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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5

作品名称:矿山农民工      作者:蔡进步      发布时间:2015-03-05 11:36:11      字数:4572

  5
  采煤五区回采的10110工作面煤层平均采高2.8米,最大倾角在35度,而且底板滑。这种工作面攉煤容易,可补栽支柱十分困难。因为工作面倾角大,区里制定了严格的防倒措施。除了每棵支柱都要拴防倒绳以外,还规定每隔三棚安放一块脚踏板,每个组还要在最上面一棚挡好护身板。
  杜淮北知道,所有的规定都是为了工人的安全。
  听工友说,采煤五区一名职工有一次正撅着屁股在工作面攉煤时,因为没挡护身板,一块小矸石从工作面机尾处飞速滚下来,正好从那位职工的裆部穿过,不偏不正,竟然击中了他的睾丸,疼得那位职工大叫一声,当场昏倒在迎头。众人赶紧把他抬上窑,经检查睾丸只是肿了起来,并未损伤。吊了两天水,才恢复正常。因为这次意外,没过多久,那位职工就辞工不干了。
  杜淮北还听说这样的事,在老矿一个采煤工作面,开工作面刮板输送机的司机探头朝工作面方向看了一下,想看看工作面干得咋样了。正在这时,从工作面方向飞来一块矸石,一下子击中那位职工的太阳穴,经抢救无效死亡。
  唉!井下因没有正常正确使用安全设施或操作不规范造成的事故举不胜举、屡见不鲜。煤矿工人太不幸了!一步走错终身错/下井掏煤为了生活/煤矿工人也是人/心中的痛苦向谁说/为了生活的逼迫/滴滴汗水往下落/难道这是命/注定一生在那井下过/光着脊梁紧把手镐摇/还要把那铁柱子抱/人格早已被煤灰包/上窑的一刹那比叫花子还要孬/灰头灰脸吓得过路的娃娃嗷嗷叫/煤矿工人的尊严何处找/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不下井把炭掏!
  杜淮北感触最深地就是工友王徐州没拴防倒绳导致支柱慢漏液突然倒下,砸断了杜淮北师傅的三根肋骨。一想到此事,杜淮北就对煤矿充满了一种恐惧。
  杜淮北曾不止一次对工友们说:“咱们就不能严格按照区里的规章制度去干吗?要是按照规章制度去干,肯定不会发生事故!”
  工友陈斌笑着:“算了吧,要是按照规程干,一两煤都没法出。矿上要产量,区长敢不完成吗?想多出煤,咋办?只有违反规程去干,减少程序,肯定得有危险。但是不冒险就保证不了产量,这一点矿上、区里都明白。你想想,超负荷去干,能不出事吗?可是不这样能拿着钱吗?出不了多少煤,矿上白养活你,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这话杜淮北相信。就拿工作面装药放炮来说。按照规定,工作面所有的支柱必须全部回掉才能装炸药。可杜淮北清楚地记得,自己进矿以来,工作面每次装炸药时,现场组的支柱根本没有回完,有的组只回掉一半支柱,跟班干部和队长便开始咋呼了,催促杂活工赶紧到风巷家具房找放炮员装药放炮。
  一旦遇到放炮员不愿意装药,队长就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兄弟,怕啥?等安监员来了,就说是我让你装的药,有啥事你只管往我身上推,我替你挡了!”这一点是标标准准地违章作业,可工人们谁敢说啥。
  有一次,工友董磊组段内的柱子只回掉一半时,队长就喊放炮员装药。董磊气呼呼地朝放炮员发火:“你要是敢装药,我上窑就到安监处举报你!”
  队长气得把眼一瞪:“董磊,你再敢说一句,我把你的蛋弦子捏崩!”
  董磊一听当时蔫了,只是闷头干活,连大气也不敢出。
  杜淮北知道,在采煤队,谁要是惹恼了队长,到月底你恐怕连稀饭也喝不上。
  那天,杜淮北和工友陈斌被分在工作面煤顶段,只分了五棚。杜淮北高兴,这是他第一次在煤顶段干活。
  杜淮北心中暗乐:“队长今天这是咋得了,咋这么心善。要说分在半煤半岩的地方,一个班分四五棚还说得过去,今天这地方一点矸石都没有,咋才给分了五棚?”
