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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4

作品名称:矿山农民工      作者:蔡进步      发布时间:2015-03-08 11:26:45      字数:5133

  4
  年底的时候,杜淮北听到一个消息,单位党支部书记退休了,区长卫立青被任命为党支部书记,副区长晁力当上了区长。
  听说晁力当了区长,杜淮北心里有种喜悦之感:“以后批假就方便了,晁力这个人年轻,好说话,不像卫立青成天阴沉着脸。”
  晁力走马上任后,抓安全管理的手腕更加强硬了。
  杜淮北赞成晁力,作为一区之长,应该这样,安全要是搞不好,当区长还称职吗?
  一次上早班,杜淮北和工友马小宝分在工作面机尾二节处,十八棚,条件还可以。但是机尾的刘向阳和张力量所分的窑就差了,老塘里空顶,支柱升不上劲。
  杜淮北和马小宝回柱回到最后一棵时,杜淮北提醒马小宝:“机尾空顶,刘向阳的挡茬柱子好像没有劲,你等会到老塘里挂拔柱器的勾头时千万注意,你把勾头挂在柱子把手上后,立即跑出来,一定要眼疾手快。万一刘向阳的挡茬柱子倒了,你躲都没法躲。”
  马小宝看了看刘向阳的挡茬柱子,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自己点子背,刚走进老塘里,那棵挡茬柱子突然倒了,我哭都没有眼泪。
  “刘向阳,你这棵挡茬柱子是咋挡的?一点劲都没有,让我咋干活!”马小宝大声嚷嚷着。
  “没事,要是埋了你的柱子,我替你扒。”刘向阳安慰马小宝。
  马小宝依然絮絮叨叨,杜淮北心里也恨刘向阳:“咋能干这种事,把隐患留给别人,这是人干的事吗?”
  “淮北,你给我看着点,我进老塘里挂勾头。”马小宝叮嘱杜淮北。
  “你动作一定要快,别磨蹭。”杜淮北再三强调。
  于是,马小宝提心吊胆地钻进老塘里去挂勾头。
  “快点,快点!”杜淮北催促着。
  只见马小宝把勾头往最后一棵柱子的把手上一挂,迅速抽身返回。他的上半身刚刚离开老塘,刘向阳的那棵挡茬柱子突然向下倾倒。
  “挡茬柱子倒了,快出来!”杜淮北失声惊呼。
  马小宝的速度还是慢了点,那棵挡茬柱子一倒,顶板上的碎矸石随即掉落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掉落的矸石埋住了杜淮北组段内最后一棵柱子,同时也埋住了马小宝的右脚。
  杜淮北赶紧抱住马小宝的右小腿,使劲往外拽。好在矸石碎,马小宝一使劲,那只脚就出来了。再看马小宝,脸都绿了,脸上的汗珠子直往下掉。再慢一点,他整个人就有可能被埋在老塘里。
  这时候,老塘里的矸石一个劲地往杜淮北组段的材料道、人行道上落。有几块小矸石分别击中杜淮北和马小宝的腿部,两个人吓得连窜带跳,逃出了危险地。
  “刘向阳,你干啥吃的,我刚才差点被埋在老塘里了。你看我腿上被矸子砸的,淌血了,我不干了,我得上窑。我还有一棵柱子被埋在老塘里,你看着办吧!”马小宝连喊带咋唬。
  “马小宝,你可要个熊脸了,今天矿务局来咱矿检查。晁区长在机巷里,他昨天晚上就下来了,等会他要是看见你们茬上窜了矸子,不能搂蛋踢死你。现在都八点半多了,矿务局的领导马上就来到了。你还坐啥,赶紧拿着铲子去攉矸子,把矸子全部攉到链板机里拉走。”马小宝正在发牢骚,队长王徐州不知啥时候走到了他跟前。
  “往下传,让李元把链板机开起来,不要停。”王徐州大声说。
  “这么多矸子,我们俩一个班也攉不完。割头骟蛋,随你便吧,反正又不是我的事。”马小宝忿忿不平。
  “机尾和机尾二节、三节、四节你们四个组,现在把别的活放在一边,全力以赴攉矸子,必须在矿务局检查人员来到以前把人行道和材料道的矸子全部攉干净。否则,今天你们八个人每人一分工。”王徐州下了最后通牒。
  “这是谁的组,咋窜这么多矸子?管弄熊地,不知道矿务局今天来检查吗?”杜淮北他们几个人正在往链板机攉矸子,区长晁力突然出现在面前。
  “晁区长,这是我和马小宝的组。”杜淮北见马小宝不敢吱声,便跟晁力搭起话来。
  晁力看了看马小宝,牙咬得咯咯响:“老马,让我咋说你,你进矿也不是三年五年,你都干过几个矿了,咋还能窜矸子!”
  “晁区长,不是我的事,是刘向阳的挡茬柱子倒了,还差点把我埋在老塘里了!”马小宝委屈地说,难过地差点哭了。
  晁力一听,气得火冒三丈:“刘向阳,刘向阳在哪里?”
