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65、66）

　　（65）偷 袭
　　
　　一九四五年十月，雁北解放区轰轰烈烈的“减租减息”、“除奸反霸斗争”在各县县委及县政府的领导下开展起来了。
　　这天，怀仁县一区区委书记徐毅和区长张振杰准备在蒲里村召集各村干部和全体一区区干部开会，研究布置进一步开展“减租减息”及“除奸反霸斗争”等工作，请求县游击大队派精干武装人员掩护参加会议的区、村干部。李玉堂考虑到各区都需要县大队派人，县委领导机关也有许多工作要做，更不能少了保卫人员，尤其，近来局势特别紧张，驻怀仁县各据点的阎锡山部队经常到解放区骚扰，应县乔日成虽然还没有到过怀仁，但根据分析，乔日成也把扩大占领区的重点放在怀仁，这些都不能不防，因此李玉堂命一排二班班长徐守生带领本班十一名战士奔赴一区。
　　徐守生原在区小队，是位出了名的勇士，也是位很受李玉堂器重的班长。在历次战斗中，他总是冲锋在前，勇入敌群，曾数次负伤，屡立战功。
　　这天下午，徐守生准时带队来到蒲里村，和区委书记徐毅、区长张振杰接头后，了解到区里会议马上就开，开一夜，明天早晨散会。
　　徐守生领会了意思，立即布置了岗哨，严密注意怀仁及应县敌人的动向。
　　就在这天晚上，国民党应县乔日成匪队一团团长张朴，安排了一个找李玉堂“商量”的行动。张朴亲自率领一千余乔兵，向怀仁县境内扑来，另外派“复仇队”队长王儒带一百余骑兵，抢劫人民政府经营的麻峪口及下峪商店。
　　张朴和王儒半夜从应县城动身，四更天进入怀仁后，将部队分散到各村吃饭休息，准备天明后，向怀仁县游击大队寻战。乔军步兵分驻张家堡、阎家堡、王浩疃、下峪、中柳会，骑兵抢劫了麻峪口及下峪商店后，打马分驻东昌城、东寺庄，稍稍休息后于五更天，在王儒的率领下，直奔蒲里村。
　　在村北放哨的县大队战士韩玉谦发现一队骑兵向蒲里奔来，立即报告了班长徐守生。徐班长当机立断，组织全班战士在村北狙击敌人，掩护区、村干部撤离。
　　敌人来势凶猛，一百多骑兵眨眼间到了村下，但在十二名游击队战士的猛烈打击下，多时不能入村。
　　王儒挥枪命令骑兵队冲入村内。听到命令，骑兵队打马从村西、村东及村南迂回进入村里。三名游击队战士在战斗中光荣牺牲，另外八名被敌俘虏后杀害，徐守生与敌展开巷战，且战且退，乔军马队四骑紧追不放。徐凭借熟悉地形和腿脚灵活，翻墙越院，穿街过巷，左拐右拐，甩开了敌人，当跑出村外来到一处谷场时，看到场上秸草堆积如山，场边有一堆碾过的高粱头，堆子不大也不小，急忙钻了进去。
　　敌骑兵左奔右突，追寻不见，追到村外谷场上，在大堆秸草上用刺刀深刺搜索，没有找到，只得上马进了村。
　　李玉堂得到情报说各村都驻满了乔军，估计敌人来者不善，立即组织队伍掩护县委、县政府领导机关向边耀山上撤退，同时组织人员增援徐守生，但很快得到一区区委书记和区长张振杰的报告：徐守生他们为了掩护区、村干部撤离，已全部战死。
　　张朴夜驻王浩疃，听到蒲里方面有枪声，下令全团向北围追。
　　这时节，地里一片空旷，放眼十里以内，行人的一举一动都可看清，何况张朴还戴着望远镜。很快，向边耀山里撤退的县级机关干部被他发现了。
　　张朴改变了围追目标，眨眼间，轻重机枪、小钢炮向东北方向射击，骑兵队一阵风似的追向边耀山下。
　　李玉堂和县委书记兼游击队政委杨子安交换意见认为，敌人来势凶猛，又都持着日式武器，不可死守，应立即撤进山里，避敌锋芒，再寻找机会打击敌人。
