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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39)

作品名称:桑干赤子李玉堂      作者:许世礼      发布时间:2015-03-08 10:41:46      字数:9182

  (39)鱼水深情
  
  山里下了一场大雪,给本来穷苦的山民们又增加了惆怅。旱涝灾害,使他们无果腹之食。日本鬼子进山扫荡,白志沂匪军和乔日成的土匪部队也进山捣乱,把他们仅有的一点粮食和衣物也抢光了,他们只得上山寻找没落净的树叶和野果充饥。一张张菜色的脸上笼罩着愁苦,连孩子们也失去了天真的笑容和活泼的身影,显得呆傻木讷,不少人开始浮肿。
  这期间,为适应形势的需要,察绥支队和雁北支队合编了,合编后的部队称雁北支队,原察绥支队支队长刘苏任雁北支队司令员,政委是陈凤桐。合编后,李玉堂的侦察小分队被编成一个排,李玉堂任排长。
  这是抗战以来最困难的一年。
  日寇和乔军在前山和后山又增加了不少据点,甚至在山里的书堂崖、白马石也建立了据点,八路军游击队和抗日政府被挤在一块很小的天地里。尽管这样,日军还经常轮番对这些地方扫荡,企图彻底消灭抗日力量。
  在残酷的斗争面前,一些人经受不住考验,临阵脱逃了,一些人变节投靠了日军或乔军,一些同志被日伪军或汉奸逮捕杀害了。
  为了对付敌人的频繁追剿,雁北支队改变了活动方式,有时化整为零,活动在敌人据点附近的山村里;有时化零为整,袭击小股日伪军。
  李玉堂领导的三连一排就活动在书堂崖据点附近的后马峪沟里,在这里活动的还有抗日县政府的工作人员,他们一边和敌人周旋,一边帮助山里群众度过荒年。
  旧历年前,部队筹到一些小米,李玉堂领回后,脑子里立刻想到了当地群众。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幕幕让人痛心的场面:村东山腰住着的刘大爷得了病,已经躺倒半个月了,家里没有办法,每天把磨了淀粉的山药蛋渣子掺上榆树皮粉给老汉吃,老汉浮肿得快不行了。村西张大娘的儿媳妇坐了月子,因为没有吃的,儿媳半点儿奶水也没有,小孙孙整天哇哇地哭,张大爷到山外乞讨,讨回点儿馍就嚼着喂孩子馍,讨回点米,就给孩子熬米汤喝,孩子瘦得皮包骨头,随时都有死的危险。房东王大娘老两口饿得快不能动了。 
  村里出去乞讨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一去不回,不知是死是活。这点米,部队的战士们怎能咽下去。李玉堂召开了会议,让大家讨论,这米该如何吃。
  李玉堂在会上说:“同志们,军民本是一家人,这些米虽然是我们的军粮,但我们不能看着群众挨饿而不管,我们应该和群众同甘苦共患难。”
  “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们应该把米分一部分给群众!”
  “我们是人民的军队,要时时刻刻为人民着想!”
  战士们一致表示:“我们和群众是血肉相连的,没有群众,就没有我们,我们的小米应该有群众一份儿。”
  “对!”李玉堂说,“为了帮助群众渡过难关,从今天起,我们每人每天少吃一两米,再掺些糠菜或树叶,换出一两米,支援驻地群众。”
  李玉堂和战友们一起把小米送到群众家里时,用糠菜填肚子的老百姓,颤抖着浮肿的手,流着眼泪说:“这是救命粮啊!”
  李玉堂的房东王大娘,感动得哭出声来:“玉堂啊,你们这是从嗓子眼里抠出来的啊,大娘知道,你们的粮食也不够,还接济我们,我真不知咋谢你们哪!”
