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桑干赤子李玉堂>第四章(6、7)

第四章(6、7)

作品名称:桑干赤子李玉堂      作者:许世礼      发布时间:2015-03-01 07:30:07      字数:5099

  (6)人小志气大
  
  在同龄人中,二贵文是最瘦小的一个,但论智慧和毅力,别人却难以和他相比。十岁,他就学会了耕地。在高大的牛、驴后面,一个只有犁杖那么高的孩子扶犁而行,润湿的土浪翻卷着,翻卷得均匀平实,那条笔直的犁墒使老庄稼人赞叹不已。老式木犁是沉重的,每次回头,二贵文先让牛、驴停下来,双手拖犁杖,把犁杖转过了方向,才吆喝牛、驴入墒,那拖犁杖的样子谁看了都会钦佩孩子的顽强。
  最受人称道的是初冬为家里搂柴火。三门城树木不多,荒滩的面积却不小,夏天长得蓬勃的一摊一滩的蓬蒿杂草,冬天就成了农家的好烧货。贵文和二贵文每人背一条长麻绳,拿一张用粗铁丝编成的搂柴耙子去搂柴。耙子有15根指,每根指端曲成钩状,耙指向下只要拉着走,就会把滩上的柴草抓起来,越抓越多,多了就翻过耙子往紧一挤,慢慢挤成厚厚的一片柴毡。耙尖向上一拉,耙子退出来了,柴毡放在了地上,一次一次把柴毡摞上去,就积成 了一个方方的柴垛。最后把麻绳从下面穿过去,就捆成了一个硕大的柴捆。二贵文人小,柴捆却有他十倍那么大,每次背柴回家,人们只看得见一个柴垛在缓缓地走,却看不见背柴的人。荒滩离村四五里地,二贵文想歇肩时,只把柴背往高颠一颠压在背上,站在原地歇一会儿,然后再背着往前走。
  这年,继母为二贵文生下了弟弟,二贵文就主动为继母做家务,早晚看孩子,上午和下午,他还要去搂柴。
  继母看着倔强的孩子,心痛地说:“二贵文,你要认我是你妈,你就听我一句话,再不要去搂柴了。我要让你上学,你这么聪明,这么能干,不能在庄稼地里窝囊一辈子,你得为李家争大气!”
  上学,是二贵文梦寐以求的事,他见家里贫寒,不愿让父母为难,所以一直没有提出来。
  在继母的坚持下,贵文和二贵文同时走进了学堂。
  二贵文一入学就成了先生最看得起的学生。每天早晨,他到学堂最早,本来他可以和哥哥一块走,但哥哥贪睡,他怎么叫也叫不醒,只好一个人走。上冬学天不明就得起来,一路上有关帝庙、奶奶庙、清泉寺……那些寺庙里有的画着吓人的壁画,有的塑着面目狰狞的塑像,大人们经常传说着这个庙的神显灵了,那个庙的鬼出声了。二贵文不怕,高声唱着一路走去。
  先生关切地嘱咐他:“要是害怕,就把你哥叫上,弟兄俩一块来。”二贵文说:“我不怕,那庙里寺里都是泥做的神像,没啥可怕的,墙上的画也是人画上去的,他们能把人怎么了?”二贵文见过塑像和画壁画。
  先生自语:“这孩子不简单啊!”
