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柳绿（七十二）

芝兰县。
　　苗清泉与梁艳梅、孙大志、张贵柱他们在县委招待所一起吃晚饭。
　　张贵柱问：“大家认为我的发言怎么样？”
　　孙大志喝了口酒说：“开始嘛很结巴，后来又大讲化学。坐在台下的领导们能装着忍着听完就不错了，你还想指望啥?”又说：“我可是把憋在心里的话吐了个痛快，爱听不听反正讲了!让他们心里堵去吧。”
　　梁艳梅笑盈盈的说：“苗清泉这只病猫,今天总算发威了，讲得真好!”
　　苗清泉低头笑了笑，说：“那是你们觉得好，想知道散会后吴广忠怎么劝我的吗？”
　　梁艳梅摇头说：“不想知道，领导之间的谈话,最好不要到处乱传，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矛盾，这种事情自古就常有大教训，明…”
　　孙大志拿筷子敲打碗边止住梁艳梅的话，抢着说道：“会上我就看出来了，矛盾明摆在那里，讲吧!我很想知道。”
　　苗清泉就轻声讲道：“他说呀，你举出的事情,确实能煽动情绪，但你别忘了，该做什么和能做什么是两码事，情绪化只能误事。他问我,秀才造反为什么会十年不成？”
　　孙大志立即问：“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苗清泉抿了口酒说：“我说呀，第一我不造反，第二我不是秀才。”
　　梁艳梅听了直摇头，说：“这是哪跟哪啊？问得就很奇怪，答得也太没水平。生活中会有些不合理的现象，它会产生不安，甚至是极度不安。这正好是我们改进工作的原动力,这种情绪不能压制,该做什么就去努力，不能托故坐等。能做什么马上就做，不要瞎耽误事。”
　　大家就点头,深以为是。
　　苗清泉突然问大家：“想去医院看望一下吴吉伟吧？他大老远来一趟，如今心情低落成这样了，我不忍心啊。”
　　梁艳梅说：“那就去吧。只是这人不太正常。”
　　苗清泉叹了一声解释说：“为情所困,哪能正常。”
　　梁艳梅听了很受感动，盯着他死瞧，眼露温馨。
　　孙大志问是咋回事，梁艳梅便将昨夜之事讲了个大概。孙大志听了带着几分酒意说：“这就是爱啊!爱得越深就越痴傻!我一定要去!”
　　张贵柱很好奇也想去。
　　梁艳梅轻描淡写地说：“只是去探望一下，看有没有照顾不周之处，到了都不许乱讲话。”
　　几人吃完饭起身离席，鼓弄着催苗清泉去结了账,出招待所走上大街。几点冰凉的雨星飞到梁艳梅的脸上，一股冷风钻进了脖子，她缩头一看四处已是掌灯时分,想起头次来到这里那天，时间比这时稍早，自己站在县府门口，四周也是这番冷清。那时因对这里陌生，又不知苗清泉人在何处，焦愁万分满心是怨。后来稀里糊涂的去了王朝阳家，饭后跟着苗清泉回招待所小楼，初识了吴珍。那夜雨大又电闪雷鸣，苗清泉像个高明的水手，床仿佛变成浪中小船，驶进了很不平静的江面。它不停摇荡着,翻来倒去。一时颇有感触,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脸蛋热得发烫,暗想肯定红透了,庆幸是晚上。忍不住上去悄悄扯了一下苗清泉的衣角，怪他走得太快,要他放慢脚步。又见孙大志和张贵柱在前头叽叽喳喳不回头，再看近处无人，扬头冲苗清泉指着发烫的脸蛋悄声说：“哎?快速亲一下，快！”说完嘻嘻一笑。
　　苗清泉已久不这样了，又碍着有人,一时情怯使劲摇头。
　　梁艳梅也不再逼，笑了笑小声说：“今天见到柳枝都绿了，明天我俩去踏春吧？”
　　“春意倒是正浓，可我哪有时间啊？”
　　梁艳梅又扯了他一下说：“走这么快干嘛？生怕他俩听不见呀？”瞪了他一眼说：“本人今晚喝过酒你是知道的，怕不怕我发疯呀？”
　　“疯什么？”
　　“疯你！”
　　“？”
　　“对!我想要打你！”
　　“为什么？”
　　“我想对你不礼貌。”
　　“哪种不礼貌？”
　　“那种!”
　　“讲出来。”
　　“笨猪，就是动手动脚不安好心的那种，明白了？”
　　“醉了?酒话?”
　　“你也很愿意?”
　　“不愿意。”
　　“想吗？说实话!”
　　“没想。”
　　“这么冷静？”
　　孙大志回头大声问：“你俩在干什么?走的这么慢？”
　　苗清泉赶紧敷衍道：“谈点工作。”
　　四人又走到一起了，张贵柱说：“我听老乡讲，西山有座新修过的小庙, 求啥来啥灵得很,北京的大官都去过。说小庙门口有幅联，很值得一读。”
　　孙大志就说：“来这么久还没玩儿过。我们是市里来的，苗副县长?你亲自安排一下，决定明天去。”
　　苗清泉正在犹豫，被梁艳梅悄悄掐了一下，痛得“啊”的一声大叫，掩饰着搪塞说：“对呀!去吧!”
　　梁艳梅嘿嘿笑道：“去!明天坚决要去!”晃到前面去了。