  “大娘,咱们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还提那谢字做啥。”李玉堂说。
  收到米,重病的刘大爷很快好起来了,他不是病,是饿的啊。 
  村西张大娘的小孙孙有了吃的,张大娘再不为孙子的生命担忧了。 
  房东王大娘老两口脸上也渐渐有了红色,村里那些老弱病残和儿童的生命保住了,人人都说八路军是救命军。
  过罢年,李生瑞执行任务路过三门城村,给李玉堂捎回一件新棉袄。拿到新里新面的棉袄,李玉堂脑海里出现了继母为他在油灯下熬夜的情景,那一针针一线线,缝进了继母的一片真情,那用布襻儿编织成的纽扣,好精致。他心里一次次呼唤着:“妈,谢谢您!”
  可是,李玉堂没舍得穿那件棉袄,他看到刘大福大爷一家人轮着穿一件破棉袄,心里怪不是滋味,就把新棉袄送给了刘大爷。
  刘大爷见李玉堂穿的棉袄补得里三层外三层,就像百衲衣,说啥也不要。他说:“我不忍心穿啊,李排长,你一定要给,就把身上那件旧的给我,新的你自己留着。”
  李玉堂说:“大爷,我穿惯了这件旧棉袄,新的我穿了不舒服。”
  刘大爷说:“你的棉袄实在不像样了啊,补衲得粗针大线不说,那布还不是一个颜色,哪像当官的穿的衣服,不是我说,连那些乞讨的人也……唉,新的我说啥也不能要。”
  李玉堂把棉袄硬给老汉放下,说:“您不要也不行,我身上这是百宝衣,穿上又暖和又保险,我可是谁也不会给的。”
  刘大爷双膝一跪就要给李玉堂磕头,李玉堂拉着老汉五指变得僵硬弯曲的手,安慰老汉说:“大爷,咱们可是一家人哪,不能分你我,八路军是人民的儿子,你老穿儿子的衣服还用得着这样吗?”
  老汉被搀扶起来了,哽咽着说:“我真没见过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人。人常说,兵匪一家人,从前我们见了兵就躲。如今是军民一家人,八路军和老百姓是真正的一家。我老汉不识字,我断定你们能打败日本鬼子,那些汉奸卖国贼的好日子长不了,神灵会保佑你们。”
  转眼熬过了冬天,但春天的山里并没有多少春意,草没发芽,树没变绿,更让人担惊受怕的是日本鬼子和伪军说不定啥时候就会来扫荡。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就逼着老百姓交出共产党的村干部,交出私藏的八路军,不交就打,就杀人烧房子。
  这天早晨,驻在书堂崖的日伪军三十多人,突然翻过铁甲岭,向李玉堂他们所驻的圣福村奔来,早上出地干活的刘大福老汉看见日伪军从沟里走来,隐下身子,等敌人拐进山弯儿挡住了视线,才一路小跑,回村告诉了李玉堂。李玉堂刚刚集合起全排战士,敌人就进村了。李玉堂想,敌众我寡,且装备悬殊大,硬拼不行,于是对副排长说:“你带领大家撤出村去,我来掩护你们。”
  副排长说:“不行,你是全排的主心骨,还是你带大家撤出,我来掩护。”
  李玉堂果断地说:“服从命令,快撤!”
  这时,敌人发现了他们,叫喊着追了过来。
  李玉堂拔出手枪,伏在一家院子的院墙后面,向跑在前面的敌人开了枪。“砰!”一个伪军被击中倒下了,别的伪军和一名日军指导官,赶紧找能隐蔽的地方趴了下去。紧接着枪口一起对准李玉堂隐伏的地方打起来,子弹打在石头上,撞出一朵朵火花,子弹头摔成了片片。敌人打了一阵,不见有人还击,就从隐蔽的地方爬起来,向副排长他们撤退的地方追去。李玉堂从院墙后退到另一个院子里,照着跑在前面的伪军又是一枪,那个伪军被打倒了, 伪军们又趴了下去。
  敌人见打枪的只有一个人,大着胆子站起来,日军指导官命令伪军包围了村子,要活捉打枪的土八路。
  李玉堂见全排战士都撤出去了,心里轻松下来,慢慢退到村里,想寻找机会撤出去。
  敌人在村外架起了机枪和小炮,部分敌人在日军指导官的指挥下,开始进村搜索。
  李玉堂想,大白天要从敌人的机枪下冲出去很不容易,要是和搜索的敌人决一死战,自己牺牲事小,村里群众必定要受牵连,怎么办?藏起来,对,找一家院子暂藏一会儿,然后再见机行事。
  他贴着墙,退进一家院子,这是刘大福的家,他曾来过多次。
  刘大福看见李玉堂,着急地问:“李排长,怎么,你没走?”
