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整夜心情烦乱无法入眠，直到凌晨才有了些困意。当我睁开眼睛时，已经接近晌午，残月今天早上没有来看我。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我忍不住开始担心。
　　又是难熬的一天，我漫无目的在房间里来回溜达着，或是坐下来望着窗外静静的发呆。这几日天气总是阴沉着，偶尔洒下一阵小雨。如果有人在身旁陪伴该多好呀！
　　我睁开眼睛，窗外已经漆黑一片。我摸索着将油灯点亮，在柔和的灯光下，我的眼中有泪水在闪动。我梦见妈妈了，梦见她一次次在深夜敲响我的房门，劝我早点睡觉。梦见她没完没了地逼我吃早餐，她那些喋喋不休的唠叨，此刻回忆起来竟是如此美好！
　　几个黑衣人闯进了客栈，走上二楼。当他们靠近我的房间时，我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了，顾青从里面走出来，严肃地望着他们。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让那些人离开。那几个人相互看了两眼，仿佛并不能理解顾青的用意。顾青站到我房间门口，用力地瞪着他们。那些人只能无奈地后退，转身离开了。
　　我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好奇地站起来慢慢靠近门口。打开门后，发现顾青一个人站在外面。他听到了开门声，转身望着我。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轻声地问。
　　“哼！”他发泄了一声对我的不满，愤怒的下楼离开了。我一个人愣在门口，他这是干什么！在对我使小性子吗？莫名其妙！我皱着眉头直接回屋，将门关上了。

　　顾青走在大街上，表情冰冷严肃！仿佛他就属于这样漆黑安静的夜晚。他回到粉香阁，这里依然歌舞升平一片热闹景象。只是顾青觉得自己与这里，越来越格格不入。
　　顾青走上二楼，来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然后，没有等任何允许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野玫瑰身着米白色的薄纱，正在对着镜子打扮自己。虽然已到了不惑之年，但无论身材还是脸蛋依然春色撩人。
　　“为什么将我派去的人打发回来？那个女孩对你很重要吗？”野玫瑰照着镜子，平静地问。
　　“她在等一个人，几日后便会离开。”顾青站在野玫瑰身后，回答。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野玫瑰歪着头，与镜子里的顾青对视，严肃的提醒他。
　　“我跟她素不相识，只是......”顾青表情淡定，但却没有将话说完。即使野玫瑰的威信可以震慑粉香阁的所有人，但顾青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紧张的无法将话说完。
　　野玫瑰放下手里的梳子，站起来慢慢靠近顾青。贴在他面前，自信地猜测：“你喜欢上她了！”
　　顾青已经习惯了野玫瑰这样贴在他面前，这个女人身上的香味，还有挑衅的语气和妩媚也深不可测的眼神，他都已经习惯了。当然，还有那张美丽的面孔和散发着成熟韵味的身体。她的美丽与性感是那么独特，因为她高高在上。身为一个男人，征服她不仅仅是欲望的释放，更是一种证明自己强大的满足感！
　　顾青没有回答，而且他的样子看起来也没打算解释。因为他不愿撒谎，他认为那是一种懦弱妥协的表现，他更不会轻易跟别人诉说心事。
　　“你心跳的很快！”野玫瑰将耳朵贴近顾青的胸口，认真地告诉他。然后抬头仰望着顾青的脸，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我将你买回来五年了，从未见你对粉香阁的哪位姑娘动情。而且在我的试探下，你也从未表露出半点纵情肆欲，我曾经怀疑你是否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缺陷。看来，你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野玫瑰说完后，微笑着回到梳妆台前坐下。
　　“你的确很有眼光，她绝非一般庸脂俗粉。但既然她不是普通女子，你就应该知道怎样才能拉近与她的距离。要知道，你现在寒窗苦读准备科考是来不及了。”野玫瑰望着顾青，从容地提醒他。
　　“我从未想过要拉近与她的距离。”顾青坚定地告诉野玫瑰，更像是在提醒自己那颗躁动的心。
