残月无法确定，她带来的还会是那个令人期待的消息吗？
　　王妈妈坐在残月旁边，不忍心抬头与她含泪的眼睛对视，只是盯着残月腿上的包袱。然后拿起残月的包袱，残月紧紧抓着，但坚持了片刻后还是放手了。眼中的泪水也涌了出来，伤心地问：“他反悔了吗？还是钱不够！”她的语气更愿意答案是后者，那样的话至少将来还尚存一丝希望。
　　王妈妈将包袱放到身后，无奈地回答：“朱公子的银子在门口被人抢了。”
　　“怎么可能！什么强盗会这样大胆，他没有报官吗？”残月惊讶地问。
　　“他没有，也不应该报官。”王妈妈简短的回答，然后认真地望着残月，仿佛想让她明白什么。残月虽然年纪小但毕竟在粉香阁的时间也不短了，对于一些勾当还是有所了解。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不幸！
　　“是瑰妈妈不想放我走？”残月用力地质问。
　　王妈妈没有回答，只是无奈地劝说：“以后千万不要惹她生气了，你还年轻，将来还有许多机会离开这里。”
　　残月直接站了起来，想离开房间。王妈妈拉住她，担心地问：“你要干什么？”
　　“我去求求她。”残月赶紧回答，仿佛怀着最后一丝希望。
　　“别傻了！她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岂是普通人的心肠。怎么可能为我们这样的人改变自己做出的决定。”王妈妈认真地劝说残月。
　　“我不管，我一定要试试！”残月态度依然坚定，即使她自己也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
　　王妈妈将她拉回来，用力按在床上，语重心长地劝说：“当家的已经对你很不满，不要在招惹她了，你难道不知道把她激怒的后果吗？”
　　“我不怕！大不了一死。”残月收起柔弱，强硬地回答。
　　“傻孩子胡说什么呀！”王妈妈赶紧将残月搂在怀里心疼地责备，并陪着她一起落泪。
　　“咚咚！”两声敲门声，有人在叫王妈妈。王妈妈松开残月，并严肃地命令道：“千万不要做傻事，听见了吗？”然后将怀里的宣纸掏出来，说：“这是朱公子给你的。”残月流着泪接过宣纸，王妈妈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残月将宣纸展开，紧张地看着上面的文字：
　　“翰林兄，我走了！莫要追寻，切记！
　　但有一事相求，相信你会帮我。
　　粉香阁有一位姑娘，名叫残月！
　　我视她为亲妹妹，望你能帮她赎身，带回家中好好照顾。
　　残月乖巧听话，聪慧貌美，待有机会为她寻觅一户好人家。
　　我在此先替她谢谢你了，拜托！
　　西门宇永记恩情”
　　残月表情激动，自言自语：“姐姐的名字叫西门宇，她叫西门宇。她不曾忘记我！”
　　残月停止流泪，但表情更加悲伤！她将宣纸折叠好揣入怀中，眼神异常的坚定。

　　王妈妈在一楼招呼着客人，突然听到大声的喊叫声。残月推开挡在面前的人，从二楼冲下来。
　　王妈妈从未见残月如此放肆！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但终究她还是太柔弱，在楼梯上被那个大汉从身后抓住了胳膊，便动弹不得了。但她没有放弃，挣扎了几下后一口咬在大汉的手上，没有人想到这个青楼的小女子会有如此的勇气。大汉皱起眉头，生气的用力一甩，残月柔弱的身体便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王妈妈赶紧上前扶着趴在地上的残月。
　　野玫瑰被争吵声惊动了，也来到了二楼的楼梯口，生气地瞪着坐在地上的残月。身后还跟着几个大汉，其中包括被顾青砍断手臂的那个人。所有的客人也都安静下来，好奇地望着这一幕。
　　“快过去跟瑰妈妈道歉，求她原谅你！”王妈妈小声的在残月耳边叮嘱，然后将她扶了起来。
　　残月捂着自己的手臂，刚刚站起来。突然又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地恳求：“瑰妈妈你放我走吧！求求你......”
　　面对残月的苦苦哀求，野玫瑰根本不想理会，只是生气地瞪了一眼站在楼梯上的大汉。那位大汉赶紧冲向楼下的残月。
　　残月看出了野玫瑰眼中的不为所动，她根本不会在乎任何人的哀求。眼看那位大汉就要来到自己面前，残月突然推开王妈妈。快速从身旁的桌子上拿起一个酒壶用力砸碎，拿起锋利的碎片按在自己的脖子上。大汉看到这一幕，停在了残月面前，回头看了看野玫瑰。
　　“将她的尸体扛回来，就算死了也别想离开这里。”野玫瑰站在二楼冷冷地命令道。
　　没等那位大汉动手，残月赶紧恳求：“瑰妈妈我不想死，我想见到她，我真的很想她！哪怕是见最后一面也好，求求你成全我吧！”
　　“还有很多客人惦记着你呢！等你没有用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离开。”野玫瑰狠狠地说。她被残月的挑衅激怒了，从来没有哪位姑娘敢对她如此放肆！
　　楼下的大汉刚要动手，残月猛的用力在自己脸上划了一下。鲜红的血液从她嫩滑的脸上渗了出来，像一条急涌的河流，瞬间便将她一旁的肩膀染红。
　　王妈妈赶紧上前抓住残月的手，将她手里锋利的碎片夺了下来。流着泪责怪：“傻孩子，你这是干什么！”那位大汉也愣住了，她也没想到这个弱女子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我现在没用了，你可以放我走吗？”残月继续向野玫瑰恳求。仿佛只要野玫瑰肯放她走，即使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她也是很感激的。
　　野玫瑰深吸一口气，低沉却有力地命令：“将她带入酿酒房，去伺候那些工人。永远不得离开半步，就算死了也要埋在那里。”
　　残月还在愣神当中，面前的大汉已经伸出手打向她的脖子。残月瞬间昏厥过去，被大汉轻松的抗到肩膀上带走了。她脸上的血还在不停的滴落......
　　王妈妈只是着急地看着，却不敢做出任何举动。她胆怯地望了一眼野玫瑰，然后赶紧无奈低下头开始收拾残局，招呼客人。客人们看完了热闹，又开始喝酒玩乐，没人会在乎那个青楼女子会是怎样的下场。只是有几个人会轻松的议论：“可惜了那副花容月貌......”
　　野玫瑰转身瞪着那位断臂的大汉，那个人吓的不敢跟她直视。
　　“你杀不了他，为什么还要回来？”野玫瑰冷冷地问。那个断臂的人低着头没有说话，一副任凭发落的样子。
　　“不过还好你没有对我撒谎，而且他说自己死了，要比他真死要好一些。”野玫瑰说完后，脸上露出几分欣慰，然后独自离开了。也许她并不是真的想要顾青的性命，至少有一丝不舍得。那几位大汉也默默的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