  李玉堂说:“走不出去了。”
  这时,敌人已开始挨门逐户地搜查,男女老幼都被从家里赶到沟底的一块空地上。
  李玉堂急中生智,把枪藏在柴堆里,进屋在水盆里湿了手,从灶里抓一把柴灰,把脸、腿、胳膊涂了一层黑灰色,解开衣扣,把肚皮也抹成了黑灰色,把头发揉得乱糟糟的,把干灰揉了一头,他装扮成个傻子,斜着一只眼,拖着两股黑鼻涕,睡在窗前的台子上。 
  这阵儿,刘大福心里全明白了。
  李玉堂刚躺下去,伪军们就端着上了刺刀的枪进院搜查了,他们看见刘大福问:“你家进没进个八路军?”
  刘大福说:“你看八路军能来我这家?”
  伪军进屋赶出了刘大福的老伴和闺女,喊喝着:“都到沟底集合去!”
  他们在院里乱翻,刺刀扎进荆条编的粮囤里,在柴堆捅了一阵,又翻开了存放山药的地窖。临走,来到李玉堂跟前说:“你也走!”
  刘大福说:“他是个傻子,让他出去干啥?”
  伪军说:“不行,太君说了,不许家里留下一个人,统统出去!”
  李玉堂被拉了起来。他斜着眼,傻笑着说:“嘻嘻,到沟底耍去,走,走,耍去。”嘴角的涎水流到下巴颏儿,那破破烂烂的衣服,那敞胸露肚的脏污样儿,谁见了都觉得傻得恶心。
  全村人都被赶出来了,鬼子指导官“哇啦哇啦”说了一阵,伪军队长说:“太君说了,刚才有个八路军在村里,谁要说出他藏在哪里,大大有赏,要是不说,把你们统统枪毙!”
  人们抬起头,前后左右地看着。
  “对,你们好好看看,是不是他现在就在你们中间,说出来,要钱给钱,要粮食给粮食。”伪军队长说。
  李玉堂傻笑着,一会儿走到伪军跟前,一会儿走到人群里,还从腋下掏出虱子在伪军站着的石头上玩儿。
  村里的人们几乎都认出了他——八路军的李排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怎么李排长被困在村里了?”“那些八路军哪去了?”有的人想。大人们怕孩子不懂事,悄悄往人后扯着孩子。
  “说不说?”伪军队长提高嗓门儿问。
  人们不出声。
  “好,不说,看看老子的皮鞭厉害,还是你们的皮肉厉害。”
  伪军队长从人群中拉出一个老太太,李玉堂偷偷瞅一眼,是房东王大娘。
  伪军队长正要打,被日军指导官拦住了:“老太太,八路的在哪里?皇军大大的好,说出来,大洋的给你,嗯?”
  王大娘说:“八路军早跑了,这里都是老百姓。”
  日军指导官叫原野,是个杀人的魔王,他奸笑一声说:“都是老百姓?嘿嘿。”
  原野突然把在伪军队里傻笑的李玉堂拉出来,瞪着眼质问:“他的,什么的干活?”
