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柳绿(七十)
作品名称:桃红柳绿(上) 作者:张金丰 发布时间:2015-03-01 16:53:41 字数:3945
话说昨晚半夜,接到培训中心刘主任的电话后,高小川发了脾气,说:“出了问题要你负全部责任!是不是喝酒了?要不就是又打牌了?你在干什么?”不等回答又问:“现在那个吴吉伟在哪儿?”
“县公安局的王局长把他带回芝兰县去了。”
“怎么?县公安局管到你们哪儿去了?”
“是和梁艳梅他们一起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点条理行不行,怎么东一句西一句的?”
“据说是王东南按周兵的意思安排的,我以为你知道。”
“我不知道!我是信任才把这事交给你办,你是怎么给我办的事?”
“没办好。”
“一句没办好就行了吗?”
“现在该怎么办呢?”
“还有别的人知道吗?”
“来学习的人明天都会知道,市长的两位千金大闹培训中心,恐怕连梁秀娟的事也会抖出来。”
“真让人烦!”
“高秘书?我听你的指示。”
高小川想了想说:“这样吧,明天一大早,你负责把梁秀娟送回省城来,直接送到市二医院高诊部,我先通知他们,不能再出事了,否则影响会很坏!”
“知道知道,办完之后想来见你?”
“见什么见,办完就回去。”
“想给你送点苦笋和山菇来,都是精选的,省城里见不着。”
“没空,送家去吧。”
“那我调动的事呢?”
“我调不动!”拍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高小川去了趟医院,进了梁秀娟的病房就问:“你们怎么搞的嘛?这不是要害我吗?你爸到现在还以为你在家反省,要是知道了能有个好吗?”
梁秀娟解释说:“我也是局外人,事先一点不知道,就连我爱人也是被他们弄来的。”
高小川又问:“把吴吉伟叫去想干啥?”说完见王文夫提着一篮子水果进来了,又问他道:“你跑到那里去干什么?早告诉过你,最多再有十天半月就回来了,也是个尽添乱的!”
王文夫被高小川问糊涂了,说:“是周大海通知我去的,说梁秀娟神智不清了,我能不去吗?”
高小川说:“有些事不便对你们讲,可你们有什么应该先通知我。”
三人沉默一阵,高小川说:“再别弄事了,住着等我通知。”临走把梁秀娟叫出去说:“你防着周大海点儿,市府一直很热闹。”
这是段倒叙。
王荣军走后,高小川进到市长办公室,梁启明问:“梁秀娟回省城来了?”
“是,今天回来的,安排住院检查。”
“检查什么?”
“听说她想不通受了刺激,有点神神道道的。”
“听说?只是听说就安排她住医院了?是不是有点草率啊?”
“是急了点儿。”
“我要去医院。”
“现在?”
“对。”
高小川只好跟着,抬腕看表六点零七分,心想约好的事黄了。
芝兰县。
梁艳梅没有随周兵他们回省城,被县环卫局的张平江局长申请留下来了。上午在苗清泉主持的贯彻落实周副市长指示精神的会议上,张平江说:“有人讲我们环卫局就是个扫大街运垃圾掏大粪的,我赞成,十来个人的局里,真正和治污沾边的没两个,平时就是收个卫生管理费,找茬罚个款,完成县里下达的经济指标,不然我就过不了评审关,很多部门又不敢去罚,完不成任务就要罚我们,罚得奖金都没了,谁还能有积极性。”
县长吴广忠打断道:“周副市长临走再三嘱咐,要挖问题、想措施、改观念、促发展。不是让你张平江大发牢骚。”
张平江说:“留下几句挑不出毛病的标语式空话有什么用?一点不具体,没有操作性。”
县府秘书长马文武质问:“让挖问题还不具体吗?你也太狂了。”
张平江激动地起身说:“我的看法是,领导来一次不容易,首先要解决大问题,不应该回避问题,不能发几条标语口号式的指示就一走了之。”
吴广忠说:“你这个人确实狂,挖问题找到领导头上去了。知道你最近很忙,有点焦头烂额,这正说明问题不少。周副市长没来前你也怪这怨那,哦?我们都不行,就你行?”
会上有不少人指责张平江,显得有点乱。梁艳梅、孙大志、张贵柱是被邀请来列席会议的,坐在后排。
吴广忠又说:“我认为周副市长对情况很了解,比如他说,最近治理芝兰江有种倾向,对落后的县镇乡小工厂要全盘推倒,对盐厂和洗煤厂、造纸厂要马上进行现代化改造,什么都看不惯,认为过去等于零。周副市长还说,改革开放是要搞活不是搞死。有人等不得了,不想老老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忘了我们这里的基础状况,想三天革个命,这是急躁病。说有人讲治污先治人,有不同意见就治他。我认为这些话像镜子一样,照出了有些人的面貌,非常准确非常及时,这才是我们应该深挖的第一个大问题!”
马文武赞成道:“对,从张平江身上开始挖。”
张平江说:“我不怕!别想在我身上找问题?我要求把话说完!”
会场上一阵反对声,不许他再讲。
苗清泉制止道:“应该让人把话说完。吴县长说的对,这的确是个大问题。我的看法是,各抒己见充分讨论,不搞东风压西风,道理越辩越明嘛?请大家心平气和。”
吴广忠问:“谁说会越辩越明?常常是越辩越复杂,越辩越不清。另外,县政府是学府吗?辩什么辩?”
