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办公室里，我在熟悉下一篇课文的内容，欧阳梅子坐在另一侧聚精会神的批改着学生们的作业。“报告！”崔铁蛋抱着收齐的作业本走进来，放在我面前。然后他对着课桌上我这照片仔仔细细地瞅。“看什么呢？这样专心，崔铁蛋同学！”我拍拍他的肩膀问道。
　　“杨老师，我觉得你特像昨天晚上演的电视剧的大明星，好帅好帅！”崔铁蛋一脸阳光，满心崇拜。
　　“是吗？我真有那么帅？”我高兴地反问崔铁蛋，眼却不时的飘向欧阳梅子。“当然帅，比那大明星还帅，我说的是实话，大实话。”我有点得意，人们总是自觉不自觉地习惯别人给自己戴‘高帽子’。我亦是人间一份子，也有这样的通病。别人的几句奉承话就让我飘飘然，找不到北。
　　“杨老师，你有很多女朋友吧？”崔铁蛋嗓子眼里说着，话我几乎没听清。“女朋友？”我不明白崔铁蛋究竟想说啥，又反问一句。说实话，别说女朋友，就是男朋友除了谭晓彤我也没几个。
　　“我是说，杨老师长得这样帅气，一定有很多姑娘追吧？”现在的小毛孩懂得真不少，我们十一二三岁时，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哪有这些超前意识。欧阳梅子听到崔铁蛋的问话也放下手里的钢笔，转脸瞅着我。
　　我摇摇头，“哪有女朋友呀！城里的女孩们大都掉进了钱眼里，老师没钱，又是个拐子，谁家女孩会看上我呀？”我把头侧像欧阳梅子，这话更多是讲给她听的。
　　“杨老师，张狗剩的哥哥和你一般大，人家就要当爹了，你还没女朋友。你想不想找女朋友呢？”看得出崔铁蛋比我还担心我的婚姻大事。
　　”当然想找了，可惜没有女孩看上我，”我故意咳嗦了一声，“铁蛋你说这是不是老师的悲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们铁蛋长大了也要找女朋友的，不过现在我们主要任务是学习，再学习，知道吗？”
　　“知道了，杨老师，老师再见！”崔铁蛋又看了我照片一眼，放好作业本，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欧阳梅子看看我，我瞅瞅欧阳梅子，不知怎么我两都笑了，笑什么？我也不清楚，看见欧阳梅子乐了，我就跟着开心地笑了。
　　教室里，同学们正精心策划着一件关于我的天大事情。他们要推选出全凤凰村最最漂亮的女孩给我做老婆，当然这些事情是我以后才知道的。
　　“现在，我宣布凤凰村小学姐姐选美正式开始。”张狗剩双手抱腰，学着大人一副十足的官腔，“谁的姐姐在二十到二十五岁，没结婚的站出来。”崔铁蛋、田二妞、王三娃、徐金花……片刻站出了十几个同学。
　　“你……你回去……”张狗剩指着其中一个同学道，“你姐姐满脸的麻子，不用选，还有你，凑什么热闹，这是给咱们敬爱的杨老师找老婆，你姐姐都大肚子了还来选？想坑老师呀？”张狗剩又指着王三娃嚷道。“你胡说，我姐姐还没说婆家呢！肚子大那是胖的，胖人有福，我妈说的，有福之人有旺夫命，谁娶了我姐姐谁就会升官发财，大吉大贵！”王三娃不服气的大声反驳。
　　“这么个大胖妞，要不让大家说行不行？”张狗剩示意大家。
　　“不行……不行……下去下去”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喊。
　　“不行，是你们不识金镶玉，我姐姐肯定找个好婆家，到时你们后悔去吧！”王三娃生气对地回到了自己的课桌前。又接连几个同学的姐姐被狗剩和同学们，以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否定掉。最后讲台上只剩下崔铁蛋和田二妮。
　　“好，现在讲台上只剩下崔铁蛋和田二妮两位同学了。也就是说，他们的姐姐在咱凤凰山是数一数二的美女，到底是谁的姐姐更胜一筹，更适合做我们杨老师的女朋友呢？我们静听两位同学最后精彩的阐述。鼓掌！”虽然是农村的孩子，但电视看多了，张狗剩也学起电视上的样子，“接下来先请我们的选手讲解一下自己姐姐的优点，为他们的姐姐拉拉票。”“剪子、锤头、布！”几番猜拳最后崔铁蛋赢了。
　　他清清嗓子：“我姐姐个子很高，皮肤又白，多年在深圳打工，具有城里人们敢于拼搏积极向上的好品质，而却还有咱乡下人的吃苦耐劳艰苦朴素的性格，在深圳的工厂里，同事们都称她一枝花，美得那个叫人羡慕嫉妒恨。有老鼻子的打工仔，城市小青年想和我姐姐约会谈恋爱，我姐姐都没理会。总之一句话，我姐姐集城市乡下人的优点于一身，外表美，工作也好，与杨老师天造地设的一对。希望同学们多多支持。”抱拳后崔铁蛋走下讲台，对田二妮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姐姐，虽然没出过凤凰山，一直在家务农，但是漫漫黄土并没掩盖她天生的丽质，黑玛瑙似的大眼，不用做手术就高挺的鼻尖，漂亮的小嘴，还有笑起来迷人的小酒窝，组成了多么俊俏的一副美人图。她善良、乐于助人，地里的活拿得起放得下，厨房里做菜，更是一等一的高手，咱凤凰村的老少都为她竖大拇指，十里八村的小伙子，都托人到我家来说亲，门槛都快挤断了，可我姐都没正眼瞧一下，他和杨老师正好匹配，郎才女貌。总之一句话，我姐姐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心美人更美。希望大家多多给我投票。”田二妞抱拳下去。
