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4)
作品名称:桑干赤子李玉堂 作者:许世礼 发布时间:2015-03-01 17:06:24 字数:3566
(24)快乐天地
一碟鲜红的油泼辣子,一盘碧绿的凉拌苦菜,两碗金黄的小米稀饭,两碗喷香的小米干饭,李清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在囚禁的羊圈里,他看见送去的饭,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直往上顶,一点食欲也没有,只是感觉到浑身疼痛,感觉到绝望。来到县政府驻地,三叔安顿他住下,他浑身轻松得像从来没挨过打一样。县政府炊事员给他送来饭,他一样一样接了,高兴地说:“谢谢您了大叔,谢谢!”他恨不得全身上下都长了嘴,把那些东西一下就吞掉。
他端起碗喝几口稀饭,还没放下碗,筷子就伸进了菜盘,刚放了稀饭碗,就又忙着去端干饭碗。咽饭的声音咕咕的,看得炊事员露着慈祥的笑直劝:“孩子,慢点,吃得慢点,看噎着了。”
李清笑笑说:“没事!”风卷残云,一阵儿就吃喝得盘光碗净了。
炊事员边收拾碗筷边告诉李清:“本来饭还有呢,我不敢给你取了,一会儿就吃午饭,等等再吃吧!”
李清笑笑,用手抹去满头的汗说:“我长这么大,就数今天这顿饭吃得香呢!”
炊事员说:“唉,饥饭甜如蜜啊,你大概好几顿没吃了吧?”
李清说:“有两三顿了。”心里却说,心甜饭才香呢!
炊事员拿着碗筷出去了,李清全身轻松得像要飘起来了,全身的伤好像一下子全不疼了。他走到院里,一阵清风吹来,带来一股扑鼻的油菜花香。他深深吸了一口,五脏六腑似浸在了花香中一般,甜润而舒畅。院里的杨树碧绿碧绿,随风抖动的树叶发出“哗哗”的碎响,枝叶间的鸟们唱着动听的歌。李清站在树下,拍着巴掌一喊,鸟们噤了声儿,随即又唱个不停。一对喜鹊在树上朝着他叫,好像说:“恭喜你!”“恭喜你!”李清说:“谢谢你们!谢谢!”李清的嗓子痒痒的,听着鸟儿的歌声,他也双手打着拍子唱起《救亡歌》来,“工农商学兵,一起来救亡,拿起我们的武器刀枪……”
唱了一阵儿,李清觉得有些无聊,真想找人说说话,哪怕是个孩子也行。
这是个大院,坐北向南一溜儿六间正屋,正屋前的两厢各有3间偏房,正南,朱漆大门的两侧又有6间坐南向北的南屋,这是两进大院,从侧门进去,还有一个院子,院子串院子,总共四十多间房子。
李清听得门西侧的南屋有“腾腾”的声音,便寻声走了进去。
哈,原来这里就是做饭的地方,刚才给自己送饭的那位大叔和一位中年妇女正在忙着。李清走进去就问:“大叔,我能帮您做点啥呢?”
炊事员说:“这孩子人不大倒挺懂事,给咱拉风匣吧,今儿人多,你看我们俩人真是忙得够呛!”
李清问:“这是啥地方?哪来那么多吃饭的?”
炊事员说:“哦,你不知道,这儿是县政府。平时吧,人们到各村做工作,在这儿吃饭的倒也不多。今天开会呢,人都回来了,吃饭的就多了。”
李清说:“原来县政府就在这儿!”
正在切菜的中年妇女问:“你是谁?你来干啥了?咋脸上那么多伤?”
李清情绪一下低落下来:“我叫李清,是个当兵的,伤是叫人打的,你甭问了,我不想说。”声音里饱含了委屈。他用乞求的目光看着那个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说:“你是受了委屈了,我看得出来,在哪当兵呢?”
李清说:“就在王宜庄。”
炊事员一听就接着说:“嘁,那你不受委屈才怪呢。”
中年妇女说:“来县政府吧,这儿的人可好啦,都像你的亲弟兄。”
李清说:“真的?”
中年妇女说:“可不是,你有啥困难人们都会帮助你,不打人,不骂人,叫你一声也亲得很。像叫我吧,人们都叫张大姐,连县长都这样叫;叫这个老汉,都叫李大叔。一有空儿,就帮你做这呀做那呀。”
李清也改了口问:“张大姐,他们都是干啥的?”
张大姐说:“干啥?抗日呗,县长、宣传部长、组织部长,尽是大干部。”
李清问:“你们认得我三叔不?”
张大姐说:“你三叔是谁?”
李清说:“李生瑞。”
张大姐说:“名字俺可不知道,这儿姓李的可多了,李县长、李部长、李队长……”
李大叔说:“对,就是长得挺英俊的那位李队长,我见送这孩子来的。”
“哦,是李队长啊,那可是个好人,一说话就笑,一口雪白的牙。你原来是李队长的侄儿,我看你就来这儿工作吧,郭养恩的队伍原来是土匪,虽然归咱们管了,那匪性还改不了,这一带的人可没少让他们害。”
张大姐是个话匣子。李清很高兴认识了这两个人。张大姐切罢菜,把菜掬进盆里,取瓢舀水淘洗。经过李清身边时,见李清脖颈有黑红的痂,放了瓢在盆里,拉开衣服一看叫出声来:“你的伤这么重啊!”解开衣服看,有的伤还流着黄水,上下一处好肉也没有,惊叫道:“这孩子,伤成这样还帮我们做营生,快不用你了,你歇着吧!”
