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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血相思豆(十三)

作品名称:滴血相思豆      作者:栗子      发布时间:2010-08-20 21:44:12      字数:5845

三十九、后院起火
那天也有一队“人”字形的队伍从小郢家的楼顶上划过。小郢也听到叫声,探出头来,那“人”字,遥在空中,淡入层云,,虚若飘无,如黑豆的一排,渐渐如芝麻消失在小郢的视线中。人字也消逝在他的脑海中了,只是小郢没有查觉到。琪琪问:“看什么呢!”“远山如黛。”“这远山如黛?山如妖魔吧!”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小郢坐下,腆了腆肚子,一年三长,快抵上桌边了。琪琪戳了下它:“尽是油了,帮你报了拓展营,一周。去运动,去去油吧。”小郢张开手,趴在桌上:“那不累死我了,还是按摩减肥吧!”琪琪手指改变攻击目标,戳着他的油光锃亮的脑门:“快去,懒货,别让别人说我没生活水准,找个肥猪。”
郢妈妈坐在那边笑了:“男人胖点是福。”“妈,太胖了对身体不好,而且不流行。现在流行健康。这才是现代人的生活。”小郢看看她花蝴蝶的一身,招摇,嚣张,气焰冲天。一动全身零碎都动。脸是青的,眼是绿的,指甲是黑的。现在流行!年青就是好。是不是有代沟了?这个女人可不好养活,不能让她觉得自己落伍了,跟不上趟了。抬起身体,鼻孔吼出一腔粗气:“我去,为了你,舍得一身剐。”
琪琪黑蔻丹指了下小郢的脸,虚浮着,一个小窝,油。喉咙断水一响,“听话就乖。”
郢妈妈急急地:“你们什么时候给我添孙子啊?我可等着抱孙子呢!”“妈,你得让他减减膘,太肥的男人种不好,生出来的孩子质量不好。他一减下来,我就生一个给您玩!”
“你收拾收拾,我们就走。”“你一个人去。”“你不去?”“还有你妈没人管呢!”
小郢趴在障碍前面的黄土地上,千百万个尘埃卷着千百层的雾,在眼前头顶肆虐地叫喧逞强。千百万个汗珠浸出胳肢窝,浸出厚不可催的野战服,砸在地上,臭腥腥地把香味逼进人类战地,攻占开拓领地。眼腔里尽是土味,打一个喷嚏就有千军万马涌出黑泥甬道,兵马俑似的。嗓子口干干的,象面前的黄土,没有点水份。挥挥水,甩不掉云山雾罩。旁边的人骂了一声:“该死的太阳。这秋天的太阳还这么毒!”背上辣椒粉和粉尘比赛分量,太阳还心狠手辣地再划上几刀。汗浸在太阳的刀口上,盐份不比大海里的轻几分。
“要的就是这份苦。苦中做乐。”同行抹下一把灰汗。小郢理理军帽:“妈的,你是找乐,我是逗老婆乐。”“怎么了?这样英雄气短?”“没法子,比我小上十几岁,不减肥就不给生儿子!”他乐津津地说。“小心了!别乐过头了!自动去膘了。”
小郢在乐,家里琪琪正长拥着长发的男子乐:“你快点。他妈要回来了。”“不是支到公园去了吗?”“这老太太,没个准脾气,真不好伺候。”
门锁转了又转,琪琪拉开衣橱,进去,瞅机会溜出去。妈,我就来。
郢妈妈警惕地问:“门怎么在里面锁上了?”琪琪赶快拍拍胸口:“刚才有陌生人敲门,把我吓得。”“那你小心了,一个人在家。”琪琪一见没事了,小心翼翼地看着郢妈妈的脸色:“对了,妈,你天天出去煅炼,以后我会常常一个人在家,还要生孩子,最好有个伴。”伴?老太太的心眼从针尖里穿过,又在咸碱地里腌了成臭豆腐。
青方砖,冒着腾腾的热气:那个小邵在家里招了一个,是不是,你也想?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她进小二口的卧室转了转,长发从厨房里溜了出去。老太太轻轻地拉开衣橱,里面没人。琪琪伸头探了半天,努力地关上暗自要张开的嘴。老太太眉毛不好意思地挑了挑,多心了,这个儿媳妇还没有养汉子。“好吧,招个女保姆。”
女人——?!如意算盘的黑珠子落在盘子的声音如同古筝铮铮。琪琪看看那头没有一丝杂色的纯白,难怪白得这样早。老妖精,想和我斗,也不问问我从什么地方混出来的!
