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35）

　　 
　　（35）乔日成卖国求荣
　　
　　乔日成自从和八路军三五九旅七一七团打了一仗后，更神气起来了。他让秘书处拟了一封战报说：“×月×日，八路军三五九旅七一七团，从河北阜平向陕西方向转移，途经应县时，被我发现，我即刻发起攻击，经过一夜激战，歼敌×名，缴获土枪×枝。我军虽人数少于八路，但全军官兵英勇顽强，死守阵地，终克敌制胜，我共消耗……”下面是各种武器弹药数量，乔日成将消耗量加大了数倍。
　　战报报到大同日军师团部，日军师团部早得到驻应县日军连夜发去的电报。黑田师团长非常高兴，他说：“乔日成这个人不是个简单人物，平时看不出，他原来对天皇如此忠心，我们费尽心思收买他，看来是做对了，以华治华，这是一个典型的范例。这一回，我要好好奖赏他！”
　　黑田派出联络部长兼晋北政务厅顾问大羽，带了大批慰劳品和伪蒙币、枪炮子弹来到下社。
　　这天，天上没有太阳，但下社的十里长街上到处插着太阳旗。 
　　乌云在下社上空翻卷，乌云下却是一派繁忙景象，一切都罩着阴霾。乔军士兵穿着整齐的军服，列队站在路两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大羽的车队缓缓开进下社。乔日成军服笔挺，一张黄脸笑得十分灿烂，脸上数十颗浅白麻子，颗颗都溢着得意。十几位乔军军官，个个容光焕发，跟在乔日成后面，夹道欢迎大羽的光临。
　　“欢迎，欢迎，欢迎大羽先生光临！”乔日成和部下拍着巴掌向大羽乘坐的汽车迎上去。
　　车停了，粗壮的大羽从车上下来，迈着很威风的步子，招着熊掌似的手向乔日成走过去：“乔司令辛苦了！我代表黑田师团长，向你及你的部下表示慰问！”
　　乔日成说：“谢谢，谢谢皇军对我军的关心！”
　　乔日成鸡爪似的手和大羽笨熊似的手握在了一起。
　　乔日成陪着大羽向司令部走去，一个壮得似牛，一个瘦得似猴。
　　大羽说：“乔司令，这一次你的功劳可是大大的，你效忠皇军，皇军绝不会亏待你。你看，那5汽车东西都是给你的，还有好多好多的蒙疆票子给你！”
　　乔日成激动地说：“谢谢黑田师团长，谢谢大羽顾问。”滴溜溜珠子似的眼睛狡黠地在凸出的眉骨下转动着。
　　大羽哈哈笑着说：“黑田师团长还赏给你一套军官呢军服，一双马靴和一把日军战刀……”
　　乔日成哈着腰再次说：“感谢黑田师团长的奖赏，谢谢！”
　　大羽边走边说：“你的弹药的损耗，皇军照数补充给你，这次也用汽车拉来了，希望你，今后狠狠打击土八路，和皇军一道齐心协力，建设东亚共荣圈。”
　　乔日成又哈了哈腰说：“哈依，哈依！”
　　夏天的天说变就变，一阵狂风吹过，几声霹雳在空中炸响，霎时，大雨像粗重的绳头砸向地面。大羽一行和乔日成一伙都乱了阵脚，抱头窜吧，众目睽睽之下，有失尊严；硬着头皮，迈着很有风度的步子继续往司令部走，风度却被大雨破坏殆尽。淋雨的衣服都塌了架子，贴在身上，人人都瘦了下去，该凸的地方凸得很高，该凹的地方又凹得很低。帽檐软软地拖在额前，每个人都像落水后刚被打捞上来一般。随从的军官赶忙喊人去取雨伞，但有伞与无伞也没什么两样了，再坚持几分钟就快到司令部了，伞来了也派不上用场，还不如显示一下日本人的武士道精神，和乔军不怕苦不怕死的气魄。
　　街上的士兵，在客人前站着的，不敢离开，淋着雨坚持站着；客人后面的士兵都乱跑着寻避雨的地方。有的人被撞翻了，趴在泥水里；有的人因撞了别人，被打倒在地；街上骂的、叫的、喊的……乱成一团。拉着慰问品的汽车，虫子似的往前爬着，车后碾出两条深深的泥水沟，车周围围满了避雨的人，有的人乘机攀上去，伸手掏车上装的东西。
