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67）

　　（67）扫清大同外围战斗
　　
　　一九四六年六月，蒋介石撕毁了停战协定，点燃了全面内战之火。国民党大举向解放区进攻。山西阎军应县乔日成部也积极配合大同阎军向雁北解放区进攻。中国共产党领导解放区人民及其军队，发起了声势浩大的解放战争。
　　在华北战场上，国民党投入晋绥和晋察冀解放区的兵力就达二十余万人，扬言在三个月至六个月内，要把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全部消灭。
　　为了争取战略上的有利地位，共产党中央军委组织了大同战役。
　　这期间，国民党在雁北进攻的重点是平绥路东段及张家口。为粉碎敌人的进攻，切断平绥路东西两段敌人的联系，保卫张家口，中央军委决定首先攻取塞外重镇大同。
　　为了保证大同战役的胜利进行，首先要扫除大同外围之敌。一九四六年六月，华北解放军四纵队十一旅，由阳高南下，连续攻取了繁峙、原平、代县、忻县，晋绥解放军也解放了朔县和岱岳。而坐落在大同东西两翼的左云、阳高两县在此前已先后解放。七月，大同外围县城就只有应县、怀仁还在国民党阎锡山军队手里。这两个地方可谓大同的犄角，守敌凭借坚固工事，拼死固守，与大同敌人互相呼应。特别是应县，更是大同战役的巨大障碍，是一颗安在解放军身边的重型炸弹，不排除这颗炸弹，对大同战役威胁极大。因此，中央军委电令晋察冀军区，在大同战役打响以前一定拔掉这个钉子。
　　乔日成占据应县后，时刻准备着解放军来攻取县城，因此，在大肆扩兵、囤积军粮和弹药的同时，花费大量人力物力，修筑城内外的工事。
　　乔日成将城外靠近城墙的树木全部砍掉，拆除民房，清除了有能够掩护攻城部队的障碍。他还将原来深、宽皆为一丈的护城河拓宽掘深，使之成为宽五米多、深六米左右的深沟，护城河前后地区埋上了地雷，建起了明暗碉堡，城内挖掘了地道，与城周围的明暗碉堡相通。
　　应县城城墙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经过历代增修，墙厚两丈，高三丈二尺，垛高六尺，墙基用长方石条砌起，内外墙均用长约一尺二寸，宽五寸，厚二寸左右的特制城砖砌就，内填粘土夯实，已成为坚不可摧的屏障。就在这样坚固的城墙上，乔日成大做文章，其工事有上中下三层，上层各垛口，间隔筑有散兵掩体，土墙内以连为单位，间隔挖有交通战壕，上盖木板，用土掩埋。交通战壕的两边和中间都筑有出口。掩体和战壕内经常备有充足的弹药。在城门建有瓮城，瓮城周围和城墙四角凸出的城墩上，筑有可直射或侧射的轻重机枪及迫击炮掩体，与各垛口的掩体组成交叉火力网。中层在城墙腰部，间隔挖有射口，平时用砖堵着，战时抽开砖就可对外射击。下层在城墙底部，以连为单位，挖有供疏散用的小窑洞，可储存食物，也可点火做饭，还可供官兵休息。各窑洞内挖有对外射击枪口。另外在四面城墙底部还挖有向外出击的地道等工事。各层均筑有指挥所，下层工事内有团指挥所，上层工事内有营指挥所，连长随士兵战斗。
　　大同战役前，雁北地区的国民党军队以大同为最多。大同市驻有阎锡山部的三十八师全部，东北挺进军马占山的骑五师、骑六师各一部，还有日军保安纵队三个大队，大同、阳高、浑源、广灵、蔚县等地的“爱乡团”及警察各若干，总兵力一万五千余，统由楚溪春率领。其位置是：三十八师一团驻大同城内及御河东岸的马坡山、沙岭、樊家庄地区；二团驻平旺、口泉地区；三团驻怀仁县；马占山部驻大同北关及火车站一带；日军保安纵队驻卧虎湾附近及城内；各“爱乡团”及警察配合三十八师各团担任守备。