  一次,本家堂兄想试二贵文的胆量,让他天黑后进“奶奶庙”里站一袋烟功夫,要是做到了就把自己的水笔送给他。在小同学中,使用水笔的只有堂兄一人,那是他的舅舅去西安做买卖时给他带回来的。二贵文好心爱那支笔,他痛快地答应了。
  天黑后,二贵文一个人走进庙里。庙里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了,凭着平日的印象,还可以想象出那些泥塑和壁画那吓人的样子。 
  庙顶上的麻雀在“噌噌”地刨窝里的土,重压下的檩、柁发出“叭”、“叭”的响声。二贵文蹲在塑像下,想着那支漂亮的水笔。等他从庙里出来,堂兄早跑得没踪影了。二贵文一直追到堂兄家里,大伯、大娘舍不得把笔给他,打了堂兄几巴掌,向二贵文说了许多道歉的话,才把二贵文劝走。
  四个冬天下来,哥哥和其他同学只会摇头晃脑地背课文,拿出字来让他们认,多数不认识,让他们写,更是写不出。二贵文学过的东西却都能认得也都会写。二贵文成了村里的小文人,代人读信写信,写过年的对联,写买卖房屋的契约。
  二贵文不满足当一个小文人,他希望学到更多的东西。但家庭的负担越来越沉重,为了保证在县城读中学的三叔能够顺利结业,他和哥哥辍学了。
  二贵文十三岁时,继母又给他生下了二妹妹,父亲给她起名叫“二白”。二白白白胖胖,成了二贵文的小玩偶。这时的二贵文已经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犁、耧、锄、耙,他样样精通,四时节气,庄稼茬口,他都掌握在胸。劳动之余,他就逗二妹妹玩,是继母最好帮手。
  二贵文最要好的朋友是三叔,三叔李生瑞在县城上中学,每次回家都能给二贵文带来不少新鲜知识。从三叔嘴里,他知道了日本人强占了东三省。知道了中国有个蒋介石,有个和蒋介石国民党不一样的共产党。知道了日本侵略军先后攻占了中国的山海关和热河全省,长城一线战斗激烈,华北危急。知道了蒋介石不抗日却集中起一百万军队、两百架飞机,其中五十万精锐分东、西、南、北四路直接进攻共产党领导的中央苏区。
  二贵文想起了老年人说的李三娘,就特别愤恨蒋介石。他听说共产党领导的红军是抗日的部队,真想去当红军打日本鬼子,可惜年龄太小,身体也小得可怜。他长得太瘦弱,比同龄的孩子小许多。
  他和三叔说了自己的心思。
  三叔说:“二贵文,你还小,要是有机会,三叔先出去当红军,等你长大了,三叔再来领你。”
  二贵文说:“三叔,你可要说话算数!我在家里先好好种地,供你学好多好多东西,你到红军里当大将、当元帅,等我长大了,我也去当大将,把鬼子赶走,保卫咱们中国!”
  李生瑞点头应允着,他很欣赏二侄儿,希望他快点长大,和他一起为国效力。
  
