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孤竹儿女>第四章(9)

第四章(9)

作品名称:孤竹儿女      作者:紫玉壶      发布时间:2015-03-03 21:33:19      字数:10864

  山本带着队伍,押着二十多名村民快到营山脚下时,隐隐听到滦县方向传来隆隆的爆炸声。山本猜到河西的游击队又趁机钻了空子,气得哇哇直叫。为了提高行进的速度,他命人把村民中行走最慢的牛福生和体弱多病的张存孝推倒在道旁的水沟里。一直想找机会逃跑的李达财、李嘉兴爷俩见他俩轻易的被放了,立刻蹲在地上装肚子痛。结果,爷俩双双被鬼子的刺刀挑死,尸体扔进了滚滚的滦河里。五天后,他俩的尸体在卧龙潭被村民们捞起。
  山本一干人等到达滦河铁路桥时,守桥的鬼子小队长跑下炮楼,向山本禀报:“中尉阁下,刚才驻守车站的山口小队长打来电话,说有一股土八路正在袭击车站。他们已经快顶不住了,要你们赶快去增援......”“八嘎!”山本军刀一挥,刚想命队伍火速前进,营山方向便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山本明知是石门、朱各庄两地负责断后的宪兵和保安队遭游击队偷袭了,却装作没听到。即命特务队押着被抓来的村民直接进城,他亲帅宪兵队和保安队火速增援火车站去了。等他们到了火车站,枪声早已停了。站前的几间仓库被炸得面目全非,簇簇火苗兴奋的舔噬着坍塌的檩条和一些物资。仓库的前面,十几个鬼子和车站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着焚烧鬼子的尸体。尸体的焦煳味道熏得人们脑仁子像炸开一样疼。山本看着眼前这一切,气得浑身颤抖。他用战刀当拐棍儿拄着地,听了宪兵小队长山口的汇报。当他得知被炸的库房里仅是些普通物资时,心里多少平静了些。
  山本回到宪兵队,立即命潘大巴掌把张娴妮叫了来。
  这个张贤妮原是个冒牌货。她是个日本特务,真名叫渡边惠子。老家是日本北海道的。她早在国内读高中时,就是个极右分子。曾多次组织学生上街演讲,支持天皇的侵华战争。在一次讲演中,她还带头断指明誓,并把小指寄往中国战场,以此激励那些忠于天皇的勇士。高中未毕业,她就报名参加了慰安妇。来到中国后,被特高课的人选中,在哈尔滨接受了特务最高机关的魔鬼式训练。两年的培训期满,她被调到了唐山宪兵联队指挥部,主抓情报方面的工作。她刚到唐山不久,张娴妮被抓了。
  张贤妮是南京五台山区一名爱好摄影的小学老师。她和王耀祖结婚时间不长,南京城就沦陷了。五台山一带成了难民们聚集的安全区。那里有外国人的领事馆,还有好几所女子大学。禽兽不如日本鬼子经常以抓抗日分子为借口,冲进安全区,光天化日之下当众奸杀女学生。贤妮就把那一幕幕惨绝人寰的场景偷偷拍了下来。她知道小日本儿再强大,想霸占偌大中国也是痴人说梦。早晚有一天,它们会被逐渐觉醒的中国人民给赶出去。这些珍贵的资料保留下来,对警示后人一定会起到很好的作用。这个具有远见卓识的柔弱女子,用相机当成了武器。在一次偷拍时,被一个正在泄欲鬼子曹长看到了。幸遇老师和学生们舍命掩护,她才得以逃脱。事后,她知道鬼子特务们不会轻易放过她,就搀扶着和自己相依为命的老母亲,带着那卷胶片和丈夫留下的遗物,混出了南京城。徒步去了四川老家——遂宁。
  几个月前,她母亲去世了。她处理完母亲丧事,想起远方的公婆还没人照顾,就便卖了老家的房子做盘缠,按照信上的地址,一路打听着来到了北方。
  她一路饥餐露宿,在一个月前的一个中午辗转到达了唐山的西门。她看到城门口的鬼子汉奸们搜查的非常仔细,心里有些慌乱了。以往每次路过关卡,她都是把视如生命的那份儿胶卷藏在下身。这两天偏偏赶上例假来了,她只好把它揣在衣服口袋里。为了这珍贵的东西不被敌人搜去,她打消了进城的念头,想改道绕行。她见路旁有个布篷,篷下一个三十左右,下巴挺大的妇女正在扯着粗嗓门儿吆喝卖西瓜。她仔细端详了卖瓜女一番,见那人面容和善,不像是个坏人,便走过去向她问路。