　　应县城驻有乔日成部三个团及若干地主武装，共三千五百余兵力，配备有迫击炮六门、轻机枪一百四十余挺、重机枪两挺，其他枪械及弹药足量。其部署是：一团张朴部驻东关；二团徐敬昆部守城内东南角至西门一线；三团彭孝贤部，守西门及西门至玄武庙一线；骑兵大队守西北角。若干地主武装驻西关，该部多系惯匪、兵痞以及各地逃亡地主，他们大部分携家带眷，且把金银细软也带进城内，所以舍命保城，其战斗力不可低估。
　　解放军参加大同战役的有：晋察冀军区第三纵队全部、第二纵队第三旅、军区炮兵团、冀晋五分区地方军一部、晋绥军区三五八旅、冀晋五分区各县游击大队一部、第四纵队十旅。
　　作战部署是：第四纵队十旅全部强攻应县。为了防止应县敌人突围北逃和大同敌人驰援，三纵队八旅插于应县、大同间的毛家皂地区，并切断怀仁至大同铁路线。晋绥王赤军部及冀晋五分区十二团对怀仁作战略包围。冀晋五分区十三团驻西朱庄、韩家坊一线，防止应县敌突围和怀仁敌驰援。其余主力部队对大同作战略包围。
　　七月十五日，第四纵队制订攻打应县的战斗方案，决定以十旅（缺两个营）附三个炮兵连及三十三团二营两个连，冀晋五分区十二团、十三团、怀仁县大队和应县县大队参加，统由十旅旅长邱蔚、政委傅崇碧指挥。十旅为攻城主力。十二团及怀仁、应县两大队进入南晏庄北、毛家皂南，负责打击大同、怀仁驰援应县之敌。十三团在韩家坊一带，负责歼灭应县突围之敌。
　　七月十五日晚，十旅陆续由阳高县南的聚乐堡、马官屯出发，于十九日拂晓前隐蔽进入应县城东北的郭家寨，东、西辉耀，南、北马庄地区，同日其余部队也进入了指定位置。
　　能参加解放应县城的战斗，这是李玉堂梦寐以求的心愿，他虽然带领怀仁县大队在外围截击驰援应县之敌，不能担任主攻，但从内心来说，也非常高兴了。他命各连严密监视大同方向敌人的动向，绝不让一个敌人跨入应县境内一步。
　　七月二十日，十旅令所属二十八团（附野炮三门，反坦克炮一门，迫击炮四门）担任东关主攻，攻克东关后夺取应县城十字街以东地区。令二十九团附三十三团两个连及野炮、反坦克炮各一门担任西关的主攻任务，攻克西关后，夺取十字街以西地区。令三十团为第两梯队，随时准备增援二十八团，如敌北窜，则配合二十九团野战歼敌。当天下午三点，各部队进入攻击阵地。
　　下午四点半，总攻开始。攻城部队首先以猛烈炮火轰击东关及东南角敌堡垒，步兵随即发起攻击。下午五点，将东关及东南角堡垒全部占领，但在继续深入时，被敌东关街巷内之地堡及两侧火力所阻，数次冲锋均未突破。指挥部得到消息，立即令炮兵轰炸敌地堡，掩护步兵冲锋，但由于时近黄昏，炮火不易命中，攻城战斗暂时停了下来。同时，攻击西关的二十九团以迅速动作将敌击退，下午六点占领了西关。
　　当日午夜，东、西两关再次发起总攻，激战三个多小时，直到二十一日晨，在炮火掩护下，再度激战，才将东关全部占领。
　　二十一日十点，东、西两面同时发起登城战斗。突击队战士冒着枪林弹雨，数次冲到城墙下，均被敌人用手榴弹、滚雷及交叉火力严密封锁，再加上部队征用的云梯笨重，不能迅速架梯登上城墙，为避免重大伤亡，指挥部急令撤出战斗。
　　此次战斗歼灭乔部一百三十余人，击伤敌团长一人，击毙敌营长一人。
　　二十三、二十四两日，将敌东北角两处高堡垒攻克。到这天，将应县城外敌人各种堡垒全部肃清。第一次总攻结束。
