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宋天鸿一路下来，到了一个正在修桥的地段，一帮人在抡着大锤打桩，用松树架设桥模。可能是没有掌握好的原因，有两根树桩打偏了，几个人正在努力的撬拨，钢钎和绳子都用上了，树桩可能是因为打进去大半的缘故，很难拨正过来。几个人满头大汗，一个为头的人叫道，上面再多来几个人帮忙，试着加几根长树撬撬。天鸿二话不说脱了凉鞋，捋起裤腿跳了下去。
　　为头的人连忙说：“宋秘书，怎么好意思让你来，快上去，等会弄得你一身的泥。”
　　天鸿笑着道：“我也是个农民，还怕泥？”
　　还是人多力量大，在大家一二三的吆喝声中，两根树桩被拨正过来。
　　就在此时，上面忽然有人喊，快躲开，树滚下来了！
　　天鸿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堆备用的木桩里，刚才被抽出了两根当撬棍用，打破了原来的平衡，下面松散的泥土承受不了压力，开裂崩塌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天鸿顺手将一位正在弯腰干活的老农拉开，自己刚要拔脚让开，已经迟了，一根两百来斤的松树滚到了眼前，不偏不倚地打在他右边的小腿上。一阵剧痛袭来，他哎哟叫了一声，一下就跌坐在泥泞中。
　　大家赶忙七手八脚的将他抬了上来，为头的人一脸的歉意，有人飞奔着跑去卫生院借担架。被救的老农更是抖着满嘴花白的胡须，哆哆嗦嗦不断重复着感激的话，脱下衣服异常小心地帮天鸿擦拭裤子上的泥巴，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又弄疼了救命恩人。
　　正在和区委领导一起察看工程进展的路天赐，见几个人慌慌张张的跌跌撞撞小跑着用担架抬着天鸿过来，二话不说把他塞进区领导的吉普车里，陪同着一起来到县人民医院，又去找来一位据说已经靠边站的老骨科医生为他治疗。照了X片一检查，不幸中的万幸，不是粉碎性骨折，只是小腿胫骨骨折，没有移位，不用开刀做手术。
　　老医生给他上了石膏绑，路天赐又找人给他安排了一个单间病房。一切安排就绪，路天赐对他说：“安心养伤，一个半小时之后，我把梦兰给你送来。把你的房门钥匙给我，让她去给你拿几件换洗的衣服来。你爸那边我会告诉他，让他放心，什么事我都会安排妥当的。”
　　天鸿没想到这个大炮筒子，办起事来竟心细如发，面面俱到。
　　当上官梦兰看着打了石膏绑带躺在病床上的宋天鸿时，未语泪先流。天鸿忙很轻松地拉着她的手安抚她。
　　“肯定很痛吧？”她依偎着他心疼的问。
　　“嗯，原先好痛好痛的。不过，你来了就没有痛的感觉了。”
　　梦兰妩媚的看了他一眼，破涕一笑。他情不自禁地在她的脸上亲吻了一下，她赶紧柔和的说：“别乱动，当心碰着伤处。你先躺一会，我去把你的衣服洗一下。”
　　看着她楚楚动人的背影，宋天鸿双手枕着头，倚靠在垫得高高的枕头上，甜蜜的回味着与她初次相识的场景······
　　路天赐终于如愿以偿的将上官梦兰调到了身边，将她安排在离公社五百米远的供销社当营业员。供销社总共四个营业员，三女一男。除了她以外，其他三人都已结婚成家。可能是看在路书记的面子上，也许是她天真无邪的笑容和大大咧咧毫无心机马大哈的性格，大家很快就像厮混多年的老朋友一样，无拘无束，无话不谈的。为头的黄大姐，也只有二十多岁，性格和男人差不多，热情大方，做起事来干净利落。不过说起话来也是口无遮拦，无心无肺的。
　　一天下着雨，店里来买东西的人不多，大家就聚在一起聊天。
　　黄大姐问梦兰多大了，梦兰回答刚满十九岁。黄大姐就说，趁着年轻漂亮，把自己嫁了。女人嘛。要把握好时机，千万不要挑三拣四的，等到人老珠黄再回头一看，哦，许多机会被自己错过了。公社中学的林老师就是这样，快三十了，还是光棍一条，人家背后叫她林伯伯，林奶奶，我看她一脸的褶子，真替她忧心。
　　黄大姐的老公在公社食品站工作，在胖子不多见的社会里，皮肤白净的她走起路来，身上的每一块肉，都很活跃的跳动着。她对现在的生活状态很满足，别人去食品站买点肉，要求爷爷告奶奶的，她自然不用，而且挑肥拣瘦的由着她，老公自会屁颠屁颠的帮她搞定。
　　梦兰问道：“大姐你是多大结的婚？”
　　黄大姐立马答道：“我呀，刚满十八岁就结婚了。哈哈，那会年纪小不懂事！新婚的头天晚上，我家那个死鬼像饿狗似的，乱啃乱咬。第一次看到他那玩意，杵着像个镰刀把，心里犯怵，吓得直哆嗦。我的个娘哎，这么大还不把人给戳死？我紧张得要命，他也弄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让他得逞了，痛得我快抽搐了，情急之下我咬着他的手臂不松口。事后一想，真傻！小孩子都能生出来，还怕他那玩意！”
　　她绘声绘色的讲述，逗得大伙轰的一下就笑翻了，肆意的笑声差点把屋顶给掀了，房梁上几只受惊的麻雀慌乱的飞了出去。
　　梦兰满脸绯红跑到了柜台的另一头，男营业员老莫笑得顿足捶胸，眼泪都流了出来：“谁让你结婚前不体验体验！”
