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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1

作品名称:矿山农民工      作者:蔡进步      发布时间:2015-03-08 10:35:23      字数:4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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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矿上又招了一批新工人,据说都是本矿职工子弟,这些新工人全部充实到几个采煤区,采煤五区分了三十六名。
  杜淮北心说:“这些人真憨,到哪儿不能弄碗饭吃,非得到煤矿下井。等着看吧,他们干不了多长时间,肯定得辞工,采煤队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杜淮北说的一点都不假,再有性格的人,一旦来到煤矿,性格都得变,你就是一块石头,也得把你磨得有棱有角。
  新工人下井,杜淮北就成了老工人,新工人喊他师傅。其实,在煤矿,人人都可以称师傅。杜淮北下井第一天,一位四五十岁的职工竟然喊他老工人,弄得杜淮北十分纳闷。他向师傅说起此事,师傅笑了,在井下如果不知道一个人的名字,无论年纪大小,都可以喊老工人或者师傅,这一点谁也不会见怪的。
  新工人分到队里,杜淮北就不能当小工了,他便和几个进矿半年、一年多的职工搭档采煤。
  杜淮北经常轮流跟孙虎、李建立、高雨可三个人搭伙计,这三个人在杜淮北心目中印象都不好。
  孙虎人高马大,可好讹人,又喜欢喝酒。只要在井下跟孙虎近距离接触,便能闻到酒味。
  李建立身材也魁梧,缺点是干活太慢,无论啥时候,他都是不紧不慢。正可谓: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李建立脾气还大,不管他干错什么,你都不能说他,说轻了,他把手中的工具一扔,立马上窑。要是说重,他操起工具就要跟你拼命,队长也拿他没有办法。
  高雨可更“高”,人送外号“半条命”。据说有一次在井下,一名职工跟高雨可动起了手,两个人一人操手镐,一人抡铲子,打得难分难解。最后,有职工把队长喊来,他们才停止“厮杀”。队长刚要训斥他们,只见高雨可突然仰面摔倒在地,人事不省,在场的人吓坏了,无论怎样呼喊,高雨可两眼一直紧闭,就是不吭声。队长认真给高雨可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哪儿有伤,可高雨可就是不睁眼,队长急了,一边汇报给区值班,一边派人把高雨可抬上窑。经诊断,高雨可哪儿都没伤。医院给他开了两天药,吊了两天葡萄糖。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跟高雨可动手了。高雨可也常在井下说:“我怕啥,我就剩半条命了,谁跟我斗我都奉陪!”话又说回来,谁犯得上跟他怄气,辛辛苦苦挣两个钱不容易,万一他往那儿一躺,谁承担得起呀?
  杜淮北跟这三个人搭档时也头痛,不过杜淮北心善,不管他跟这三个人中的哪一个人搭伙计,他都尽力去干,从来不说他们。所以,这三个人都喜欢跟杜淮北一起干活。在这三个人当中,杜淮北最不喜欢跟孙虎一起干活。虽然他们都被职工们称为“甩子”,可孙虎比那两个人懒得多,喜欢讹人。井下采煤队两个人一组,你少干了,别人就得多干,一天两天行,时间一长,谁受得了。
  就拿今天来说,杜淮北赶到工作面回掉了五棵支柱,孙虎也没露面,而上下组的小工早就来到了。杜淮北只好一个人轧拔柱器,一个人抱柱子。回到第七棵支柱时,孙虎还是不见踪影,杜淮北再也忍不住了。他气呼呼地大喊:“往上传,让队长下来,我一个人咋干?”
  话音刚落,孙虎一步三摇地来到了面前:“秀才,不好意思,我刚才拉肚子,晚来了一会!”
  杜淮北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心说:“晚来一会,我回掉七棵柱子了,一棵柱子最少也得五分钟,你咋有脸说只晚来一会!”