　　在此之后，第二次总攻开始前，解放军攻城部队每天白天休息，晚上挖战壕掩体。直到二十八日，城外战壕已经四通八达，东关还挖开了通向东门的地道，装好了集装炸药，准备用爆破方式炸开东门，然后冲入城内。
　　二十八日上午八点半半，第二次总攻开始。指挥部令二十八团首先把爆破东门的炸药点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后，东门外一股黑色烟柱腾空而起，飞沙走石，县城内外，如飓风袭击，城内守敌，闻风丧胆，丢魂落魄。攻城部队乘机向各个堡垒开炮，炮弹如飞蝗般落在东南角、西南角和东门敌人堡垒上。
　　可惜的是，烟雾散尽后发现，因测量不准，炸药未炸到东城门，只在城外炸出一个大坑，且攻城部队在爆破时，隐蔽地点离城墙太远，没有及时乘敌慌乱冲上城墙，贻误了战机。等突击队向城墙根冲击时，敌人已经清醒过来，以极猛烈的火力压制解放军的冲锋，登城部队无法接近城墙，数次强行登城，均遭到敌人城墙凸出部两侧火力的夹击和手榴弹、滚雷的威胁，突击队战士三十多人全部牺牲。登城部队伤亡较大，只得撤出战斗。
　　与此同时，西门攻城部队用猛烈炮火在西门南侧炸开一个缺口，突击队在炮火掩护下突上缺口，但也受到敌人交叉火力的夹击，无法攻入城内。上午十点，再次组织冲锋，加强火力掩护。在解放军强大火力的压制下，敌人火力稍弱，突击队乘机爬上城头。这时，匪首乔日成正在东城督战，听到西城告急，亲率卫队从东门跑到了西门，正赶上解放军攻城火力猛烈，炸开的缺口处更是危急。 
　　乔日成一边指挥匪兵封锁缺口，用强火力压制城外攻城部队，一边挥枪射击，身体暴露在垛口凹处，被攻城部队的流弹击中，当即倒了下去。敌人内部立刻陷入极度紧张混乱状态，抬乔日成下去抢救的，向副司令郜秉林报信儿的，寻找乔日成老婆儿子的……这时，攻城部队正准备以后继部队猛扑城头，一举冲入城内，恰有五架敌机飞临西城上空，狂轰滥炸，后继部队失去战机，使敌人得以组织兵力反攻，登上城头的突击队员又被敌人迫退。时近中午，继续组织攻击只能增加牺牲，指挥部只得下令撤出战斗。
　　这次战斗进行得相当惨烈，虽然歼敌三百余，敌酋乔日成受伤后经抢救无效死亡，歼敌大队长两名，但攻城部队伤亡也不小，尤其二十九团一营、二营，连、排干部伤亡过半，建制混乱，无法再继续战斗下去。于是，指挥部决定三十团两个营担任东、西关警戒，二十八团、二十九团及三十团三营撤出休整。
　　在攻打应县城的同时，大同战役也进入扫清外围的战斗。
　　七月九日，绥蒙军区两个团集结鹅毛口，开始作攻打怀仁的准备。
　　十一日晨，首次攻城未克。
　　十五日，冀晋第五军分区十二团攻占郝家寨、薛家店、冯庄等村；晋绥军区二团及大怀支队攻占磨道河、宋庄等村。
　　二十七日，解放军三旅一部攻占清泉、郑庄等村。
　　二十八日，冀晋第五军分区十三团攻占石庄、下湿庄等村，绥蒙军区一部攻占管庄、秀女村。
　　八月一日，李玉堂带领的怀仁县大队配合八旅攻占毛家皂村，歼敌两百余。
　　至此，完成了对怀仁县城的包围，扫清了外围阎军。
　　八月二日晚上八点，由晋绥军区司令员王赤军指挥，向怀仁县城发起总攻。晋绥军区二团在城西担任主攻，冀晋军区第五军分区十二团及怀仁县游击大队在刘苏副司令员的带领下担任城东主攻。晚上九点，十二团和怀仁县游击大队率先攻克东门，驻守在县城的国民党阎锡山部三十八师一千五百余人从西门突围，企图逃往大同。在西小寨、南窑村一带，被八旅及晋绥王赤军部队、冀晋第五军分区十二团及怀仁县游击大队包围歼灭。