  这个卖瓜妇人就是许子旺的老婆“大下巴”。三六年的中秋节之夜,滦县城丁大胖子一家人被潘大巴掌带下山的土匪全部给杀害了。许子旺夫妇因那日回老家唐山陪父母过的中秋,侥幸逃过了一劫。等她俩几天后回到滦县,丁家大门已被警察封了。街坊邻居把事情的经过对他俩一说,两口子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她俩片刻不敢停留,当天就返回了唐山。
  许子旺的家在唐山城西门外二里远的许家庄。他家里有草房三间、薄地三亩。他的父亲母身子骨硬朗,地里那点活儿根本不用许子旺两口子插手。许子旺回到老家不久,便开始学做买卖。由于他不懂做买卖的铆窍,几年下来,不但一分没挣,还把父母的棺材本儿给赔进去了。心地善良的大下巴没有抱怨丈夫。她为了给家里增加点收入,就在唐山西门外摆了个水果摊儿。
  贤妮从进城的人流中退出来,被城门口的两个特务看到了。这两个特务觉得她神色很可疑,就尾随她走了过来。
  妮贤蹲在瓜摊儿前挑了个小个儿的西瓜。大下巴用刀把瓜切开。贤妮拿起一瓣,刚想打听道儿,好心的大下巴就小声暗示她可能被特务盯上了。贤妮一回头,果然见后面走来两个身穿绸子裤褂、手提短枪的人。贤妮万般无奈,只好假装付钱,趁机把那珍贵的胶卷交给了大下巴。大下巴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即哆哆嗦嗦的把钱和交卷揣了起来。贤妮又把手伸进包裹里,想把丈夫留下的信和相片也一并交给大下巴保管,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两个特务已到了跟前儿。俩特务在贤妮身上一通乱搜,最后从包裹里搜出了信和照片。这俩特务把信反复看了几遍,觉得贤妮和抗日分子多少沾点儿边儿,再加上她表情多少有些紧张。于是,不容分说就把她押进了城里。审讯她的就是渡边惠子。
  渡边惠子刚到唐山没几天,就听说滦县河东一带土八路活动猖獗。她曾几次向小野提出要去滦县宪兵队工作,但每次都被小野认为是大材小用给回绝了。渡边看到从妮贤身上搜出来的信和照片,思量了片刻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她命人把贤妮严密关押起来,随后拿着信和相片去了宪兵司令部。到了那儿,她把她的打算对小野联队长说了一遍。小野见相片上的女人跟渡边确有几分相像,就欣然同意了。小野又亲自拨通电话,让渡边和驻守滦县的山本进行了沟通。
  几天之后,渡边惠子冒充张贤妮,堂而皇之的住进了王满家。这就是以往的经过。
  潘大巴掌把渡边惠子带进山本的办公室,便出去继续刑讯那些被抓来的百姓了。山本见渡边遍体鳞伤,心里很是愧疚。
  “这个潘大巴掌太不会办事儿了,明知你是内线,下手还这么重。”山本边说,边示意渡边坐下,并随手关上了门。
  渡边拉了把椅子坐下。看着自己身上的道道鞭伤,就像看到了天皇赐给她奖章一样兴奋。她轻轻抚摸着臂上渗血的伤口,一脸得意的说:“一点儿小伤,不算个事儿。跟你们这些天皇的勇士相比,不值一提。你也不用埋怨潘尚,不挂点儿伤,回村他们会怀疑我的。”
  “也是呀!这些土八路太狡猾了,其机敏程度都快赶上正规军了。这次计划多么周密呀!结果,不但没有消灭他们,车站还差点儿失守。”山本说着,也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唉!”渡边叹了口气,也深有同感的说:“不光这一带的土八路狡猾,就连老百姓也鬼精得很呀!我去望佛台都这么多天了,那儿的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儿,到现在还都防着我呢。”
  “那你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山本不解的问道。
  “哦,这是被人偷袭的。幸亏我抗击打能力强,不然的话,当时就没命了。我怀疑砸我的人,就是他们游击队里的哑巴医生。那人没砸死我,却把他自己的马脚给露出来了。他就是几年前,从哈尔滨731部队逃出去的川岛正雄医生。”
  山本听了,既兴奋又有些疑惑的问:“喔!你有啥依据断定那个人就是731的败类?”