小郢抹了一把脸,黑色染黑了毛巾。生活也真实地染黑了他的脸。想起小老婆,早点生个儿子拴住她。女人有了孩子孩子就是第一位了,不会再出去勾三搭四了。扁了扁嘴,嘴角唾沫星子直冒。同行问:“想她了?”“想,早点回去生孩子。”“您老还得打扮打扮,跟上时髦,比方您这头发得染染了。黄的老土了,绿的,绿色一定震了他。”绿色?绿毛龟?得了,老兄什么眼光。
小郢看看镜子,黑了,瘦了,精神了,伸出胳膊,鼓鼓肌肉,信心比肌肉鼓得胀。躲在床下,等着玉足拖着拖鞋进来。
一双脚穿着琪琪的拖鞋,挂满的珠花等不及的一步三颤,脚链摇摆着急切的光,红色的脚指甲在大口地吐出十口血。床下的小郢眼光贼亮贼亮,老鼠出了洞寻食时就瞪着这么双眼。不过猫见了老鼠出这样亮。怎么变粗了。不过是年青人的脚,不会是老妈的。靠近床,小郢伸出手玩玩脚链,轻轻地,轻轻地,捉住了一只脚。
一声尖叫,“砰”地地震,床剧烈地压下来,床底隐藏得极深极久的尘和木屑落了小郢一头,飘进小郢的眼中。小郢得意了,也顾不得揉眼睛,老鼠钻出了床底。
扬头,手里却捉着另一个女人的脚,这个女人清秀,高个,带着眼镜,张着嘴,红舌长长,象受惊的眼镜蛇张嘴吐着芯子。二张脸一红一白,唱戏一样。
小郢手心汗浸,一滑,松开了。对不起,对不起。不对,受累问一句,您老是怎么进的我家?小偷?“什么小偷,”一声尖锐的铃声,“这是咱们的保姆,大楚姐。”
原来该捉的人在床上,刚刚那声巨响,就是这位落床。床上的一切铺盖都在她惊恐扭曲的身体下抽着羊角疯,所有的花样都没的最起码的仪表。“你怎么在这?她抱着你进来的?怎么了?”小郢连忙查看。“人家刚刚溜狗,狗淘气,一追,就在石阶上扭了脚了吗。来,抱抱。”琪琪张开双臂,肩头轻轻抖动着。
小郢连忙殷勤地凑上床,揉揉玉足:“没事没事。真不小心,心痛死了。对了,大楚姐,什么时候来的。”“前几天,妈让我生孩子,提前给请的。不然你想把我给累死!”“原来那个呢?”“学历不够高,不能带我们的宝宝。”“这还没生呢!就开战了,啊?!”
四十、敲诈琪琪
公司里应酬。小郢打过电话,不回来了。琪琪乐了,对大楚说,他乐的,我们乐我们的。大楚指了指外面。琪琪一笑,指了指鼻头。在花园里丢下一张小钞,把狗狗抱到花园。
“妈,您看看狗狗在花园里干什么呢?怎么没影了?”
很快,郢妈妈高兴地叫起来:“一张钞票嗳,今天运气不错啊。”“妈,一定是风进来的。狗狗呢?”“好着呢,玩骨头呢,看看,是张真钞。”“妈,您不找姐妹去打牌啊?今天您的运气不错,手气一定错不了。”“对,对,你说得对。大楚,给我拿外套和鞋。”大楚服了,伸出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明亮高大的包厢里,酒光十色,菜色溢彩。郢的酒杯里的酒快乐得透明,他悠然地摇晃着酒,春风漾酒波,得意满脸纹。对面咖啡色一身紧裹着瘦猴似的、梳着分头的一个老家伙正低三下气地,跟陪酒小姐的职业拼比着笑容。都一样,都是在算计对方手里钱。郢伸手拉了拉满脸的褶子,手上的戒指越来越大,诱人心神。琪琪不但漂亮可人心,身材够辣,还真有旺夫命。褶子不能太皱了,会讨琪琪厌的。不过没什么,女人看中的是男人的手里,不是看中的男人的脸上。春风得意,后仰下:“喝。”“您这个项目能不能就给我们?”“这个?”小郢看看萝卜雕的鹰,勾着嘴,吊着眼,俯视着桌子,满桌的菜都在它的脚下。“这食雕不错。”瘦猴连忙接上:“预示您的前程无际。这项目……?”“难啊,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那么家公司都在争,一个价比一个低,这让我们难选啊——!”小郢敲了敲酒杯,瘦猴的满脸希望敲落刺眼的灯光中。
