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造化弄人

　　“你没死真是太好了。”邰恭芯红着眼，对杜子清说。
　　两人站在原地，五步之遥，任风和雪肆意吹拂。
　　“谢谢你为我付出那么多。”杜子清心里无比揪痛，对她心存怜悯，却无法容忍她的背叛。就算她只是听命于父亲，但是她确实杀害了师叔，确实……
　　若是她知道了她的身世，她还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吗？或许，这是最后的见面了，或许是最后这么毫无敌意的站得如此之近。
　　“你还好吗？”
　　邰恭芯停止了哭泣，但是依旧默不作声。
　　“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谈何好。”邰恭芯神情悲伤，无比哀怨地望着杜子清。
　　“若是如江湖中所说的那样，我是东方奕的女儿，那么你就是我仇人的儿子，连接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姐姐，我认贼作父，我……我终有一天会手刃仇人，为死去的那些人报仇。”如梨花带雨，两行清泪挂在邰恭芯白嫩的脸庞上。
　　“若是那些传说都是真的，你会怎么办？”邰恭芯抬头直视着杜子清。
　　“我与那杀人凶手没有任何关系。虽然他给了我姓名，但是在那场浩劫之中，他就已经结束了给予我的生命。我现在已经与他没有任何牵连，他死活与我无关。他也是我的敌人。”杜子清神情哀伤，茫然地望着雪夜，嘴边冒着寒气。
　　邰恭芯复杂地望着一脸黯然的杜子清，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或许，这根本就和自己没有关系。
　　“我走了。我要去寻找我的答案。”
　　“去哪里？”杜子清听邰恭芯这么说急了。
　　今日的邰恭芯和当初下山时的自己是何其的相像，但是那时候还有她在身边，而现在，孑然一身，江湖险恶，想必白水山庄不会放过她，自己不能让她白白送死。
　　“姐姐？！”正在此时，邰恭茹突然出现，快步跑过来。
　　“姐姐，你回来了？”邰恭茹很是欣喜能在这里看到邰恭芯。
　　“茹。”邰恭芯看着从小一起长大，对自己百般好的邰恭茹，五味杂陈。
　　“姐姐，你回来就好，我们兄妹也算是团圆了，你说什么你要走？”在邰恭茹看来，姐姐和哥哥之前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有暧昧情况，但是，既然是亲人，这些便也就不算什么了。
　　邰恭芯没有回答，只是哀怨地望着一脸微笑的邰恭茹。这小妞子成熟了不少。兴许是这段时间的躲藏生涯，让她认识到了人生的另一面吧。想到此，心里感到些许欣慰。
　　“也罢。我们三人在此，我就把事情的真相都和你们说明吧，免得节外生枝。”若是可以的话，杜子清情愿永远也不要让邰恭芯知道这一切，但是不告诉她，她必定会和之前自己一样，身陷江湖之中，独自寻找答案。这是杜子清绝不允许的。
　　“什么真相？！”邰恭茹不知杜子清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倒是邰恭芯眸子里闪着光芒。
　　“什么，你说你知道真相。”她欣喜地望着杜子清，欣喜之后，代之是淡淡的哀伤。
　　接着，杜子清便把当年杜琛、神魔双煞、关汉城联手欲夺取鹤仙派分出去的宝物与秘籍，并精心谋划了假象。神魔双煞在明处推波助澜，以武力威慑武林众正派人士，煽动邪教人士群而攻之。杜琛亲手残杀自己满门，掳走东方奕妻女，并以东方奕出道时犯下的弥天大错为把柄威胁他就范。而计划的意外就是杜琛和关汉城想通过此次武林浩劫除去神魔双煞，以独霸秘籍和宝物，没想到弄巧成拙，虽然神魔双煞被偷袭坠入深渊，却未能名正言顺灭掉木牙，更无力顾及七彩剑庄，只好顺势假死，蓄势待发。
　　听完杜子清说完二十年前的事，再结合在木雪山下杀死东方奕，后血洗七彩剑庄的诸多事件，原来这一切的主谋都是杜琛。
　　邰恭茹和邰恭芯木然地站在原地，感觉风是静止的，世界停止了运动。
　　半晌，邰恭芯才缓过来，“那我父亲母亲是什么回事？”
　　杜子清看看精神颓靡的邰恭芯，咬咬牙说，“当年你母亲与杜琛相爱在先，后来东方奕酒后占了你母亲的身子，你母亲便跟了东方奕，这也埋下了祸根。婚后，你母亲生下东方惠洁。就在那场灾难前夕，杜琛带走了你母亲和怀在肚子里的你。之后的事情，你们都可以想得到了。我和她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而你和她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邰恭芯再次失控，眼泪直流，疼彻心扉地叫喊。
　　“为什么会这样？你快告诉我，这是你胡编的。我杀死了母亲的女儿，我还杀死了你身边的人，我……”邰恭茹泪眼婆娑，颤抖着身躯，摇摇摆摆地自顾自说。
　　“你说东方惠洁是你杀的？！还有师叔！”杜子清痛苦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哈哈，这真是造化弄人啊。”杜子清扬天长啸。
　　“是你们的爹杀死了我的爹和姐姐，是你们……”邰恭芯失控地指着杜子清和邰恭茹叫喊，却因为激动热血上脑，晕了过去。
　　见状，杜子清和邰恭茹连忙飞身过去，扶回去山洞中。