  渡边得意的说:“他是我们特高课一直在秘密抓捕的要犯。他的照片早就牢牢印在我脑子里了。所以,一见面我就把他认出来了。”
  “吆兮!这可是个重大收获呀!要是能抓到川岛,你的功劳可就是大大滴!”
  山本这么一夸,渡边的嘴咧得像个瓢,脸上的鞭伤也在兴奋得抖动着。接着,她又把她在望佛台的见闻,都一一向山本做了汇报......
  "吆兮!”山本冲她竖了竖大母指。正要继续夸奖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山本拿起听筒,一听才知道是石门的宪兵队打来的。
  原来,早上负责断后的石门、朱各庄的敌人在往回撤的途中,遭到游击队的伏击。结果伤亡惨重。石门的鬼子小队长苍井在电话里大发牢骚。他先是大骂卢龙的宫本不守时,后又埋怨山本不该先撤。山本好一通解释,并答应一定想办法把他们阵亡士兵的骨灰送回去,苍井的怨气才算消了些。山本撂下电话,刚要坐下,朱各庄据点儿的鬼子小队长石村也打来了电话。山本又向石村说了半天好话,最后也答应把他们阵亡士兵的骨灰送去,那头儿才满意的挂了电话。山本放下听筒,脸色即阴沉又疲惫,和刚才已是判若两人。他刚想向渡边发两句牢骚,潘大巴掌就来报告:“山本太君,望佛台的王满赶着送骨灰的驴车已到城门口了。”
  山本知道王满这么快就把骨灰送来,并不是对皇军忠心,而是盼着被抓来的人能早点儿放回去。“这个老东西、老滑头,早晚有一天我会好好收拾他的......”山本骂了几句后,便命人把渡边惠子带回了牢房。渡边走后,山本和潘大巴掌便去宪兵队大门口等着王满了......
  真让山本说着了,王满来的这么快,果真是为了想尽快接回被抓来的村民的。山本等人从望佛台撤走不久,卢龙方面的敌人也撤走了。他们这么一撤,朱各庄、石门两地的敌人可就吃不消了。后面是蔡根儿等人的尾追,前面是石门、朱各庄游击队的堵截。敌人在营山头丢下了二十多具尸体和一些枪支弹药后,像丧家犬一样仓惶逃走了。战斗结束后,石门、朱各庄的游击队开始帮着蔡根儿他们打扫战场。众人一起下手,把所有特务和保安队的尸体拖到一块儿,就地掩埋。鬼子的尸体则被集中到一堆干柴上,王满点着干柴,远远站在一旁等着捡骨骸。
  石门、朱各庄两地的游击队打扫完战场后,扛着缴获的武器弹药,兴高采烈的撤走了。
  望佛台村西的大庙前,哭声一片。在游击队员和村民们临时搭起芦棚里,朱得青、扁梆子、李守财、满囤和杜少兴、铁坨爷俩的尸体都用白布盖着,并排摆放在里面。这些尸体就数满囤的最惨,只有四肢不完整的胳膊和腿。要不是他死前穿了身棉衣服,恐怕连这点儿东西人们都辨别不出来。烈属们各个哭得死去活来。小娟、小莲和几名妇女安慰完这个,又安慰那个,忙的通身是汗。几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坐在一堆村民们自发献出来的白布旁,忙着给烈属做孝衫。她们边做着针线活儿,边不住的抹眼泪。
  蔡根儿干涩的眼睛里网着血丝,里边儿像进了沙子一样磨得难受。听着人们的哭声,他心如刀绞。嗓子早已沙哑的说不清话了。他连说带比划,让村民们谁家有棺材,先献出来救急。第一个愿意献出棺材来的就是王满媳妇。这王满媳妇可是个精明人,她知道她家的棺材不献出来也保不住,主动献出来还能落个好名声。另外,她深知蔡根儿的秉性,他不会亏待帮他救急的人。他家坟地里的柏树棵棵都有一搂多粗,用松木棺材换个柏木棺材更划算。出于这个心态,她才头一个吱声的。她一牵头儿,又有几位老人愿意把自己的寿材献出来救急。蔡根儿向他们一一鞠躬道谢,并表示日后定用四、五、六的柏木棺材做为酬谢。