瘦猴吞下杯里的液体,真辣,呛嗓子,咳嗽了一声,喷得满身是酒。“几位坐,我去趟洗手间。”门还没闭眼不看是非,瘦猴就骂了一句:“什么东西,早知道就不请你那么顿了!”“侯兄,难得,我这里恭侯多时了!”矮胖子脸上的很熟悉的笑意象挂满墙上的招贴画经典,而且快挂不住掉下来了,人象一堵矮墙似地堵着门口。瘦猴立即活学活用了刚刚小郢的神情,还有自己的发挥,为难,“你那笔钱啊?得等我有了钱。我也难啊,项目要不到,公司没钱啊!”“什么人这么不给侯兄你面子?”“就里面那位,年纪青青,把人当猴耍!玩了我一星期了,末了来了句难啊!”矮墙一根眉毛弯成倒八“我看看——”
矮胖子推开一条隙,看了看里面的人物,得意如食人蚁大军吞食了全部的脸。“他?侯兄,如果我帮你拿下他,你那笔钱可得给我了?”“你?——”瘦猴子把他全身用金刚钻目光探了一遍,然后摇摇头,“如果你再开玩笑,你那笔钱就等着下太平洋底涮火锅吧。”“侯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如果我拿下了,你怎么办,你说吧!”句句斩金截铁,断得侯兄心里痒痒,千条虫子从右心房钻过左心房后,想,试试也没坏处,不就那么点钱吗!比起这笔业务,小巫见大巫。他办不成不给不就行了吗?“好,你我三击掌为约!”
琪琪突然接到电话,骂了声:“滚,你这个死狗。”转眼,天外乌云赶着车上来了,堆得天空没有一点余地。风也骤起,琪琪被风声叫起头,花园里死水起波,荷倒叶散,荷叶想捧起凋零的粉色荷瓣,风,三翻五次,无情地推倒它。荷瓣落水,才发现荷尖已经枯,轻轻一碰就粉碎了。枯草翻滚着涌上台阶,在门口轻声撕鸣着,哀嚎着,叫每个人看它过去辉煌的历史。琪琪脸被无情秋风扫得没一点春色,看看大楚,低头,茶几上,郢妈妈盯着自己。和手机袋有深仇大恨似的搓成团,手机袋上的小迷糊横着眼,酷酷地清醒了。
扭过身去,理了理自觉凌乱的头发,低声说:“一切包在我身上。”郢妈妈问:“什么事包在你身上?”“小姐妹的聚会,她们把事全推到我身上了。”
“你的脸色怎么这样白?”“秋风吹得。”“忒快了吧?”大楚关心地问:“是不是怀孕了?”琪琪头一昏,眼前所有的灯闭了眼,身体一软,倒在地板上。大楚急急忙忙地架起来。郢妈妈急了:“快,快,牛奶,一定是有了,一定是有。看看,你那些朋友,这时候叫你忙……”“有了?——……”郢妈妈兴奋地连连搓手:“我们郢家的孙子,我可以抱孙子了。”“妈,看您急的,还没检查呢!”
无情秋风扫净一地落叶,搅乱一池枯荷清净,扫不去郢妈妈脸上幸福,搅不动大楚心中的快乐。乌云如着火的烟尘滚着来,铅色染墨了天空,捂得一丝光也没了,天该落雨了。
四十一、把柄被抓
小郢抱起琪琪,直打转:“亲爱的,终于是了,我要做爸爸了!”郢妈妈骂:“野什么野,小心肚子里的孩子。来喝鱼汤。”“妈,你叫大楚煲就行了,自己亲自给我煲,叫我不好意思了。”“不光给你一个人做的,还给我孙子做的,终于抱孙子了!”郢妈妈手里的鱼汤兴奋得跟着晃,油腥开着油腻腻的花朵。
琪琪皱着眉,一闭眼,喝下了鱼汤。郢妈妈的脸上皱纹如花蕾遇春。“我去刷碗。”躲了出去。琪琪抬头,眯了下眼。“阳光太刺眼了?”小郢拉上窗帘,嘴送过来。琪琪一捂嘴。小郢乐了,儿子有动静,折腾妈了。“没事吧。”“没事。”
阳光透过窗帘上的曼陀罗花,枝蔓相交,在琪琪的脸上画下妖艳的影子,分不清是阳光的影子还是曼陀罗的影子。琪琪只感到这光影被天花板紧紧压在脸上,角落影灯微笑着,看穿了一样。她拉过小郢的手。“听说你公司里有笔项目,有个瘦侯在争?”小郢意外了,“是啊,你怎么知道?”“你朋友跟我讲的。给他吧。”“不行,他给的价钱高出别人一大截来。”“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吗——!好吗——?”琪琪的手摇着小郢的手,手链的光晃动着小郢的眼。
小郢摸出一支烟来,琪琪一把抢下。“抽烟,想让你儿子抽二手烟啊?就知道,你不管你儿子了,哪里有一点做爸爸……”“好了,好了,”小郢摇摇手,看着琪琪脸上曼陀罗的影子,妖艳的纠缠在一起。“你说吧,你得了什么好处?给他讲情?”琪琪脸顿时白了下,碎玉咬了咬紫唇,紫色缩小扩张,在脸上变幻着弧度。“他,他——他给了五万!”
