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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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晁力当了区长，杜淮北就不想调走了，他思忖：“晁区长对我不错，跟他干心里舒坦，还往哪儿调。我是劳务工，说不定哪天一高兴就不干了，就在采煤五区呆着吧，好好上班，多挣几个钱养家糊口。”
　　今天，妻子邹影一提起调动工作的事，杜淮北没在意，也没吱声。他知道调动工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必五次三番地去麻烦赵刚哥，他能给我找份工作，我就感激不尽了，哪能再这山望着那山高呢。
　　邹影说：“你别糊涂，你想过没有，赵刚哥在绿水乡政府的任期马上就到了，万一他调走了，到那时候你再想调动工作，找谁去？再找他，他也无能为了。不管咋说，现在的绿水矿属于绿水乡政府管辖，矿上跟乡政府有来往。你不趁早去找他，还等啥？”一席话，让杜淮北茅塞顿开。
　　于是，杜淮北第六次走进了绿水乡政府。杜淮北心说：“刘备能三顾茅庐，诸葛亮能七擒孟获，我为啥不能六进甚至七进绿水乡政府？”
　　杜淮北调动工作的事情还没有一点眉目，却有一个好消息传来，淮海矿务局更名为淮海矿业集团公司后，紧接着召开了四届六次职代会暨2004年工作会议，在这次会议上，淮海矿业集团公司专门下发了改进劳动用工管理的有关文件，明确规定：从2004年起，城镇采掘合同工、采掘劳务工、地面劳动合同工，统称为劳动合同工，且享受探亲假、年休假、婚丧假、病假等带薪假期。
　　杜淮北欣喜，绿水煤矿的采掘劳务工欣喜，全矿区各厂矿企业的采掘劳务工都欣喜，以后他们就可以跟正式工、城镇采掘工一样享受带薪假期了，从此再也不用受白眼了，都是一样的了。
　　杜淮北还听说单位办事员正在统计工人的工龄呢。按淮海矿业集团公司规定，工龄在五年以内的享受五天年休假，五至十年的享受十天年休假，二十年以上的享受十五天年休假。凡是休年休假的，矿上照样付工资。
　　杜淮北跟所有的劳务工一样，都在欢呼雀跃：煤矿早该这样啦！一样的人两样待，那哪行。
　　高兴归高兴，可采煤队的活儿太重，并不能因为有了年休假、探亲假等带薪假期，杜淮北就不想调走了。
　　其实这段时间，杜淮北一直在考虑着调走的事。妻子邹影说的对，赵刚哥任期马上就到了，一旦他调走了，自己再想调走，比登天还难。
　　于是，杜淮北再次写了份调动申请书。他打算好了，先去绿水乡政府找赵刚，让赵刚跟矿上沟通。然后自己去找区长晁力，只要晁力在调动申请书上签了字。剩下的工作，就由赵刚哥去办了。
　　十二月份的最后一个夜班，杜淮北怀里装着自己写好的调动申请书参加了班前会，他决定明天上窑洗好澡就到区里找晁区长，想方设法得让晁区长给签字。杜淮北已经亲耳听赵刚说，他的任期马上就到了，明年元月份估计就得调离绿水乡政府，至于到哪儿去，目前还不知道。赵刚还说，在自己调走之前，一定要把杜淮北调离采煤队。
　　杜淮北正想着心思，值班干部郝新说：“杜淮北，晁区长今天下午临下班的时候，一再叮嘱我，让我告诉你，明天上窑后到他办公室去一趟，你千万别忘了。他明天不下井，在办公室等着你。”
　　工友们议论纷纷：“杜淮北估计真的要调走了！”
　　散过班前会，在走向更衣室的路上，不少工友主动跟杜淮北搭话：“杜淮北，你要是调走了，以后得经常来玩。”
　　杜淮北心潮起伏：“为了这一天，我等了足足半年。十年的媳妇终于要熬成婆了，不易呀！”
　　杜淮北转念一想，别高兴太早，晁区长万一找我不是为这件事呢？我还是稳打稳扎吧，明天趁着机会把调动申请书一递，说不定晁区长就给我签字了。
　　一夜终于过去了，洗好澡后已经是上午八点半，杜淮北连饭也没吃，便怀着忐忑不安地心情走进了晁力的办公室。
