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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18)

作品名称:桑干赤子李玉堂      作者:许世礼      发布时间:2015-03-01 17:05:08      字数:6101

  (18)寻找八路军
  
  农历四月初八晚上,三门城东南的大柳树村唱戏。大柳树的白家班是远近出了名的。他们的“耍孩儿”戏往东唱到浑源、灵丘,往西唱到朔县、宁武,往南唱到繁峙、代县,往北唱到内蒙后套。
  “四月八”是娘娘庙会。没有子孙的,要到娘娘庙“记娃娃”。女人们跪了香、磕了头,祈祷毕,就在庙里的泥娃娃身上做个记号,传说娘娘显灵就会把那个孩子送到祈祷的人家里,让那家的女人怀上。有子孙的要去敬香、挂幡,让娘娘保佑子孙平安。每年“四月八”唱三天,每天两场,下午一场,晚上一场。
  吃罢晚饭,李清就把母亲准备好的小包袱背在身上准备起身。 
  李清没告诉奶奶,怕奶奶哭哭泣泣伤了身子。三婶和爹、妈跟在他的身后。
  走出堂屋,李清说:“爹、妈、三婶,你们不要送了,你们要保重身体,我有空儿会回来看你们。”
  妈说:“孩子,你放心去吧,有顺道的人捎信回来。不要牵挂家里。”
  李清说:“奶奶年纪大了,你们多照顾着点。”
  爹说:“放心吧,我们会照顾的。”
  三婶拉了李清的手说:“李清,见了你三叔就说我们都挺好,让他别惦记我们。”
  李清说:“三婶,我会告诉三叔,让他回来看你们。”
  出了院门,妈又追了出来,“李清,给!”妈从身上掏出三块白洋,递到李清手里。
  李清说:“妈,您留着吧,我不用。”
  妈说:“孩子,出门在外,有个难处,用得着。”
  “妈……”
  “去吧!”
  街上一片杂沓的脚步声和男女们的吆喝声,有的已经上了去大柳树村的路,路那边传来清晰的说话声。有人在唱“耍孩儿”戏里的《打佛堂》片断,是用后嗓子唱的,那悲悲咽咽、嗨嗨啊啊的音调很有些味道。
  李清让父母和三婶回去,自己拐过街角,向李万成家走去。
  李万成怕家里人知道拦着不让走,已经和李臣在街上等李清了。
  李清过去,说声“走吧!”3个人默默向南往村外走,出了村又折向西边,照直向桑干河边走去。
  李清已经打听清楚,近日八路军在西南草垛山一带活动。从三门城上草垛山,照直走,要经过县城,还要经过北曹山、南泉,这些地方有的是日本鬼子占着,有的是伪军或者土匪占着,所以走起来不安全,中途要是碰上鬼子盘查,或被伪军、土匪捉去,麻烦就大了。
  他们沿着桑干河走,第一为的是夜里不迷路,第二是沿河没有鬼子的据点,也没有土匪的窝点。
  三人走到河边,就见河水在悠悠地流着,河里的鱼一会儿把水拍得“啪”的一声。河心有塌下去的老杨树,柴草挂在树身上,水就被呛得“哗哗”响。他们走着,一会儿踩起一两只蒿毛雀儿,“特儿”一声飞起,“啾溜”、“啾溜”地叫着飞远了。一会儿又踩起三只五只野鹌鹑,“啦啦啦”从脚下飞起,声音特别响,惊得他们心一紧,脚步猛地刹住,然后心跳都加快了。
  看着夜幕中的河水,李清忽然有了些感慨,说:“这一走,不知要走到哪去,也不知要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这都是让日本鬼子害的。”
  李万成说:“咱们哪也不去,就在应县。”
  李臣说:“要到天南地北转转,那才有意思。”李清说:“当了八路,就不能自己想去哪 就去哪,想干啥就干啥。军队都有纪律,叫去哪你就得去哪,叫干啥你就得干啥。”
  李万成说:“咱把日本鬼子打出咱县就行了,还管别的地方?”
  李清说:“得赶出中国,赶不出中国,还抗个啥日。”
  李臣有点不放心地问李清:“咱们冒打冒闯,准能见着你三叔吗?若是找不到你三叔该怎么办?”
  李清说:“反正咱们参加八路军,有我三叔更好,没有我三叔,只要寻着八路军就行。”
  李万成担心地问:“那要是碰上别的军队呢,咱干不干?比如碰上土匪,碰上日本人的保甲队,碰上乔日成呢?”
