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四十）
　　莫言离开了宾馆，打车去了医院。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莫言彻底傻了，一下子坐在台阶上。怎么会真的是，真的是……莫言觉得老天太不公平了，夺走了姑姑，还要剥夺这样年轻的女孩子的生命，而这两个人都是他最亲密的人。
　　呆坐了好半天，思维完全处于混乱状态。电话响起的时候，莫言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机放在了哪里。摸了好半天才摸到，电话没接起来。是若淼来的，还有好几个未接来电。看看时间已经是快十二点了。
　　“若淼”莫言回拨了夏若淼的电话。
　　“你在哪里啊，急死我了。我都要报警了。”夏若淼带着哭腔。
　　“若淼，我……对不起，我没事儿，刚才太闹了，所以没……没听到。我这会儿在家呢，就要休息了。”莫言继续撒谎。原来这谎话说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莫言，你没事儿就好。在家了，我就放心了。以后别喝这么晚，我担心死了。”夏若淼显然已经哭了。
　　“若淼，我没事儿，真没事儿。你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的。”莫言安慰着夏若淼。
　　挂断了电话，莫言失神地望着天际，黑茫茫的一片，没有尽头。伊娜来找自己是想要和自己共度最后的日子吗？莫言想到这里禁不住喉咙处堵得厉害。这让他想起了姑姑最后的那段时光，离开他的时候带着无限的眷恋。
　　自己现在能做些什么呢？医生说可以手术，不过片子显示的肿瘤位置不是很好，成功了也不一定完全和健康人一样，失败了却可能会变成植物人。看伊娜的样子并不想手术，她也应该知道医生的这个说法。
　　莫言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点多了，没有洗漱，无力地瘫倒在床。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这样的折磨让莫言在清晨起来上班的时候状态极其不好，脸色是青的，倦怠写满了脸。部长看到莫言的样子，就关心地问他是不是最近身体不好，如果感觉到太累就休息几天。莫言也觉得确实疲惫，这样的状态也确实做不好工作，于是请了年假。
　　走出单位，莫言站了好半天。片子还在他的包里，得给伊娜放回去。还要和她谈谈。
　　门开处，林伊娜慵懒地打着哈欠，一袭奶白色真丝睡袍泛着亮丽的光。
　　“是你？莫言，你怎么来了？”林伊娜急忙用手整理着蓬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莫言。
　　“我休了假，过来看看你。昨晚儿睡得好吗？有没有不舒服？”莫言问道。
　　“莫言，谢谢你惦记我。我昨天是不是醉了？说了什么你可别在意。”
　　“莫言，你先坐一下，我去洗漱。”林伊娜难以掩饰心里的激动。
　　莫言走到床边拉开抽屉，刺目的药瓶依然在。他取出包里的片子放进去。然后呆呆地坐在那里。
　　“莫言，你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累了？”林伊娜洗漱完毕挨着莫言坐下来。
　　“伊娜，告诉我实话，你怎么了？”莫言紧盯着林伊娜的眼睛在探寻。
　　“别问了，莫言，我不想说。”林伊娜低了头泪水缓缓地流下来，头轻轻地依靠在莫言的肩上。
　　莫言没有动，能够理解林伊娜回避的心情。姑姑的事情让他承载了太多，也让他对生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伊娜”莫言把手轻轻搭在林伊娜的肩上，林伊娜顺势扑入他的怀里哭泣。
　　“伊娜，我想帮你。”莫言觉得说出的话是如此空洞。怎么帮？帮什么？真的不知道。
　　“莫言，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林伊娜轻轻地呢喃，说给自己还是莫言？
　　莫言的心被揉碎了。在一起？怎么在一起？若淼的笑脸在脑海里闪现，这是莫言最初的心动。多年后的重逢点燃了这份情，让莫言爱得炽热，爱得快乐，爱得甘甜……和伊娜在一起？不，那不就是要放弃若淼。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莫言推开林伊娜，霍然起身。
　　林伊娜没有防备，身子突然一歪。
　　“莫言，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什么吗？”林伊娜的泪水流的更加汹涌。
　　“伊娜，我……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莫言不敢看林伊娜的泪眼，想快些逃出这间屋子。
　　“莫言，是我不好。你忙去吧，没有时间就别过来了。”林伊娜说着话突然用手抚了一下额头，整个人在一瞬间就倒下去。
　　莫言呆了一下，伸手去抓却没有抓到。林伊娜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
　　“伊娜”莫言急忙抱起林伊娜。
　　“伊娜”莫言急切地呼唤。
　　莫言把林伊娜抱到床上，紧张至极。一边轻拍着林伊娜的脸，一边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哦”林伊娜轻轻地呼出口气，莫言顿时觉得松了口气。