  杜淮北看了看上下邻组,他们都是十三棚,比杜淮北多了一半还拐弯呢。杜淮北怀疑陈斌昨天请队长吃饭了,不然队长咋能只给分了五棚。
  “陈师傅,今天的活儿好干了,才五棚,咱半个小时就能干好活。”杜淮北笑着对陈斌说。
  “你别这么认为,这五棚窑全是煤顶,要是弄漏了,一个班也走不了勾,上下两个组只是跟咱们组相连的地方有两棚煤顶,他们的活儿好干。”陈斌叮嘱杜淮北不要大意。
  陈斌和杜淮北开始在老塘回柱。杜淮北见陈斌挡茬时,用了两块大笆,先横着挡一块,然后竖着挡一块,十字交叉,就像一张捕鱼的大网。
  杜淮北自言自语地说:“这么一挡,一点煤也窜不出来,又好又安全。”
  陈斌小心翼翼地掐掉第一个梁子后,又让杜淮北拿来两块大笆,沿着第三排支柱往上挡,仍然是一横一竖“织成”了一张严严实实的“网”。杜淮北心说,还是跟陈斌这样的大工一起干活有一种安全感。
  挂好拔柱器,陈斌用撬棍一落水,杜淮北便迅速地轧动拔柱器。陈斌用撬棍别在柱顶和梁子之间,一使劲,柱子和梁子自动脱落,杜淮北赶紧轧动了拔柱器。
  突然,哗啦一声,老塘里的煤掉落下来,一下子把刚挂好的大笆堵得严严实实。
  杜淮北一惊:“如果陈斌不是用两块大笆交叉挡着,掉落的煤肯定要冲向人行道。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陈斌进矿十来年了,先后在相王、阳城几个矿干过采煤,他的工龄,比区长还多一年呢!杜淮北在心里说,不服高人有罪呀!
  五棵支柱,陈斌和杜淮北没费多大的劲就回掉了四棵。说好回,可也不容易。每回一棵支柱都要惊心动魄,稍微大意,柱子就会被埋住。
  还剩下一棵支柱时,放炮员来装药了。
  “淮北,你去捣泥,记住,一定要捣好,千万别拔了炮,咱的活儿就好干了。炮要是放不好,咱这个班弄不好会影响抵车!”陈斌认真地对杜淮北说。
  “陈斌,你们这个地方是煤顶,队长说了,底眼一律装一卷药,
  顶眼不装了,万一放炮弄掉了顶,那可就坏事了。你这个班吃点苦,练练手镐吧!”杂活工杨建大声说。
  “你尻狗去吧!这么硬的煤,你顶眼不装药,让我用牙齿啃呀?你不要听队长的,听队长的话两口子都得分家。顶眼最少得装半个药,震一下也好。我丑话说前头,要是顶眼不给装药,我不干了,我扒不动!”陈斌在老塘里大声说。
  “要是放掉顶,后果你承担?”杨建气呼呼地说。
  “怕啥,我承担。我不相信还能塌了天!”陈斌说着停止了回柱,亲自装起药,唯恐杨建从中作“手脚”。
  杜淮北知道今天的工作量。所以,他丝毫不敢大意。五棚窑,还不到十个炮眼,杜淮北竟然捣了半个小时的炮泥,他感觉这是他进矿以来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捣炮泥。
  这时,陈斌对杜淮北说:“放炮之前,你得到风巷拉两块木料,再拎一捆大笆,这个班全靠木料和大笆了。”
  半小时后,工作面开始响炮。
  工人们纷纷到风机巷躲炮。这个时候,他们自然而然地谈论着一些桃色事件。
  职工董磊说:“某矿有一个采煤工人,一连几个月都不歇班,人送外号‘铁人’。有一天夜班班前会之前,一名职工跟‘铁人’开玩笑,你还上班,赶紧回家逮人去!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散过班前会以后,别的工友都忙着换工作服下井,‘铁人’找到队长说自己头疼,这个班没法下了。官不差病人,队长只好让他回家。‘铁人’回到家开门一看,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只见卧室的床上,他的妻子正跟一名陌生男子赤身裸体地搂在一起。‘铁人’恼羞成怒,血灌瞳仁,他急速奔进厨房。等他拎着菜刀出来时,那个男人已经夺门而逃。‘铁人’把屈辱和愤恨全部倾泻在自己不要脸的妻子身上,差点就血溅卧室了……”
  职工王雷接着说:“某矿一名上夜班的工人,他点过名后,总觉得心神不定,便请假说身体不适而回了家。他家住二楼,等他走到自己楼下时,看见卧室里还亮着灯。两三分钟后,当他敲响自家房门时,里面无人应答。这名工人心生疑惑,他三脚两脚把房门跺开。就在他闯进屋的一刹那,他分明看见一个人从后窗户跳了下去。是可忍、孰不可忍。旋即,屋里便传来一阵女人凄厉的惨叫声,好像鬼哭狼嚎一般……”
  杜淮北心中暗笑:“煤矿工人真是无聊至极,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事情。你说不是真的吧,他们却讲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比评书演员刘兰芳讲的《杨家将》还吸引人。你说要是真的吧,可又不大可能,这种事只有《水浒传》的潘金莲能做得出,可她已经是滚滚长江东逝水,她的风流韵事,只付笑谈中了!”