  李玉堂用黑手指一指鬼子的眼睛:“嘻嘻,傻……傻样儿,嘻嘻。”
  人们的心悬了起来,刘大福老汉从人伙里往外挤。
  “八格呀噜,他的,土八路的,是不是?”原野逼问王大娘。
  王大娘说:“他是傻子,傻子怎能当八路。”
  刘大福慌忙走到原野跟前:“太君,他是我的傻儿子,你别吓着他。”
  原野逼视着李玉堂,伪军们把枪口都对准了李玉堂。
  李玉堂“哇”的一声哭了:“爹——打……打人。”哭着,嘴角的涎水流下来拉成了线。
  刘大福过去护住李玉堂说:“傻儿子,太君跟你玩儿呢,别怕,啊!”
  原野和伪军们都审视着刘大福,李玉堂斜着一只眼,用呆滞的眼光,傻愣愣地看着原野和伪军们,把唾沫从歪着的嘴里往伪军们站着的地方唾,但总是唾不出去,全流到了下颏儿前……
  副排长带队撤出村子,并没走远,他们见排长没有撤出来,知道被敌人围住了,就隐藏在荆棘丛后面向村里看,见伪军从各家往出驱赶老百姓,当全村人集中在沟底的空地上时,他们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是的,排长被困住了。
  副排长当机立断,安排一班长带人绕到北山头,二班长带人到西山头,他和三班长带人绕到南山头后面。
  副排长一声枪响,三面山头上都响起了枪声和“冲啊,抓活的”的喊叫声。
  原野听到三面枪响,以为八路军大部队过来了,慌忙带着伪军往村外撤。
  敌人跑了,副排长和战士们从山上跑了下来,向敌人跑的方向打了一阵枪,返回村里,和群众一起把李玉堂围了起来。
  王大娘抓着李玉堂的手说:“玉堂啊,吓死大娘我了,你真是胆子大啊!”说着大娘又笑了起来,“我的娃啊,你那傻样儿,要不是在敌人面前,真能把全村人逗得笑死呢。”
  李玉堂说:“大娘啊,这是被敌人逼的,着急了什么也得干啊。”
  李玉堂的脸还没顾上洗,脸黑显得牙齿特别白,眼睛里的眼白也特别醒目。战友和老乡们看着都嘻嘻哈哈笑起来。
  副排长问:“排长,你是不是演过戏?”
  一班长秦二邦说:“副排长,你没听说过排长第一次装傻子到砂河附近侦察?那才像呢,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
  刘大福老汉用红陶盆舀来半盆清水,里边放着一块旧毛巾,在人群里钻来钻去,钻到李玉堂身边,摸了湿毛巾递过去说:“傻孩子,还不把脸洗一洗,多险啊!”
  李玉堂笑着接过毛巾,擦去了脸上的黑,又去擦身上的,一股山风吹来,李玉堂打了个寒战,用冷水擦过一阵儿,身上反倒热起来。老乡和战友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非常热闹。
  有的说:“今天要是迟打一会儿枪,非出事不可。”
  有的说:“迟打也没事儿,刘大爷已经认李排长是自己的傻儿子了。”
  还有的说:“就是刘大爷不认,李排长也有办法呢,李排长是八路军里最机智最勇敢的干部,啥戏都会演的,你们没见,李排长已经哭了,哭得多像……”
  不管别人说什么,李玉堂心里有一点清楚,没有人民的保护,演技再高也没用。
  洗罢脸和身子,李玉堂倒了水,把盆和毛巾递到刘大爷手里,同时,用双手握了刘大爷的手说:“谢谢您了,刘大爷,今天不是您及时报告,咱们非受损失不可。”
  刘大福含着眼泪说:“这还用说谢,咱们是一家人嘛,不是你们帮助,咱村不知要饿死多少人呢,就是饿不死,鬼子汉奸也不让你好活,该谢的是你们。”
  乡亲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是啊,李排长,该谢的是你们。” 