　　八月四日，刘苏率十二团及怀仁县游击大队攻克口泉，歼俘阎军三百余人，缴获大炮一门、重机枪六挺、轻机枪十六挺、长短枪三百余支、电台一部、骡马三十匹。
　　离开老首长几年，重新见到刘副司令员，并和他一起参加了怀仁和口泉战斗，李玉堂心里特别高兴。他又回想起了抗日战争时期，那个关心爱护自己的刘支队长，又想起了那段一起打鬼子，一起住窑洞，一起为老百姓开荒地，一起吃山药蛋莜面粥，让人终生难忘的日子。他敬重老首长，佩服老首长的军事才华和指挥能力。 
　　在大同战役初期的这些日子，他又从刘副司令员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
　　口泉战斗后，刘副司令员把他们俘获敌人的战马拨给李玉堂一匹。这是一匹青马，长得不很高大，但结实，行动敏捷。刘副司令员真是太了解他了，连给他的马也那样和他匹配。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让他难受的命令：怀仁县游击大队和应县县大队，分别被编入军分区十二团、十三团，原怀仁县游击大队大队长李玉堂调任繁峙县游击支队支队长。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李玉堂真是不愿和那些朝夕相处的战友们分开，但他嘴里没有说出来。
　　刘苏副司令员找他谈话说：“玉堂，有什么意见吗？”
　　李玉堂苦笑着说：“刘副司令员，要说百分之百同意那是假话，我真想还回到您身边工作，但革命工作不能让人挑选，只能是工作来挑选人。既然组织上让我去繁峙，说明繁峙支队更需要我，我会高高兴兴去赴任。”
　　刘副司令员拍着他的肩说：“你说得很对，你是久经考验的军人，我想你一定会服从命令，而且一定能够干好这个支队长。现在大同战役正在紧张阶段，特别是我们应县城还没有解放，后面必有一场大战，你先去吧，等有机会我们再深谈。”
　　李玉堂要走了。和他同行的只有警卫员小张和那匹青马。
　　怀仁县大队的干部战士们依依不舍地送着他，不少人偷偷哭了，他们每个人都能想起一两件大队长关心他们、爱护他们、舍身救护他们的往事。在多年的战斗中，李玉堂锻炼出了一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敏捷作风，在每次和敌人的遭遇中，他的二把盒子枪总是准确地打倒正要伤害他的战友的敌人。在敌人的枪口下，他记不清救下了多少战友的生命。当然，也有不少战友舍身救护过他。他作战勇敢，指挥灵活，多次在敌强我弱、败势已定的情况 下，由于他的机智而转败为胜。在战争中凝结成的友谊是诚挚的，宝贵的。秦二邦、田小虎、白玉杰、杨再春、张大根、郭老栓、张有富……一个个含着眼泪，孩子似的喊：“大队长！”
　　“回去吧！”李玉堂鼻腔发酸，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庆功的场面，结婚的场面，郭养恩队伍里相依相护的场面……太多太多了，像昨天刚刚发生过一样，在他的脑子里一场场闪过。他含着泪回头看着那一大片送行的人，尽管眼泪使他的视线模糊，但他凭着感觉仍然能从那姿势上认出是谁。他加快了步伐，不敢再回头，小张牵着马走在后面，也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眼睛湿漉漉的，似乎还有抽抽咽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