  杜淮北转念一想,官不差病人。听说孙虎拉肚子,杜淮北同情起来,他深知拉肚子的痛苦和难处。
  回柱子的时候,孙虎悄声对杜淮北说:“秀才,我刚才在家具房药包里偷拿十根炸药,等会装药时,咱全部加在炮眼里。你放心,跟我一个组,我不会让你练手镐,药装得重,炮放得好,你一个班最少得少攉四五吨煤。”
  杜淮北尽管讨厌孙虎,可这伙计还得搭,活还得干。
  两个小时候后,工作面的炮全部放完。
  一走进工作面,杜淮北惊喜地发现,自己所分的二十棚窑,炮放得十分漂亮,挂梁子毫不费劲,一手镐都不用扒。再看上下茬李畅和方阳两个组,他们的炮放得一塌糊涂,跟狗啃的一样,挂一个梁子没有十分钟肯定不行。
  李畅和方阳两个人气得嗷嗷叫,一起大喊重新打眼补炮。
  孙虎笑着对杜淮北说:“秀才,我刚才说的咋样,一手镐也不要你动。你看他们两个组,如果不补炮,一个梁子也挂不上。补炮,一个眼十块钱,这下子够李畅和方阳两个组喝一壶的了。”
  杜淮北心说:“别看孙虎这家伙偷懒耍滑又讹人,关键时候他还真有点子。如果今天他不偷拿十来根炸药,我们这个地方的炮也会放得跟狗啃的一样。别笑话人家李畅和方阳两个组,我们老家有句俗话,笑话人不如人,娶个媳妇卖黄盆。至于队长咋处罚他们,那就不是我能问得了的了,不处罚他们就更好。”
  杜淮北和孙虎开始挂梁子,第一个梁子刚挂好。孙虎笑着走上迎头:“秀才,刚才你回柱子累得不轻,我又晚来了一会,心里过意不去。今天我在迎头干,你在老塘攉煤,权当歇歇!”说着就把杜淮北手里的手镐夺了过去。
  杜淮北一听,心里热乎乎地:“都说孙虎讹人,憨懒刁,今天他咋变了呢?莫非被我的善行所感动,他良心有所发现。不管咋样,人家孙虎主动要求上迎头,这还让我说啥呢?”
  杜淮北以前就是专门干小工的活儿,他对小工的作业程序轻车熟路。先把老塘里的梁子搬过来递给迎头大工,然后插水平销子,再递上一片小笆和五根塘材,这样,一个梁子就挂好了,也就等于挂好了一棚。
  杜淮北递梁子时,他突然感觉这次递梁子跟以往有所不同。以前给大工递梁子时,只需把手伸向老塘,就把梁子拉过来了。今天费劲了,因为装药时装重了,迎头煤的五分之二被链板机拉走了,有五分之二还多的煤崩进了老塘,迎头还有不到五分之一的煤在迎头。因崩井老塘的煤较多,把靠在老塘里的梁子埋得只露出十分之一,原来放炮煤少,每次只能埋住十分之一,跟今天截然相反。杜淮北每次拿梁子,都要费老大的劲,不用劲拿不出梁子。一连拿了两个梁子,看看老塘里的淤煤,杜淮北好像突然明白了孙虎为啥今天抢着要上迎头,老塘里的煤比迎头煤多一半还得拐弯。
  “我白活这么大了,自己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杜淮北在心里后悔不迭。
  果然不出所料,杜淮北的老塘煤才攉完一半,孙虎就把迎头煤出完了。不是杜淮北磨时间,他比孙虎干得卖力,只是老塘煤太多,距离链板机又太远。杜淮北满脸汗水,光着脊梁还嫌热。而孙虎脸上一点汗都没有,工作服装穿得整整齐齐。
  杜淮北认为,等孙虎攉完了迎头煤,他肯定会来帮我攉老塘煤。
  这时,孙虎走了过来:“淮北,不要慌,歇会再干。李畅和方阳两个组梁子还没挂好呢!你先歇着,我肚子有点疼,我到风巷解手去。”说完,孙虎把铲子扔在人行道,哼着歌儿向上风巷走去。
  杜淮北心里暗骂:“我的亲乖乖,老子被你骗了!你是真解手还是借口到上风巷躲懒。懒驴上套,不屙就尿。你孙虎就是一头标标准准的懒驴,你到风巷去屙尿吧,老子不让你帮忙,照样把老塘煤攉完。”
  因为心里有气,所以杜淮北把铲子抡得飞快。汗水流出来,痴心掏出来。杜淮北把所有的煤攉完时,孙虎也没回来。
  “淮北,看你热的,慌那么很干啥?人比人气死人哪!你跟孙虎一组,你看人家孙虎可会享受,在风巷抹帽棚都睡着了,一大意还能冻感冒呢!”职工王帅笑着从风巷方向走来。
  一听说孙虎在风巷抹帽棚睡觉,杜淮北心里很不高兴:“狗日的孙虎,我在这儿攉煤累得要死,你却在风巷睡觉,这是人干的事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在。杜淮北决定去风巷看看。不然,会冤枉人家孙虎的。
