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作品名称:凝霜剑 作者:朱盼 发布时间:2015-02-26 12:55:54 字数:3103
山岩后是一株斜生的老树。树枝上,翠色的树叶密密层层交叠在一起。树背面不远处的空地上,一群人正手持刀剑,相互打斗。空地临近山崖的地方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车厢用黑布掩住。除了一个用红漆刷在车厢一侧的车轮大小的“镖”字,车厢的通体便再看不出其他杂色。
“前辈,咱们该不会是遇上衙门里的人了吧?”山岩后,瑛成疑心问道。
“应该不是。”岳南冲骑马向山岩外走去。
不远处的空地上,四五个人已仰面躺倒在地。四五个人的胸前都绣上巴掌大小的红色“镖”字。
“那,前辈认为他们会是什么人?”绣瑛听后,小心问道。
“我想,应该是土匪。”岳南冲说着,向空地上那几个手握大刀的人指去,“如果不是,那就多半是贼寇。”
“既然如此,依前辈之见,现在该怎么办?”绣瑛和瑛成齐声问道。
“过去看看,”岳南冲顿了顿,之后说道,“如果有咱们能帮忙的地方,咱们尽量便是。”岳南冲说完,扬起马鞭。马被马鞭抽中,向上迈了迈前蹄。然后,三匹马向空地驰去。
空地上,枫肃听见身后的马蹄响,扭过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身后,三匹马正向自己这边驰来。马蹄踢在碎石路上,从马蹄的四周腾起一层细灰。枫肃看着,不觉凝神,等他再次回过头的时候,面前,一柄大刀正由上至下顺势向他身上劈来。刀刃一寸一寸压下,刀尖贴到枫肃身上的一瞬,那柄大刀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两柄剑交叉卡住。紧接着,一匹马转到土匪身后。马上的人腰间闪过一道刀光。刚才拿刀的土匪瞬即翻到在地。另外几个土匪被绣瑛和瑛成围住。刀剑交锋,在半空中划过无数道弧线。
空地上,碎石乱走。直到两柄剑斜插入另外两个土匪腹中。只留下一个土匪向山路的另一端仓皇逃去。土匪的右腿被瑛成用剑戳中,没走多远,便瘫软在地。
“在下枫肃,感谢两位少侠和这位大侠的救命之恩。”等空地上的刀剑声完全平静下来。枫肃收起剑,抱拳谢道。
剑入鞘,发出一声脆响。
“不谢,不谢,”岳南冲回礼道。但眼神却始终在枫肃的周身游移。最后,岳南冲的目光落在了枫肃腰间的那柄剑上。
那柄剑的剑鞘泛着一层淡黄色,上面布满的饕餮纹和麒麟纹,错落有致。那柄剑,岳南冲好似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上来。
“各位不必客气,”王镖头从枫肃的身后走上前说道,“各位都是行走江湖的侠客。实不相瞒,咱们都是来福镖局的弟兄,奉命押货进京,身上也没带多少现银。如果不嫌弃,那,这点小心意还请几位笑纳。”王镖头说着,从马车的后厢里端出十几文银子,递到岳南冲和绣瑛、瑛成的跟前,“如果各位没什么急事,不妨和咱们弟兄一道进京。等到了圣上那里,也好为各位祝酒庆功。”王镖头说完,在一旁等待岳南冲的答复。
岳南冲听后,把从王镖头手里接过的银两收好,之后笑道:“各位兄弟的好意我先领了。不过,咱们几个都是只识江湖,不识仕途的粗野之人。各位的这点心意,我还可以收下,但至于祝酒庆功的事,我看就不必了。”
绣瑛和瑛成在一旁听着,也宽下心来。
岳南冲说完,向王镖头告辞。之后,一行人圈马向前走去。
走过一个下坡,刚才被瑛成戳中右腿的土匪还卧在原处。三匹马放慢步子,之后将土匪团团围住。土匪抬起眼看了看,想拼死一搏,但红穗大刀的刀面却被绣瑛的马蹄踩住。
“各位英雄饶命呐!”土匪见状,跪在地上,连叩三个响头。
“起来吧,”岳南冲从衣袋里摸出一文银子和一副金疮药,扔在土匪身前不远处的空地上,“你半路打劫镖局。差一点误了朝廷里的大事。原本我想杀了你,但看你现在这幅德性,杀与不杀已经没有多大意义。所以,我才决定放你一条生路。只不过在此之前,你得答应我两件事。”
“是,是,”跪在地上的土匪听后,赶紧答道,“只要各位英雄放小的一条生路。就甭说是两件事了。”说话时,土匪的声音里已没有刚才运刀时的傲气。
绣瑛和瑛成准备抽剑,但被岳南冲止住。
顿了顿,岳南冲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关于劫镖的事,你说来听听。”