　　“那些年，我杀了很多无辜的人，我杀了你的师叔，我还杀死了东方惠洁，我那时候还想杀死你，我就是恶魔，我这双手沾满了鲜血，我……“邰恭茹说到激动处，便用自己手掌拍打石壁，石壁上并不光滑，邰恭茹的手已经沾满鲜血。
　　杜子清连忙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按住。望着躺在床上的邰恭芯，缓缓地说“这不是你的错，这是那个人的错。”
　　杜子清尽量按捺住心里翻滚的情绪。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都是那个人。对，是他。杜子清目光中闪过杀气。
　　“但是，他们确实是死在我手下的，是我，是我杀死了他们，却还觉得那么理所当然。我是杀人凶手……”邰恭茹虚弱地说着，不一会儿，邰恭茹在碎碎念中睡去。
　　杜子清低头看着晕睡在自己怀中的邰恭茹，又抬头看看平躺着邰恭芯。经过这么多波折之后，拥有这张脸的人又躺在了这张床上。那时候是她的姐姐东方惠洁，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像一个轮回，兜兜转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原点。
　　和上次一样，不知道躺在床上的人睁开眼睛之后会是怎样的情形。上次是中毒生死未卜，而这一次，躺在这里的人，是要做一个改变人生的选择。选择一条没有回头的路，选择一条身不由己必须要走下去的路。
　　老天爷就是这么喜欢和自己开玩笑，从不让自己安心地过生活，从不让自己安稳地度过余生。在天残谷被福儿救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武功尽失，没有丝毫的失落，反而心里无比的舒畅，无比期待新的生活，也想自己就这样在无人知道的地方，无忧无虑地了结此生。
　　可是。天不遂人愿啊。杜子清轻叹了口气。
　　“福儿？”杜子清这才发现福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洞口。
　　“子清哥哥，邰恭芯姐姐怎么样了？”福儿虽然智商滞后于年龄，但是还算是懂事，特别是对邰恭芯有特别的亲切感。
　　“邰恭芯姐姐她没事，只是累了，想睡一觉。”杜子清微笑地和福儿解释。
　　“喔喔，这样就好，我刚刚在外面看到邰恭芯姐姐哭得很大声，福儿也很难过，但是福儿那时候不敢出去安慰邰恭芯姐姐。”福儿好像看到了刚在在洞口外面的情景。
　　杜子清还想说什么，这时候福儿的肚子打起了鼓。福儿腼腆地摸摸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杜子清才想起，从上山到现在福儿都没有吃过东西，在山腰的时候还和邰恭芯打了一架，想必是饿坏了。
　　杜子清摸摸福儿的头说，“福儿就在这里等等哥哥，照看下两位姐姐，我去找找下面的闫寒哥哥，他一定会有好吃的。”
　　“好啊。好啊。但是……”福儿起初听见杜子清这么说很是高兴，但是似乎想起了什么事，面露迟疑之色。
　　“怎么了？和哥哥说说。”杜子清不解地看着福儿。
　　“那位闫寒哥哥刚刚和我在旁边看着你们，然后他就很生气的跑开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生福儿的气了，一定不会给东西给福儿吃了。”福儿闪着明亮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
　　“不会的福儿，那位哥哥不是在生气，一定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才急忙忙地跑开了。”杜子清心里大呼不妙，想必是闫寒听到了刚刚的对话，现在应该已经孤身离开木雪山了。
　　虽然这些事情他早晚都会知道，但是绝不是现在。他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这样下山必是苦难重重，说不定还会因此丧命。
　　但是身为仇人的儿子，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挽留他？这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既然如此，何不让一切都顺其自然，一切随缘吧。杜子清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洞口，直奔闫寒他们栖身的山洞。那个山洞在山顶下面的一山坡处。
　　不一会儿杜子清就到了，洞内的物品还算整齐，全然没有动过。一定是闫寒没有回来收拾东西就直接下山了。杜子清皱了皱眉头，要不要去追他回来？想了想还是作罢。
　　洞内有两张用茅草垫得高高的简易床，虽然两张床隔得很远，但是杜子清还是感到不妥。邰恭茹黄花闺女怎么和一个大男子共处一个山洞？看得出来邰恭茹对闫寒照顾得很是周全，日常用品，药物都堆着很多。
　　杜子清想起邰恭芯看闫寒的眼神，心里闪过一个极为糟糕的念头。若果真是那样的话，事情就麻烦多了。而且那种情况的可能性很高，一向自视甚高的她，当时救了闫寒就已经是莫大的改变了。
　　还真怕她出于同情，喜欢上了闫寒。杜子清无力面对这个让人纠结的设想，木然地望着被赋予了家的称号的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