  工人们正在说笑,只听见杂活工杨建大声喊:“都到风巷拉木料,陈良组漏顶了!”
  杜淮北一听,脑袋当时就大了,原说这个班能松口气,咋漏顶了呢?赶紧去拉木料吧。
  队长又传下话来:“陈斌、刘敏、陈丰收、王中四个大工快到漏顶处装顶……”
  杜淮北认为,就五棚窑,任它漏,还能漏到哪儿呢?四名大工,几分钟就可以排除掉隐患。
  然而,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漏顶的事也没处理好。
  杜淮北问刚从“漏顶一线”返回的职工王雷:“现场咋样了?”
  “这个班能走勾就不错了,上面的煤一个劲地往下淌,链板机也拉不完,根本没法干活。不开链板机,漏的煤没法拉走,开链板机,接顶装木料的人不安全。”王雷忧心忡忡地说。
  后来,杜淮北去了一趟漏顶处。他抬头朝上望了望,乖乖,这么吓人,至少有十来米高,像个大礼堂,这么高咋接顶?风巷那两堆木料用完也接不实。
  杜淮北知道,如果接不实顶,支柱的初撑力就无法保证,这将对下一班造成安全威胁,万一推了棚,后果不堪设想。
  “那怎么办?”杜淮北焦急地问。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队长刚才追问杨建,问他顶眼为啥装药。杨建如实说了,队长一听说是陈斌图懒省事,怕出力,非坚持装顶眼,造成炮震煤顶而漏顶。如果不装顶眼,先用手镐扒梁窝,等把梁子挂好,过好顶再放底炮,一百屌辈子也不能漏顶。这下子好了,队长说了,陈斌这个班白干,有工无资,尽义务了。不仅如此,还得罚款二百块。”王雷哀陈斌不幸、怒陈斌不争。
  杜淮北试探着问王雷:“队长可说罚我的钱没有?”
  “这个倒没听说,队长只是气陈斌,你没在现场,队长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能把陈斌吃了,反正这件事够陈斌喝一壶的,不死也得掉层皮。四五十块木料值多钱?这峒窑肯定干不出来,一峒窑五六百吨煤,又值多少钱?即便队长不追究陈斌的责任,区长能掐了尾巴放过他吗?肯定不能。”
  王雷的话更加增添了杜淮北的忧愁和担心。不管咋说,自己和陈斌一个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唇亡齿寒哪!
  一直到下个班的职工赶到,漏顶事故才算处理好。队长想接着干,不然,区里肯定不会给计工作量。如果那样,全班职工这个班一分钱也挣不着。
  下一个班的队长一听说,当时就急了:“如果你现在正抵车,我肯定会留给你时间,可你连炮也没放完,等你干好了,那个班的职工也该来了,我就不要干了。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你赶紧收手吧。就算我同意,我们班的工人也不会同意的,大家下井都是为了挣钱的,挣不着谁憨熊下井。你们耽误了是你们自己造成地,愿不着别人。”
  “交就交吧,年三十吃驴屌命摊的。上窑到区里开追查会,杀剐存留,随区长的便了。照这样下去,月底连稀饭也喝不上!”跟班副区长沉着脸说。
  工人们无精打采地上了窑。
  经追查,陈斌自作主张,非让杨建装顶眼,才导致煤顶段漏顶。陈斌、杜淮北当班有工无资,罚款五百块,进“三违”学习班。
  陈斌和杜淮北不服气,他俩一起去找区长论理。
  区长眼睛一瞪:“啥都不要说了,你们俩花钱买个知道吧!一块木料四十多块钱,你们一个班用了四五十块木料,值多少钱?这个暂时不说,一峒窑值多少钱,你们找矿长去说吧,矿长听说你们把煤顶弄漏了,一个班都没走勾,影响了一峒窑,他一高兴也许每人奖励你们几百块钱呢,这都有可能!”
  两个人好话说了一大堆,就差给区长跪下了。区长不愧为一名老党员,原则性特强,直到最后也没动摇。
  一个班没挣着钱,还倒贴了几百块钱,陈斌和杜淮北几乎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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