　　李玉堂率领县游击大队，拒敌于边耀山下。敌骑兵来到山前，被一条百米宽的深沟挡住去路不能向前，倒被沟对面游击队的机枪和小炮打得人仰马翻，仓皇溃退。张朴来到山前，审山度势，望山兴叹，只得命部下撤退。撤退时，李玉堂举行了热烈的“欢送”仪式，十几门小炮，向山下齐发，十几挺轻重机枪，把欢快的弹丸送进张朴的队伍里。张朴偷鸡不成反蚀了米。他夜驻麻峪口西各村，决心和李玉堂见个高低，但李玉堂认为时机未到，只派人在山上监视着张朴的一举一动。
　　张朴在村里没事干，像村里的地痞流氓似的，让乔匪兵在各村大肆抢劫，最后见没有机会袭击游击队，只得带着人马回了应县城。
　　徐守生等天黑后从高粱头里钻出来，走出村来。他已一整天没吃饭了，但每走到一个村边，静下来细听，就听到有乔军在村里住着，只好忍饥再走，一直走了一夜才上了边耀山。
　　吃过饭，睡了一觉，徐守生找到大队长李玉堂，悲痛地说：“大队长，我把人都丢了。”
　　李玉堂看到徐守生活着回来了，非常激动：“守生，你是怎么回来的？你受苦了。”
　　“大队长，我没有完成任务，我对不起你！”徐守生低着头说。
　　“不，你和牺牲的同志们与敌人以死相拼，在那么严峻的情况下，掩护开会的同志们全部转移，这种牺牲自己，把生命留给同志的精神，是值得我们全大队学习的。应该说，你们完成了任务，但我们付出了代价。这不能怪你们，敌人来得太突然，又是一个整团加一个骑兵大队，别说你的一个班，就是我们一个大队被围也难免遭受损失。”
　　乔军的这次偷袭，激起了李玉堂的满腔仇恨，他暗下决心，一定寻找机会为牺牲的战友们报仇，让乔匪军知道，人民军队是不可战胜的。
　　
　　（66）报应
　　
　　一九四六年一月，好消息不断从各周边县传到怀仁县大队，传到李玉堂的耳里，李玉堂听了，真是欢欣鼓舞，斗志更强。
　　一月十三日，是国共和谈达成的“停战令”生效的第一天，但乔日成部奉阎锡山之命公然向应县解放区进攻。在应县城东南的南河种村，解放军第五军分区十二团包围了乔军，一举歼敌九十名，其余在乔日成的率领下仓皇逃回县城。
　　同日，大同阎军田尚志，带领骑四师向阳高解放区进犯，在遇架山被解放军冀晋纵队三旅、四旅狙击，歼敌一千余人。大同阎军王英及马占山部攻占解放区孤山村，接着又占领丰镇，围攻解放军三旅旅部。第二天，三旅一团、十团闻讯解围，击退进犯之敌，歼敌三百多人。
　　十四日，大同阎军省防第五军十团沿公路进攻浑源解放区，下午占领浑源城。大同阎军骑四师等占领集宁解放区。
　　十五日，冀晋纵队四旅五团、十一团及五分区十二团、十三团猛攻浑源城，歼灭进犯之敌。
　　十六日收复浑源城。
　　十七日，解放军冀晋纵队三旅主力及四旅六团收复集宁，俘敌两千余，缴获战马一千余匹。
　　国民党毫无和谈诚意，又无停战行动，他们企图以和谈为幌子，使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解放军放松警惕。他们占领军事战略要地，企图发动全面内战，一举歼灭人民军队，达到他们独吞抗战胜利果实的目的。
　　在怀仁，情况亦是如此。
　　二月六日，阎军乔日成部派出王儒、栗九川“复仇队”骚扰解放区李家小村、小昌城一带。李玉堂得到消息，带领县大队和顽匪展开激战，打死打伤敌人二十多名。后小昌城敌人和李家小村敌人会合，向县游击大队反扑。李玉堂指挥县大队冲入敌群，打得敌人抱头鼠窜。
　　四月，宋庄车站的阎军入村抢劫。李玉堂得知消息后，率队奔袭，在当地民兵配合下，打死阎军十二名，其余逃回怀仁县城。