  第二章拴不住的心
  
  (7)小兽医
  
  每到这个时辰,村南不知谁家的驴就要长嚎一声,“啊啊”的声音在静夜中很响亮。这是在叫草料。老村长家鸡窝里的鸡们“咕咕咕”地叫,“哗哗”的翅膀扇动声惊得窝里的狗发出“呼呼”的警告声。鸡们好像故意逗狗生气,那只秃尾巴大红公鸡亮开嗓门“喔喔喔”痛痛快快叫了一声,只是那声音被闷在鸡窝里,并不嘹亮,跟着,全村的公鸡都“喔喔”地叫起来。
  院里恍惚迷离的夜的颜色在悄然消散着,一丝一缕天的光明渐渐地开朗起来。
  老村长睁开眼睛,见窗子已经发亮,便摸索着穿起衣服,小心开了屋门走到院里。院里仍有薄薄的暮色,像罩着一层淡淡的灰色的雾。一股清新气息钻进鼻腔,鼻子深处像有只小虫在蠕动。老村长高举起下颏儿,打出一声很响亮的喷嚏,接着又打出两声,躺了一夜显得僵硬的筋骨顿时全活转了过来。
  这是一个大院,正屋五间,一堂两屋两个耳房,正房的东西间,住着老村长的大儿子李生元和二儿子李生茂两家。正屋前,东西各有两间偏房,西偏房住着三儿子李生瑞两口子和一个孩子,东偏房是老村长和老伴的居室。大孙子贵文、二孙子二贵文和孙女白女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南边一溜儿是四间南屋,一间畜棚,一间草房,一间堆着柴炭,一间放着各种农具和杂物。老村长祖辈父辈过得还算滋润,到了他手里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老村长走进草房,取筛子筛了半筛草,给隔壁的老牛倒进槽里,老牛却没像往常那样笨拙地慢慢站起来,用长长的舌头先舔舔主人的手,然后一卷一卷地去卷吃槽里的草,墙角里传出一声一声短促的“吭吭”声。倒是同槽的黑驴,“呵儿”、“呵儿”叫着,探过头抢吃起来。
  老村长蹲下身,用手在牛身上摸过,发现牛肚胀得像充了气的球,脖子向后挺着,头贴在槽底的地角,耳朵没有一点热气,心里猛一惊:老牛又生病了。
  老村长慌忙解开拴在橛子上的缰绳,用力拉老牛起来,老牛只是随着缰绳的拉动,头扬了扬,缰绳一松,头又枕在了地上。老村长急了,用缰绳头在牛身上边打边喊,老牛却没有半点要起的意思,实际上老牛已经没有爬起的力气了。
  老村长慌了,脑门沁出一层细汗,嘴里不住地哀叹:“这回完了,这下可真的爬不起了,老牛啊老牛,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这一大家人更没法活了。”
  “老蛋子,老蛋子,牛又病了,你快起来看看,看有救没救?”老村长在三儿子李生瑞窗前喊。
  老村长三个儿子的乳名同几位哥哥的儿子排在一起,老大李生元排行第八叫八仁子,老二李生茂,排行第九叫九小眼,李生瑞最小,叫老蛋子。
  李生瑞应了声,赶紧穿衣服。
  李生瑞在县城上过中学,比两个哥哥有见识,老村长有啥大事总是让三儿子拿主意。
  老村长取过一抱黍秸给牛铺在头下面,心疼地在牛身上摸来摸去,鼻子酸酸的。
  “爷爷,牛咋啦?”一声响亮清晰的询问。
  老村长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二孙子李清。
  “二贵文,你快看看,这回老牛怕是活不了啦。”老村长带着哭腔说。尽管二孙子早就有了大名,但老村长叫不惯,仍喊他的乳名。
  “爷爷,别着急,我看看。”李清从小就口齿伶俐,说话节奏鲜明。
  他赤着脚,上身穿一件坎肩,下身是哥哥换下的一件短裤,坎肩和短裤上都打着和本身颜色不一样的补丁。他蹲下身熟练地摸着牛的耳朵和肚子,满有把握地说:“爷爷,又是结症,我去取火纸来,先熏熏,再灌点药。”
  这时李生瑞穿好衣服走出屋来,问父亲:“爹,要不要去叫兽医来?”
  老村长说:“先不要叫,二贵文说是结症,叫来兽医又得花不少钱。”
  李清取出火纸,交给爷爷,又对李生瑞说:“三叔,我看没事,老牛是结症,用火纸先熏熏鼻子,再灌点药就好了。”
  李生瑞说:“李清,你常侍弄牲畜是内行,我可不懂,全看你的了。”
  李清说:“放心吧,三叔。”