  “你们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李玉堂说:“大爷大娘们,兄弟姐妹们,日本鬼子和汉奸们是不会让我们安宁的,但我们只要提高警惕,军民一条心,敌人就占不到咱们的便宜。”
  人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散开了。在回家的路上,大家仍在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事,骂鬼子汉奸不让老百姓活,说近日又搞什么经济封锁,眼看连盐也吃不到了。没有盐,可真受不了,想下山买点盐,听说据点里的日伪军在各条路口都卡着,发现带盐的就没收,有的人还被按八路军的探子抓起来下了监狱,前几天东沟一个老汉被活活打死了。
  听了这些话,李玉堂记在了心里。他想,是啊,生活中怎可以没有盐呢,上次刘司令员在开会时讲过,要想办法粉碎敌人的封锁,为山区群众解决食盐问题。
  回到住处,李玉堂走进房东王大娘屋里,对大娘说了群众缺盐的事。
  王大娘说:“是啊,我们家也有十多天没吃上盐了,玉堂啊,你得想办法帮帮大伙。”
  李玉堂说:“大娘,我正在想办法,和您说,就是想让您给参谋参谋。”
  王大娘说:“你抬举大娘了,大娘一个妇道人家,脑子又笨,又上了年纪,哪能给你想出个好办法呢?”
  李玉堂哈哈笑着说:“大娘您好谦虚,谁不知道您年轻时是全村出了名的巧媳妇,如今虽然老了,村里有啥事还不是找您讨主意?”
  大娘乐得仰了身子笑,笑罢,寻思了一会儿说:“鬼子和汉奸把进山的路都卡死了,要想把盐运回来,我看还得你们帮忙呢。”
  李玉堂说:“让我们干啥都可以,只要能把盐给大伙买回来。”
  大娘说:“我山外有个妹妹,不妨先让外甥们把盐买回家,咱们再派人黑夜去取。那时候,让你大爷带你们去,他记得一条进山的小道,鬼子和汉奸们不一定知道,从那儿绕过敌人的卡子,进了山,就归了正路。记得我年轻时还走过那条路呢,虽然难走点,总比别的路保险。”
  李玉堂高兴了:“看看,还是您有办法嘛,到时我们保护群众去取盐,就是被敌人发现了,有我们在也不至于吃亏。”
  “对对对,只要有你们,肯定是吃不了亏的,玉堂啊,这回又要给你们添麻烦了。”大娘用手抿着花白的头发说,“几时去你说一声,我叫老头子做好准备。”
  李玉堂说:“我安排一下,大娘,您真好,我先谢谢您了。”
  “看你说的,只有我们感谢你们,哪有让你们感谢我们的道理?”
  经过研究,李玉堂安排各班分头下去登记各家的用盐数量,收了钱。没钱的人家,李玉堂就把排里的菜金先暂垫进去,托房东老大爷出一趟山,把盐买好,运到山脚下的外甥家里。
  这天下午,房东王大爷带着村里十来个青壮劳力出了山。随后,李玉堂也带着全排战士到路上接应。快到山口了,李玉堂看好了地形,让田小虎和秦二邦跟着王大爷下山,以应付突然发生的事变。他和接应的战士们就埋伏在山道下面的酸枣树丛里。
  四面是山,阳坡还泛着枯黄。山里除了鸟的叫声和偶尔一两声野狼寻找伙伴的呼唤,再没有别的声音。太阳在西山那边下沉着,红红的一个大圆,西天像烧着了大火,映得半个天都是红色。
  刚埋伏下来,战士们围到了李玉堂身边:“排长,反正离接应的时间还早,讲个故事吧?”
  “不行,万一有敌人,暴露了目标,可不是玩的。”李玉堂说。
  “这个时候了,敌人不会进山了吧?”
  李玉堂说:“敌人进山从来不看时候,只要有密探送了情报,啥时候都可能进来,咱们被抓走的一些同志,并没有时间规律。”
  那个战士不说话了。
  又一个战士说:“这种地方,敌人不会来吧?”