  李清说:“不干,打死也不干!”
  李万成说:“对,打死也不干!”
  李臣没有说话。
  桑干河九曲十八弯,沿河走,绕来绕去,虽然多走了不少路,但方向一直没有错。桑干河南,有一条小河叫黄水河,该河发源于朔县王万庄,流经山阴县,到应县的圪塔村入桑干河。他们3人从来没往这条河上走过,又走的是南岸,所以,走到圪塔村就沿着黄水河走了,走了十来里光景,月光下向南看去,隐隐约约有山的影子。
  李清说:“这南边是不是山?好像是山,咱们走到哪了?”
  李万成说:“这时候人们都在睡觉,想找个村子问问路也不好找。”
  李臣说:“管他山哩川哩,走了大半夜了,想也绕过那些卡子了,咱照直走,反正南边都是山,到了山上再打听,该向东向东,该向西咱再往西走。”
  李清觉得这话不错,就说:“那咱就往南走,按感觉,草垛山就在这一带,离咱们不会太远了。”
  李万成笑着说:“说不定不前不后不左不右,咱们走了个正着呢,这叫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李臣说:“要是天一亮,能找到八路军就好了。”
  李清说:“最好能找到我三叔在的那个部队。”
  于是三个人寻了大路往南走去。
  凌晨,神堂峪里的赵三女人到破窑里抱柴火,见窑里的莜麦秸上躺着三个人,吓得大气不敢出,慌忙回屋告给了瘸腿赵三。赵三出去看了,见三个人睡得正香,悄悄告诉女人:“你去报告郭中队长,我在这里守着。”
  赵三女人去了一阵,便领来五个拿枪的兵,那个当头的一脸的胡子,手里提着匣子枪,这就是中队长郭玉凯,另外四个端长枪的都是士兵。
  中队长让四个士兵围在窑门左右,自己站在门口,手握着打开机头的手枪,大声喝道:“不准动!举起手来!你们被包围了。”
  三个人一骨碌坐起来,见天已经大亮了,窑门口有人用枪堵着,不禁“啊”了一声,紧张得心像要从肚里往外跳。
  “举起手来,一个一个往外走!”中队长命令道。
  三个年轻人战战兢兢举着手走出柴窑,四支长枪和一支手枪逼住了他们。
  络腮胡子说:“搜!”
  三个士兵走过去,分别搜了三个人,从一人身上搜出三块现洋、一双鞋、一件坎肩和几个白面饼子,另外两个人什么也没有。
  这三个年轻人正是李清、李臣和李万成。
  他们走了大半夜的路,眼看进了山,实在累得走不动了。
  李清说:“咱先歇一会儿吧!”
  李臣说:“歇歇吧,我连半步也不想走了。”说着就坐在了地上。
  李万成说:“歇一会儿,天亮前咱就离开这儿往山里走。”
  夜很冷,原来走着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歇下,冷气就浸透了全身。三个人抱了膀子仍支持不住,把牙关咬得紧紧的,几乎要发抖了。
  李臣说:“寻个窝风地方吧,不然,赶天亮就冻成冰棍儿了。”说半步也走不动的李臣首先爬起来,往前走了。
  李清和李万成跟在后面,走了一阵,看见前面有一溜破窑,三个人就悄悄走了进去。原来,这是一间放莜麦秸的草房,破虽破,但比在外面暖和多了。三个人坐在莜麦秸上,开始还说着话,不知啥时候就都躺下睡着了,睡得那样沉,人家进来抱柴火他们都没有被惊醒。
  三个人被押着往中队部走。
  李清心里想:这是啥队伍?要是乔日成的兵就糟了。听说乔军抓住年轻人就不放了,想走,家里得花两百块大洋。走了一夜,竟然没走出这些家伙的地盘。一会儿,他们肯定要审问,审问时该怎么说呢?一路上三个人光顾闲拉呱了,没想起商量好对答的话,要是对答得不一样,非挨打不可。又一想,要是八路军就好了。
  李臣想:完了,别让人家按探子拉出去崩了。
  李万成心里很紧张,心说:看那位中队长样子长得那样凶,今天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中队部住在一个小院里。小院的三间正房是用石片碹起的窑洞,窗户已经旧了,看样子是房子的主人住着。堂屋门前放着一张锹,一个粪叉,两只山荆编的筐子,其中一只断了一根系子,筐子的一旁扔着一团粗麻绳。几只鸡正在院里觅食,见一下进来七八个人,吓得直往窗户下边的鸡窝里跑。