　　“哎呀，老莫你结婚前体验啦？我们结婚前，两个人话都不敢说，更别说牵手了。我们隔壁的沈大妈去上海儿子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回来说，哎哟，看了西洋镜了，上海城里的年轻人不知羞，青天白日的在大街上也搂腰抱肩的，太邪乎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黄大姐故意朝梦兰努努嘴说：“咦，梦兰，你跑到那头干嘛呢。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每个人都有那一天。老不传，少不知啊。听我老公说，公社宋秘书不仅人长得高大英俊，还能写能画的。他没事的时候经常和中学的老师打篮球，你路伯伯逢人就夸他能文能武。听说他父亲是有名的建筑设计师，还参加过人民大会堂的设计呢！父子俩被下放在大山冲，他父亲在大山冲教书，上回被路书记调到了县一中去了，也把宋秘书调了上来。咳，什么叫聪明有种，富贵有根啊。中学有两个女老师喜欢他，有事没事的老爱往公社跑。哼！那两人的怂样，配得上他吗？真是戴着斗笠亲嘴——差得远哩！梦兰，别怪大姐我多嘴，你们两个倒是挺般配的·····"
　　正当大伙笑得不亦乐乎时，一个宏亮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事这么乐呵啊！”只见路书记满面红光，打着雨伞进来了，后面跟着的正是宋天鸿。
　　大家赶紧起身打招呼，让两人进来坐。
　　天鸿笑着推辞说，要买材料纸和复写纸。
　　黄大姐立马吆喝着：“梦兰，快去给宋秘书拿纸呗！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哈哈！”
　　梦兰红着脸瞥了大家一眼，见他们都故意站着不动，黄大姐还冲着她挤眉弄眼的，她只好走了过去。她偷眼瞧了一下他棱角分明的脸，发现他也正目光如电的看着她，双目一对，梦兰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样，早没了平时活泼得像小燕子般叽叽喳喳的模样，说话的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发颤：“要多少？”
　　天鸿也是浑身的不自在，说：“请你给我拿一盒复写纸，两刀材料纸。”
　　路天赐见大家的诡异模样，也明白过来了。他呵呵一笑：“兰兰，今天伯伯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从今天起，你就和天鸿正式确定恋爱关系吧。嗳，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要不是黄大姐他们的提醒，我还真没想到这事上来。我看你们倒是蛮般配的啊，哈哈！就这样啦，伯伯给你们当月老啦！”
　　众人抚掌大笑，黄大姐说：“哎呀，路书记，您这是在下行政命令吧？命令他们必须谈恋爱？您可真新鲜，我还从未见过书记命令谈恋爱的！”
　　路大炮继续打着哈哈：“没啥不行的，他们郎才女貌的不就行啦！当年梦兰他爸妈，我和老伴，都是听首长的命令结的婚。首长把一女兵叫到跟前，大声问，路天赐！觉得这姑娘怎样？我不知首长的用意，看了一眼，总不能当人家的面说不好吧，就啪的一个立正，举手报告，好啊！好？那就行，今晚你们就结婚入洞房！说实话，她当时还挺瘦小的，但是首长的命令我敢违抗吗？又是当着几百人的面表的态，我也不好反悔呀，后来不也挺好的嘛！我今天宣布了，就没人敢来缠我丫头了！哈哈！”
　　梦兰是羞中带急：“伯伯，你今天是喝多了酒吧，比秦始皇还专制呀！”
　　最尴尬的是宋天鸿，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大炮书记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搞出这么一场拉郎配。不过自刚才第一眼见到梦兰起，他的心里就涌上一阵莫名的冲动。她高挑的身材，白白净净的皮肤，端庄漂亮的五官，浑身上下无不洋溢着城市姑娘所拥有的的特质。
　　看着一脸窘态的宋天鸿，路大炮又发话了：“梦兰，其实我来是有事告诉你，你有个叫陈东方的同学打来了电话，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想在后天请你过去聚聚，看你方不方便。他不是在双峰嘛，隔这里六七十里的路程，搭班车又不方便，两头都要走路。我看就让小宋骑单车驮着你一起去，既安全又方便。不过，天鸿你可得小心了，我这闺女可不能少一根汗毛，这个任务可不是一般的任务！小黄，你看能不能调休一天，让他们去一趟？”
　　黄大姐大声说：“完全赞同！没有任何异议，理当尽全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