　　野玫瑰转过头望着镜子，无奈地叹息：“你永远无法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这是某些人生来就拥有的本能，但你却不具备。即使你武功高强、胆识过人，也有着沉着冷静的头脑，但始终只能当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除非......”野玫瑰没有说下去，她意识到顾青可能不会再是一颗听话的棋子。因为他遇上了一个人，一个注定会将他改变的人。野玫瑰知道那颗棋子即使战功赫赫、敢为天下先，但只要不再受控制，就不应该继续留在自己的布局里。
　　“好了，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几日后就是台州知府母亲的八十大寿，我准备了一份厚礼，到时候你带人护送过去。”野玫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告诉顾青。
　　“是，我知道了。”顾青低下头回答。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但已经表露出一丝感激之情。对野玫瑰的宽容，他并非不知好歹。

　　日出日落、日复一日，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木偶似的，无力站起来。只能静静地等待，有人来为我安排下一场表演。残月没有再来找我，她不敢再离开那个地方还是那些人不让她离开？这些都不是我能控制的。也许顾青说的对，她的命运其实早已掌控在别人手中了。
　　几日后，我一个人在楼下吃饭，感觉食而无味！这几天我都吃不下饭，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烦恼。
　　“程俊！”突然一声熟悉的叫喊。我猛的抬起头，看到朱翰林已经冲到我面前坐了下来。
　　他望着我惊讶的表情，兴奋地说：“幸好你还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会离开呢！”然后微笑着欣赏我的女儿装扮。
　　我赶紧向他身后看了两眼，期待地问：“程枫呢！他没有回来吗？”
　　“不知道，从考场出来后就没有再见到他。”翰林回答。
　　“哦！”我应了一声，露出几分失落之情。然后关心地问：“你考的怎么样？”
　　翰林笑了笑，不好意思地回答：“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不必多提了。”
　　“也好，回家总比在官场上要逍遥自在。”我无所谓地说，也算是对翰林的安慰。
　　翰林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又说：“不过我看过皇榜，程枫已经高中榜眼，并得到当朝太尉的赏识纳入门下。现在应该进入翰林院了。”他的表情有些惭愧，好像辜负了父母的一片期望，有些对不起自己的名字。
　　我惊讶地望着翰林，我想知道程枫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回来找我。难道他已经忘记自己的诺言，虽然我并没有决定要马上答应他。
　　“你打算怎么办？我知道你不是程枫的堂弟，难道还要在这里等他吗？”翰林小心翼翼地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感觉心乱如麻！
　　“你到底是那里人士，家人不会担心你吗？”翰林又关心地问。
　　“我的家人在另一个世界担心我，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我无奈地回答，表情尽显落寞迷茫！
　　“那你跟我回家吧！我一定把你当成自己的家人一样对待。”翰林真诚地告诉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理解我话里的意思。我相信他是真心的想对我好，但我不可能那样度过我的一生。
　　“你还是要等程枫回来是吗？”翰林好像看出了我的心事。
　　“我要他给我一个交代！”我倔强地回答，我无法接受自己会看错人。
　　翰林心疼的望着我，片刻后，坚定地说：“好，我帮你去找他！”
　　“谢谢你！”我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对翰林说了一声。我很感激翰林能在这个时候回来帮我，我真的很想见到程枫。我不会像痴男怨女似的，去做一些傻事。但我要他把话跟我说清楚，哪怕是他承认是在骗我也没关系，我可以赏他一巴掌，然后潇洒的走。
　　“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真的很美！”翰林望着我深情的说。
　　我瞪了他一眼，严肃地命令：“少废话，再点俩菜！”
　　“小二！”翰林笑了笑，赶紧吆喝一声。
　　吃过饭后，翰林选来两匹快马，我们直奔翰林院。但到达之后，得知程枫被邀请已经去了太尉府。
　　翰林看了看我失落的表情，直接上马，坚定地说：“今天我一定要帮你找到他！”