  “晁、晁区长,我、我在这儿。”一听晁力点名喊自己,本来说话就有点结巴的刘向阳此时说话更不利索了。
  晁力疾步奔向刘向阳,到了刘向阳面前,一把抓住刘向阳的衣服领子,恶狠狠说:“我掐死你!”
  刘向阳吓得面如土色,一个劲地说好话。
  旋即,晁力松开了刘向阳的衣服领子:“王队长,你在这儿看着,矿务局检查的人来到之前,如果你们还没把矸子攉干净,影响了检查,你这个队长就不要干了。你记住,刘向阳、张力量、马小宝三个人,今天每人记一分工,多记一分都不行。”
  “马小宝和杜淮北一组,杜淮北这个班记几分工?”王徐州小心翼翼地问晁力。
  “我说的不是外语,你听不懂吗?我再说一遍,刘向阳、张力量、马小宝三个人今天每人一分工。”晁力气呼呼地说。
  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他们都以惊异的目光看着杜淮北。
  杜淮北更惊奇:“晁区长今天放我一马呀,三个人都记一分工,唯独没提到我的名字。”
  从那以后,工人们都私下议论:“杜淮北跟晁力关系不一般,要么有亲戚。”
  也有人问杜淮北:“到底跟晁区长啥关系?”
  杜淮北一笑:“啥关系也没有。”
  那人便一笑:“你哄鬼去吧!如果队长王徐州说只扣他们三个人的工分,不扣你的工分,我们相信,毕竟你跟王队长是老乡,又是好朋友。你说自己跟晁区长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咋光让队长给那三个人一分工,咋不给你也记一分工!”
  杜淮北一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跟晁区长确实没啥特殊的关系。”
  自从晁力当上了区长,杜淮北在井下干活更卖力了,写稿子的热情更高了。不知为啥,杜淮北一见到晁力,便有一种亲近感。
  晁力作为一区之长,在井下熊人那是家常便饭,别说是工人,就是队长、副区长,一旦在井下管理不到位,造成了工作失误,晁力也照样训斥他们。可晁力在杜淮北面前说话,从来都不带一个“脏”字,总是笑嘻嘻地。
  晁力当区长两个月后的一天,妻子邹影问杜淮北:“你不是经常说晁区长对你不错吗,现在他当区长了,你不如再去绿水乡政府找赵刚哥,让他再找找人,看这次可能调到掘进单位,只要晁区长给你签字,你不就调走了。”
  杜淮北何尝不想调走呢,采煤队太累人了。只是现在调走不容易,正式工调动都困难,何况杜淮北是农村劳务工。
  两个月前,杜淮北去绿水乡政府找赵刚,想让他给自己调动工作。
  那次,赵刚开着桑塔纳和杜淮北一起去了绿水矿,碰巧矿长出差了。赵刚又去找采煤副矿长,采煤矿长说等矿长回来再说,他做不了主。他们只好返回。
  一个月后一天下午,赵刚给杜淮北打电话说,调动工作的事情已经办好,让杜淮北明天到矿上找经营副矿长拿调动申请书,然后直接去工资科报到,由工资科负责往掘进单位分。
  “下午忽听要调走,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怀抱女儿喜欲狂。晚上举杯不知醉,以后不当采煤郎。”
  那天上夜班,杜淮北几乎是唱着歌儿走进区会议室的,他知道,明天就要调到掘进单位去了,永远与采煤工作面上的单体支柱、梁子、链板机等分别了,今晚一定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在井下,杜淮北觉得自己这个班干得最快乐,简直不是在干活,而是在进行着一种娱乐活动。
  工作快要结束时,杜淮北在风巷抹帽棚碰到了杂活工杨远航,他曾经跟杨远航一起干过活,也算有交情。所以,他打算把自己调走的事跟杨远航说一声。
  “远航,我马上就要调走了。”
  “你要调走了,调哪去?”杨远航又惊又喜。
  “调到掘进单位,具体哪个单位,我现在也不知道。”杜淮北言语中充满着喜悦。
  第二天,杜淮北上窑洗好澡,连饭也没吃,就赶往办公楼找经营副矿长。
  经营矿长拿出杜淮北写好的调动申请书说:“你去采煤矿长那儿,让他签个字,然后再去工资科。”
  杜淮北接过申请书一看,上面除了自己写的字,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的字,他心里纳闷:“赵刚哥不是说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吗,让我直接拿着申请书去工资科,可申请书上连一个领导的签字都没有。现在经营副矿长让我去找采煤副矿长签字,我认识人家采煤副矿长,可人家认识我是谁呀?”
  离开经营副矿长的办公室,杜淮北心里没底了:“看来这事难办了,我找采煤副矿长签字,他肯定不给签。现在也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杜淮北敲开采煤副矿长的办公室,说明来意,然后把申请书递了过去。
  采煤副矿长拿起来看了一下,淡淡地说:“你先到单位让区长签字,然后我再签,区长不签字,我不能签。”
  走在去单位的路上,杜淮北心说,看来这事悬了。果然不出所料,区长接过申请书看了看,又听说杜淮北去了采煤副矿长那儿,他脸一沉:“你还是先让采煤副矿长签字吧,我要是签字了,他万一找来我,说我把人都放走了,我咋办?”