　　乔日成等陪着大羽一行走回司令部，大雨渐渐小了。乔日成淋了雨，瘦弱病态的身子就有些抗不住了，“咳”“咳”低咳着，赶忙往屋里跑，边跑边吩咐随从的副官，快给大羽等找替换的衣服。
　　次淑贞穿着浅粉洒花细缎滚边大襟袄，浅青色丝绸滚边宽脚裤，抿得光溜溜的头发后梳着个好看的发髻，红润的脸上绽着灿烂的笑。她从屋里出来，把客人迎进去，急忙跑回卧室去给乔日成找衣服，嘴里叨叨着：“看见雨来就不懂得拿伞，就是往回跑也来得及，何必死撑着挨雨淋。”
　　乔日成说：“别说了，人这东西都是死要面子，问心里都是想着往回跑呢，可在众人面前就放不下那架子，结果一个个落汤鸡似的。倒不如跑回来，还不至于像这样出丑，咳咳咳。”
　　被酒色和大烟淘空了身子的乔日成，这时只感到疲惫，他换了便服就瘫倒在太师椅上，次淑贞走过去问道：“怎么样，用不用叫医生？”
　　乔日成攥着次淑贞绵软的小手，虚弱地说：“你先去陪陪大羽顾问，就说我一会儿就来。”
　　次淑贞撒着娇说：“哼，一有客人你就让我去陪，把我当花瓶了，你就不怕那个大羽把我抢了去？”
　　“他敢？我乔二爷心爱的东西，哪个敢抢，他不想要命了！”乔日成坐直了身子，像一只斗恼了的鸡，脸上充了血，红红的，双眼骨碌碌转着，像两只玻璃球。他一拍身边的桌子，把次淑贞吓了一跳。
　　次淑贞斜着眼，从好看的小鼻子里轻轻发出一声长长的“嗯”，说道：“看把你凶的，人家逗逗你，你就把醋罐子又打翻了。”
　　“去吧去吧，我躺一会儿就过去。”乔日成说着，捏了一下次淑贞圆润饱满的脸蛋儿，又躺了下去。
　　次淑贞手拿了一柄粉红竹骨绡扇，翩翩来到客房，只见大羽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雕着龙凤的楠木太师椅上，在两个日本随从军官和乔军副官的陪伴下正喝着香茶。
　　次淑贞轻风似的飘入房内，甜甜的小口吐出莺燕呢喃似的问候：“大羽先生，一路辛苦了？”
　　大羽眼睛一亮，看着漂亮的次淑贞，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他忽然意识到这是在乔日成的司令部，屋内还有自己的随从和乔军的官佐，马上正经起来，一躬腰，彬彬有礼地回道：“乔夫人辛苦。” 
　　说着，一双贪婪的眼睛在次淑贞身上瞄来瞄去，瞄得次淑贞怪不好意思的，赶紧用眼睛“挖”了他一下，大羽才老老实实坐了下去。
　　他们是老相识，老朋友。乔日成的夫人外交使次淑贞和外界有了接触的机会，她和日本人打交道最早的便是这位大羽顾问了。
　　那是第一次代表乔日成去大同开会，接待她的便是这位大羽顾问。那时，她面带羞涩，像一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羔羊被放进了老虎笼里，而大羽却似看到了一盘鲜嫩而味美的美人鱼肉的色狼。他讨好地为她让座，用柔和而亲切的汉语安慰她：“不要害怕，不要害羞，皇军大大地好，尤其对像你这样漂亮的女人会更好。”
　　“他们也会说中国话，他们也像中国人，原来他们并不可怕。”次淑贞的心放宽了许多。
　　那天，那位黑田师团长用日语讲话，到底说了些啥她也闹不清，尽管有翻译在一旁。晚上，大羽亲切地把白天会议的内容告诉给她，还教她跳日本舞，给她和服穿，和她共饮日本酒，共进晚餐，后来就和她一块睡在了舒服的榻榻米上。
