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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喜结秦晋(二)

作品名称:红颜恨      作者:竹林子      发布时间:2015-03-05 12:00:13      字数:5068

  二
  迎亲的车队由南大街径直驶出了南城门,在旷野的土公路上疾驰而行。透过车窗玻璃凝望着冬天的原野,芬娜像个孩子似的心情激动,那张白皙的胖脸上洋溢出喜色。这位来自西伯利亚的白俄血统女子,过惯了冰天雪地的生活,由中国的大西南来到大西北,目睹万木萧条白雪皑皑的景象,内心就牵扯出对故乡的眷恋之情。
  1937年,芬娜随丈夫蒋经国到中国定居后,在浙江奉化溪口镇的丰镐房里,由婆母毛福梅为其更改了中文名字蒋方良,取方正贤良的意思。生活中的芬娜也确实很贤良,在不长的时间内适应了中国人的生活习惯,并且学会了一口流利的汉语。她到中国后一直居住在南方,极少有机会到北方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过那美丽的雪景了,在西安的郊野中能够看到这一自然景观,思想深处颇具一种亲情感,让她不禁忆起了家乡铺天盖地的原野以及原野上追逐嬉戏的情景。
  芬娜这次跟随丈夫蒋经国到西安来,是受公爹蒋介石的委托,专程参加胞弟蒋纬国婚礼的。作为一个外邦女子,孤身一人到中国来,举目无亲,几年来也没有机会回过娘家,尽管她携带一双儿女在中国补办了一次特殊的婚礼,可那种场面怎么也赶不上今天的婚礼这般隆重。蒋纬国是蒋介石最宠爱的儿子,石静宜也是中国上层社会体面人家的千金小姐,娘家有的是金钱和地位,仅结婚置办的嫁妆和陪嫁物品就够受用半辈子了。相比之下,芬娜有些自惭形秽。她是个不善交际的女人,平时对石静宜了解得少,更没有过交往,生怕与这个财大气粗的弟妹坐不到一块,让旁人笑话她。芬娜曾经听丈夫介绍过,在童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中,他们兄弟俩虽非一母同胞,共同的生活磨难,却在小哥俩的心中结下了手足之情。1937年3月,芬娜与丈夫由苏联取道香港归国的时候,头一个去香港迎接他们的亲人就是胞弟蒋纬国。那时候,蒋纬国刚从德国归国省亲,还是不太成熟的小青年,他们初次见面,并不显得生疏,尤其爱和孩子一块玩耍,对两个碧眼金发的小侄儿侄女逗乐不止,给芬娜留下来很亲切的印象。蒋纬国风尘仆仆接他们兄嫂回老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奔苏州,将养母姚冶诚接进丰镐房,母子二人忙里忙外,帮助毛福梅筹办婚礼。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至今让芬娜回忆起来仍记忆犹新。
  芬娜原本没有机会参加蒋纬国的婚礼,蒋介石原打算乘飞机直抵西安,风风光光为小儿子主婚的。他一生就两个儿子,大儿子在苏联流放期间自由恋爱结婚,让他失去了一次做主婚人的机会,这人生中最后一次机会他不想再错过了。据说蒋介石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夫人宋美龄,希望得到夫人的支持,一块陪他到西安为小儿子主持婚礼,再顺便对得意门生胡宗南面授机宜,安排一下潼关前线的防务和陕、甘、宁边区剿共的军机大事。岂料,宋美龄听说此事就老大的不高兴,没有说出缘由就离席而去。或许是宋美龄在一念之间想起了西安事变的往事,怕蒋介石旧地重游会触景伤情,那情绪的爆发力让他无端发起脾气来有损于作为领袖的形象,抑或是宋美龄觉得这个半道上过继来的儿子蒋纬国非自己所养,碍于姚冶诚那层十分微妙的关系,担心蒋纬国会给她脸色看,让她自讨没趣。总之,宋美龄不表态的事情,蒋介石只能临时改变主意。
  蒋介石也确实脱不开身,圣诞节这天,是中国陆军总司令部在昆明成立之际,由何应钦就任陆军总司令。作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委员长,蒋介石日理万机,既要密切关注着中日正面战场上的战事,又要为新成立的陆军总司令部调兵遣将,他不能因为家事缠身而耽误了国家大事。
  父母健在,却不能够参加儿子的婚礼接受儿子儿媳庄重的一拜,这在旧中国的传统礼节上是难近情理的。蒋介石觉得愧对儿子蒋纬国,匆忙将大儿子蒋经国召进官邸,嘱托他携带妻儿飞抵古城西安,由兄嫂代替父母参加婚礼。为了安全起见,蒋介石还派出自己的特使,让军统巨头戴笠先期奔赴西安,对军统西北站布置外围警戒任务,严密监视进入婚礼现场的人员,特别是那些像跟屁虫一样的新闻记者,未经审查许可,一律不准介入婚礼现场。