  离开卫立青的办公室,杜淮北像泄了气的皮球。看来这字签不上了。杜淮北立即赶往绿水乡政府,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赵刚说了一遍。赵刚一听,也有点吃惊,他连忙打电话询问经营副矿长。
  聊了大概四五分钟,赵刚笑着跟经营副矿长说再见。放下电话,赵刚对杜淮北说:“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等两天我把手头上的忙完了,亲自去一趟绿水矿。”
  杜淮北只好回家,既然赵刚哥这么说了,也只能这样了。啥时候才能调走,目前还是个未知数。唉!早知道这样,我不该在井下跟杨远航说呀,现在肯定全队职工都知道我要调走的事了,谁知事情却没办成。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呀!
  走到工人村南门口,迎面遇见本队工友陈守候和秦举贤,他们一见杜淮北,立即笑了起来:“淮北,你调到哪个区去了?以后你就不要出这么大的力,快活了。采煤队确实没法干,我们想调走也调不走。”
  杜淮北苦笑:“还没办好呢!”而后,匆匆离开了。
  回到家,杜淮北躺到床上唉声叹气。
  妻子邹影听杜淮北述说了经过,也发愁了:“不是说已经办好了吗?咋是这种结局?”
  “我这几天不去上班了,反正赵刚哥说了,他等两天亲自到矿上去一趟,他亲自出马,事情就好办了。”杜淮北忧伤中带着一丝欣慰,他觉得希望并不是渺茫的,而近在咫尺。
  一直在家呆了一个星期,也没接到赵刚的电话。这一个星期中,杜淮北天天在家睡觉、看电视,无聊至极。到了月底,杜淮北彻底失望了。他又到绿水乡政府去了一趟。赵刚说:“采煤副矿长到外地学习去了,下个月月底才能回来,只能再等一个月了。”
  离开绿水乡政府,杜淮北几乎要哭了:“空欢喜一场哪!”
  既然暂时调不走,还得去采煤五区上班。杜淮北愁啊!我还咋去单位上班,单位谁不知道我调走了。可弄了个把星期我又回去上班,这算啥呢!
  算了一下,这个月该上中班了。那天,杜淮北早早吃了午饭,然后骑着自行车去矿里。
  当杜淮北很难为情、极不情愿地走进会议室的一刹那,会议室里的工友们都把目光投向了他:“淮北,今天不上班了吗?调走了也不打声招呼,掘进单位的活儿轻快吧……”工友们笑着问长问短。
  “我没调走,还在采煤五区干!”杜淮北说这话时,感觉脸上有点发烧,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哄我们了,秦举贤前天还说在井下看见你和掘进单位的人一起干活呢!”工友陈浩鑫笑着说。
  “唉!区长不愿意给我签字,要不然我现在已经走过了。”杜淮北忙找借口,好给自己台阶下。
  “掘进八区有个工人,根本没经过区领导签字,就调走了。他跟矿领导有亲戚,朝中有人好做官哪!”工友王哈哈说起了风凉话。
  杜淮北不再吱声,反正自己没调走,越解释越显得自己能力差。
  杜淮北想调往掘进单位,原以为十拿九稳,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让杜淮北很没有面子。
  既然调不走,还得在采煤干。工友们的一些风凉话杜淮北没少听,只能装作没听见。
  那天,杜淮北跟工友张小小一起干活。
  张小小问:“听说你想调走,区领导不给签字。”
  杜淮北苦笑:“中间环节出了错。”接着便把经过说了一遍。
  张小小一笑:“我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事,找人想调走,人家让我自己拿着调动申请书去签字。这好比指着兔子让你去撵,能撵上吗?结果没办成。唉!啥时候才能熬到退休。”
  杜淮北知道张小小是城镇采掘工,介于正式工和劳务工之间,可以干到退休。煤矿劳务工是最低等的工种,没有人拿你当回事,只有干活的时候才能想到你。
  张小小说:“你真不适合干采煤,调又调不走,干两年干脆回家,种地也比采煤强。”
  杜淮北说:“不瞒你说,我还得找人调走,虽说掘进也得下井出力,但比采煤轻快一些。”
  张小小叹息:“哪有那么好调的,没有相当的关系,不好调呀!”
  杜淮北不再吱声,越解释人家越嘲笑自己。是呀,有的人不吱声就调走了,而且都是辅助单位,我杜淮北咋呼了几天,弄得满矿风雨,到最后还是没调走,丢人呀!实在调不走,我就不干了,就像张小小说的回家种地,反正不能在煤矿久呆。”
  从那天起,杜淮北在井下变得沉默寡言了,只是拼命地上班,一连三个月都没歇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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