　　次淑贞含笑看看大羽，只见大羽指着两位日本军官说了一阵子日语，又用汉语对乔军副官说：“你们带他俩交付一下慰问品，我和乔夫人有重要事情协商。”等三个人走出去，大羽像一头雄狮从椅子上站起来，扑向次淑贞，一把将次拉进自己的怀里。
　　次淑贞没想到他会这样，简直吓得像丢了魂，这场面让乔日成碰上了，他们两个谁也别想活，她知道乔日成的脾气。
　　次淑贞刚反应过来，就用力往外挣，她把头从大羽的腋下拱出来，仰着脸悄声说：“你快放开，这里不是大同，你不想要命了？”
　　大羽说：“你说我怕乔？”
　　次淑贞说：“他可谁也敢杀！”
　　趁大羽胳膊一松劲，次淑贞挣了出来，慌忙向外走去，边走边用手梳理着挣散了的发髻。她没敢回乔日成躺着的房间，而是进了隔壁自己的梳妆间。
　　大羽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倒在了椅子上。
　　乔日成养过精神，洗了一把脸，然后倒背着手来到会客室。
　　这时候的大羽，正像一头刚抓回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气急败坏地在地上走来走去，不知如何发泄没有得到次淑贞而又被冷落在屋里的情绪。
　　乔日成进屋抱拳说道：“大羽先生，失陪失陪！”
　　大羽板着脸问乔日成：“乔司令，你们就这样待客？我辛辛苦苦来慰问你们，你们却把我晾在这里，你的，良心的坏了！”
　　乔日成赶忙点头哈腰道：“对不起！对不起！大羽先生，我有点伤风，让夫人来陪你，她没来？”
　　大羽往太师椅上一坐：“哼！”
　　这时次淑贞赶来了，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出去方便方便，惹大羽先生生气了，我赔罪我赔罪！”
　　大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看次淑贞，又看看乔日成，心里说：“猴子大个人就那样让人害怕？八格呀噜。”嘴里却说：“算了，坐吧！”
　　乔日成讪笑着应道：“哈依！”
　　次淑贞也学着说：“哈依！”
　　两人坐下后，乔日成向大羽详细汇报了和八路军三五九旅七一七团作战的经过，自然是三分真实七分夸张，说得大羽慢慢把情绪变了过来，跷着大拇指说：“乔司令，你的这个！大大的行！”
　　乔日成谦虚地说：“过奖，过奖。”
　　听完汇报，大羽对乔日成说：“应县南山的土八路还没有消灭，乔司令准备怎么办？”
　　乔日成说：“他们兵不多，武器也不行，成不了大器。”
　　大羽摇着肉嘟嘟的头说：“不对，乔司令，你们中国有句古语，叫做骄兵必败。土八路大大的厉害，你的不能小看，我建议，近日就来一次大的扫荡，把土八路统统消灭！”
　　乔日成一向是自己想干啥就干啥，不愿让别人指挥，无论是日本人还是国民党，谁指挥他，他都反感。虽然他不好当面拒绝，但总是有办法对付。
　　乔日成说：“顾问先生，不是我不愿消灭土八路，刚刚和八路正规军打了一仗，我的元气也受了损伤，我需要休整。大羽先生知道，用疲惫之师去对付山上的八路军，恐怕没有取胜的把握。”
　　大羽不能说服乔日成扫荡南山的八路军，就退了一步说：“既然这样，我可安排应县日军和警察进山，乔司令总可以派兵配合一下吧！”
　　乔日成说：“那当然可以，我把驻罗庄、刘霍庄等地的部队调过来，配合是不成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