“五万?!你收钱了?胆子也太大了。”琪琪的紫唇掰了掰,脸上白色托得腮红如血了。完了。这下完了,小郢不帮忙,一切都要穿帮了……小郢手不停地揉着薄薄的唇,搓得象吐血。琪琪抱住他的头:“小郢,我只是想着儿子,他出生后花销大得很呢!你虽然从小邵那里骟了点钱,可我们老了要用钱,你不想自己单干吗……”琪琪后面的,“是我糊涂,我不该拿钱”被小郢的目光堵回了紫门玉关后。“小郢……——?”琪琪要哭了。
小郢说:“你要的太小了,这点钱,还不够他赚的零头呢!再跟他说说……”
琪琪坐在包厢里。灯光太亮,刺眼。坐座不给面子,直咬屁股。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来了又怎样?他会答应吗?说曹操到,曹操到。矮胖子背着手,悠悠搭搭地推开了门,一脑门的油光蹭亮。琪琪玉牙咬唇,血染白玉。
酒杯高高地兴到琪琪的面前:“亲爱的,你一定马到成功了?”“您得给点钱,不然我没法跟小郢交待。”矮胖子一脸怒云涌上,吞了琪琪,琪琪心惊肉跳。他举着酒杯,看着酒色摇曳灯光,酒杯上血红的唇,青色的唇都拉长,拉长,黑色的眼睛被挤到了杯边。他的手猛地把酒杯摔了出去,小小的水晶花碎,又拿起酒瓶,砸向地下。透明的花泛溢着醇香在地毯上跳动,地毯激动地哭了。椅子惊愕地倒地。琪琪被钉在了椅子上,等着他显掀桌子,等着菜汁四溅,沾污名贵的和田地毯。等着一记耳光打过来。
他停了下,侍者听到声音进来,扶起椅子。他的脸色瞬间平和,坐下来,说:“你开价吧!”琪琪缓缓地站起来:“你说什么?——你——你——答应了?!”“别狮子大开口,小心你的底叫你老公吐!”“他包在我身上了!”琪琪紧锁的眉弹跳舞蹈。
侍者出去,他冷笑一声:“你还得小心你肚子里的儿子!”“我知道,他是我致胜的法宝。”阴阴地笑容:“不——”琪琪推得桌子直转,“你会打了他?——”“我只是觉得他的爸爸应该提心吊胆才对,那么胆大,钻的漏子太大了吧?叫大楚小心照顾你的肚子!”琪琪顿时感到肚子里的孩子拼命地在踢自己,他才二个月大,还不知道男女呢!看着矮胖子一抖一抖的肥褶,怎么象家里那条沙皮狗?“你,你——矮毛,手下留情!我的这一辈子都在你手上了!”“你可真有一套啊?!从我这里出去,又搭上一个更年轻的!!!”冷笑如刺,灯光如芒,穿透琪琪单薄的衣裙,千万个飞针暗器不知从何处何手飞出,点了全身的穴位,僵了。冷气开得太大了,她寒噤连连。
矮胖子嘲笑声在喉咙里上下打响:“小姐,请关小冷气。冻着小姐了。”窗紧闭,隐隐听到街上川流的人群,千万人带着千万身腥骚,摩肩接踵,忍着别人的气味,拥挤着,你推下我,我占先他,抢夺着路,匆匆行进在人生前途,为了一点点的明天的阳光,为了一点点生存的空间,拼命盯紧脚步,互相踩踏,每一步都不能踩在泥潭里,否则万劫不复。
小郢鉴下了自己的名字。瘦侯笑着说:“我做东,我做东,请经理赏脸。也请太太一起来。”小郢幸福地笑了:“她怀孕了。”“祝贺,祝贺。郢经理你真是事业家庭二丰收啊!”小郢摸了摸自己的头,短寸的头发精神地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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