  蔡根儿命王大牛去王家沟通知扁帮子的本家,又命几个队员上后山去挖坑。他准备把这几位烈士集中埋到他家的坟地里。最后,他把小莲叫到一旁,小声叮嘱她看好小娟,别让小娟去做傻事儿。一切安排妥当后,他便去了史恩家。
  史恩家的正房和两边儿的厢房全都倒塌了。这是敌人在他家地道里没有抓到伤员,一气之下用手雷炸塌的。幸亏房子没起火,不然东西几家邻居都得跟着遭殃。
  蔡根儿到了那儿,见史老贵、单圆和蔡芽儿正从倒塌的驴棚里往外拽驴。那驴早已断气了,身上的土和血污粘成了一片。它被众人拖出来后,一群闻到血腥味儿的苍蝇,嗡嗡的追了过来。史老贵俯下身,一边驱赶着苍蝇,一边抽泣。
  这头叫驴到他家已有七年了。当初买来时还是个小驴驹子。七年里,他一直拿它当亲儿子看待。平时碾米磨面的活儿他宁可自己干,也舍不得用它。只有拉土、送粪、耕地和收秋才用它。他爱屋及乌,特别爱闻驴屎尿的味道,他说那味道能治病。每当他头疼脑热或是感冒了,就蹲到驴棚里待上一阵儿。说来也怪,他在里边待上一阵儿后,病果然就好了。而且回回都这么灵。去年冬天,冯喉巴喘得厉害,眼看就要不行了。他听说后,就天天去看望。而且一去就是半天。后来,冯喉巴的哮喘被哑巴医生给治好。他却说是他身上的驴屎尿味儿把冯喉巴治好的。弄得冯喉巴一家人哭笑不得。
  每天早上起来,史老贵做的第一件事是扫院子。第二件事就是伺候这头驴。打扫粪便、梳理毛、喂草料、饮水,边忙活,边和它说话。直到老伴儿和儿子招呼他吃饭,他才离去。晚上也是如此。他老伴儿和儿子不喊他回屋睡觉,他能陪着驴待到天亮。农闲的时候,他在驴脑门上挂上红缨子,驴脖子上挂一串铜铃,天天拉着它到村西大庙前转悠。那儿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一年四季都有孩子们在那儿玩耍。上了年纪的人也喜欢在那儿聊天或哄小孩儿。村里来了货郎,站在庙台上一摇布朗鼓,全村的妇女和小孩儿都跑去买货或看热闹。老贵头儿见别人给孩子买糖葫芦,他也给驴买。别人给孩子买红头绳,他也给驴买几条扎上。有人说那驴就是他孙子,他听了不但不生气,反倒洋洋自得。并对他们说:等它老死了,他就把它埋在自家坟地里,让它给自己顶脚。人们听后,都笑骂他是疯子。
  史老贵鼻涕一把、泪一把,嗓子哭得一个劲儿干呕。蔡根儿、蔡芽儿和单圆都知道他这是在拿哭驴做幌子哭老伴儿,可一时又不知怎么劝慰才好。正在这时,王满提着几条破口袋进院儿了。
  王满看到院中的惨景,不由得叹了口气。“亲家呀!我这就进城去接亲家母她们。临走我来劝劝你。房子没了,就暂时住我家。驴没了,收秋也用我家的。只要人没事儿,一切就都不是事儿。有乡亲们和游击队帮衬着,啥样的沟沟坎坎都能挺过去。”
  史老贵甩了把鼻涕,拉着王满的手,哭声更大了。其声音尖利如针,像是从细小的瓶口里发出来的。大伙儿好一通劝慰,他才慢慢止住悲声。
  蔡根儿对王满说,“大,大伯,您就多,多费心吧!山本放人当然是最,最好。他要是不放,你,你也不用着急。咱,咱再想,想别的办法。大热天的,您早,早去早回!别让我大妈惦着。”
  王满还是平生第一次听到蔡根儿叫他大伯,听得体内热流涌动,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他啪啪的拍着胸脯说:“好侄儿,放心吧!今儿我把老脸豁出了,就是给山本下跪、舔脚,也把咱村的人给救回来。”