  “这是路,怎么不会来?”一班长反驳道。
  “注意,有人!”那个被大家叫做“狗耳朵”的战士把耳朵贴在地上,忽然提醒大家。
  李玉堂也把耳朵贴下去,他的耳朵也特别灵。他听见果然有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厉声道:“不准说话,埋伏好!”
  没人敢说话了,都把身子隐藏好,警惕地听着上边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说话声传过来:“王德贵,你这回的情报准确吧,要是扑了空,有你狗日的好受的。”
  “队长,这回保证准确,我亲眼看见八路军的一个病号在村里养病,我连住处都探好了,敢保证一捉一个准。”
  “那就快走!”
  一伙人加快了脚步。
  原来是日伪密探王德贵带着东安峪据点的伪军,进山捕捉八路军病号。
  李玉堂想,要是不把这伙敌人打倒,那位病中的同志必遭杀身之祸,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定能取胜。
  李玉堂从腰里抽出手枪,向战士们示意:上!十来个伪军刚从他们上边走过去,李玉堂跃身而起,冲上了山路,从敌人背后开了枪。“打!”“缴枪不杀!”“冲啊!”战士们一个个像山豹一样敏捷,向敌人冲去。
  敌人想也没想到,这里会埋伏着八路军,枪在肩上扛着,根本来不及还击,等明白过来,已有两个中弹倒地,别的伪军都像受惊的兔子向山沟里钻去。   
  李玉堂瞅准那个没带枪的家伙紧追不放,一直追到一面山坡上,那家伙没地方躲藏了,还拼着命地跑。李玉堂厉声喊道:“站住,不站住就打死你!”
  跑着的正是密探王德贵,他知道八路军最恨的就是他这种人,被捉住绝对活不成,所以,他根本不理会李玉堂的喊声,仍然弓身往上边跑。
  李玉堂举枪照着王德贵的屁股打去,“砰”的一声,王德贵应声倒下了,屁股上挨了一枪,鲜血从裤腿流出来。
  李玉堂追上去,踢了他一脚,喊道:“起来!”
  那家伙忽然一翻身,手里举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向李玉堂刺来。李玉堂向后一跳,跟着一踢,王德贵手中的匕首被踢飞了。
  王德贵还想逃命,抱着头向山下滚去。李玉堂举起一块石头,照着王德贵砸过去,石头没砸中,却随着王德贵往山下蹦,蹦了两下,第三下蹦到了王德贵腹部,王德贵的命被石头取走了。那石头把王德贵留在半山腰,自己夹滚带蹦往山下飞,一直飞到了沟底。
  李玉堂回到埋伏的地方,战士们都回来了,尽管没有抓到逃跑的敌人,但打死三个家伙,得了两条枪和一些子弹,还救了那位病中的同志。一个意外的收获,给埋伏得有些无聊的战士们增添了一阵激动,一阵欣喜。
  夜幕掩埋了大山,天上的星星越来越多,东天一轮圆月悄悄从山的皱褶中拱出来,给山里处处增加了神秘。
  李玉堂他们焦急地等待着,按估计,取盐的队伍早该到了,可为什么还不见影子?是发生了意外,还是……李玉堂不敢多想。 
  他正要带队到山外去接应,忽听得两声“啪啪”的击掌声传过来。
  “排长,他们回来了!”有个战士低声说。
  李玉堂和战士们高兴地站起来,“啪啪啪”回了三声。
  只见一行黑影出现在山道上,秦二邦低声叫道:“排长!”
  李玉堂听到叫声,高兴地迎了上去:“还顺利吧?”
  秦二邦说:“路上有敌人的巡逻队,为了安全,王大爷领我们多绕了一段路,排长,等急了吧?”