　　我已经无话可说，只是感动地看着翰林。我从未对他投以如此友好的眼神，真的很感激他。我骑上马跟着翰林飞奔出去，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让我心动的斯文败类了。当然，我更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无论什么理由都可以。我渴望他心里还有我。
　　来到太尉府门口，我跟翰林下马后。门卫冲我们大喊一声：“你们是干什么的？”
　　翰林赶紧把缰绳交给我，走到门卫面前，客气地回答：“我们是程枫程大人的故人，特地过来找他有急事。”
　　门卫一副烦躁的表情，没等他开口。翰林赶紧掏出一些银子递到门卫手里，笑着请求：“望大人为我们通报一声，劳烦了，劳烦了。”
　　另一个门卫也赶紧凑过来，翰林又赶紧取出一些银子给他。
　　“一看就是读过书，懂事理之人。”门卫接过银子高兴地说。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看来无论是哪个时代，人情世故的门路从没有改变过。这是人的本性，生存的本能，不能违反的自然定律。
　　“你等着，我去通报一声。”一个门卫告诉翰林。
　　“谢谢、谢谢！”翰林赶紧点头哈腰表示感谢。
　　“等一下！”我大喊一声。那个门卫停下来严肃地看着我，可能对我的语气不太满意。
　　翰林赶紧跑到我面前，着急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将怀里那张宣纸掏出来，递给翰林。认真地说：“把这个交给他。”
　　翰林接过宣纸，没有多问，赶紧跑回去递给门卫。“劳烦了，劳烦了。”一个劲的客气。
　　门卫拿着宣纸，瞪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无所谓地走进府内。

　　程枫在正堂与太尉喝茶聊天，他彬彬有礼饱读诗书，而且对政治和军事也颇有见解。看得出来，太尉对他十分器重。而在程枫对面的一位小姐，更是偶尔害羞地盯着程枫的脸庞，流露出爱慕之情。
　　“现在朝内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将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太尉对程枫大加赞赏。
　　“程公子的前途自然是大好，而且来日方长，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现在当务之急是程公子的婚事，大丈夫不可一日无妻呀！”一个有些年纪的女人，坐在太尉身旁跟程枫说，也像是在提醒太尉。应该是太尉夫人。
　　那位在程枫对面的小姐，顿时面色红润。识趣地说：“父亲、母亲，小儿先退下了。”
　　太尉与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位小姐看了程枫一眼，但没好意思说话，害羞地离开了。
　　“程公子的生辰八字我们已经找人看过了，与小儿月娥的刚好......”太尉夫人继续跟程枫说。
　　月娥走出房间关门的时候，仿佛隐约听到了母亲的话，脸上抑制不住欣喜的神情。其实她早已猜测出父亲的用意，只要她自己不反对的话就没什么问题了。当然即使她不愿意也必须遵从父母的决定，所以她就更应该感到庆幸！父亲为他选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
　　一位管家在门前来回溜达着，看到月娥出来，赶紧低头行礼。
　　“管家在这里有什么事吗？”月娥好奇地问。
　　“外面有人找程公子，不知道现在该不该进去通报。”管家回答，表情有些为难。
　　“既然来这里找程公子，必然是有急事，当然要通报。”月娥说完后就要转身开门。突然，她注意到了管家手里的宣纸。回头问：“那是什么？”
　　“哦，是外面的人要我交给程公子的。”管家赶紧回答。
　　“给我看看。”月娥靠近管家，吩咐道。管家赶紧双手递上，月娥接过来，将折叠的宣纸展开。管家识趣的后退几步，不敢看到纸上的内容。
　　片刻后，月娥将宣纸折叠起来，表情紧张！她可以确定这是程枫的笔记，她曾欣赏过程枫的笔墨。
　　“你下去吧！”月娥平静地告诉管家。管家没敢多问，赶紧退下了。
　　“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有急事，让夫人到我房内去一趟。”月娥转身吩咐一个丫鬟，然后心事重重走向自己的闺房。她不能随便放弃这次机会，因为她不知道下一次父母会为她安排一个怎样的人。她没有权利拒绝，只能顺从。所以她一定要珍惜能让自己幸福的机会，而对这个年代的女人来说，还有什么事能比找到一个如意郎君还要幸福呢！其实在任何年代，所有的幸福都是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