  王满走后,蔡根儿向单圆打听史恩和王二牛去哪儿了。单圆说:“他俩上后山晾晒藏在地道里的地雷、手榴弹去了。”
  蔡根儿也要去后山,却被蔡芽儿拦住了。“大伯说的话向来都没谱儿。救人这么大的事儿,你可别光指望着他呀!”
  蔡根儿说:“小,小娟姐已经派,派,派人去县里送,送信儿了。估,估,估计很快就会有营,营,营救的办法了。”
  “很快!很快是多快?是两天还是三天,还是十天半月?这么大热的天儿,尸体连一天都撂不住。要是在尸体入殓前,不把他们的家人救出来见上一面,那咱们岂不是太对不起人家了?”
  单圆拉了拉蔡芽儿的衣角,说:“行啦!别说了,老三心里比你还着急呢。听不见他的嗓子都破了吗!”
  蔡芽儿叹了口气说:“唉!要是大哥在这儿就好了。“
  蔡根儿瞪了她一眼,说:“大哥幸好没,没,没在这儿,在这儿就麻,麻烦了。他肯定会拿自己去和山本换人。那样一来,岂,岂,岂不正中了山本的圈套儿了?”
  .蔡芽儿被说得哑口无言了。
  史老贵说:“老三,这么说来你得赶紧派人去河西通知秦玉国。让他们看好你大哥,千万别让他去做傻事儿!”
  蔡根儿说:“我上山就,就,就是为了去找王二牛的。他,他,他腿脚快。我,我,我打算派他从卢龙绕道去滦县通知秦玉国。如,如果路上顺利的话,他中午就能赶到那儿。但愿在他没到,到那儿之前,我大哥不,不,不会有事儿。”
  蔡芽儿想了想,对蔡根儿说:“还是我去通知王二牛吧。你赶紧回大庙那儿,说不定县里的同志一会儿就到了。”
  蔡芽儿到山上见着王二牛,把来意一说。王二牛换了身衣服,立马就出发了。他一路撒腿如飞,连片刻都不敢停留。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正午时分,骄阳似火。空气中一点风丝儿都没有。远处的景物在滚滚升腾的热浪中,像水草一样不停的蠕动着。滦县的西城门已经没人进出了,值班的保安队、特务和鬼子纷纷躲到城门洞里去乘凉。他们刚进去不大会儿,就见西边大道上,远远走来一位虎头燕颈的漂亮小伙儿。这人就是高鹏。
  昨天夜里,河东方向枪声大作。高鹏就猜到定是山本去偷袭那里了。由于滦河水势凶猛,唯一的一座滦河大桥又有敌人严加把守,无法去河东援救,高鹏索性就带着队伍攻打了滦县车站。他本以为这边儿枪声一响,山本他们就会尽快撤回来增援,哪知道望佛台那边打得更激烈,这边儿的响动山本他们根本就没听到。虽然预期的目的没有达到,但这一仗打得却是非常成功。滦县县大队自从组建以来,也打过几次仗,但哪次都没有这次打得漂亮。而且还是零伤亡。队员们都高兴的不得了。高鹏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的心早已飞到了河东的望佛台村。那里有他患难与共的队友,有和他手足情深的哥们儿,还有待他胜似亲人的乡亲。他们的安危纠结着他,心像被无数只利爪抓扯般难受。
  前晌,高鹏得到情报,说山本从望佛台村抓走了好多老百姓。后来又听说与游击队无关的人都被王满接回去了,只有几个抗日分子的家属没放。山本放出风说:要想解救这些人,除非用潘晓娟或高鹏来换。三日为期,期限一过,人质就全部处死。高鹏早已料到山本会这么做。得到这个消息后,他的心情反倒平静了许多。他把手头的事儿向副队长秦玉国交代了一下,然后谎称绕路回望佛台村去看看。短枪也没带,只掖了把斧头就奔滦县城来了。
