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二十二）
　　一觉醒来，天还没有亮。莫言虽然觉得有些累，却已经毫无睡意。起来后蹑手蹑脚地去了卫生间，洗漱了一番。来到厨房为姑姑熬粥，心里想起了林伊娜昨晚上的话，有些压抑的感觉。算起来，两个人自打莫言毕业后在一起的时间的确很少，可是莫言不相信时间会让一切都改变的。
　　天渐渐地亮起来，粥也熬好了。莫言盛了一碗放在餐桌上，等待姑姑起床。姑姑昨晚肯定睡得不好，所以今天起床比往日晚了些。
　　“姑，你别上班了。在家里躺一会儿，我去和我们领导请个假，然后回来接你去医院。”莫言站在卫生间外面看着洗漱的姑姑说道。
　　“小言，我这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消化不良。我不去。”莫薇菱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就是特别不想去医院。
　　“姑，你不去我也不上班了，陪你。一直等到你同意去。”莫言说着话就进了客厅，坐在沙发上。
　　“小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拗啊。”姑姑走出来用手指去点莫言的脑门儿。
　　“姑，我这不是随你嘛！”莫言嬉笑着，希望姑姑的心情能放松些。
　　“好，我们去医院。我的身体我知道，反正也没什么。”莫薇菱同意了。
　　莫言去了单位和领导请假。莫言一直是这样，绝不会电话请假，必须亲自和领导说清楚自己请假的原因，然后要看看还有什么事情。
　　从单位回来，莫言带了姑姑去医院。到了医院才知道，病人也是人山人海的排队，平时看到的似乎都是很健康的人，而这里就让人感觉到似乎人人有病似的。
　　到了消化科，医生听了病情描述，莫言才知道姑姑胃不舒服已经有些时间了，不禁自责自己的疏忽。医生给开了化验单要求验乙肝表面抗原，然后再约好胃镜检查的时间。
　　“姑，你没吃饭吧？”莫言突然想起了验血是不能吃早饭的，可是自己给姑姑做了粥。
　　“小言，姑姑没吃。我知道要来医院，怎么会吃啊。”莫薇菱笑着摸了摸莫言的脸。
　　抽完血后莫言和姑姑一起回家，莫言为姑姑端上粥来。
　　“姑，你吃点儿。下午我去取化验结果，然后和医生约时间。你在家好好睡一觉吧。”
　　“小言，我都说了我没病。你偏要我去检查，还这么麻烦。”姑姑一边喝粥一边笑着埋怨莫言。
　　“姑，是我不好，我该早些让你检查的。”莫言就是觉得自己疏忽了，心里很是自责。
　　下午的时候莫言取了化验单，和医生约好了第二天下午做胃镜检查。然后匆匆赶到单位忙着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抬手看表已经是快八点钟的样子。因为明天还要耽误工作，所以莫言在尽可能地多做些事情。收拾整理了东西，莫言赶着往家里去。虽然已经和姑姑通了电话，可是心里还是惦记着。
　　回到家里，莫言急忙吃了饭，然后和姑姑坐下来聊天。知道姑姑可能也会紧张，所以聊些轻松愉快的，想让姑姑放松心情。莫薇菱心里也的确是紧张。
　　姑侄俩正聊得很是开心，莫言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姑，我接个电话。”莫言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伊娜的名字，急忙进了自己的屋里。
　　“伊娜，你好吗？”莫言急忙回话。
　　“不好！莫言，你怎么不上Q？你到底在忙什么啊？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吗？回避我吗？莫言，你一点儿都不了解我的心情，也不关心我的心情!如果没有艾瑞克在这里，我想我的生活实在是百无聊赖。莫言，他一直在追求我，他的热情都快把我融化了。可是你一点儿不在意。莫言，我在怀疑你到底爱不爱我。”林伊娜连珠炮般地发问。
　　“伊娜，不是你想的那样。伊娜，我是在陪姑姑聊天呢。她最近身体不是很好。我……”莫言的话没有说完。
　　“好了，你总是拿姑姑说事儿，我也就只能哑口无言了。反正，我明天要你给我最后的答案，你要是真爱我，就答应我。你要是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里，我们不如趁早了结。”林伊娜说完话断然挂了线。
　　莫言急忙拨过去，已经关机。
　　“小言，是伊娜吗？你和伊娜没什么事儿吧？”姑姑和正走出屋子的莫言说道。
　　“没事儿，伊娜来电话问姑姑最近身体怎么样。她学习很忙，有时候就疏忽了，请姑姑原谅呢。”莫言回答的似乎天衣无缝，心里却是有什么在堵着。莫言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伊娜到现在还想要他去新加坡。
　　林伊娜挂断了电话，好一阵发呆。她在新加坡这一年来是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生活，她希望莫言来。希望有机会和莫言在这里生活，也希望通过莫言的决定来证明莫言对自己爱的深度。生活的无忧无虑让林伊娜为别人考虑的很少，而且她一直都对莫言持有怀疑的心理。距离产生美吗？林伊娜没有感觉到，她感觉到更多的是心里的一种恐慌。这恐慌不仅来源于对莫言的不信任，似乎也来源于对自己的不信任。林伊娜和艾瑞克接触的时间太长了，这让她有了一种依赖感，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同时爱上了两个人。