  “是有点儿担心,来,大家帮老乡背一程。”李玉堂说罢从王大爷身上取过盐袋背在自己背上。
  王大爷抢着不让,还是没有争过。
  老乡们都不肯让战士们背,互相争夺着。
  李玉堂说:“大伙儿不要客气,山路长,咱们交替着背,谁也别累着了。”
  老乡们听了,只得罢了手。
  战士们抢过盐袋,都兴奋地给老乡们讲刚才的奇遇。
  秦二邦说:“哦,我们误了一场好戏。”
  山道很难走,又是夜行,还不能举火照路,大家都走得小心翼翼的,好在有月亮,月亮越爬越高,大山的阴影愈来愈少。在王大爷的带领下,开始大家走得很慢,王大爷手里拄着一根木棍,边走边探着前面的路,提醒着后面的人。翻那座最陡的山峰的时候,月亮爬上了头顶,山上的沟沟坎坎都能看清了,大家的行进速度快起来。
  突然,走在李玉堂身后的田小虎叫了一声,“哎哟!”
  李玉堂回身关切地问:“怎么了?”
  田小虎坐在地上摸着脚,轻轻地呻吟着,“排长,我把脚崴了,哎哟,好疼。”
  李玉堂蹲下身,为田小虎搓了一阵,田小虎感觉不怎么疼了,但站起来一走,又疼得钻心。 
  “排长,我不能走了。”
  李玉堂把盐袋递给身后的一个战士,扶起田小虎,“来,我背你走!”
  “排长,这……”田小虎迟疑着。
  “这什么,走!”
  田小虎趴在李玉堂背上,心里好难过,心里说,我真没用,又给排长添麻烦,个子比排长还高,体重又比排长重,却让他背着。
  李玉堂背着田小虎,开始还不觉得沉重,走了一程,肚子咕咕叫起来,中午一顿饭,吃的是小米拌树叶,本来就没有吃饱,加上刚才和伪军打了一小仗,又早就过了晚饭时间,追捕王德贵时就感到有些体力不支,这阵儿爬坡过坎,上上下下,越走越觉得背上的田小虎沉重,越走腿上越没有力气。他身上直冒虚汗,但仍然咬牙坚持着,在爬一个陡坡时,忽觉得身子像抽去了筋骨,瘫软了下去,大脑“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排长!排长!排长你咋啦?”田小虎被摔到了一边,忍痛爬过去一看,李玉堂昏过去了, 
  “副排长,排长昏过去了。”
  副排长和战士们、老乡们围了过来,几位战士把李玉堂抬到平坦的地方,为他掐了“人中”,又去胸前按摩,按摩的战士只觉得排长一身的冷汗,对大伙儿说:“别怕,排长是由于饥饿和劳累昏倒的,一会儿就醒过来了。” 果然,李玉堂很快苏醒过来了,他问大家:“怎么回事?”
  大伙说:“你昏过去了还不知道?”
  李玉堂笑笑说:“没事了,没事了,赶路吧。”他还要背田小虎,田小虎说啥也不让背了,连别的战士背他,他也不答应,只是要过了王大爷手里的木棍,一个人拄着棍子,单腿着地跟在队伍后面,秦二邦一边轻轻扶着他。李玉堂不放心,一直在后面照应着。
  驻地老乡有了盐吃,都喜欢得不得了,夸八路军和老百姓一条心,老百姓有啥难处,八路军就帮助排忧解难,军民真和一家人一样。
  可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天,李玉堂和全排战士就接到了上级让他们向浑源南山转移的命令。 
  子弟兵要走了,和他们朝夕相处的老乡们都流着眼泪来到村口。
  王大爷和王大娘拉着李玉堂的手说:“孩子,要多保重啊,我们盼你们早点儿回来。”
  李玉堂说:“大爷、大娘,我们会回来的。”
  刘大福老汉老泪纵横,一直把李玉堂他们送过一个山头才返回来。他返回村的时候,村里的男女老少还在村口站着,一个个眼睛红红的,不少人担忧地议论:“八路军一走,日本鬼子和汉奸乔日成又要来捣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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