跪在地上的土匪犹豫片刻,但当眼神掠过岳南冲、绣瑛和瑛成腰间的刀剑时,刚才的犹豫又占回下风。“各位英雄,劫镖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啊。”也许是迫于无奈,土匪又连叩几个响头。血,从土匪磕破的额角淌下。
“你还想狡辩。”绣瑛从后面走上前,用马蹄将平摊在地上的红穗大刀踢开。
“女英雄饶命呐。要是我敢胡说,你就现在一刀把我给杀了算了。”土匪的声音变得更加急促。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岳南冲听了,赶在绣瑛之前问道。
“是咱们当家的,”土匪的声音变得更加颤抖,说道一半,之后又改口道,“不,不是。是一个叫赵瞳茗的委托咱们当家的。”
“那,赵瞳茗又是什么人?”岳南冲接下去问道。
“我也不知道呀,”停顿片刻,跪在地上的土匪似乎想到什么,之后重新张开口,“我只听说那赵瞳茗也是来福镖局的。说是和一个叫枫肃的人有宿怨,所以才出钱请大当家的杀人灭口。”
“那这么说,你们这次不是打镖的主意了?”岳南冲的语气渐渐放缓下来。
“是啊。咱们弟兄本想埋伏在林子里,一箭结果了事。哪知那小子福大命大,人又躲得快。所以我和几个弟兄才从林子里杀下来。”土匪看了看对面矮崖上的那片树林说道。
马背上,绣瑛和瑛成一脸狐疑。只有岳南冲一个人放下心来。
“既然各位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话。那我就饶你一回,”岳南冲听后说道,“只是你回去之后,见到你们大当家的拣好的说便是。”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跪在地上的土匪又在地上重重叩了几下。等他再次抬起头时,远处只听得见依稀的马蹄响。
“那些贼寇草菅人命。前辈刚才为何留一个活口。这样做岂不是松蛟入海、 放虎归山了吗?”远处的山路上,绣瑛一脸不解道。
“这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有句话叫江湖路窄。现在放了他,说不定为自己以后准备了一条生路。”岳南冲语重心长道。但心里却仍旧在琢磨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绣瑛和瑛成听了刚才的解释,脑海里好似明白,又好似全然不知。但碍于岳南冲的面子,又不好再问。
山路上,四五月份的阳光从山顶的一角泻下,在碎石路面上映出三个骑马的人的轮廓。
入夜,来福镖局二楼的闺房里。冬雪正用一把剪刀剪去烛台上被炙黑的烛芯。炙黑的烛芯被剪去。从烛火内透出的光一刹那变得更亮。橘色的烛光落在四周的墙壁上,整个房间里到处弥漫着一股少女特有的细腻和纤柔。
烛台边立着一面铜镜,镜子里,是一张精致的脸。脸上,每一处起伏和每一个弧度都仿佛被人精心度量过,之后又匠心独运,恰到好处的拼合在一起。
那张脸被烛光映着,从那一双微蹙微锁的罥烟眉之间,流泻出几缕淡若流烟的愁思。
冬雪对面的房间里。瞳茗正在房间的空地上来回踱步。每一步踏在房间内的地面上,从地面上都会发出几声轻微的闷响。
那些响声时急时缓,好似杂乱无章的鼓点,又恰似瞳茗此刻的心跳。
好半天,直到一阵麻木从瞳茗的脚尖袭上双腿,瞳茗才在床沿边坐下。已经整整三天了,双峰寨那边还没有半点消息。瞳茗派几个人打听过,枫肃那边也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屋子里的烛火静静地燃着,橘色的烛光一直延伸到窗外。窗外,一轮弯月和从房间里溢出的烛光默默对酌。
京都大国师府邸。陌朔空正坐在桌前研药。桌上横放着一只石臼,石臼里,是一小堆白色的粉末。陌朔空小心翼翼把粉末从石臼中倒出,之后用纸细细包好。
粉末沾到陌朔空的食指上,陌朔空习惯性的抖了抖,一小撮白色粉末从半空中散下。粉末落在桌上被从茶壶溢出的茶水打湿的一小块桌布上,瞬即,消失得无踪无迹。
屋外,是几条回廊,回廊上,只有几个巡夜的下人,还提着一只灯笼来回走动。橘红色的光在回廊上隐没。夜沉沉的,屋子里,有人灭了灯,之后一切被四周没有层次的夜色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