李清说:“没事,我一点都不疼了。张大姐,不瞒你说,我能跑出来,就是打得再比这重点也高兴。”
“啥?你是为往出跑挨的打?”张大姐问。
李清讪笑着说:“不是我三叔碰上,我这阵儿在阎王那儿过堂着呢。”
张大姐摸着李清的伤,眼含着泪花说:“他们也太心黑了,对待一个孩子能这样。”
李大叔说:“当土匪有几个心不黑的?”
张大姐说:“李清呀李清,我可没见过这么要强的娃,成了这了你还笑哩。”
“要是哭那是软蛋!”有个人从外边说着话走进来。
李清听到声音,从凳子上站起来迎上去:“三叔,散会了?”
李生瑞说:“散了。想革命就得有不怕苦不怕死的精神,我的侄儿是好样的。张大姐、李大叔,我们走了!”
“李队长,怎么不吃饭?”张大姐和李大叔追出门来。
李生瑞说:“我们回去吃。”
散会后,李生瑞和郭养恩说:“大队长,我想带李清先回瓦窑沟驻地,下午再去北曹山,那匹马我下午送去,可以吧?”
郭养恩“哈哈”笑着说:“李队长太客气了,你啥时还也行。”
李生瑞叔侄俩骑在马上边走边说着话。
李生瑞问:“李清,你为啥跑呢?”
李清说:“三叔,他们是土匪,他们要离开八路军。”
李生瑞问:“你是咋知道的?”
李清说:“教导员从县政府开会回来,要部队整顿纪律,中队长就骂:‘嫌爷们纪律不好,爷们走了你连个不好的也没了。’我听‘三皮匠’说,郭养恩也嫌不自由,没钱花哩。”
李生瑞说:“是啊,现在郭养恩思想很不稳定,他嫌当八路军不自由,嫌苦,看来这人果然靠不住。”
李清问:“三叔,县政府领导知道不知道郭养恩不想当八路军?”
李生瑞说:“知道郭养恩对当八路军有情绪,还不知道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回去我得向领导汇报一下,得加强对郭养恩的思想教育工作。”
李清说:“三叔,咱们八路军不是还有队伍在这一带,不如包围起来,把他们的枪下了,愿意抗日的继续干,不愿抗日的就把他干掉!”
李生瑞说:“李清,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们要争取一切愿意抗日的人和我们一致对付日本侵略军。目前,郭养恩还是我们团结的对象,他的队伍虽然纪律不好,但士兵的成分还是好的,多数人是穷人出身,比乔日成的队伍要强得多;即使是乔日成,我们也还是要尽量争取他、团结他。”
李清说:“乔日成不是已经投靠了日本人了?”
李生瑞说:“他虽然投靠了日本人,咱们还是要争取他,他毕竟是中国人,他不能抗日,咱们尽量争取他不帮着日本人打咱们。前一阵子县政府就派人和乔日成谈判,达成几条协议,其中就有互不冲突这一条。这两个多月来,乔日成没和咱们摩擦,就是谈判的结果。”
李清说:“我明白了,三叔,稳住乔日成,咱们就可以集中力量对付日本人了。”
李生瑞说:“对!我们的目的是要团结他,可乔日成这个人生性狡诈,经常出尔反尔。前几天,八路军三五九旅七一九团在这一带扩军,乔日成就又使出了土匪手段,率部和七一九团打了一仗。他是想独霸应县这块地方,见了别人的队伍就想收拾,收拾不了就撵你走。”
李清问:“后来咋办了?”
李生瑞说:“后来七一九团奋起反击,包围了乔日成的老窝下社,原想彻底解决了他,结果下社的防御工事很坚固,七一九团没能打进去,只用炮弹消灭了部分乔军,因为还有其他重要任务先撤走了。现在,乔日成和咱们的关系又紧张起来了,所以,还得经常提防乔日成捣乱。最近,县政府又派人和乔日成谈判了,乔日成一直在耍滑头,没有诚意,虽然达成几条协议,恐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李生瑞带李清来到瓦窑沟驻地的第二天,乔日成就率部打过来了。他的攻击目标是郭养恩。
乔日成的野心很大,一是要把周围的土匪部队全部吞并了,二是要利用各方面的力量发展自己。名义上,是投靠了日本人,日本人为他提供武器弹药。暗地里又和国民党有联系,国民党察哈尔省主席委任他为雁北挺进纵队司令。他和八路军的关系也是一阵儿好一阵儿坏。
郭养恩根本不是乔日成的对手,他见乔日成打来了,赶紧命令部队向山里撤退,同时派人把情况报告了应山联合县政府。杜县长听到消息,立即派人找到乔日成,告诉他:郭队属抗日县政府管辖,乔军和八路军有互不进攻的条约,必须立即停止对郭队的攻击,否则一切后果由乔负责!乔日成知道郭队撤到了山里,即使继续追击也不好收拾,只得答应把部队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