  “站住,检查!”躲在城门洞里乘凉的两名特务和四个保安队员,在四名鬼子的催骂下,懒洋洋的走出来,拦住了高鹏。
  “干什么的?”一个敞着前胸,脖子和脑袋一般粗的特务摇着扇子,提着手枪上前问道。
  高鹏对那人轻蔑的一笑说:”呵呵,你不认识我吧。我就是高鹏。是专程来见山本和潘大巴掌的。”
  高鹏话一出口,那个大粗脖子特务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手中的扇子也滑落到了地上。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那名特务和保安队员也都吃了一惊。他们拉动大栓,哗啦啦子弹上堂。枪口虽然对准了高鹏,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往后缩。
  那个大粗脖子边缩边回头惊慌的喊道:“高鹏来啦,高鹏来啦!”
  城门洞里的那几个鬼子一听高鹏俩字,也吓了一哆嗦。他们紧忙站起,端着大枪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高鹏见状,哈哈大笑说:“瞅瞅你们一个个的操行。外表长了一副熊样,肚子里却揣了个鼠胆。”
  高鹏这么一奚落,那个大粗脖挂不住劲了。他咋着胆子跨一步,说:“既然你是来见山本太君和我们队长的,那就请吧!”说完,率先把道儿闪开。
  “啊呸!你请我进,你还不够资格!回去告诉山本和潘大巴掌,让他们带着乐队来迎接。吹三通、打三通,然后老子才进城!”
  "嘿!小伙子,派儿还不小!你等着。”大粗脖说完,便往城里跑去。他一边跑一边喊:“高鹏来啦!高鹏来啦!”
  他的喊叫,无意间给高鹏做了个活广告。人们听说高鹏来了,纷纷奔走相告:“高鹏来啦!他要亲自换回被山本抓来的人了!”一传十,十传百,不大会儿工夫,城内已是千家空巢,万人涌巷了。
  这正是高鹏想要的效果,他知道没有公众舆论的监督,山本和潘大巴掌是不会兑现他们的承诺的。
  大约二十左右分钟后,那个大粗脖特务带着山本和潘大巴掌来到了城门口。他们的身后便是前来维持秩序鬼子、保安队、特务和警察们。
  “老朋友,多日不见,我想死你啦!”潘大巴掌见高鹏来自投罗网,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高鹏鼻翅微微一颤,咬着牙说。“潘大巴掌,近期我才听说,原来是潘区长的哥哥呀!我就纳了闷儿了,你妹妹那么仁德贤良,怎么会有你这个无恶不作,认贼做父的哥哥呢!”
  潘大巴掌被骂得无言以对,涨红着脸躲到了山本身后。
  山本见高鹏气宇轩昂、威风凛凛,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赞叹道:“高尚,中国军人里,你的这个!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乐队我实在是找不到,不然我绝对照你的意思办:吹三通,打三通。”
  高鹏听了一笑说:“呵呵,我只是那么说说而已,我来这儿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了。你当众人的面说说,啥时候兑现你的承诺?”
