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油灯已经点亮了，一个人在我房间里坐在桌子旁。怎么看起来像程枫那个混蛋？他正在注视着我。我露出几分傻笑，然后转了个身继续睡觉。感觉好像真的有个人靠近我，轻轻触碰我的头发。算了，只要他不脱我的衣服就懒得理他。我的头真的很痛！可能是酒劲还没过，我现在只想继续睡觉。不过我也在默默警告自己，以后可不能再喝这么多了，滋味不好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虽然还是感觉有些头痛，如针扎一般。但脑袋总算是清醒了，我从床上坐了起来，还在回忆刚才看到程枫的幻觉。
　　油灯依然亮着，程枫坐在桌子旁，微笑望着我。这一次我可以肯定真的是他！
　　“你醒啦！这里有一碗醒酒汤，快喝了吧！”程枫说着，端着碗向我靠近。我一脸的严肃和痛苦，因为他的出现还有身体真的不舒服。我接过程枫递过来的碗，真想泼到他脸上。但我确实口干舌燥想喝点东西，我瞪了他一眼，不情愿的将那碗汤喝下了。
　　嗯、味道还不错，而且还真是挺有效果的，感觉头也没那么沉了，也可能是心理作用。我刚喝完，程枫就赶紧伸出手把碗接了过去。就好像怕我拿碗砸他似的，其实我哪有那么心狠。
　　“现在感觉好些了吗？”程枫关心地问，见我没理他，转身将碗放回桌子上。坐了下来，认真地望着我。他的眼神还是跟以前一样，让我无法去讨厌他，看来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误会。
　　“你什么时间进来的？”我冷冷地问。
　　“有几个时辰了，之前你还醒过一次。不过只是睁开眼看了看，又睡过去了。”程枫带着笑容告诉我，仿佛对他来说看我睡觉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你趁我睡觉时摸我了是不是？”我生气的质问。
　　程枫赶紧收起笑容，紧张地解释：“我、我只是梳理了一下你的头发，你翻来覆去头发都散乱了。”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个书呆子，会不会说话！说的就好像是我在故意挑逗你似的。
　　“你愿意做妾吗？”程枫突然问我。本来气氛就够尴尬的了，他还问出这样一个问题，真是会调节气氛。而且还着急安慰：“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迎娶你。虽然没有正房的名分，但我保证会对你最好。”
　　听了他的安慰，我真是无语了。瞪了他一眼，无奈地说：“还是算了吧程大人，用不着这样报答我，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不是为了报答你，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确定了。”程枫肯定的告诉我。我的心里开始纠结，不再那么满不在乎。虽然前一秒我还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但当他对我表达爱意的时候，这种感觉真的很好！真的好想扑到他的怀里责怪他，让他用尽甜言蜜语哄我开心。想到这里，我不禁露出一丝嘲笑自己的神情。
　　程枫望着我，羞愧地解释：“那一日在河边，其实在你用石子打到我额头之前，我已经睁开眼睛看了你一眼。”
　　“我不用你负责！”我望着别处，生气的告诉他。
　　“你知道吗？那一刻我肯定你不是凡人，直到现在我依然相信！”程枫认真的告诉我，然后恳求道：“无论你的家室如何，哪怕永远你都不肯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我都不在乎。但我知道自己对你的感觉，我不可能再遇到像你这样的人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他打动，但忍不住回忆起，曾经是那么渴望他能对我表白。
　　“为了我，你愿意放弃一切吗？所有的功名利禄、红粉佳人，都不再牵挂。”我望着程枫，严肃地问。像是在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更像是在故意刁难他。
　　程枫低下头不再说话，看着他为难的样子，我竟然幻想还有一丝希望。我甚至想迫不及待的告诉他，不用放弃全部，只要你答应只娶我一个女人就可以了。
　　“你是那种值得为你放弃一切的女人，但是我做不到。”程枫真诚的坦白，我那若丝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程枫站了起来，指着桌子上的一个小盒子，认真地说：“这只是我的一点点心意，根本微不足道。姑娘的救命之恩，程枫依然永记在心。”他深深的向我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
　　我望着别处尽量不看他，当他走出房间将门关上的时候，我听到关门声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赶紧心被挤了一下，真的好疼！他就这样走了，我在这个世界里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眼就让我心动的人。
　　片刻后，我走到桌子旁，打开那个盒子。里面装满了银子还有几样珠宝首饰，这些首饰就是他比那个女人能多给我的吗？感觉有些好笑。
　　盖子的背面上还沾着一张宣纸，我将宣纸拿下来展开，程枫刚劲秀美的字迹历历在目：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为了这句话我寒窗苦读半生，我愿意为你放弃所有，但我不甘心！我知道自己是追逐名利之人。姑娘，我不配知道你的姓名。
　　他什么都猜到了，而且也早已做出了决定。我将那张宣纸靠近油灯，然后扔到地上看着它慢慢燃尽。已经不需要再为他哭泣了，但心痛的感觉我无法控制，真的很痛！