　　
　　到了县人民医院，寻到吴吉伟的病房，见门口坐着名警察，四人就纳闷。警察见苗副县长来了，忙起身问好。
　　苗清泉惊问：“怎么回事？抓了?”
　　警察忙说：“王局长交代过，除医护人员外,不许打扰。”
　　苗清泉这才释然,说：“去,把医生叫来，我们先进去了。”
　　警察领命而去。
　　苗清泉小心推开病房的门，见屋里有两张病床，靠里面的床上睡着个人，便领着众人蹑手蹑脚进去。未到床边先闻鼾声，忽高忽低忽长忽短,又听见出气出得嘴皮子噗噗响,几个人就捂嘴笑，知道正睡得香，料无大碍，又轻手轻脚出来关上门，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苗清泉感悟地说：“大家想啊?吴公子这么多天确实也折腾累了，事不成心也灰了,正该补补觉呢。唉!他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可见人在‘情’字上,千千万万痴心不得，你要敢自以为是,难免会心灰意冷。”言毕仰天而嘘,没瞧见梁艳梅做的怪相。
　　孙大志突然说：“楼下来了辆军用吉普，王局长也来了。”
　　大家都朝下看，果然有辆军用吉普，有两个军人下车来跟着王朝阳走了。
　　梁艳梅还在想着那件事，这时便说：“明天早点出发，苗副县长的车归我们用半天行吗?”
　　警察带着医生上来，一问才知道给吴吉伟打过睡觉的针药，强制他休息。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下楼。 到了院子里没走几步听见有人喊，回头看是王朝阳。等他过来了梁艳梅就问起军车的事,王朝阳说：“我们局的一位退休同志在楼上住院，他儿子当兵在中越边境牺牲了，部队来慰问家属，我不忍心看先出来了。”众人这才释然。
　　孙大志问：“对越自卫反击战不是早打完了吗？”
　　王朝阳说：“部队的同志讲,边境线上冲突不断。”又问：“你们来干啥？”知道是来看吴吉伟就说：“他现在是个大麻烦，苗副县长我正有事对你说。”于是拉到一旁。

　
原来,周兵听说组织部长王荣军在了解吴吉伟的事情，赶忙打电话训斥了王东南。他问：“谁叫你乱安排的？昨天晚上出的事你为什么不讲？”
　　王东南忙说：“我以为事不大。”心下却想,周副市长这是在推脱责任假装不知道，他儿子周大海不是说他爸同意安排的吗?知道这人得罪不起,自己是哑子吃黄连,便把事情都认下来了。
　　周兵又说：“你这个副秘书长是怎么当的？明知道吴吉伟的父亲这次也要下来，到时候说不清楚你去顶着。”周兵又给芝兰县黄光学打电话，要他妥善照顾好吴吉伟,不许再出半点事。 黄光学放下电话马上着手调查，知道是王朝阳开车送的,又拉回来住进了县医院,生气道：“这个自以为是的王胖子，这回叫你自讨苦吃。”就给王朝阳打电话：“老王啊?是这样，吴吉伟的事周副市长很关心，你明天去趟市里，当面向他汇报一下经过。”
　　“我去能汇报什么？”
　　“不是你经手的吗？就这么定了。”挂了电话。

　　
　　王朝阳为难道：“我只是给梁艳梅帮了个干忙，事情我哪说得清啊？”又招手把梁艳梅也叫过来，又讲了一遍，愁眉苦脸地说：“这下麻烦大了。”
　　梁艳梅听了很奇怪，问：“吴吉伟的事,你向周副市长汇报什么？这是他的私事。”
　　王朝阳说：“还私事呢？好像个个都在过问。”
　　梁艳梅想了一下，还是不得要领，埋怨道：“都怪这个吴吉伟，搞得大家不安宁。”又怨自己：“我也是个没脑子的软心肠,同意帮他干什么?”
　　王朝阳说：“不扯这些，我明天该咋办？”
　　梁艳梅又想了想说：“是我请你去的，你又什么都不知道，这里头根本没你啥事。这样吧，我找个人替你向周副市长汇报，你就别理这件事了。”
　　王朝阳问：“找谁？行吗？”
　　梁艳梅说：“肯定行，不行我再去。”
　　王朝阳着急道：“梁艳梅?我可是个芝麻官，经不起吓。”
　　梁艳梅说：“我这就上去找吴吉伟，王局长你等我电话。苗清泉跟着我。”又去告诉了孙大志他们。这时看见两个军人走过来，和王朝阳一块上车开走了。
　　孙大志和张贵柱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