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接近晌午，顾青已经离开临安百余里，野玫瑰安排他带领着一帮人护送寿礼前往台州。
　　行至到一条山间小路上，不远处便是潺潺作响的流水声。顾青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停！”那个人大喊一声，众人都停了下来。几位车夫还有挑夫放下手中货物，站直了身子伸展着，全身已是大汗淋漓。
　　“开始用饭吧！”顾青告诉那些工人，然后又对身旁的人说：“去河边将水壶都灌满。”
　　挑夫们原地坐下，一个个疲惫地靠着大树，打开自己的包袱拿出干粮。两位大汉各自拎着几个水壶下小路，向河边走去。
　　两个人来到河边，蹲下来开始往水壶里灌水。其中一个人回头看了一眼，顾青背对着他们坐在树下，他赶紧从怀里拿出一包药倒入一个水壶中。
　　“在这里就要动手吗？”他身旁的那个人紧张地问。
　　“那还等待何时？早晚的事。早点解决，早安心。”那个人小声回答，表情也尽显无奈和紧张。
　　一位大汉为顾青送来干粮，顾青接过来咬了一口慢慢咀嚼感觉难以下咽。他望着山间的景色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他并不担心会遇到贼人或是强盗，打打杀杀的场面他见的多了，完全有把握可以应付。但他却忍不住会想起京城的一个人，那个让他开始厌倦江湖生活的女人。

　　“顾哥，喝口水吧！这河水很是爽口。”那个人将水壶递给顾青。然后开始给其他人发放水壶，同时也在悄悄向每个人使眼色。
　　顾青打开水壶，喝了一口将口中的干粮咽下，深呼一口气。当他再次仰头要喝水的时候，注意到其他人正偷偷在观察他，同时他也感到有些晕眩，他瞬间明白水里面下了蒙汗药，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手下会对他下手。
　　那位下药的大汉带头举起了钢刀，其他人也都卸下伪装露出凶相，紧握着钢刀向顾青靠近。那些挑夫看到这种场面，都吓的聚在一起躲得远远的。
　　顾青扔掉水壶抓起身旁的钢刀，猛的站了起来，那个下药的大汉已经挥刀向他砍了过来。顾青快速避开，那位大汉的刀砍到了树上，但顾青已经身不由己开始摇晃起来，步伐无法保持平稳。他知道自己根本无力恋战，趁着自己还可以活动，他赶紧转身冲向河流。那些大汉岂会让他逃走，一拥而上将顾青围住开始乱刀厮杀。看样子，誓要取他性命。
　　顾青步履蹒跚，而且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奋力抵挡慢慢向河边靠近。他已经身中数刀，伤口血流不止，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因为那将没有机会再站起来。
　　“顾哥，别怪兄弟，都是当家的意思，我们不敢不从呀！”厮杀中，那个下药的人还不忘解释，同时也一刀划破顾青的胸口。然后奋力一刀插入顾青的腹部，顾青一把握住他的刀刃，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瞬间手起刀落将那个人的手臂砍掉，他大叫一声捂着断臂跪倒在地上。
　　顾青继续靠近河流，他身上的血流的越多，他就越清醒。但他的体力跟意志却丝毫不受影响，他所经历的战斗不是其他人能够想象的。无数次的伤痕累累、死里逃生，让他比任何人都更坚强。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被扔进了死人堆，但最后他还是自己爬了出来。
　　顾青慢慢进入河里，众人仍然在厮杀纠缠着，河水淹没到他们的膝盖。一把钢刀砍在顾青的肩膀上，已经无法数清这是顾青身上的第几道伤口了。钢刀深深嵌入，牢牢固定在顾青的肩膀上，仿佛被他的骨头夹住了。那个人紧接着一脚踹在顾青的胸口，顾青向后面倒下了，仿佛是在配合那个人这一脚。
　　众人还在跃跃欲试的想要靠近的时候，顾青突然从水中一跃而起，上衣已经被撕碎，那如钢筋铁骨般的臂膀裸露在外面，身后的河水已被染红了一片。更可怕的是那双眼神，他彻底清醒了，那冷酷的表情更加不可一世。那些人不敢再靠近，纷纷在向后退。
　　“他已受了重伤！快杀了他......”那个断臂的人跪在岸边还在大声命令。但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他们都知道顾青已受重伤。但他看起来依然那么强大，而且更加冷酷凶狠！
　　顾青走向岸边，钢刀在水面上划过，留下一道红线。其他六七个大汉只是围在他周围，却没人再敢靠近。
　　那个断臂的人跪在地上仰望着顾青，但眼神中已经不再紧张恐惧。他应该意识到自己必死无疑，也没必要再过多考虑了。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你们会对我下手，但你们也太高估自己了。”顾青站在那个人面前，冷冷地说。那个人低下头，已无话可说，其他人也将钢刀扔到了地上，他们清楚自己面对的对手有多么强大。
　　顾青看了看其他人，也将手里的刀扔掉，无奈地感叹：“你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兄弟，看来我的确不善于拉拢人心。”他的表情露出少有的宽容与友好。
　　“你们回去复命吧！告诉野玫瑰，顾青已死。”顾青坦然地说，众人扶起那个断臂的人，狼狈地离开。那个断臂的人回头看了一眼，满脸的愧疚却说不出一话来，跟随其他人蹒跚离去。
　　顾青站在原地一脸的茫然，他第一次认真的思考自己为什么而活着，又应该怎样活着。
　　一个大汉又飞快的跑了回来，将顾青的包袱放在他面前。顾青想跟他说声谢谢，但他根本没敢与顾青对视，直接转身离去。他们都无话跟顾青说，即使他们心存感激。顾青无奈地笑了笑，他意识到自己原来那么让人心存畏忌。他过去从未给过身旁的人好脸色，即使他并不讨厌那些人。
　　顾青弯腰拎起包袱，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并非钢铁之躯，当卸下防备与杀戳的欲望时，他也会感到疲惫和虚弱！他背起包袱，拎着钢刀横过河流走向对岸，消失在山林中......