  东、西各有两间偏房,石片砌的墙,木料盖的顶,虽然盖得时间并不长,但用的是旧木料,那椽头已经风化了,丝丝缕缕的木丝子耷拉着。窗户是新配的,颜色鲜黄,上面贴着不太旧的对联,没有写字,是用碗底印上去的圆圈。
  中队长住在东偏房,他先走进屋,随后李清他们也跟了进去,只见炕上的被褥还没有叠起来。一个士兵上炕去叠被褥,中队长就坐在了炕边,李清、李臣和李万成被两个士兵推着站到一进门的门旮旯儿。
  中队长有30多岁,脸上的黑毛乱七八糟地长着,嘴就隐蔽在黑毛里边。坐在炕边,他把脚放到炕沿上,把裤角捋起来,用手在小腿部摩挲着,小腿上的毛又黑又密又长,像一条粗粗的毛棒子。
  中队长看了他们一阵,突然问:“你们是干啥的?老实说!”声音又粗又凶。
  李清说:“我们是出来找营生的。”
  “找啥营生?”中队长瞪着眼问。
  “碰上啥营生就干啥营生呗。”李清说。
  “哼,你敢骗老子,是乔日成派你们来探路的吧?”中队长的眼里露出了凶光。
  李清说:“不是,我们都是穷苦人,为找口饭吃才从家里跑出来,与乔日成有啥相干,不信你派人到村里调查去!”李清胆子大起来,心说,最坏也就是个死吧,男子汉大丈夫,没有胆量怎能出外干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哼,人不大,胆子倒不小,要是查出你们是乔日成的人,全崩了你,看你还敢不敢嘴硬!”中队长嘴里叨叨着,又提高嗓音问:“哪村的?”
  李清说:“三门城的。”
  “都叫啥名字?”
  李清说:“我叫李清,他叫李臣,他叫李万成。”
  “哦,都姓李,怎么他们俩是哑巴,啥都你一个人回答?”中队长的口气不再凶了,但仍然硬硬的,像石头。
  李清说:“谁回答不一样。”
  “这一回让他答,”中队长指着李臣问:“三门城东南五里地是啥村?”
  李臣说:“大柳树村。”
  又指着李万成问:“你说大柳树这几天有啥事?”
  李万成说:“这几天正在唱戏,每年‘四月八’都要唱三天‘耍孩儿’戏,大柳树村有白家戏班呢。”
  中队长点了点头,相信他们是三门城人,但还没有排除乔军探子的嫌疑。
  “你们愿不愿意当兵?”中队长问。
  李清脑子里一转,心说,不能答应他,一答应就走不了啦。李清说:“我们是出来找活儿干的,家里都有老父老母,长官,求求你放了我们吧!”
  中队长说:“放了你,哼,说得倒容易,放了你,去给乔日成通风报信?娘的。”中队长的脸又黑森森地难看起来。
  李清说:“长官,我们真的是老百姓。”
  中队长跳下地,拧住李清的耳朵说:“看你人不大,鬼倒不小,三门城在大东北,为啥跑到大西南来找营生?川下没营生,山里倒有营生,你哄鬼去吧!今天不说真话,老子崩了你!”说着丢下他们,朝外走去,边走边说:“想好了,等老子回来再要说谎,看咋整治你们。”
  中队长一走,几个士兵都进屋来。
  一个低个子,歪戴着帽子的士兵说:“不要找营生了,就在我们这儿干吧,我们这儿要吃有吃,要穿有穿,比找营生强。”
  另一个细高个儿士兵说:“你们说家里有老父老母,哄谁啊,这么大几个人,能有多老的父母?还是在这儿干吧,你们看,我们和你们年龄差不多,还不都当了兵。”
  李清听他们说,觉得是个机会,就问:“你们这是当的啥兵?”
  几个士兵都说:“八路军呗!”
  “啊,你们是八路军?”李清说。
  “是啊,就是打日本鬼子的八路军。”低个儿士兵说,“你们是不是想当乔军?”
  李清、李臣、李万成都说:“不是不是,我们才不当乔军呢。”
  李清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他们都穿着便衣,心里想,听说八路军都穿着军装,胳膊上有“八路”臂章,胸前也有“八路”标志,他们是真“八路”,还是假“八路”?
  李清回头和李臣、李万成说:“上次义井打王国相那些‘八路’我见过,都穿着黄军装,打着裹腿,真带劲儿!”
