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故人相见

　　“子清哥哥，这就是你和爹爹之前住过的地方吗？”
　　木雪山下，福儿双手捧着用灰色布块包着的小箱子，望着灰白色的木雪山，略带感慨地说。
　　杜子清眸光中带着些许的悲伤，并没有回答福儿，只是淡淡地说，“福儿，这里以后就是你我的家了。”
　　说着便抬脚前走，福儿目光里带着新奇，欢快地跑在杜子清的前头。上山的路就只有一条，杜子清便也不怕福儿跑丢了，不紧不慢地边走边看看久违的木雪山。
　　没有师傅和龙雪的木雪山回归了原本的冰雪世界。偌大的木雪山渺无人烟，许久没回来，一切那么熟悉。
　　山脚的树木开始抽芽，兔子和鹿时不时遇见，灰色的草和山体上泛着点点的绿色，别有一番味道。常年在山上练功的杜子清也是极少会看到下脚下春天时节的景象。
　　明明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明明这么近，自己还这么陌生，说来也是可笑。杜子清边想边走，也不去看周边，脚步不由加快了很多。
　　正行至山腰，杜子清隐约听到打斗之声。杜子清大惊，木雪山除了福儿和自己，竟然还有其他人存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虽然福儿得到师母的内力真传和有冰龙珠护体，但是福儿从没有和别人对打过，江湖险恶，若是福儿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杜子清，凝聚十成功力，施展轻功，闪电般射向打斗声音传来的地方。不一会儿，杜子清已经可以隐隐看到打斗人的身影，好在没有人倒下。
　　杜子清跃上树上，脚下猛然一蹬，身如大鹏般扑过去，右手凌空握紧一道若有若无的剑形状剑气。靠近之时，杜子清见福儿正与一个女子在对打，因为身形太快，看不清她的样子。
　　福儿和那女子知道有人正冲进来，便一个对招，各自分开。身形还没定，那女子便喊道，“好大的胆子，竟敢闯木雪山。”
　　待她身形一定，杜子清楞了一下。
　　“是你？”
　　“杜子清！”那女子惊呼地叫出杜子清的名字。
　　“子清哥哥，这个姐姐长得和邰恭芯姐姐好像啊，我什么都没有做，她就动手了。”福儿先是惊喜地指着邰恭茹说，后来记起杜子清交代过，不要随便和别人动手，边说边低着头。
　　杜子清笑了笑，摸摸福儿的头说，“没事，福儿。这不是你的错。”
　　邰恭茹看着杜子清对面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福儿一副爱护有加的样子，感到不解。也为杜子清的出现感到既意外又惊喜。
　　“抱歉，私自上了木雪山。”邰恭茹看着面前这个曾经要杀死的哥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杜子清望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心绪杂陈。原本孑然一身的自己，一时间多了父亲和妹妹。自从杜子清看了冬雪苓留给自己书信之后，就不再认这个道貌岸人、心狠手辣的父亲。甚至想到，为了那些死去的人，自己是否会大义灭亲？
　　而面前的妹妹，若是执迷不悟，依然助纣为虐，自己又将怎么办？若是她远离父亲，自己又将如何对待这个几乎没有交集的妹妹？见过几次面都是以敌人身份出现的妹妹，自己将如何面对……
　　自出天残谷之后杜子清就一直被这些问题所困扰，而现在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便兄妹相见。
　　“就你一个人吗？”杜子清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会不会邰恭芯也会在木雪山，毕竟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但是如果她真的在，自己会如何面对呢？自己又如何给她们姐妹俩说起邰恭芯的身世？特别是邰恭芯会不会因为父亲一代的仇恨而心存芥蒂从此分道扬镳，或许，兵戈相见……杜子清不敢想起。
　　“还有一个人，是我带他上山的，他也是你的朋友。”
　　“谁？”杜子清心跳得很快，既期待又有些忐忑。
　　在天残谷时，自己不想见到邰恭芯是因为自己武功全失，不希望她看到自己成为废人的样子，更无法接受她杀死师叔和东方惠洁的事实，自己无法说服自己去原谅背叛自己的人。
　　后来通过冬雪苓的遗书，才知道邰恭芯是邰恭茹的同母异父姐妹，而她一直认贼作父，甚至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和姐姐。杜子清开始担忧她知道了真相之后，会不会崩溃。可能还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内幕，杜子清不敢想象。
　　“闫寒。”邰恭茹深吸一口气，直直看着杜子清说。
　　“闫寒？”杜子清无法联想，邰恭茹为什么会和闫寒一同出现在木雪山？或许，只有看到闫寒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杜子清便叫邰恭茹一边走一边说起前因后果。得知那日和范修之战，闫寒伤及经脉，需要大半年休养才能恢复。
