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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血相思豆(十)

作品名称:滴血相思豆      作者:栗子      发布时间:2010-08-12 10:03:33      字数:5468

三十、琪琪逼宫
牛仔服灰尘味未散,陈启闯出现在店里。一把白花花的盐,洒在他的背上,又见火盆中炭火红通通,“跳火盆。快,去去秽气。”陈启闯一笑,黑黑的脸上白白的牙。“邵姐,你这是哪一套啊?中国的还是日本的?”“中西结合,只要有效就行。现在你孑然一身了。这就是邵姐这就是你的家。”“邵姐……”陈启闯的眼被炭火点红了。
小邵拿起他的手:“粗了。不象是学生的手。”“邵姐,男人的手当然粗了。”小沈不以为然。小邵抬起陈启闯的手:“男人的手粗了,天经地意。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他手腕上的相思豆送出去了没有。”小沈拉过陈启闯的手:“好漂亮的相思豆,哪买的?你可真有心啊!”陈启闯苦苦地一裂嘴:“可是她没心。”“那太可惜了,有情落花偏遇无情水。”小邵说,“你跟她表白了吗?”“没,没——”陈启闯把头扭过去,躲开小邵关心的眼光。“榆木疙瘩,邵姐帮你!”“……”
郢妈妈前脚下车,小郢后脚就把车停在了植物园门口。在园边的饭店里等得不耐烦。终于,琪琪出现了。“怎么了?最近总是晚来这么长时间?”“还能怎么回事,公司总加班。”公司加班?小郢招手:“小姐,上菜吧。先把酒上来。”
琪琪面对着血腥的酒垂着头,长发遮眼,一脸萎靡不振。“怎么了,在公司不开心吗?”“老爹,你,……”“有话你就说,别吞吞吐吐的。”“你给我找的什么公司?”“要倒闭了吗,听说他们的业绩不错,你们不是天天加班吗?”“业绩?加班?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倒闭了才好!也只有你这么天真,老婆大难临头,还是傻子不知愁。”“怎么了?”“那个老板!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找你的碴,不能,我和朋友打招呼了,……”“闭嘴——,你是真天真还是装可爱?他天天骚扰我!加班!借口!留我找麻烦!”
琪琪怒火连城燃。小郢嘴边的红酒半倾在了杯中,天真!可爱!我不天真,也不可爱。你老板骚扰你,我就得娶你回家,在家里当太太。可小邵呢?结发老妻怎么办?甩出去?叫别人在背后指着我说喜新厌旧,朝三暮四?想一想,大学校园里的缠缠绵绵,山盟海誓,还在耳边,想想在风雨中打打杀杀,千锤百炼,犹是昨日。舍不得,枕边的细声小雨,和风狂言,牵手的相依相恋,依偎相靠。怎么可能?落花流萍终聚散,一场相守付水流。
血色的液体从嘴角溢下,如红色的泪蜿蜒。琪琪拿出丝绢,轻轻给他拭去红色的泪。“小郢,你想好了吗?”“不是说,不是说……你让我想想。”一夜情,终于成了缠世情了。怎么办?扶正?琪琪点了点他的鼻头:“你想好了,你是让老板继续骚扰下去,还是让我能干干净净地当太太?你妈可是满意我,看不上小市民的哦?!”
你?二奶?我妈?您老可是未老先衰啊!这眼光可以赶上唐僧大官人了,什么白骨精都当人啊!可是看看琪琪白嫩如藕的脖颈,顺着看下去,心里一动,小邵的皮已经松了,有点象有点枯的桔子皮。青春比什么都好,逝去了可真难找啊!