  山本脸上浮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这个好说,都已准备好了。请吧!”说完,恭恭敬敬的把道儿让了开。
  "别介呀!得先让他把身上的家伙儿交出来!”潘大巴掌小声提醒着山本。
  “呵呵,看你这胆小的操行儿。”高鹏笑着把背后的斧头抽出来,扔到地上。然后,仰头阔步进了城......
  滦县城里最漂亮的三位姑娘——玉兰、邝兰和小翠儿也挤在围观的人群里。她们在敬佩高鹏的同时,也在苦苦琢磨着怎么才能让他安全脱离虎口。
  高鹏来到宪兵队的大门口,见那里早已站满了荷枪实弹的鬼子。墙头上也有四挺歪把子机枪正对着马路。高鹏轻蔑的扫视了一下,回头问山本,“你们抓来的那些人呢?”
  “这就放,这就放!”山本说着,朝潘大巴掌使了个眼色。潘大巴掌领悟,笑着带几个特务进了院儿里。不大会儿工夫,朱得青的父亲和他的一双儿女被推了出来。高鹏看着他们遍体鳞伤的样子,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
  “叔!”两个孩子呼喊着朝高鹏跑了过来。
  高鹏俯下身抱住他俩,心痛的说,“孩子,你们受苦啦!"
  丫丫咬着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这一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只当是被牲口踢了、咬了。”
  金锁爬到高鹏耳边,小声说:“我奶奶,我妈和史恩妈还在里边关着呢!”
  高鹏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朱得青的爹颤微微的走过来,抬手嗔怒的捶打着高鹏的肩膀,说:“孩子呀!你是傻了还是咋的了?明明知道这是他们做的套儿,你还硬往里钻呀!”
  高鹏一笑说:“大伯,你就甭为我操心了,赶紧带他俩回去吧!”
  “唉!”老人长叹了口气,领着俩孩子出了人群。
  高鹏见他们渐渐走远了,强压怒火问山本:“剩下的三位呢,你们就不打算放了吗?”
  山本还没答话,潘大巴掌就冷笑着说:“高鹏,你别没屁眼子了。用你一个换走三个,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别得了便宜再卖乖!”
  高鹏怒瞪着潘大巴掌,气得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他。大骂道:“你这个吃人饭不拉人屎的畜生,早晚你得遭报应。”
  高鹏转身讥笑山本道:“我原以为你是个吐唾沫是钉的爷们儿,原来你也是个吃了拉,拉了吃的主儿。”
  山本红着脸说:“高尚,这次战斗我们伤亡惨重。用你一个换走这么多人,我实在没法儿跟上边儿交代。要想把剩下的人放走,除非你们再来位领导来换......”
  山本的话还没说完,几个五大三粗的日本兵上来就把高鹏捆上了。站在围观人群里的小翠儿气得喊道:“山本,你说话不算话,还算个男人不?要不算男人就改穿裙子吧!”
  她这一挑头儿,数以万计的围观群众一边往里挤,一边愤怒的呐喊起来,“山本,你说话就的算数,赶紧放人!”
  霎时间,人头涌动,斥声如潮。山本一看要乱,赶紧命人鸣枪示警。一阵枪声响过之后,围观的人稍稍安静了些,但斥骂声依然不断。
  翻译官刘少顺爬到山本耳边小声说道:“太君,眼前的形势对咱很不利呀!既然高鹏已落网,我看就干脆把其他人放了吧!”
  “八嘎!”
  刘少顺见山本瞪了眼,吓得退到一边儿,不再知声了。本来也想过来替高鹏说情的李立柱,见他挨了骂,吓得本能的捂住了嘴巴。
  这时候,人群里挤出来一个五十多岁,个头不高,身体微胖,头戴遮阳透气礼帽的男子。这人瓜子脸倒长着,重如燕翅的八字眉下,嵌着一对儿鸡腚眼。这人别看长得不咋的,打扮的倒挺阔。黑绸子裤子,白绸子短褂,胸前的怀表链儿和手中的铜水烟袋被太阳晃得冒着金光。这人就是县长李远山。
  “大家都静一静,听我说两句:太君不放人,自有不放的道理。你们就别跟着瞎掺合了!大热的天儿,看再捂出痱子来。都散散吧!走啦!走啦!”他的一番话,不但没起作用,反倒使围观的人们更加愤怒了。
  “李远山,你就是条摇尾乞怜的狗,中国人的脸都是让你们这些败类给丢尽了。”
  “你置乡亲们被抓于不顾,根本就不配做县长。不如趁早替好人死了得了!”