　　“我们要公平公正公开的选出美女姐姐，现在开始投票。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崔铁蛋和田二妮的名字。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各自认为是我最好最美女朋友的名字下画上一道横。而崔铁蛋和田二妮二人为每一次增加的一票都兴奋得手舞足蹈。投票结束了，检查各自得到票的，最后两人竟是相同的票数。接着大伙把目光聚集到王俊生的身上。王俊生盯着黑板目不转睛。“王俊生，你看谁的姐姐和杨老师最合适谈恋爱？”狗剩走近他问道。王俊生仍旁若无人的盯着黑板一言不发。同学们摇摇头，问也白问，他没感觉得。
　　大家又一起看张狗剩，“你说了半天，还没投票呢？”
　　“我是主持人……”
　　“主持人也得投，不然分不出胜负。”田二妞讲。‘“投票，投票”同学们起哄的大喊。“哥，狗剩哥，我的亲哥哥，咱两可不分你我，我姐姐就是你姐姐……知道吗？”崔铁蛋小声的对张狗剩讲。“不许和评委套近乎，我抗议。”田二妮怒语。张狗剩为难地站在讲台上，他的一票选谁都将得罪另一位，他看看田二妮，又瞅瞅崔铁蛋，崔铁蛋不住向他是眼色。他心一横，还是哥们义气重他在崔铁蛋名字下划了一横。
　　“黑幕……肯定黑幕，我抗议，严重的抗议！”田二妞挥舞着小小的拳头，一副不认结果的神情。
　　“田二妞，崔铁蛋他姐姐，像个花蝴蝶，那有你姐姐朴实，我们杨老师，还是喜欢不张扬的。就先让崔铁蛋姐姐打头阵，不行时再让你姐姐再去。其实我心里更看好你姐姐。”乱！孩子们天马行空的逻辑，这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童心童趣……只是在乡下，孩子们的童年还没被掠夺，他们生活的高兴快乐和随心所欲。田二妞被张狗剩的花言巧语劝住，高兴得退到一边再不说话。“那我们商量第二步行动！”同学们又一次把头聚集在了一起。
　　又是个美丽的夜晚，凤凰山的空气清新沁人心扉，天地清澈无比，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头顶，柔柔的月光轻轻地散布小溪、村庄、凤凰山上。我手捧田燕子二妮他们在凤凰山上采的大朵鲜花，走到凤凰村外的水塘边。这些孩子们神神秘秘，非叫我今天来参加一个什么聚会，好像是凤凰山特有的那种，我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子丑寅卯。孩子们个个真诚相约，我也没理由拒绝。来凤凰山几个月了，也该出来走走，见见大山里的一些风俗习惯，为自己的人生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何尝不是件好事。
　　水塘边的大榕树上挂着十几个红红绿绿的气球，在月光下在微风里轻轻地飘动。里面还闪闪放光，原来是同学们捉了萤火虫发了进去，神秘惊奇的美！同学们还没到来，我嗅嗅花，香气扑鼻。这美丽的夜色，这浪漫的月光，这朦朦胧胧的池塘，要是今晚只属于我和欧阳梅子那该多好呀！我拾起一个石子，转身投向池塘，石子泛起波澜接连打了数个水漂。在月光下水花闪闪，分外好看。
　　“杨老师吧，自己打水漂呢？”不知何时身后来了一位女孩，浓浓的廉价香水味，香却刺鼻得很，我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天！是不是凤凰山里走出了女妖，看她一张脸上抹了厚厚的一层白粉，两只眉毛勾得细又长，小嘴红艳艳在月光下泛着光，也不知浪费了多少口红，长长的头发烫成了波浪，双耳戴着大大的圆形耳环。穿吊带的背心，外边套一件黑色镶边小衬衫，超短的裙子，一双厚厚的足有五公分的高跟凉鞋，不伦不类的装扮。
　　“杨老师……是吧！”他说话嗲声嗲气，我起了一身的‘小米’。“没想到这儿的景色还挺美，小家伙们布置的不错，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再美的风景有你这样一位女子也大大打了折扣。我心里这样想却没说出嘴。同学们约定的时间到了，可他们没有一个到来，却来了这样一位女孩，到底这些孩子葫芦里买的啥药，我纳闷。那女孩又走近我，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打量我一番。我被她瞅得心里一阵阵发毛。