琪琪看见他的眼光,心里的神气充得满满的。她知道自己的资本,也知道对手的不足。拉了拉项链,复古古埃及的式样上小小的星芒转动着阳光,映得皮肤如珠光般熠熠生辉。
星芒拉着小郢的眼光,笔直如大楼的线条,铸成用钢筋不可动。酒杯停在桌子的半寸高的地方也驻足,液体红着眼想入非非,如春心荡漾。琪琪得意把眼光移师窗外,一个俗气的绿色招牌被高高的抬着,拼命地想提高低矮的小店的高度。招牌上的美女头媚媚地笑着,对着每个过客,招摇着俗世风华,绝不漏掉一个尘埃中的人。
不远处,茸毯铺天绿,苍翠带新嫩,枝间缀花簇,藤蔓依粗干。潺溪跳石隙,青苔点台阶。啼鸟鸣绦丝脆脆,跃鼠藏矮灌碎碎。间或行人语,虫蝶惊花蕊。陈启闯抬起头,想从密茸茸的枝间看过去,看到一片浊世,看到湛蓝的天上,云白如玉。嘴角被云拉到空中,白牙得意地耀武扬威。他依在亭阁的花格窗前,轻轻的推了推窗,吱吱做响,风仿佛吹过。
他真的想不出来,什么人会叫他到这里盯着小郢。小邵?她会直说。同情自己的店员吗?不象,那个小沈倒是对自己磨磨叽叽的,有点意思,不会帮忙的,会是谁呢?
琪琪拉拉肩带,细长的银链肩带根本就吊不起本来就单薄的丝薄衣服。小邵耸耸肩,这年月都上赶着尽可能地什么透出点来。“你想好了吗?”小郢停在菜上,不抬头。琪琪见没有回音,小声地说:“你一定要一击就中,让她没有还手的余地。”“什么一击就中?”小郢满嘴的野菜,含混地应着。“我是说你和她离婚,要一击就中,把她的钱拿到手。”
小郢心里暗自叫苦: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是吧?如果你想留着她的小店去养什么小陈小弟弟的话,你就做好大哥吧!琪琪碎玉真的能碎玉。小郢的眉头被这碎玉声挤成山峰。想想吧,三个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是你这几年灯下苦熬的来的。琪琪抬起玉腕,轻轻地一扯,看,这三千白丝没有,几寸还是生出来了。小郢打落她的手,手打在镯子上,几声铃响。他问:你还带这便宜货?琪琪转了转手镯,没法子,工资就那么点,你又不能从家里拿钱出来。我一直在想这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日子怎么过?小邵想起了那串珍珠,光芒直刺他的眼。这个主可不好养活,过惯了酒醉纸迷的生活,现在有爱情可能撑撑场面,过段时间,爱情随着激情如潮水退去,没点钱没准又跟什么人跑了。下意识地摸了摸钱包,信用卡挺挺的,硬绷绷地,冰冷地宣告,里面的钱经不起眼前这位主的几年折腾。心被水浸化了,橡皮糖样,软软的,拉又拉不开。接着全身都软了,没干的泥塑,挺个样子,一戳就塌。底气漏进了黑洞,蚊子嗡嗡地一叫,那是她的店,怎么可能盘到我手里,别做梦了。
琪琪招招手,腥红的嘴唇贴在小邵的耳朵边,如地狱中点然熊熊的火焰。小邵眼眶呲裂,头发林立,眼中的一点温润之色被燃烧干了,只有瞳仁如烧干的土的褐,那一圈褐色,扩大扩大再扩大,晶莹的晶体上间没有一点人影,只有酒杯中的红色流淌。
窗外那招摇的招牌上美女高傲地笑着,瞰视着脚底下行行色色的尘世一份子,自以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却不知落了一脸灰蒙蒙的尘埃,淡却了红颜。

三十一、小店惊变

车行树晃日不移,眺望俯视画推晃,清山蒙蒙雨幕障,角楼叠叠鸟行穿。高桥流水净明鱼,三五麻鸭理羽闲。竹林蛊茶嫩翠新,七八绿蝉振翅忙。水车依依遥远音,竹笛声声今时声。小郢拉着小邵的手,站在一块嶙峋的山石上,大声:“嗳——”,溪泉穿石低鸣应,山风穿林冷啸合。小邵笑了:“咱们初恋时就在这块石头上第一次接吻。”小邵看着脚下,泉水清晰映出二人的影子,小鱼儿轻轻一甩尾,打碎二人的图像,掬起一捧水:“好清啊,可不比城市里的混浊之水。真想留在这里。这里才是神仙眷侣生活的地方。”