　　朱翰林走进粉香阁，面对着一片春色脂香，他不再像以往那样兴奋期待。
　　“朱公子您来啦！”那个王妈妈一眼认出了他，还是迎上前热情地招呼。不过也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翰林的身后，客气地问：“公子您一个人来的吧？”
　　翰林点了点头，她马上露出轻松喜悦的表情，笑着说：“那就好、那就好，到楼上坐坐？。”
　　“我想找残月姑娘。”翰林告诉王妈妈。
　　王妈妈眉头一皱，有些为难地解释：“哎呀，真是不凑巧，残月这几天不能见客。我介绍别的姑娘伺候您吧！”
　　“我今天来是要给她赎身。”翰林直接讲明自己的来意。
　　王妈妈表情严肃起来，认真地问：“公子这话可是当真？”翰林没有说话，只是坚定地看着她。“公子请随我来。”王妈妈说完，带翰林走向二楼。
　　翰林站在二楼一个房间的门口等待，那个王妈妈独自进去了。一会儿，她打开门将翰林请了进去，然后自己退了出去。
　　野玫瑰坐在房间中央一张八仙桌旁，桌子上还摆放了一些酒菜，她面颊粉润看起来已经有些微醉。看到翰林进来，随口问了一句：“你要给残月赎身？”然后示意，请翰林坐下。
　　“对，还请您能成全在下。”翰林坐下后，客气地说。
　　野玫瑰端起酒杯，眼神有些轻飘，无所谓地问：“银子准备好了吗？残月年纪小，还没怎么出力呢！身价自然也不是个小数目。”
　　“这个我知道，你只管开个价，银子不是问题。”翰林赶紧保证，野玫瑰露出满意的笑容，但略显几分无奈。

　　王妈妈推开门走进一个房间，高兴地说：“残月呀！有人来给你赎身了。”
　　残月趴在床上，看样子伤口还没有好。听到王妈妈的话，她赶紧爬了起来，表情有些痛苦，但更多的是兴奋。期待地问：“是姐姐来了吗？”
　　“什么姐姐呀！傻孩子，是那位朱公子。”王妈妈告诉残月，一副替她高兴的样子。
　　“也许是姐姐让他来的！”残月自言自语，脸上露出喜悦之情。然后又担心地问：“瑰妈妈会同意吗？”
　　“同不同意还不是朱公子说了算呀！他有心要带你走舍得花银子，哪有人会不同意。”王妈妈回答，然后又认真地安慰：“不过，我看那位朱公子是打算动真格的了。”残月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掩饰不住兴奋的神情。
　　“看把你美的！”王妈妈笑着调侃，然后又羡慕地说：“你这么早就能离开这里，真是太好了。”眼神中隐藏着自己的无奈与苦涩！她想起自己那段如残月这般珍贵的年华，在悄无声息的岁月长河中早已流逝。

　　“好，我现在就回去拿银子。”翰林痛快地答应了，对野玫瑰开出的高价他没有做任何迟疑。这一点是野玫瑰没有想到的，她本来是想用高价让翰林知难而退。没想到翰林心意如此坚决！
　　野玫瑰点了点头，表情有些不情愿。翰林已经站起来行礼告辞，急匆匆地回去拿银子。在外面的走廊中，翰林与残月相遇，她跟王妈妈站在房间门口。
　　“是姐姐让你来赎我的吗？”残月期待地问。翰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还在客栈等我吗？”残月又问。
　　翰林露出一丝为难的笑容，安慰道：“等我取来银子，将你带出去再说吧！”然后直接离开了，匆忙下楼。
　　残月望着翰林的背影，已经迫不及待想跟他离去。王妈妈拉着残月的胳膊，示意她耐心的等待，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然后小心翼翼看了几眼远处的野玫瑰。
　　野玫瑰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望着残月，她的眼神中已经被愤怒嫉恨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