  赶到风巷抹帽棚,杜淮北见一个人正仰面躺在一块大笆上,鼾声如雷,睡得真香啊!走近了一看,正是孙虎,睡得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杜淮北恨得咬牙切齿,他想用脚踢醒孙虎,转念一想:“我一不是队长,二不是安监员,我凭什么踢人家孙虎。”可不治一治孙虎,杜淮北胸中的恶气又出不来。站了一会,杜淮北眼睛一亮,他脸上露出了笑容,立即返回工作面。
  在张朝军组段内,安监员田立正盯在现场。工作面一百五十多棚,只有张朝军这八棚窑顶板破碎。而这八棚窑只放了底眼,顶眼没敢装药,怕震掉了顶板。所以,张朝军只好用手镐一点一点地扒梁窝。安监员田立怕出事,一步也不敢离开,防止张朝军违章操作。
  “田师傅,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杜淮北止住了脚步。
  “呦,采煤五区的记者呀,我正想找你呢。哪天给我写篇稿子,让我也爬爬咱矿的电线杆子。“安监员田立一见杜淮北,立即满脸堆笑。
  “矿广播站?你的要求太低了吧。如果你的事迹突出,我让你到青山矿工报上露一下脸。”杜淮北不以为然地说。
  这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田立能笑掉大牙。可杜淮北一说,田立一百二十个相信。他经常在淮海矿工报上看到杜淮北的稿子,从内心深处对杜淮北有一种崇拜。
  “记者,有啥问题,请问吧!但是别太难,要不然我回答不出来。”
  “什么是‘三违’?”
  “这个问题简单。所谓‘三违’,就是违章指挥、违章操作、违反劳动纪律。你问这干啥?”
  “那井下睡觉算不算‘三违’?”
  “肯定是‘三违’,凡是在井下睡觉的,一旦发现,一律进‘三违’学习班,另罚一百块钱。”
  “我刚才看见风巷抹帽棚有一个人在睡觉,两条腿伸的一般长,可我不是安监员,也管不住他,万一顶板掉了矸石砸在他脸上,后果不堪设想,你快去看看吧!”
  田立一听,脸上的笑容顿失,他问杜淮北:“你没看清是谁吗?”
  “好像是通风区的放炮员或者测气员,我不认识。”
  田立立即赶往风巷。走到机尾二节处,迎面看见孙虎从风巷走来。孙虎一脸睡意,走路左摇右晃。
  “孙虎,可是你在风巷睡觉?”田立绷着脸问。
  “骂哪个狗日的睡觉!”孙虎赌咒发誓。
  见孙虎这样,安监员田立也不好说啥。俗话说,捉奸要双,捉贼要赃。无凭无证,再咋说孙虎也不会承认自己在风巷,他这种人田立了解,属于那种不按倒不拉屎的人。
  孙虎回到自己组段内,见杜淮北正坐在那儿歇息,他笑了笑:“你说可邪乎,刚才安监员田立说我在风巷睡觉,我拉肚子拉得连裤子也提不上,哪有时间睡觉。你的老塘煤攉地这么快,都攉完了,辛苦啦!”
  见上下组的煤还没攉一半,孙虎便斜靠在老塘的一棵柱子上睡了起来。不大一会,孙虎的鼾声就响了起来,跟打雷似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杜淮北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孙虎,醒醒,你这次还说啥?谁让你睡的觉?”
  杜淮北扭头一看,安监员田立不知啥时候来到了孙虎跟前。
  “孙虎,这次你可嘴硬了?井下睡觉属于‘三违’行为,你明天到安监处学习吧。记住,别忘了!”
  一听说孙虎真要进“三违”学习班,杜淮北同情起来,下一个井不容易,一个班辛辛苦苦也挣不了一百块钱。只要进了“三违”学习班,就等于两个班白干了。
  “田师傅,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别报孙虎‘三违’了,采煤工人不容易呀!你放心,今天你放孙虎一马,我会铭记在心。以后多给你写稿子,让你多爬爬矿里的电线杆子!”杜淮北几近乞求。
  “唉,淮北,你这人的心太善良了。今天除非是你求情,换第二个人我都不同意。就算是你们区长,我也得驳他的面子。”田立情绪有点激动。
  末了,田立意味深长地对孙虎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做事千万别太绝了。将心比心,不要总把别人当憨子,更不要总是驴跟羊抵头——拿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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