  李清根本没见着打王国相匪队的八路军,他是故意说给那些士兵听呢。
  几个士兵听出了李清的怀疑,就说:“我们是刚当了八路军,军装还没领下来,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房东。”
  房东是个驼背老头,这时正进屋来取茶壶,低个子士兵说:“驼大爷,我们是不是八路军?”
  驼背说:“今天咋问这话?”
  士兵说:“我说是八路军,他们不相信。”士兵指着李清他们。
  驼背看着李清他们三个人,说:“那还有假,这是新编的边区政府政卫队的一个大队。”
  李清觉得驼子不像骗他们,那个中队长尽管口气有点凶,但也没把他们怎样,心里就信了七八分。
  细高个儿说:“现在日本鬼子欺负到咱们门上了,有血性的中国人,谁能受了这份气,你们就和我们一块打鬼子吧!”这些日子,细高个儿他们几个跟着抗日县政府的工作队下村搞宣传,也学会了一些抗日道理,顺嘴向李清他们做起宣传工作来。
  李清这下全信了,高兴地说:“不瞒你们说,我们正是出来找八路军的,我们怕碰上日本人的保甲队,所以哄你们是找营生的,真没想到,没费劲儿就找到了队伍。”
  “这么说,你们愿意留下了?”细高个儿问。
  李清说:“愿意。”
  细高个儿听了就向外跑去,说:“我去告诉中队长。”
  李清和李臣、李万成这阵儿心才放松了下来。
  李清问低个儿:“喂,向你打听个人。”
  低个儿问:“谁?”
  李清说:“李生瑞。他是我三叔,也是八路军,听说也在这一带。”
  低个儿说:“不知道。这儿的八路军好多呢,今儿你来了,明儿他走了,我们来的时间也不长。你慢慢打听吧,只要在这一带活动,就一定能打听出来。”
  一会儿,细高个儿从外面叫回了中队长,中队长边系着裤腰带边说:“这就好了,‘三皮匠’!”
  细高个儿应到:“到!”
  中队长说:“带他们领吃饭的家伙去!”
  细高个儿说:“是!”
  李清他们在细高个儿的带领下,从另一处院子里,每人领回一支长枪、一套被褥、一碗一筷、一条背包绳子。 中队长说:“当兵有当兵的规矩,你们是新兵,今后要多向老兵学着点。‘三皮匠’,把他们两个,哦,你俩叫李啥?”中队长指着李臣和李万成说。
  李臣和李万成各自报了姓名。
  中队长说:“对,把李臣和李万成送到一排,交给‘王山汉’。”
  细高个儿说:“是!”领着李臣和李万成走了。
  李清问:“我呢!”
  中队长说:“你就跟着我吧!‘三皮匠’。”中队长向院外喊。
  细高个儿问:“还有啥吩咐,中队长?”
  中队长说:“你把李……,你叫李啥?”中队长问李清。
  李清说:“我叫李清。”
  中队长说:“你把李清带上。李清,我看你人不大,倒挺机灵。念了几年书?”
  李清说:“上过四冬。”
  “妈的,四冬顶个屁,我也上了四冬,现在字认得我,我都认不得它们了。”中队长说:“去吧,跟上‘三皮匠’好好学!先安顿住处。你就和‘三皮匠’住一搭吧!”
  李清在川下生活惯了,来到山上,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看见山里人的房子都建在山坡上,这家的院子前,就是下边一家人家的屋顶,依山就坡,错落不齐。没有街,各家的屋顶后用石块垒着一道墙,大概是为挡大牲畜吧。李清见一家人家的屋顶被踩塌了,房顶上就有牛蹄印儿。人们走的道很窄,有的地方只能容得迎面来的两人侧身而过,要有三个人就得等着。各种树就长在石头缝里,树根长在外面;山坡上蒲公英开得金黄,龙须草一丛一丛的。还有一棵一棵的不知什么草,开着碎碎的白花、红花和粉花;山里的牲畜都很能,那牛和驴能在很陡的山坡上耕地,那骡子驮着两篓粪走在又窄又陡的山道上,就像走平地。站在山头,李清看着沟底眩晕得像要往下栽,可那些山羊就在那矗立着的山崖上吃草。山里的水挺新鲜,一道沟曲曲折折从山顶那边倒栽下来,有一道水清清地在沟底流,沟边的草蓬勃得诱人……李清觉得像来到了一个神奇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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