  此刻,石静宜端坐在香车内,心情显得特别激动。好事多磨,她终于提心吊胆地盼望到人生中最为幸福的时刻,从拜堂成亲这一刻起,她将和心上人蒋纬国庄重地揭开人生日历中新的一页。至于新生活是什么样子,她虽难以预料,仅凭一腔真情编织着未来的五彩梦。不过,一个现实问题不容回避地摆在了她的面前,再过一会儿,她就要被人们前呼后拥进入婚礼主会场,听说蒋介石专门委托胡宗南做了主婚人,还让她的干爹陕西省政府主席祝绍周当证婚人。胡宗南和祝绍周都是石府的常客,她比较熟悉,到时候不会怯场,关键是省参议会和省党部那帮子平时傲气得有些迂腐的党政大员,特别是军统巨头戴笠也由重庆赶来凑热闹,那张不成比例的马脸和杀人如麻的恶行让她听起来就毛骨悚然。面对这么大的场面这么多的陌生面孔,她该怎么去做?到时候会不会脸热心跳,浑身激动的乱颤抖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这当媳妇的差事还真有点难为情,从头天晚上装嫁妆开始,就闹得她一刻也不能安宁,举手之劳的事情,都要由丫环和伴娘去做。接下来的繁琐事儿是上头,据说这是旧封建社会传下来的老规矩,女子不到谈婚论嫁的年龄,青丝可以随意抛在脑后,被视为黄花闺女,一旦到了嫁人的时候,就要将青丝挽在脑后梳理成抓鬏。上头就上头呗,哪来的条条框框,伴娘一边为她梳头,嘴里一边嘟嘟哝哝地念什么经文一般的小曲儿,好像她那头上有金山玉柱似的,梳理得那么仔细安详,连前几梳,后几梳,左几梳,右几梳都分清楚,她像个木头人似的,机械地受伴娘摆布,理智也只能下意识地跟随着感觉走。如此折腾,等她穿上衣服鞋袜,坐在闺房中肚子里憋的直发胀,连随意走动上厕所都不自由。
  石静宜规规矩矩端坐在那辆香车内,假如是往常,旷野里一望无际的雪后景象。早把她激动的大呼小叫起来。而今天非同寻常,是她婚嫁的好日子,她应该忍耐直爽的性子,让理智约束自己的行为。从昨天晚上起,整天围着她爱唠叨的母亲不止一遍地对她说:“一个女孩子家,梳完头穿上嫁衣坐进香车里,从这一刻起,就是人家的媳妇了。当媳妇可不比当闺女那样自由随便,想任性就任性可不行,做媳妇最起码的行为准则,要端庄稳重,给人家一种温柔贤惠的印象。特别是做老蒋家的媳妇,这不是一般的家庭主妇,你的一举一动随时会受到人们的评头品足,绝不能草率行事,让人家耻笑咱老石家门风不好没有教养。”母亲在闺房中对她唠叨这些话的时候,起初她听见那无休止的絮叨声就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半句话也听不进去。安静下来之后,偶尔从镜子里瞧见自己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她这才意识到母亲的絮叨和操心并非多余,那是对一个即将嫁人的闺门女的关切之情,她没有理由不接受母亲苦口婆心的劝告。
  迎亲车在凸凹不平的郊野土公路上奔驰,车轮扬起的尘埃被疾风夹裹着,似一条黄龙在公路上空左右翻卷。石静宜的思绪就像车轮下的道路一般起伏不平,她双目微闭,繁乱的脑际如同过电影一样,一幕幕往事抑制不住涌上心头。石静宜想起了自己与蒋纬国在西安火车站邂逅,她的率真直爽才真正博得了蒋纬国的好感,他们一见钟情,终于有了今天成熟的爱情和人生的转折。石静宜忘不了东仓门一号院与蒋纬国欢度的一个个温柔之夜。有一天夜晚,天生繁星点点,凉风不经意地吹拂着她的发丝,她和蒋纬国坐在院子里的花池旁边。依偎在情人温暖的怀抱里,她那双如湖水般纯净的明眸凝视着夜空中的牛郎星和织女星,禁不住触景生情,感叹道:“王母娘娘真下得了狠心,活生生将一对痴情男女给拆散了,多惨啊!”她的情绪受到感染,声音颤颤的,说出来的话语有如夜空中被露水打湿了翅膀的蚊子那般嘤嘤嗡嗡少气无力。她将头埋进蒋纬国的胸襟里,好像将命运小舟的缆绳拴在了牢靠的码头上,又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们决不做牛郎织女,要跨越这道人间天河。”或许是从某一段古书中受到了启发,当时蒋纬国情绪激动地抱着她的头发誓说:“今生今世,非你不娶。”她也随声附和道:“这辈子俺也非你不嫁!”他们海誓山盟地沉浸在爱情的温馨中。那时候,在他们面前,正横亘着一道由父母置设的人间天河。他们以忠贞不渝的爱情正视现实,手挽着手越过了那道人间天河,为自己的婚姻争得了自由。
  一位哲人在著书立说时曾经感悟人生地说过:“结婚是爱情的坟墓”。爱情真的就是那么短暂吗?石静宜纯真地思想着,她与蒋纬国的爱情刚刚进入一个崭新的层次,还未及尝试这个层次的滋味,随着结婚就将面临着一种新生活,这新生活中两相厮守就不能热恋如初了吗?难道说夫妻间心灵的沟通愈相近愈频繁就会有厌倦的时候?就会因细微的交流阻滞而出现裂变出现断层?这样的裂变断层纵然被温情弥补了也会有阴影有隔膜?假如真是这样的话,她情愿一辈子不结婚,在爱情的期望和等待中度过此生。