  李远山被众人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西瓜皮、烂西红柿、菜叶子、鞋子劈头盖脸的落在他身上。他赶忙退后,掏出手绢边擦脸上的汗和赃物,边偷眼看看一旁默不作声的儿子——县保安队队长李立柱。见儿子一脸阴沉,就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又令他不满意了。于是,缩头就往宪兵队大院里躲。山本一看他想遛,赶忙把他叫住。
  “李远山,你口口声声说支持我们建立大东亚共荣圈,难道你就是这样个支持法儿?”
  潘大巴掌对李远山连哀求带吓唬的说:“李县长,太君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赶快叫他们散开吧!不然的话,我们可就采取措施了!”
  李远山苦着脸,无奈的抖落着手说:“哎呀!不是我不管呀!刚才你们也看到了,人家根本就没人听我的。”说到这儿,他眼珠一转,又道:“李津是维持会长,这事儿正归他管。他比我威望高,只要把他找来,立马就风平浪静了。”
  潘大巴掌见他说的有道理,赶紧对着人群里喊:“李会长在人群里吗?在的话赶紧出来!”他这么一喊,他手下的特务们也跟着喊了起来。
  不大会儿工夫,李津果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先狠狠的瞪了李远山一眼,随后又用敬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高鹏一番,心说:“好小子,真有你的。可惜中国像你这样的人太少了......”
  “李津,你可来了。快帮我们劝离这些群众吧!”山本话语里带着哀求。
  “唉!”李津未曾说话,先叹了口气,“这事儿本来就是你们办的不对。是你们说话出尔反尔,群众才看不过眼儿了的。你们的所作所为,跟义士高鹏相比,不觉得太那个了吗?”
  潘大巴掌见山本被李津说得面带愧色,就说道:“李会长,我们把你请出来,是让你劝散这些刁民的,不是让你给我们上课的。说那些废话有啥用呀!还是说说你有什么好办法让这些人散去吧。”
  李津把火气压了压,耐着性子说:“你们把事儿做绝了,还理直气壮。让我想法儿,我能有啥好法儿?除非你们履行诺言。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围观的人们见李津在山本和潘大巴掌面前不卑不抗,更增加了气势。呐喊声如山崩海啸,在县城的上空轰隆隆叠来荡去。“放人!放人......”
  山本望着眼前愤怒的人海,隐隐有些肝颤了,“李津,你看看怎么才能平息这件事?”
  李津冷冷一笑说:“办法有呀!你们怎么说的怎么办就是最好的办法。难不成你们还要再出啥幺蛾子?”李津这是在故意拿话点山本和潘大巴掌。他早就猜到山本和潘大巴掌不会轻易放走那些被抓来的人,要想让高鹏他们安全脱身,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想法促成高鹏和山本比武。高鹏要是能借机辖持住山本,那他们就能轻松出城了。
  潘大巴掌趴在山本耳边嘀咕了一阵后,对李津说:“你看这样行不?咱就以比武的形势来平息这件事情。比赛以三场两胜定输赢。如果高鹏连胜三场,我们就连高鹏一起放了。”
  李津一听,喜出望外。他抬手示意围观的人静一静。等人们静下来后,他大声把山本和潘大巴掌的原话向在场的人学说了一遍。“乡亲们呀!你们愿意不愿意做这个公平的裁判呀?”
  “愿意!!!”人群中又发出了泄洪般的声音。
  “好!那就请大家把场子打大一点儿。然后,准备给咱们的英雄加油助威吧!”
  老头儿话刚说完,人们便退潮般“唰!”的一下让出了十多米远。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