　　杜子清虽然不解邰恭茹为什么会对闫寒这么上心，但是从她的神情看，她至少不会讨厌闫寒。
　　“邰恭芯姐姐上过木雪山了，知道你不在，就又下去了。江湖上的传说是真的吗？她……”
　　“是真的。”杜子清面无表情地低声回道。
　　“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么会救闫寒，他以后可能会对你不利。”杜子清听了她刚刚说起不齿父亲的行为，离开了白水山庄，开始关切起了她。
　　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的力量吧。明明之前她还是自己的敌人，想置自己于死地，现在知道她是自己的妹妹，自己便不由关心起了。这世事真是奇妙，杜子清苦笑了下。
　　杜子清还没来得及问邰恭芯和东方惠洁的事，就见闫寒匆匆赶来，气喘吁吁地。
　　“杜兄？！！”闫寒看到杜子清大惊后大喜。
　　“杜兄，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闫寒激动地抓住杜子清的胳膊。
　　杜子清心里飘过丝丝感动，有人挂念的感觉真好。
　　“是的，闫公子，我还有事情没办完，如何能死呢。你的伤势如何？”杜子清嘴角微扬。
　　“我的伤不碍事，来，上山去，给我讲讲你的传奇经历。”一时间闫寒甚至忘记了木雪山本来就是杜子清的。看到闫寒一副热情待客的表现，杜子清嘴角动了下，而邰恭茹则苦笑了一下。
　　听杜子清大概说了下九死一生的经历，唏嘘不已。神坠深渊，巧遇师母，武功尽失又神奇获得内力，更手刃关汉城取回冰龙珠，修得不世神功。
　　杜子清边说边从闫寒的眼神中看到兴奋，到了后面闫寒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丝的羡慕与妒忌，继而是忧伤。杜子清没有保留地把掉下悬崖之后发生的事情全然说出。当然杜子清对冬雪苓遗书里的内容只字不提。
　　杜子清不知道自己和闫寒说起灭掉七彩剑庄的不是石镇，而是自己和邰恭茹的父亲，他会怎么办？他会是什么感受？杜子清虽然知道终有一天闫寒终有一天会知道所有，但是至少是等他身体完全恢复之后吧，杜子清暗自定了这个念头。
　　邰恭茹目含疚意地看着闫寒，心里万千情绪涌上，她又转眼看了看神情自若的杜子清，心里稍微安定了不少。刚刚一路上，自己已经讲了父亲策划血洗七彩剑庄的事，相信他会处理好了。
　　这么多年邰恭茹第一次有这种靠得住的感觉。那么多年出生入死，不断地让自己变强，在让自己活着的同时，保护善良心慈的姐姐，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扛起。现在多了一个哥哥，虽然不曾在一起生活过，邰恭茹却能从他的身上看到未曾有过的安全感。
　　“闫公子，你稍作休息吧，我们要去看看我师傅。”杜子清回到山顶，就是尽快将生前未能长相厮守的师父师母葬在一起。
　　“福儿，跟我来。”这时闫寒才记起这里才是杜子清的家，而自己现在是鸠占鹊巢，略显尴尬地应了声。
　　“好叻。”福儿捧着冬雪苓的骨灰盒一溜烟跟着杜子清出门。闫寒看着福儿背上背着邪神剑，且刚刚那一下看出福儿的功底绝非一般。
　　或许，杜子清的再次出现，可能能帮自己重新夺回赤血剑，重振七彩剑庄也未必不可。闫寒的眼中闪过欣喜的光芒。邰恭茹目送杜子清和福儿离开，望着沉思中的闫寒欲言又止。
　　终究邰恭茹还是什么都没说，微叹了一口气，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春雪依然。拥有鹤仙派至寒内力的杜子清和福儿丝毫不会觉得冷，风一阵阵地吹，雪地上并没有足迹，如一面雪白的镜子，倒映着天空的颜色，倒映着人的背影。
　　“师傅，我回来了。我把师母和福儿带回来了，他们吃了很多苦，但是我保证我会好好保护好福儿。另外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你也是知道是我爹谋划了所有的事端，残害家人，屠杀无辜，加害兄弟，迫害你。就算是这样，你还是毫无保留地教我武艺，什么都没说地死去。我……”杜子清抚摸着冰冷的墓碑，说到动情处，不由地哽咽。
　　“子清哥哥……”福儿听到杜子清的话和杜子清的神情，也不由一副严肃的样子。
　　“来，福儿。把你娘埋在你爹的身边。”福儿听话地跪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挖开泥土。
　　“是谁。”平复了情绪的杜子清，这时才发现有人在洞口。对方并没有回话，转身便走。杜子清断定，绝不会是邰恭茹和闫寒，若是他们俩，就不会被发现了便急得离开。
　　杜子清凝气一个飞身，已经拦在对方的前面。杜子清转身，愕然地望着对方的脸。
　　雪下得大了起来，不远处有树枝折断的声响，而杜子清此刻分明听到自己心跳的声响，缓缓地唤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邰恭芯？”
　　杜子清面前的女子掩面低泣，穿着白色长袍的邰恭芯，像是一朵花，缓缓地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