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瞳茗被从门外传来的叩门声惊醒。瞳茗听见声音，从床上下来，推开门。门外，是打杂的伙计。伙计的手里握着一只信封。信封上被人贴上了一道偌大的封条。
　　“什么事啊？”瞳茗打了一个哈欠问。
　　“这是您的信。”打杂的伙计答道，之后把那封信递到瞳茗的手里。
　　“信？”瞳茗接过信封看了看。信封上，只有一个用红泥盖上的私印。
　　“是啊，”打杂的伙计听后继续说道，“是我今早出门时，一个人交给我的。那人先问我来福镖局有没有一个叫做赵瞳茗的人。我说有。那人听了就把这封信交给我，说趁早把这封信交给您。”
　　“那这么说，那人你认识了？”瞳茗听后问道。
　　“不认识，”打杂的伙计接下去说道，“再说，那人一身江湖打扮。说话时，口音听起来也不像是本地人。”
　　“不像是本地人？”瞳茗把信封收好，之后回到房里。等打杂的伙计走远，瞳茗才把信封拆开。信封内，是一张对叠的宣纸。宣纸上，被人用毛笔写下几个大字。那几个字的用墨极重，有的字透到了宣纸的背面，在宣纸的另一侧染上一层模糊的墨迹。
　　瞳茗打开宣纸，在心里小声念到：在下知君之事久矣。今吾欲急见君。若君无往，休怪在下无情。在下虽愚钝，然君欲杀镖局同仁之事，在下悉知。落款是风花酒楼。在风花酒楼几个字的下方被人签上了岳南冲的名字。瞳茗念完。信纸，从指间滑落。整个房间仿佛霎时凝固起来，包括从瞳茗的前额淌下的虚汗。
　　风花酒楼里，岳南冲正和绣瑛、瑛成喝酒。浓郁的酒香在四周弥漫、沁人心脾。
　　“现在咱们已经来到了来福镇。既然前辈这么肯定凝霜剑以前就封印在霜芒山附近，那现在找到剑就不是什么难事了，”绣瑛喝下一大碗酒，之后说道。
　　瑛成听后，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但被岳南冲抢在前面，“不过。就算凝霜剑现在和我们近在咫尺。我们也不能高兴得太早，放过每一个细节。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时，这样的事，靠的是本事，但也少不了运气。”停顿片刻，岳南冲继续说道，“当然了。以后还得长期烦劳两位。还请两位不要见怪。”岳南冲笑了笑，起身向绣瑛和瑛成各敬一杯酒。
　　“前辈客气了，”绣瑛答道，“有什么事，前辈以后只管吩咐便是。“绣瑛的话音刚落。包厢门外传来几声叫门声，“客官，楼下有位客人求见。”
　　“让他进来吧，”岳南冲大声说道，之后把门推开。
　　“那既然前辈有客人来访，我和瑛成就先告辞了。如果有什么线索，我和瑛成晚上再过来，”绣瑛说完，和瑛成一起从包厢出来。
　　等绣瑛和瑛成走出包厢，岳南冲对刚才叫门的店小二吩咐几句。没过多久，酒桌上的残羹剩菜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瓶陈年酒和两小碟牛肉。
　　绣瑛和瑛成从楼上下来时，瞳茗正一个人急匆匆向风花酒楼的二楼走去。瞳茗的身上穿着便衣，腰间随身挂着一只玉佩。绣瑛和瑛成回过头看了看，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蹊跷，但又看不出丝毫异样。
　　“姐，那个人该不会是前辈要见的人吧，”瑛成说着，向瞳茗远去的方向看去。
　　“我想应该不是，”绣瑛摇头道，“前辈是江湖之人。所交的朋友多半是江湖义士。刚才那个人应该只是巧合罢了，”绣瑛说完，笑了笑。之后两个人向风花酒楼外走去。
　　风花酒楼二楼的包厢里，岳南冲正用细口酒瓶给瞳茗斟酒。
　　“请问，这位就是赵瞳茗，赵公子吧？”岳南冲说道，将摆在自己面前的一小盅酒一饮而尽。
　　“是，是。在下赵瞳茗，还望侠士多多指教，至于……”至于后面的话还未出口，便被岳南冲推回肚中，“诶，咱们初次见面也算是有缘相会了。有什么话，等咱们喝上几盅后再说也不迟。”
　　“也是，说的也是，”瞳茗说完，看了看酒盅里的酒，之后也一口饮下。
　　“赵公子听口音应该是来福镇本地的人吧？”酒过三盅，岳南冲开口问道。
　　瞳茗点了点头，但没有说话。瞳茗的身上积了一层厚厚的汗渍。一双腿靠在凳子上，仍旧不自觉的微微发颤。
　　岳南冲抬起眼看了看瞳茗，之后笑了笑，“赵公子不必紧张。我想赵公子应该是多虑了。我这次来请赵公子并不是有意揭穿赵公子什么。只是想和赵公子合作罢了。”岳南冲说完，又替瞳茗把酒盅里的酒斟满。