　　莫言呆呆地看着林伊娜，他不知道这间屋子他恐怕是要走不出去了。
　　（四十一）
　　莫言没敢走出这间屋子，林伊娜的样子让他十分担心。
　　看着莫言担心的神情，看着他因为休息不好而发青的脸色，林伊娜心里开始隐隐的痛着。
　　“莫言，你躺下来休息一下吧。”林伊娜轻言细语。
　　“我没事儿，你怎么样？”莫言坚持着，心里只有担心，真怕伊娜在这里出了问题。又不好劝她回家，怕她觉得是自己嫌了她。
　　可是，莫言还是有些挺不住了。林伊娜来的这几天他几乎是夜夜无眠，今天已经到了极点。加上林伊娜的这一晕倒，更让他精神完全处于紧张而要崩断似的。
　　莫言坐到了沙发上，疲惫地合上眼。
　　林伊娜没敢叫他躺在床上，知道他不肯，反而弄醒了他。轻轻地把毯子盖在莫言的身上，林伊娜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开心地笑了。
　　虽然沙发没有床舒服，可是莫言还是沉沉地睡了好长时间，他真的太累了！醒来的时候似乎已经过了中午，秋天的阳光很诱人地射进来，让整个房间显得高贵典雅，十分有情调。
　　“你醒了，喝点儿茶吧。“林伊娜端着茶盏放在莫言身边的茶几上。
　　“噢，不好意思，睡着了。“莫言挠挠头，坐直了身子。
　　“莫言，别这么客气。你太累了，我看着心疼。”林伊娜深情地望着莫言。
　　莫言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伊娜，你现在的样子我有些担心。你在这里，阿姨和叔叔会不会担心啊？”莫言试探着和林伊娜提起家里。
　　“我妈知道我的脾气，我说了我和你在一起，我妈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她虽然不是很喜欢你，不过她承认你是个很会关心人的人，也是个负责任的人。”林伊娜这帽子给莫言死死地扣上了。
　　“莫言，我只是想没有遗憾。每天能看到你就觉得舒服，心里敞亮。”林伊娜继续说着。
　　和我在一起！莫言觉得想哭，这男人什么时候可以哭呢，真的想哭。怎么办？担心着伊娜的身体，惦记着心爱的若淼。这是什么事儿啊！得走了，这几乎快一天了，还没和若淼联系。
　　“伊娜，我得走了，有事儿你打我电话吧。你起床的时候慢着点儿，太猛了可能会晕的。”莫言一边嘱咐着一边站起了身。
　　“莫言，你还没吃午饭呢。要不，我陪你吃点儿再走。”林伊娜走过来非常温柔地盯视莫言。
　　莫言看到伊娜似水的目光，忙低了头说道，“不用了，我回去吃点儿。你自己叫餐厅送上来吧，少出去活动。”
　　“好吧。”林伊娜笑了笑。
　　莫言推开门走出去。
　　“莫言”林伊娜突然唤道。
　　“有事儿吗？”莫言急忙回过身来。
　　“莫言，我……爱你。”林伊娜说完话把房门慢慢地关上。
　　莫言呆呆地看着，心里乱蓬蓬的。
　　上市场买了蔬菜水果，莫言失魂落魄地回家。今晚儿得给若淼做些好吃的，愧对她的感觉。虽然自己没做什么，可是这怎么感觉都不对似的。难过，难过的是自己似乎在对不起若淼。
　　洗菜、切菜……像个机器人似的。油锅都要着了，才想起来葱花还没切。颠三倒四的，好不容易做好了。莫言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乱糟糟的。又关掉，打开电脑。刚打开Q，突然看到闪烁的小喇叭。点开：我是伊娜。莫言愣了一下，急忙把Q关掉，电脑也随之关掉。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重新坐回到沙发上，随手拿起了一本杂志。赫然的标题吓得莫言顺手扔了出去。什么题目如此骇人—前情后爱。莫言突然觉得这一切怎么都在和自己作对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期盼着若淼快点儿下班，想她了，想得心里乱极了。
　　门轻轻地开了，还没等夏若淼进来。莫言已经急不可待地走过去，把门大开，然后接过夏若淼的包包，又把鞋子帮夏若淼脱下来换上。
　　夏若淼呆呆地看着莫言，“狗熊，你这是干啥。别吓着我哦。”
　　莫言随手扔了夏若淼的包包到沙发上，然后死命地抱住夏若淼，不说话也不动。
　　“狗熊，你咋了？回来这么早，还这么个德行！快说话。”夏若淼被抱得有些发晕。
　　“小猪，我想你了！”莫言心里酸酸的，是真想。
　　“好了，莫言，怎么像个小孩子了。让我笑话了哦。”夏若淼嘴上说着，心里也酸酸的感觉。莫言的举动怎么搞的生离死别似的。
　　“小猪，我给你做了好吃的。”莫言说着话拉着若淼的手来到餐桌旁。
　　“嗯，的确不错。狗熊，你今天庆贺啥？加薪了？”夏若淼说着话去洗手。
　　“我想把你养胖点儿，以后我天天回来给你做。”莫言笑着跟到卫生间。
　　“算了吧，你啊，一天忙得晕头转向的。工作那么累，我可不用你做饭。”夏若淼洗了脸和手走出来。
　　夏若淼开始吃饭，莫言却不吃，托着腮看着夏若淼。
　　“你咋了？莫言，别这么看着我。我这心莫名地跳啊。”夏若淼觉得心真的跳得快起来了，这什么感觉啊！这么丰盛的宴席，这怪异的举动，搞的怎么就跟电影里那个什么什么犯人临行前的最后晚餐似的。
　　“像第一次见我时候跳吗？我那个时候都要跳出来了。”莫言似乎沉浸在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回忆中。
　　夏若淼看着莫言，莫言看着夏若淼，眼里的温情在流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