伸出手一搅,二人的影子交织成一起。小邵心想:来对了,回忆回忆初恋的感觉,看样子他是想起点什么来。笑了,又伸手,搅乱自己如花笑厣。
电话野兽似的不知趣地撕扯着山间的明净。小邵拿起电话,陈启闯焦急的声音刺穿手机薄薄的身体,焦了耳,邵姐,店被砸了。小邵头一大,水里的笑厣瞬间僵在岩石上。
小邵一下飞机,眼就被陈启闯头上那块白刺得生痛。她伸出手来,伤了?陈启闯裂开嘴,小邵说,轻点就好了。陈启闯说:“我没用,没能保住店。”
店的玻璃尖着牙,阵阵寒瑟的风中颤栗着,阳光不忍再刺它的伤,折道而行。金属装饰板凸凹着,如瘪着脸的小丑,脸上五光十色。木质板上斑点成网,森森露出白骨。几片暗暗的褐色灰灰地坚守阵地。衣服模型东倒西歪,对那一幕欲说又惧。衣服挤成堆,藏在墙角,扯得支离破碎,丝丝相连,仿佛骨肉不肯分离。射灯躲在衣服的后面,自己舔食着破损的面颊,一束束光无力又无奈地透过裂纹温暖着伤口,打亮墙上那串珍珠似的血滴。
小邵大叫了一声:“天——那——!”一屁股坐在地板的伤口上,小小有木刺扎得小小的血滴在方格裙子上带出颗颗红草霉。她站起来,拔出木刺,狠狠在丢在玻璃上,它借着风势轻轻地越过玻璃到了更大的世界去畅游阳光了。
陈启闯盯着木刺落在地上,低下头,头发挡住了脸:“对不起,我……”小沈连忙说:“小陈他很勇敢了,和那么多人打在一起。”“可不是,邵姐,你不知道,他们都带着棍子,胳膊那么粗,我当时都吓死了!”“都,都,都——尿了!”“你看那血迹,是小陈和他们博斗时留下的,伤口缝了六针呢!”
七嘴八舌过后,小邵知道了大概,谢谢了,小陈。小陈懊恼地抬起头:“对不起,我是唯一的男人,可是我没本领……”小邵摸了摸他头上的纱布,什么啊,小子,以后先保护自己,知道了吗?别傻了,钱可以再赚,伤了自己不但赔钱,没准还弄个残疾呢!
“跟我上分店看看。”小邵挎上包。小挂饰不安地甩动着珠子,划过寒寒的光。
分店里灯火耀眼,行人在门口川流,里面是人头攒动,乌央央的人头。看到小邵和陈启闯一前一后进了门,店员立即围上来:“邵姐,怎么回事了?我们会不会被砸……”“行了,行了,一切有我呢,都回去招呼客人,别吓着客人了。”客人们都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互相叫着,人头已经少了大半。
夜笼四方,幕罩大地。星光开始暧昧地招呼着来来往往。街头人行脚下匆匆,赶着风,卷着尘,留下印。小邵探头,夜一口吞了她。霓虹灯如夜的眼,妖媚地颤栗着风的春心,今夜不寻常。她心想:快到最后的高峰了,看来今天还算平安。
一辆白色面包车如白色的鬼,偷偷地躲开夜的眼,从夜风中穿过熙攘的人群,猛地急刹车,挡住了小店的灯光。车上冲下来几个人,挥舞着短哨棍叫嚷着砸向玻璃门。
玻璃“哗”地一声放声大哭,水晶的泪流了一地。几盏灯闪过耀眼的电火,立即闭了眼,小心地沉默在暴力下。客人被提起脖领,如鸟兽窜出门去。“出来,都出来,给老子点烟!”店员哆哆嗦嗦地打了几下,打火机的火苗终于不情愿地闪出身形。烟头一转身,滑过火苗,对着了衣橱,“不错啊,高级时装!老板,装几件,给我女朋友带上。”

三十二、分店被砸

陈启闯从收款台后站起来,手里的计算机小心地躲开了他的愤怒,却蹭着了桌角,滑落深潭,小小的黑屏碎开,万劫不复。小邵按下了他的手:“随便,随便,请随便拿。”拉着他,把他按在了旁边红色的沙发上。沙发被压仰得要翻了,勉强地依在墙角。
“那我可随便了——!”哨棍重重地击在衣橱上,衣架不支,俯首称臣,衣裙如花飘舞花瓣,可惜无人惜玉。“你——”粗声地怒吼。“我?我怎么了?你——说——!”乱棍齐下,华服可恨无人带,袂袖飞舞留怨倒,五彩践踏污泥鞋,玉扣翻滚流丽灯。