　　躺在床上，莫言又试着拨了几遍手机，期望着能够打通，可以解释一下。两个人这样的相处，别扭的让莫言喘不上气来。
　　躺在床上，林伊娜反复地看着手机，期待着明天莫言给自己一个结果。心情似乎有些纷乱。
　　（二十三）
　　呆呆地看着胃镜的检查结果和病理的分析结果，莫言一阵晕眩，脑子里塞满了医生的话语，“胃癌中晚期，医治的办法是扩大性根治性切除术，然后配合化疗。同时也可采用中医治疗联合放化疗综合手段。这些治疗也都需要看病人的身体状况。”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啊！莫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向哪里去。和姑姑说什么？怎么说？不能让她知道，可是手术要怎么办？莫言觉得自己这一刻要疯掉了。
　　胃癌，这意味着什么？莫言心里明白。莫言感觉到浑身无力，走出医院没有多远就坐在了路边，脑子木木的，神情呆呆的。
　　坐了好一会儿，莫言打起精神站起来。家就是姑姑和自己，现在自己是顶梁柱。一定要医治好姑姑的病！一定！
　　“小言，回来了。”姑姑已经做好了晚饭在等莫言。
　　“姑，结果出来了，就是胃溃疡，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医生建议手术，说是这样好些。”莫言一边吃饭一边随意地说着，饭却到了喉咙口艰难地吞咽着。
　　“我就说嘛，没事儿没事儿的，你偏要我去医院。手术我是不会做的，胃溃疡也要手术吗？”莫薇菱很是奇怪。
　　“是，姑姑，胃溃疡也需要手术。我看姑姑还是手术较好些，省着胃疼遭罪啊。”莫言装作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再说吧。”莫薇菱淡淡地说道。
　　吃了饭，莫薇菱第一次没有收拾碗筷，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莫言收拾完碗筷，整理了厨房，走进客厅坐在姑姑身边。
　　电视里演的什么不知道，两个人似乎各自有着心事。
　　“小言，说实话吧。”沉默了很久，姑姑突然开口说道。
　　“啊？！姑，什么实话？”莫言脑子嗡的一下，心也跟着抖颤起来。
　　“小言，你是姑姑从小看大的，你不会撒谎的，这个姑姑比谁都清楚。你瞒不了姑姑。”莫薇菱并不看莫言，眼睛一直盯着电视。
　　“姑……”莫言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样接话，又觉得不能不接话。
　　“小言，姑姑的病不是好病，对吗？”莫薇菱依然看着电视。
　　莫言的心一阵刺痛，无法接话。
　　“小言，我决定了，不手术。“莫薇菱觉得如果真得了绝症那么就索性放弃，省着到头来人财两空。
　　“姑“莫言扑通一声跪在莫薇菱面前。
　　“姑，医生说了，手术就会好，我们必须听医生的。姑，我求你……”莫言低下头去。
　　“小言，起来吧。这病即便手术了也未见得会好，还会……”莫薇菱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姑，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姑，你说了，莫言不会撒谎。姑，答应我，手术。”莫言定定地看着姑姑。
　　“好了，小言，明天再说吧。我累了，去睡觉。”莫薇菱说完话去洗漱。
　　莫言跪在那里没有动，心里悲痛难抑。姑姑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啊？
　　“小言，你也早些休息吧。”姑姑洗漱完毕后说了一句，然后进了自己的屋子。
　　莫言的头脑里一片混乱，心里纠结着。
　　“嘟嘟都……”莫言的手机突然接到了一条信息。
　　“莫言，我这两天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和信息，可是什么都没有!原来我在你心里真的什么也不是。现在看来，也许是当初我对你的倾慕与主动让你根本就不在乎和我的这段情意。时间在考验着我和你的这段爱情，而我终于明白你心里真的没有我。莫言，你不用等我了。我放弃约定，也让你摆脱我的纠缠。别再拿姑姑说事儿了，那样对姑姑不好。”
　　看了短信息，莫言皱紧了眉头，他深深地喘了口气，忙回拨了林伊娜的电话，关机！一瞬间，莫言觉得要崩溃了。姑姑的病在压着他的心，而他多么希望有个人可以和他站在一起，给他一些力量。虽然他并不会让她来承担这些痛苦，但至少可以让他在这最难的时刻听到她柔美的声音。可是……莫言咬紧了唇，把眼睛瞪得很大，他知道自己是个男人。
　　莫言突然跳起来跑进自己的屋子打开了电脑，急忙上了Q。他的心彻底跌入了谷底，姑姑是不用Q的，那个在Q上亲人分组里唯一的名字伊娜和她那美丽的头像已经彻底消失。
　　“伊娜”莫言失神地喊出来。他不相信伊娜的决定是真的。
　　莫言开始不断地拨打林伊娜的电话，却始终是关机。已经疲惫不堪的莫言终于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