　　“是个靓仔，比照片上还英俊三分。”“你看过我的照片？”我越听越糊涂。
　　“你知道来这的意思吧？”她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小嘴，其实她故意装淑女，拿捏百事，我恶心的想吐。不过起码的礼节我还懂。我点点头，“知道。”听到我的话，她显然很高兴。“那你在城里有房吗？”
　　”房子？”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问房子干什么？这好像与她没一毛钱关系。出于礼貌我还是点点头，当作回答。
　　“有车吗？”她眼紧盯着我问道。“有吧！”
　　“哪有存款吗？”我厌恶她地追问，“有！”我随意的说出口。
　　”真是太完美了，太好了，这狗小子还做了件好事。我愿意了……”女孩过来要拥抱我，吓的我连连后退。
　　我的印象里乡下的女孩，都像欧阳梅子一样端庄大方，矜持，不张扬不疯狂。可这个女孩？“你是个拐子？铁蛋这臭小子还瞒我，不过，你有车有房有存款，年纪又不大，相貌还挺帅，比那些在城里和老头们结婚强多了。”什么？乱糟糟的我有些懵。
　　“我们做恋人！”女孩故作含羞地讲。和她做恋人？天！还是放了我吧……就那个样子谁敢娶，况且我心有所属，就是嫦娥在世，仙女下凡，我也不会多看一眼，就别说这个女孩。
　　“唉，你可听仔细，我的房子在郊区，只有三间小平房，二十几平方，还得和我爹妈同住，车子是两轱轮的自行车，还是除了铃铛不响其它都响的那种。我存款倒真有，不过才几百块，每月还得给我太奶奶买药治病。你千万想好了，做了恋人以后是好是坏不得反悔。”我吓这个女孩也吓自己。
　　“你这个骗子，大骗子，没车没房，和我谈什么感情。你是个十足的大骗子，一个拐子不好找老婆，教唆同学们给你找，恶心，流氓，大坏蛋。”女孩被激怒，美丽的愿望霎间如肥皂泡破灭，从云端掉入深谷，她的心情如做了过山车。她疯了般绰绰逼人，把一股怨气全撒在我身上。其实我何错之有。被女孩逼得连连后退，一不小心，我脚踩空，跌落入池塘。
　　“杨老师……老师……”十几个同学从榕树后、草丛里，大树上……快速地奔了出来。齐聚在池塘边。他们本来要给我一个天大的惊喜，天上掉下个崔妹妹，在这浪漫的月色里演绎一场浪漫的红楼序曲，谁曾想天不遂人愿，这个崔妹妹太霸道，他把男主人公推下了水塘。
　　“臭铁蛋，死铁蛋，竟敢骗我，看我回家不打断你的狗腿。”女孩见出现这么些学生，也不管水里的我气冲冲的咒骂着走了。
　　“老师……老师……”张狗剩、崔铁蛋、王三娃、张雨……几个同学衣服也没顾得脱，快速地跳下水来救我。
　　我怕孩子们有危险，急急地游上岸。孩子们也跟着上来。“老师，你没事吧？”他们担心地问。
　　我衣服湿透，连连打了数个喷嚏，“好小子，你们就这样整老师呀！你们胆子太大了吧，说什么聚会，到池塘里聚会呀？幸好我会游泳，要不然是不是准备给我收尸。”我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些。
　　“老师，我们错了！”同学们不住的道歉。
　　“都回家去，看一个个和落汤鸡似的，回去……回去换衣服，”我怕孩子们感冒，耽误了学习。他们也是好心，想帮我找个女朋友。可他们哪知我心呢？
　　第二天，上课铃响了。我走进教室，却发现张狗剩、崔铁蛋、王三娃、张雨……几个同学没来上课。会不会昨晚着凉感冒了。就要全县统考了，关键时候，孩子们千万别出大事，耽误了学习一切就完了。我瞅着教室外边，希望看到他们的身影。不一会他们真的出现在教室外边，张狗剩，崔铁蛋、张雨、王三娃，他们个个光着小脊梁，后背上绑着一个树枝条，‘负荆请罪’我真服了这些孩子们的想象力。其实我本就没怪他们的意思。
　　”老师，昨天我们做错了，你出气吧？”
　　“老师只要你高兴，打多少下也没关系。”
　　“杨老师我错了，你就打吧！这样我们心里才舒服些。”孩子们慢慢地走进教室，并排地站在我面前。低着头，歉意得狠。
　　“看来你们脑袋瓜，挺灵的，课文还能活学活用。”我走下讲台，把他们后背的枝条解下掉，又亲自给他们穿好上衣，系好纽扣。
　　“老师，你不生气了？”张狗剩轻轻地问。
　　“怎么会不生气，不过现在我给你们记着，如果本这全县统考，你们考砸锅，我新账旧账和你们一起算，那时，这根枝条可就细了，我要用这个打屁股。”我拿起教鞭向他们挥挥。
　　“老师，这次统考，我们一定会取的好成绩的。不然我们就去跳凤凰山。”孩子们信誓旦旦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