  这时,奶奶、继母和父亲、二叔、二婶、三婶也起来了,都走到牛棚门前打探情况。
  李清对继母说:“妈,您找十个鸡蛋出来。”又向奶奶说:“奶奶,咱家的麻油还有没有?”
  奶奶说:“有呢,用多少我给你倒去。”
  李清胸有成竹地说:“有一斤就够了,再把爷爷抽的旱烟称半斤出来。”
  李生瑞说:“李清,你可真行啊。”
  李清对三叔笑了笑。
  二叔李生茂眨巴着小眼睛说:“二贵文快成半个兽医了。”
  李生元很为二儿子的精明自豪,接着二弟和三弟的话说:“二贵文从小胆大心细,见过的事就敢学着做。”
  老村长从身上掏出一片火镰,一块晶白晶白的火石和一团火媒儿,把火媒儿贴在火石下,用火镰“咔咔”击打起来。火石迸出的火星引燃了火媒儿,火媒儿立刻由一个小红点儿,慢慢变大且冒起了一缕青青的烟。老村长“噗噗”吹了两口,火烟更大了。老村长把火媒儿卷在火纸里,吹吹,送到牛鼻子底下。
  继母把十颗鸡蛋打在一个陶盆里端给李清,奶奶倒出了麻油和烟,李清接过掺在一起,边搅拌边说:“爷爷,我看咱还是把老牛杀了吧,卖了牛肉、牛骨头还有牛皮,添点钱再买一头口轻点的,不然老牛一死,咱家损失就大了。”
  老村长说:“老牛为咱家苦干了十几年,我不忍心杀啊,它的功劳最大了,你们不能忘了它。”
  奶奶说:“人常说,老牛终归刀下死,你爷爷不想动刀,等老牛死了也不让你们吃肉,要好好地埋哩。”
  李生瑞说:“其实,大可不必,这么老的牛还让它拼命干活儿,倒不如把它杀了,一是彻底解脱了它,二也可解决一下我们家的困难。”
  老村长听了心里很不高兴。
  天已经大亮了,麻雀在屋檐下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地叫着,几只灰鸽在屋檐的瓦上站着,仄着脑袋看下边的人,又有三只飞来,一落下就“咕咕”地叫着追逐,飞上正屋,又飞到偏房。
  奶奶说:“老牛老马扶穷人呢,二贵文生下就有了这头牛,这牛老实,从来没顶过人,干活儿也不耍奸。”
  儿孙们知道了两位老人的心情,再不好意思说杀牛的话了。
  老村长给牛熏了鼻子,渐渐,老牛“吭哧”、“吭哧”的出气声缓和了些,一家人的心也放轻松了许多。
  李清把药搅拌好,回屋寻出一截用坏了的铜瓢把做药漏子,准备给牛往下灌。
  牛头伸在槽下,老少三代人张罗了一阵无法把药灌进去,老村长就让儿子和孙子往起扶牛。李生瑞和父亲扶牛的前腿,李生元和李生茂扶牛的后腿,李清找了一根柳树梢,边喊边在牛身上抽打,老牛做了个要起的姿势却没爬起来,一家人看没办法让牛站起来,只好把牛身子转了半个圈,让牛头调到门口来。
  牛身下压着尿泥和牛粪,米粒大的小蝇子飞起来像风吹起的谷糠,“叮叮”地碰在人的脸上、腿腕上,一股一股的酸臭味呛得人们直冒热汗,守在门口的李清的继母、二婶、三婶和奶奶,悄悄捂了鼻子。
  李清给牛灌罢药,太阳已经从东山黑雾雾的云里露出半个脸来,院墙上、屋顶的柴火上,树枝树叶上洒了一层淡红的颜色,一会儿那颜色又被黑云收走了。
  老村长蹲在牛身边,看着牛的病情一阵阵缓和过来,揪紧的心慢慢松宽下来。
  李清站起身说:“没事了,都回屋吧。”
  奶奶、继母和二婶、三婶回去做饭了,父亲、二叔、三叔和爷爷就蹲在牛棚前谈起分地的事来。
  李清见一谈分地爷爷的脸就拉了下来,知道又碰上了棘手事,就安慰爷爷说:“爷爷别愁,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会直。”
  李生瑞说:“您就按我说的办法,抓阄儿,好地抓好地,中等地抓中等地,赖地抓赖地。”
  老村长说:“人心不公嘛,谁都想多分好地,我能把赖地都给他们变成好地?当初我不当这个村长,众人都不依,可当上了又想瞅便宜,让我当灰人,特别是那个张礼善,这回又要找麻烦了。”
  正说着,窝里的狗呼呼地叫起来,接着就向门上扑去,边扑边疯狂地吼叫着。
  老村长说:“一定又是麻烦事。”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