　　晁力正在看采煤工作面剖面图，见杜淮北走了进来，晁力笑了：“淮北，这段时间怪忙吧，怎么也不到区里来？”
　　“井下的活儿太重，我下了班就回家睡觉了。”
　　“我怎么听说你要调走，打算往哪儿调？”
　　“采煤队没法干，我身体素质差，受不了。我想调到掘进单位，那儿的活儿轻快一点。”
　　“怎么，我刚当区长你就要调走，不给捧捧场呀？”
　　“不是不给捧场，是我受不了。晁区长，不瞒你说，我只要多上班，就得去医院吊水。不多上吧，挣不着钱。掘进单位虽说也出力，可劳动强度毕竟要比采煤队小一些，所以我想调到掘进单位。”杜淮北说着把申请书掏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递给晁力。
　　晁力看也没看，三下两下就把申请调动报告撕了，然后冲着杜淮北嘿嘿一乐：“就在这儿干了，还往哪儿调。前几天经营矿长找我呢，就是为了你调走的事，让我给你签字，我拒绝了。知道为啥吗？我不想让你走！”
　　杜淮北一个劲地说好话：“晁区长，你就给我签字吧，我也想跟你干，可我真受不住，你看我瘦的，刚进矿时108斤，现在估计还不到一百斤呢！”
　　“你又不是调到辅助单位，调来调去还是采掘单位，掘进的活儿比采煤也轻不到哪儿去。我建议你还是在这儿干吧！”晁力满脸笑意。
　　“晁区长，我真地受不了。井下一棵单体支柱120斤，比我还重，一个班得抱一二十棵柱子，还得攉几吨煤，这样下去，我的身体非得垮了不可。”
　　“那不让你下井，你可调走了？”晁力笑眯眯地看着杜淮北。
　　“煤矿不下井还能干啥？”杜淮北有点莫名其妙。
　　“我跟卫书记商量过了，打算让你上大班，在地面写稿子、整理文字材料，你看可行？”
　　“在地面写稿子，整理文字材料，是不是弄两天还得下井？”杜淮北疑惑地问。
　　“以后就在地面干，不下井了。上午七点半上班，十二点下班。下午两点半上班，五点半下班。上大班得守住时间。”晁力依然笑。
　　“那我不调走了，只要给我留写稿子的时间，在地面干啥都行。”杜淮北有点激动。
　　“那好，你以后跟核算员一个办公室，下午我让他到办公楼先给你弄张办公桌，一定得好好写稿子。不但要写好，还得拿名次！”晁力神情有点严肃。
　　“晁区长，你放心吧，我一定尽心尽力把工作干好。”杜淮北坚定地说。
　　离开晁力的办公室，杜淮北骑着自行车，欣喜若狂地赶往绿水乡政府，他把自己的事告诉了赵刚。
　　赵刚说：“这样也好，比调到掘进强呀，以后你就好好写吧。千万要珍惜自己这张办公桌，不容易呀！”
　　“赵刚哥，你放心，别的我不敢保证，要说写稿子，我会干好的。”
　　回到家，杜淮北又把好消息告诉了妻子邹影，妻子简直比杜淮北还高兴，真没想到杜淮北会有这种结果。
　　邹影笑着说：“今天咱家双喜临门，一是你从井下调到了地面，二是咱闺女上幼儿园了。”
　　“女儿到幼儿园可适应？”杜淮北忙问。
　　“还可以，别的小朋友都哭闹不止，咱闺女没哭，她在幼儿园玩得很开心！”
　　“中午咱们喝两杯！”杜淮北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你到外面去买酒，我现在就去幼儿园接咱闺女，回来后再做饭，你下午早去一会，别让晁区长说啥。”
　　杜淮北想把张龙成夫妻俩喊到家里一起端两杯，妻子邹影说张龙成的妻子李梅萍预产期就在这两天，他们俩上午就去绿水乡医院了，不知为啥现在还没回来。
　　杜淮北一听，对妻子邹影说：“如果他们十二点半还不回来，你下午到医院去一趟！”
　　十二点半了，张龙成夫妻俩还没回来，杜淮北只好先吃饭，第一天上大班，下午得早去了一会。
　　在杜淮北和妻子喝酒的时候，女儿静静地看着爸爸妈妈，她不知道爸爸妈妈今天咋这么高兴。
　　下午一点半，杜淮北就赶到了单位。杜淮北来早了，下午两点半才上班，所有的办公室都没开门。
　　杜淮北只好站在那儿等着，一直等到两点二十分，晁区长和书记、办事员、核算员才先后来到。
　　见杜淮北站在门口，晁力问：“淮北，你没有钥匙吗？”