就听有人说:“张平江最近小人得志抖威风,想显自己能。”
王朝阳站起来找讲话的人,说:“请不要在会上讲这类情绪话,搞得会风不正。”
马文武问:“王局长?有话要问就问?别恨着人好不好?县常委也不能压制人。”
王朝阳生气地说:“每次开会都是你们,或兴谁或压谁,一起上阵。我的确有话要说,张平江不是什么小人,芝兰江的污染有目共睹,不治行吗?有人阻碍反而迁就他吗”说完坐下。
吴广忠慢吞吞说:“王局长的话,听起来像有人在搞帮派。我个人认为,这种提法不利于团结,领导干部不能信口开河!”
苗清泉对会议开成这样已不止一次生气了,只是压在心里。他本想先笑笑,然后扳回发言的方向,可是笑不出来。他起身严肃地说:“我作为今天会议的主持人,请张平江局长接着发言。”说完朝张平江抬了抬手,示意他接着说。
张平江接着说:“县环卫局已经无法适应当前的情况,首先,工作重心要从扫大街收罚款转到治理上来,要增加专门技术人员,县里应对环卫局的权责重新调整,专项治理资金要从财政开支中定出比例,并逐年落实。治污工作要列入到县里的重点工作项目中去,许多事要统一调度,不然干不成的!”
马文武讽刺道:“是不是要再给你个副县长当啊?”
吴广忠也摇头说:“哎呀呀!伸手要人要权又要钱,部门职能的变化,恐怕这个会解决不了吧?要请黄书记召开常委会才行啊。这样吧,先不提这个,先说说你的错误观念,还是要坚持一切都过时了吗?想再搞前些年的所谓大破大立吗?”
张平江斩钉截铁的说:“该破就破!当立则立!”
吴广忠听了说:“讲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不能书生气十足,你现在不是教书先生了。我问你?把这些厂子弄停了县财政怎么办?没钱你能立个啥?我看呀,连个鸡窝都立不起来!”
众人哄笑。
吴广忠又说:“还是那句话,有了问题只能在发展中去解决,发展一点儿解决一点儿,要靠长期积累长期努力,空想是不行的,因为脱离了实际。我最看不起个别急功近利的人,喜欢哗众取宠,苗副县长你说呢?”
苗清泉听惯了他这一套,点头说:“欲速则不达嘛,这个大家都知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总爱务虚,道理过去道理过来,就是不研究具体措施。我认为,这决不是快与慢问题,是想不想治理的问题。我要请问大家,那些污染着芝兰江的厂,目前是个什么状况?明里承包了,可是各厂的会计还都是原来的主管部门派去的。不承包还好,县财政多少有一点儿收入,现在却成为有些局和办的三产了,县财政除了那点儿可怜的、总也收不上来的承包费还有啥?同志们,要正视那些污染厂的设备和管理水平很低下,要发展就不能寻找借口拒绝改变,不能再稳定既得利益了!有的同志身为领导,明明知道这些情况,不思改进迁就落后。现在阻力这么大,治污就一定要先治人!治人头脑中的旧观念,因为事情是要人来做的,不治人怎么做?不要一提治污就抵触,要先问一问自己为什么有抵触,然后公开讲出来评评理嘛。”
苗清泉喝水的功夫有人鼓掌,显得稀稀落落。
苗清泉接着说:“我常去江边散步,知道百姓现在叫芝兰江是什么吗?是黑水河,因为上游有座洗煤厂。知道下游的县在怎么骂吗?骂芝兰江是芝兰县的下水道。盐厂现在是污染大户,先不谈废水废气和厂周围出现的农田陷落、裂缝,房屋倒塌。制盐过程中产生的盐石膏和粗硝渣再加上煤渣,完全可以通过治理再利用。现在却在江边堆成了好几座小山,一旦有山洪下来,这么大的落差,会裹挟形成破坏力极大的泥沙流,冲毁农田房舍,造成人员伤亡和重大财产损失。我们敢视而不见任其自然吗?出了事老百姓是要骂娘的!是会把我们控上法庭的!就是这家盐厂,曾许多次把县环卫局去的人哄走打跑,就连市环卫局去的人也要挨打,请问,这样的负责人不治行吗?”
热烈的掌声。
孙大志他们在后排欣然起身,双手过头使劲鼓掌。
苗清泉缓了缓说:“我刚到芝兰县时,组织各部门负责人到新城规划区的‘哭江楼’旁,闻着臭哄哄的江水开过一次现场会,可是过后反应冷淡。张平江身为县环卫局的局长,曾经因为坚持制度,被有些部门的少数人找到环卫局去谩骂,后来竟然你一掌他一脚,差点把张平江从县府大院打到大街上去,因为他小人得志吗?根本不是,是伤到了有些人的利益。这样的故意闹事者不治行吗?”苗清泉愤然地敲响桌子大声说:“不行!绝对不行!”
会场鸦雀无声。
吴广忠见苗清泉动了感情,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插话,因为人在情绪激动时,平常不便当众讲的也会吼出来。他心中笑道,就让这头会吼的骡子去冲吧,挡不得又拉不住,量他跑不出十里路就得累爬下,关键是谁会跟着你瞎跑啊?利益它就是利益,强拧肯定不行,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来。又想还是该表明态度,于是带头拍手。
顿时掌声四起,像鱼入油锅。
苗清泉稍等了一下,说:“请静一静,会前我和吴县长邀请了市环卫局的几位同志,请他们从专业角度讲讲芝兰江的污染情况以及危害程度,大家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