  石静宜惧怕爱情失落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不忍视婆母姚冶诚那种近似苦行僧般地生活。当年,姚冶诚曾经拥有过属于自己的纯真美好的爱情,这种纯真美好的爱情随着婚姻介入家庭生活而逐渐面临危机,虽然其中有着极其复杂的客观背景和客观因素,但归根结底,却是人为造成的悲剧,让姚冶诚这个可怜的红颜女子付出了一生中最为珍贵的青春代价。
  新婚之日,一场大喜将至,石静宜暗暗劝慰自己,不要去思想那些不吉利的事情。她试图平抑自己的思绪,保持一种良好的心境,那纷乱如麻的思绪却愈扯愈长,搅扰得她心烦意乱。她回忆起不久前的重庆之行,在南温泉初次见到婆母姚冶诚的时候,这位非常具有亲和力的慈祥老人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目睹老人家布衣素食的清净生活,她的思想难免有些压抑,不禁联想起封建社会被打入冷宫的王妃娘娘那般境遇。她不愿让自己的情绪破坏了老人家的清净生活氛围,借故走出南温泉别墅,要看一看江南水乡的秀丽风景。她在蒋纬国的陪同下,乘坐游艇游览了嘉陵江,最后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拥挤进朝天门码头,面对滔滔东去的江水,让江风拂清自己混沌的思绪。秋阳下的江面上帆影点点,微波涌流,她举目远眺,望见江心隐现出一块巨石,蒋纬国在一旁介绍说,这块石矶是涂山氏当年站立过的“夫归石”。相传上古时代,大禹在渝州娶民女涂山氏为妻,婚后为治理天下泛滥成灾的水患,大禹离开家门一去13载,并且留下了“三过家门而不入”的美谈。思夫心切的涂山氏耐不得柴门空房寂寞,便走出家门,朝朝暮暮站立在这块石头上引颈远望,盼夫归来。在汗牛充栋的华夏历史积淀中,有多少类似这般望夫归的传说流传于世,当年秦王征夫修长城,孟姜女望眼欲穿哭倒长城八百里的“望夫石”,至今仍寂寞地耸立于燕赵大地。面对江心若隐若现的“夫归石”,石静宜陡然心生一丝寂寞情绪,一对恩爱的小夫妻为什么要分离?纵然人生事像古诗词中所描述的那样:“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而她惟愿这辈子能够与蒋纬国长相厮守恩恩爱爱,作为军人的妻子,跟随丈夫鞍前马后出生入死也在所不惜。
  迎亲的车队沿着王曲古镇的街道穿街而过,进入中央军校第七分校北大门,再由南门出来,径直朝东南方向的青龙岭上驶去。通往青龙岭张学良将军别墅的道路有两条,一条路出军校南大门由北堡寨村向南,行至南堡寨村北,沿着青龙岭的龙尾直奔东南,车辆停放在“太师洞”旁边的空地上,行人拾级而上钻过一条暗道进入别墅大院内。另一条路则由北堡寨村子东头直上斜坡,沿着张学良将军修建的简易公路进入别墅北门外的停车场,行人下车入北门,再登台阶钻过一道月亮门,直接从侧门迈进客厅。石静宜乘坐的香车沿着斜坡公路直驶岭巅,稳稳地停靠在北门外的停车场上。隔着车窗玻璃,石静宜仔细瞅着这个陌生的地方,但见青松翠柏环抱的岭巅上,一幢厦子房古朴典雅,门口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景象。岭下的停车场上,并排停放着吉姆、雪佛莱和军用吉普车,参加婚礼的党政军大员早已提前到来,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出兴奋的喜色。
  车门打开,石静宜被伴娘搀扶着下了香车,她凝视着冬天萧条孤寂的山野,岭巅上寒风飕飕直透肌肤,冻得她浑身发抖。灰蒙蒙的天空中,往昔那轮耀眼的红日也失去了应有的光芒,像一块被腐蚀掉水银的小圆镜倒嵌在皱巴巴的苍穹中,显得单调而又乏味。眼前的景色虽然与这热烈的气氛有点不谐调,可不知怎的,忽然之间,石静宜的心间竟回荡起一本外国小说中描写的一段话:“你得对着新来的日子,抱着虔敬的心,别想什么一年十年以后的事,你得想到今天……”对呀,今天是自己一生中新婚大喜的日子,无论是钦佩的羡慕的乃至于挑剔的嫉妒的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挺着点,镇静些,别走神,不能装腔作势忸怩作态,要显示出大家闺秀镇定自若的气度,给参加婚礼的人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同时也为自己留下一份美好的记忆。石静宜不停地告诫自己,让紧张的心绪慢慢的平静下来。她在芬娜和伴娘的引领下,于一阵炸响的鞭炮声和欢呼喝彩声中,被前呼后拥迈进了张学良将军别墅的客厅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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