　　“核算员没给我。”
　　“等会我让他给你一把，你们俩一个办公室，你哪能没有钥匙。下午先把你的办公桌弄好，吃饭还得有个碗呢！”晁力亲切地说。
　　杜淮北十分感激晁力，他心说：“跟这样的领导干，我还有啥理由不把工作干好。”
　　十分钟后，杜淮北跟着核算员一起赶往新办公楼。晁力已经跟矿办公室联系了，让办公室给弄张办公桌。他们说没有新桌子，只有一张办公室通讯员用过的桌子。杜淮北说，办公桌新旧无关紧要，只要能用就行。
　　赶到办公楼，杜淮北一看那张桌子，虽然不是新的，但却扎实，小巧而精致，古铜色的，很耐看，桌面几乎能照出人影来。杜淮北用两手抬了一下，很重。杜淮北心里高兴，这张桌子可以。
　　杜淮北和核算员费了好大劲的才把桌子抬到单位。杜淮北的办公桌长度是一米二的，比核算员的桌子短二十厘米，高度矮两三厘米。
　　等把办公桌摆放好以后，杜淮北和核算员一起，又把室内打扫一遍。
　　这时，区长晁力笑着走了进来。杜淮北连忙站了起来。
　　晁力笑了笑：“怎么样淮北，这张桌子还可以吧！等两天给你划块玻璃放在桌子上。先凑合着用，等矿上来了新桌子，再给你换张新的。”
　　“这张桌子就可以。”杜淮北感激地望着晁力。
　　下午四点半，杜淮北到矿计生办和组织部送文字材料。
　　路过宣传部的时候，宣传干事仁兆劲喊住杜淮北，说有稿费。
　　当得知杜淮北今天刚从井下调到地面专门写稿子时，仁兆劲又惊又喜：“这是你奋斗的结果，你得好好干，以后你的写作视野得放开阔一些，你是我们矿的骨干通讯员，写稿不能只局限在矿广播站和青山矿工报，得往大报投。比如安徽日报、安徽工人日报、中国煤炭报等。”
　　杜淮北连连点头：“是的，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做梦都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张办公桌来写稿子，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我哪能不尽力而为呢！”
　　摄影干事朱本东感慨万分：“你能从井下调到地面，很不容易，说明你们单位很重视宣传，你一定要珍惜，好好发挥自己的才能，别让你们区长失望！”
　　离开宣传部，杜淮北心潮起伏：“新的生活从今天开始，不管自己以前的宣传稿件写的多少，那只代表过去。况且以前只是一种业余爱好，想写就写，不想写就拉倒。现在不行了，必须得写，而且要多写，还得写好。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
　　下午下班时，杜淮北特意在楼下小商店里买了一瓶葡萄酒，他今晚要跟妻子好好喝两杯。
　　回到家，杜淮北告诉妻子，自己已经有了办公桌，核算员下午把办公室的钥匙也给了他一把。杜淮北说完还把钥匙亮了一下。
　　妻子邹影告诉杜淮北一个好消息，李梅萍生了，下午四点多钟生的，是个男孩，八斤六两。
　　杜淮北一听，不禁喜笑颜开，他为张龙成高兴。可喜可贺，我今天刚调到地面，好友张龙成就添了个大胖小子，能不让人高兴吗？
　　杜淮北和妻子举杯时，妻满面笑容。杜淮北知道，妻的心情也许比他还高兴。自己能有今天，多亏了妻子。想当初因为和相恋女友分手，自己独身一人来到绿水煤矿下井采煤。心灰意冷之际，是妻不嫌弃自己家穷，顶着世俗的偏见嫁给了他这个煤矿工人。如果不是妻子，杜淮北说不定现在还是“孤家寡人”呢。如果不是妻子平时的絮絮叨叨，杜淮北早在井下出事了，杜淮北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举杯之际，杜淮北有种想流泪的感觉，他庆幸自己遇到了妻子邹影，他应该感谢自己曾经相恋过的三个女孩萧雅、萧红、萧影，如果不是她们的离去，他杜淮北断然不会来到绿水煤矿下井，也就不可能遇到妻子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