　　“咚咚！”两声轻揉的敲门声，翰林推开门走了进来。紧张地站在我面前，不知该如何询问或是安慰。
　　“程枫来的时候你知道吗？”我轻轻地问。
　　“知道，但我一直守在门口。”翰林赶紧解释。
　　我看着他的样子，面带着笑容问：“你在等我喊救命的时候冲进来吗？”
　　“怎么会！你那么好的身手，就算动起手来，也应该是程枫喊救命。”翰林也露出笑容分析道。
　　我笑了笑，告诉他：“你说的对！”但我知道自己不会伤害那个男人，其实他也没什么错。过够了苦日子，谁不想追逐名利！他可能只是穷怕了，像我跟翰林这样的孩子从小过着富裕的生活，自然无法理解他的感受和抱负。
　　“你明天就回家了吗？”我坐下了轻松地问翰林。
　　翰林点了点头也在旁边坐下，关心地问：“你呢！打算去哪里？”
　　我没有回答，深吸一口气望着窗外。翰林也识趣的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陪我安静地坐着。外面传来打更声，现在已是四更天了。
　　“你不回去睡觉吗？”我随口问了一句。
　　“我不困，我在这里陪着你，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翰林告诉我，语气中尽显失落。
　　“若是有缘的话，还是会遇见的。”我轻松的安慰他，其实我也知道我们以后没什么相遇的可能性了。即使我认可他是个不错的朋友，也很感激他。
　　“去把你房里的笔墨纸砚拿来，我要写信。”我突然告诉翰林。
　　“写信！写给谁？”翰林好奇地问。我瞪了他一眼，懒得解释。他也很理解我的意思，无奈地站起来离开我的房间。很快他将笔墨纸砚拿了过来，摆在桌子上，准备要磨墨。
　　“不用了，现在我还没想好，一会儿再说。”我无所谓的告诉他。
　　“哦！”翰林停了下来，陪我一起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望着窗外的月牙，我不禁想起了残月，那个可爱单纯的女孩她还好吗？别人会怎样安排她的命运呢！
　　翰林见我不说话，就主动跟我闲聊。他还是不愿放弃，努力的劝我跟他回家或是打听我的去向。我也不那么认真了，随口瞎编陪他打太极呗！不是我想骗他，实在无法跟他讲出实情，他不可能接受的。相信连我自己说的时候，都会没有底气。

　　终于迎来第一道曙光从窗户射进来，掩盖了油灯微弱的光亮，同时也带来了阵阵寒气。我知道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从窗户望向外面。那条熟悉的街道还有两边的房子，不知道它们会不会记得我曾在这里逗留过。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女孩，在这里痴痴地等了数日，连她自己都不确定是在等什么。
　　翰林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就在黎明前一刻他终于熬不住了，现在正打着呼噜梦周公呢！
　　我开始轻轻地磨墨，然后铺好宣纸拿起毛笔。我虽然不擅长用这种文具，但也不求能写出多么高的水平，只要让人能看懂便可以了。
　　“翰林兄，我走了！莫要追寻，切记！
　　但有一事相求，相信你会帮我。
　　粉香阁有一位姑娘，名叫残月！
　　我视她为亲妹妹，望你能帮她赎身，带回家中好好照顾。
　　残月乖巧听话，聪慧貌美，待有机会为她寻觅一户好人家。
　　我在此先替她谢谢你了，拜托！
　　西门宇永记恩情”
　　写完后，我将宣纸一角压在盒子下面，盒子里的钱财我分文未动。我轻轻站起来，走向门口。当我回头的一刹那，眼中的泪水在颤抖，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不确定自己是为了什么伤心，是割舍不下这里的几个人，还是为自己即将踏上的迷途担心。
　　我强迫自己转身离开，即使前方没有路，大不了一死。至少还有一丝希望，也许我的灵魂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
　　我走到楼下，来到后院牵马。小二从后院的茅房里打着哈欠出来了，看到我后，惊讶一声：“客官起这么早呀！”
　　“嗯，出去溜溜马。”我随口应了一句，然后又客气地说：“不好意思，我昨天喝多了，对你不太礼貌是不是？”
　　小二愣了一下，赶紧客气：“没有、没有，像您这样的贵客每天能让小的看上几眼，也是我的福气呀！”然后抢着为我牵马，还一个劲的劝我：“别过来，这马棚里脏，外面等着就可以了。”
　　我看着小二油嘴滑舌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本来从不正眼看他，现在要走了还觉得他挺可爱的。他一直为我将马牵到客栈门口，并认真地调试着马鞍，清扫上面的灰尘。一切打点好后，才把缰绳交给我。
　　我接过缰绳说了声：“谢谢你！”他高兴的都开始扭捏了，我这才注意到，他应该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我一跃上马，回头冲着小二笑了笑，将身上剩下不多的钱币掏出一枚扔给他。他赶紧双手接住，笑着说：“谢谢客官。”
　　“驾！”我抓紧缰绳，伴着清脆的马蹄声扬长而去。可能是清晨的微风有些凉，吹在脸上，我的眼中又湿润了。
　　经过粉香阁的时候，我拉住缰绳停了下来。马儿在原地不停的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坐在马背上望着面前这座阁楼，灯笼都已经熄灭了，没有了客人的喧哗和姑娘们的笑声。在这个清晨，我终于把这个地方看清了。这里并不美丽，它阴冷丑陋、死气沉沉，而且污秽不堪让人恶心至极！不知道这里埋葬了多少女子的青春？
　　“驾！”我大喝一声，马儿迫不及待的飞奔出去，仿佛它也渴望自由驰骋。我要回到我出现的地方，我要回去我的世界，既然能来就一定可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