陈启闯跳起来:“干什么!”干——什——么——!你这话问得真多余。哨棍飞起黑色的影子,砸向每个能触手可及的地方。陈启闯的头顿时血溅,蔷薇花带着刺刺穿了白纱布,一时间衣架的惊呼,衣服的撕心裂肺声,灯的粉身碎骨声交织成恐怖的黑社会电影。墙壁上的大镜子雪白雪白的脸黑了,只有飞舞,飞舞,一片乱舞,叹了霓裳舞成杂,惜了流璃灯碎影。繁华成影梦成昔,璀星挽缺月挽残,盛花凋落霪尘浮,丽鸟惊掠霖烟惨。
店员们抱着头蹲下,跪下,倦缩在角落,躲避着棍子的影子,躲避着碎屑与尘埃的飞舞,躲避着尖声刺耳的吹呼声。桌上的花瓶随影而倒,花瓣舞在一片棍影的背影下,香消玉损,灯光无用照亮最后的舞姿。陈启闯想挪动,可是背后巨大如钳的手紧紧地抱住他,一人昏灯孤山独立,群棍乱影胡涂乱画。小邵在他耳边低声说:“别逞强,我们四个人就你一个男的,你还有伤。他们五个男人呢!打不过的,还是小心小芳她们别被伤着吧,全当破产免灾。”陈启闯的拳头“啪啪”做响,脸色如煞紫青,青筋如蛇游走,全然一尊石。
狼籍一片,满目伧夷。小邵揉揉眼睛,酸痛,。这还是刚刚温馨的小店吗?每一块材料都是自己用心挑选的啊!每一个角落都是自己用心布置啊!每一丝细节都是自己花了全部的心思啊!一切都没了,一切都化成了废墟。泪不知是谁叫出来朝月,滴在碎地花瓣上。
陈启闯叹息了,拍拍她的肩头:“没事,一切可能从头再来。”小邵一下子哭出了声:“可以吗?我的青春都花在这上面了!你有青春,我可没有了!”她肩越抖越厉害,陈启闯搂过她。她索性扒在陈启闯的肩上失声痛哭起来:“没了,一切都没了,我白白打拼了!”“没事,你还年轻,一切都有时间再来的。”“有吗?——……呜——……”声音断断续续,抽皮扒筋,一条钢丝一样把陈启闯吊在空中,浮着,伸手不着天,跺脚不着地。
小郢的车画出长长的一道,停下了。小郢和郢妈妈伸出头来,被眼前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郢妈妈坐在车上,指着湮灭了的灯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黑了?怎么回事?”小郢下了车,伸手摸了摸一地玻璃,流光刺星。他抬起手来,放到眼前,感到了手上的凉意正从五指传到了心。“怎么回事?”“不知道,突然冲进来五六个人就砸。就跟总店一样。”老太太连忙问:“没伤着吧?”“没,就没敢和他们打。他们气势汹汹的,一看就是职业打手。”“职业?打手?怎么会?——小邵,你招谁了?”小郢挑高了眼角,用力地强撑它,一脸夸张的惊讶。陈启闯心底骂了句:真会讨好邵姐,难怪她只中你的五毒掌呢!鬼才知道是不是你的风流债招来的麻烦,没准就是那个网上女人摆的摧花术。
椅子托起一摊无力的泥。小邵声音断断续续,在夜色中茫茫。“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郢妈妈突然问陈启闯:“小陈,不会是你在社会上招惹什么人了吧?”陈启闯本来抱着头半蹲在地上看着一片狼籍,听到这话,被话语的玻璃尖刺得弹起来:“老太太,你家被砸,你怎么找人抵罪,怎么的?”
小邵从椅子上强行塑起身形:“妈,你别出了事怨别人。小陈在学校里可是好学生!”“会不会是女朋友……”店员打断妈妈:“老太太,小陈没女朋友呢!”郢妈妈皱皱眉头,低头,省视狼籍,来回踱步。小郢说:“好了,妈,别看了,和小陈不会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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