　　同月，县大队配合五分区十三团在杜庄埋伏，打死窜扰解放区的大同还乡团成员五名，活捉还乡团团长瓦窑猴。战斗结束后，县委在麻峪口村召开了公审大会，罪大恶极的还乡团团长被愤怒的群众用乱石击毙。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但让人愤怒的事也时有发生。
　　四月，县大队侦察员郭老栓从三门城回到南栋庄，情绪极其低落。李玉堂关心地问：“老栓，出什么事了？”
　　老栓愤怒地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今儿差点儿就被李臣害死了。”
　　“李臣？李臣怎么会害你，他在哪里？”李玉堂焦急地问。
　　老栓说：“我到刘霍庄活动，突然和张朴一营相遇。以前，乔军看见我是个放羊的，理都没理过，这回可不一样了，队伍里面有李臣。我心想，李臣不会害我吧，就和李臣打了声招呼。没想到这个家伙却走到营长面前说：‘营长，这人当过八路军！’我当场就被抓起来了。我说我是个放羊的，他陷害我，你们放了我吧。可谁也不相信。这天，乔军在刘霍庄抓了三个村干部，加上来时在别村抓的人，一共是十二个。往城里返的时候，走一段就枪毙一两个人。我一路想着办法，我不能死啊，我得等到消灭了乔日成，革命胜利了。 
　　我想啊想啊，忽然看到队伍里面有个认识的人，是杨庄村的一个远亲，我叫表哥的，他好像也认得我了，直着眼看我。我就喊：‘表哥，快救救我！’他叫杨永连，听我喊他，就问：‘你是不是老栓啊？’我说：‘就是，表哥，我被人冤枉了，你快想办法救救我。’”
　　“后来呢，后来怎样脱了险？”李玉堂着急地问。
　　郭老栓说：“后来，还是走一段枪毙一两个人，走到小刘霍庄就要枪毙我。我说，我是个放羊的，你们为啥枪毙我。杨永连是个连长，就出面给我求情，说：‘营长，他既然说是个放羊的，问问他是给谁家放羊呢。如果是真情，不如让东家出钱赎他出去，一个烂放羊的，枪毙不枪毙也没用。’那个营长问我给谁家放羊，我一时没了主意，灵机一动，就说是给李生茂家，三门城的。一路上枪毙了八个人，到了三门城，杨永连找来了你二叔。二叔说，是我家的羊倌儿，你们放了他吧，我和张朴团长是亲戚呢。这话都是杨永连教的。后来那营长要三十块大洋，二叔取来三十块大洋才把我赎出来。这事分明李臣不知道，要是他在跟前，我就死定了，你说这个家伙坏不坏。”
　　李玉堂听罢心里好气愤，“这个作恶多端的家伙，连从小玩大的朋友都不放过，看来不除了他，不知多少人还要受他的害呢。老栓，听群众反映，李臣常常单独出城敲诈，你注意点他的行踪，把他干掉！”
　　事隔不久，李臣竟然和一个乔匪溜回了三门城。郭老栓把情况报告了李玉堂，李玉堂派两名队员和老栓一起赶到了三门城。
　　这天，李臣和那个匪兵敲诈了不少钱。那个匪兵睡着后，李臣把他身上的银元装入自己腰包，偷偷溜出屋，趁着夜色往县城方向走去。
　　出村不久，李臣远远看见有三个人影在他的后面跟着，就掏出枪来指着大声问：“干啥的？”
　　那三个人回答说：“城里的。你是干啥的?”三个人也把枪举了起来。
　　李臣说：“我也是城里的。”
　　夜间走路一说是城里的，人们就知道是乔军，李臣放宽了心，把枪收了起来。
　　那三个中的一个说：“听口音你是李臣吧？”
　　李臣说：“我就是李臣，你是谁？”
　　那人说：“我是要你命的！”
　　一声枪响，李臣倒下了，那人过去又补了一枪，三个人转身走了。
　　打死李臣，李玉堂很不好受。他想，当年三个人一块儿出来找八路军，李臣和李万成竟和自己走成了敌人，幸好发生了老栓被抓的事，不然，张朴已经悬赏买我的人头，说不定哪天李臣为了那些赏钱，会把我的头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