　　“那，你要怎么合作？”瞳茗听后赶紧问道。
　　“赵公子不必着急。再说合作的规矩由赵公子亲定。只是在这之前，你得多说两句，”岳南冲见瞳茗上钩，故意含混道。
　　“赵某不明白侠士的意思。还请侠士指条明路，”瞳茗听后，继续说道。
　　“既然赵公子快人快语，那我也没有必要和赵公子拐弯抹角，”岳南冲接下去说道，“我听说赵公子和镖局一位同仁有宿怨，可有此事？”
　　瞳茗听了，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把枫肃和冬雪的事说了出来。等瞳茗把话说完，瞳茗的心里又莫名其妙的萌生出几分懊悔。
　　“这么说。赵公子也是情急之举了。不过，幸运的是，你要杀的那个人并没死，”岳南冲提高嗓音，故意威吓道。
　　岳南冲说完。瞳茗感觉胸口那块原本消散的块垒一刹那又聚合到一处，堵住了他的气管，让他几乎透不过起来。
　　“那，枫肃他在哪儿？你，你又是什么人？”瞳茗准备从桌前的木凳上站起，但被岳南冲按住，“赵公子不必知道我是谁。不过我可以向赵公子保证，我和枫肃之间没有半点瓜葛。而且我也不是来特地找赵公子麻烦的。”瞳茗听后，刚才悬在半空的心，稍稍降低了高度。
　　“不过，我怎么相信你不是枫肃的人？”停顿片刻，瞳茗继续问道。
　　“看来赵公子还在怀疑我了？”岳南冲笑道，“当然，正如赵公子所言，现在我也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不过过不了多久，赵公子就会相信我。到时，我是不是枫肃派来的探子，那就由你、赵公子来定夺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瞳茗被岳南冲刚才的语气激怒。但在风花酒楼里又不敢爆发出来。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想替赵公子做个收场。”岳南冲一脸平静道，“既然赵公子派出的人马失误了，那我愿意为赵公子添柴加火。”
　　“这么说，你也要杀了枫肃？”瞳茗反问道。
　　“没错。赵公子果然聪明过人，”岳南冲话里有话道，“而且还不止枫肃一个。实话告诉赵公子吧。在下从京都南下，在平波附近雇了几位江湖朋友。平波是从京都返回来福镇的要道。再加上山势奇崛。我想赵公子往后就只管坐稳来福镖局镖头的位置了。至于冬雪姑娘，到时也就顺理成章成为赵公子的囊中之物了。”
　　“那照你这么说，你连王镖头都要杀了？”瞳茗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岳南冲听后，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那赵某就先告辞了，”瞳茗小声说道，“赵某从小丧母，之后丧父，一直寄养在来福镖局里。虽然不被镖头看重。但能拉扯赵某到现在，虽不是生父，也胜似生父了。如果真要对王镖头下手，恕赵某不能做，也做不到。”瞳茗说完，向包厢外走去。
　　但当脚跨过包厢门槛的一瞬，又被岳南冲的话怔住，“倘若赵公子硬要从这里离开，我确实无力挽留。但要是王镖头和几个押镖的人不死。回来之后，赵公子会怎样，赵公子应该心知肚明吧。再说了，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现在赵公子已经成了来福镖局的心腹之患。所以是走是留，还是由赵公子自己做选择吧。”岳南冲的一席话，让瞳茗原本迈出的右腿又收了回来。
　　来福镇的街面上，绣瑛和瑛成还在打听凝霜剑的下落。已经问过大半条街的商铺了，但对于凝霜剑却没有半点收获。
　　“看来这一次是前辈弄错了，”一路上，瑛成一边走一边抱怨道。绣瑛见了，原本想劝几句，但话到嘴边又不知怎么开口的好。
　　京都郊外，来福镖局的马车在接货地点稳稳停下。
　　接货地点是一间废弃的柴房，柴房墙壁的四角挂满了陈年的蛛网。柴房的中央放着一张被虫蛀断了一条木腿的方桌。屋子很少有人来过，整间屋子里到处弥漫着一阵浓烈的霉味。
　　等货物安置妥当。马车里，一个报信的伙计从马车后厢出来。之后骑马向京城赶去。
　　风花酒楼的包厢里，瞳茗犹豫了半晌，最后把刚才收回的脚又抬到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