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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机场 第六章 (1-2)

作品名称:落霞机场      作者:麻雷子炮仗      发布时间:2015-02-27 20:38:14      字数:5285

  第六章 
  1
                 
  该是绿肥红瘦,夏日艳阳的时候了,可这阵子,人们却总也见不到个蓝天,都是雾蒙蒙,潮乎乎的,闷得叫人透不过气来。而海琴此刻心里的那份焦躁和忧虑,又被这盛夏溽暑的湿热和憋闷,给搅得愈发难耐。
  刚刚在舰队机关大院儿的二区礼堂里,海琴听完传达“中央领导的讲话”出来,就赶紧跑回屋里抓起电话,给振华打了过去。电话里,她那焦虑心痛的口气,让在电话这边的振华大吃了一惊,此前,他可从未记得海琴有过这样的时候:
  “振华,出事了,你得去看一下成峪,千万可别让他胡来,他是个脑子不转弯儿的倔小子。”
  电话这一边,振华吃了一惊,赶紧问她:“海琴你别紧张,出什么事了,成峪怎么了?”
  “不是成峪,是北京那边儿,江青点了成峪他老爸的名,说他攻击中央首长,包庇坏人。看来老头儿这次是在劫难逃了,振华你听见我在说什么了吗?”
  难怪海琴如此焦虑担心,所有经历过前些年文革动荡煎熬的人,都知道党内军内的那些老家伙们,一旦让那个神经质的女人盯上咬住了,被她点名陷害,那意味着的将是什么……
  振华立刻感觉到自己胸膛里,是在咚咚地心跳,嗓子眼儿发起干来,但他还是硬向下咽了口唾沫,定了定心,又紧忙地对海琴说道:
  “我听着呢海琴,你先别着急,怎么回事儿,海琴你慢慢说。”
  海琴也不知道还应该再跟振华说点儿什么,她也根本无法弄清楚,在北京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是现在听到点什么,就先告诉振华:
  “传达江青这个讲话的人,是从海军大院儿连夜坐着火车硬座儿赶回来的,听他在舰队机关干部会上传达的是这样讲,成峪的老爸整黑材料攻击中央领导,包庇坏人,可他就是不跟大伙儿明明白白地说,到底是整了些什么材料,攻击的是哪个中央首长,包庇了些什么人。还说他态度死硬,和江青当着面硬顶着,一个字儿也不肯开口,就是不理睬江青当众对他的责问。我听我们政治部一个多少知道点儿当时大体情况的人说,要不是当时总理和李先念在场,开口保了老头儿一下,江青当场就要把老头儿抓起来。这次同时被江青点名的,还有济南军区的一个老家伙。现在老头儿已经被关起来了,他们正在整他,逼他做检查,还不知道后面是会怎么样折腾他呢。”
  海琴此时当然不会知道,这一次,正是江青在对康生投桃报李,感谢康生在文革当中,曾许多次地为她清除异己,夺人性命,灭口消灾,还在此次批林批孔中,为她出谋划策,提供炮弹。于是,这次她便亲自出马,借机来替康生翦除后患,毁人灭口,此时她拿腔作势,一腔义愤地说成峪的老爸整中央首长黑材料,她说的那个中央首长其实就是康生;江青忌恨成峪的老爸在批林批孔中,心知江青矛头所指,意在总理老帅,老头儿出于对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满心敬重,秉直而言,维护他们的威信,故此也惹恼了江青本人,她便亲自出马,点名诬陷老头儿“攻击中央首长,包庇坏人。”
  振华毕竟还是要比海琴在以往时候多些经历,听到海琴刚才讲,有人知道总理和李先念在紧要关头保了老头儿一句,就多少有些放下心来,对海琴说:
  “别急海琴,现在最重要的,是老头子的身体,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只要伯伯他现在身体好,就不会有什么事儿,你要是见过他,就知道他是个多坚强的人,有总理在,不要怕。”
  海琴还是在着急,她知道问题绝非如此简单,那个女人撒起泼来,结果会是怎样,海琴和所有的人都是心知肚明,当初不就是她的一句话,就把多少像海琴老爸那样的一大批讲真话,不买她帐的正直的老干部赶出了北京,发配到了天涯边塞。
  放下电话,振华在椅子上呆坐了起来,他想不出,现在该怎样把这个消息去对成峪讲,可他知道,最多一两天,师里就会按照上面的意思,把这个“中央领导讲话”,传达到流亭机场的每一个人,他必须马上找到成峪,让他早些知道这件事,还要叫他冷静地面对,不能让他只是因为一时的冲动犯倔,作出了傻事。
  振华在屋子里来回地走着,几次拿起电话却又放下,最后,还是决定赶紧到成峪那里去一下。
  电话铃声又响了,振华赶紧抓起电话,来电话的却是成峪:
  “振华,你在屋里呢,那你等我一下,我这就过你那边儿去。”
  不到五分钟,成峪就来到振华这里。振华把眼睛从他脸上过了一次,就在心里明白,成峪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成峪,海琴刚才来电话,把北京那边的事告诉我了,你……”
  振华没有想到,成峪并未对他露出许多的焦躁和慌乱,却是冷冷地在笑,振华觉着担心,对他说:
  “成峪,你别这样,你想什么呢,你跟我说,你别闷着。”
  成峪又是冷冷地一笑,话从牙根儿里挤了出来:“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在等着这么一天,也算是我猜得不错,给我等到了。”
  成峪脸上像是凝住了,嘴里大口地向外送出气来,胸口在起伏着,眼睛里像是要冒出火。
  振华更加担心起来。
  死一样的寂静,谁也不想说什么,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良久,才是从振华那儿念出来一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成峪,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成峪咬着牙:“我知道,你是在说我老爸,没错儿,我是他的儿子,他怎样,我也会怎样,他做飞将军,我不会做李陵。”
  振华说:“海琴和我都担心你吃亏,你别太楞。”
  成峪双目喷火,牙根儿紧咬,斩绝地说道:“怕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哼,凭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他看着办,我走着瞧。”
  ……
  又是电话铃声在响,振华知道,这次来电话的一定会是海琴,他把电话拿起来,对海琴说了句:“成峪在我这儿,我们还好”,接着,就把电话交给成峪,对他说:
  “海琴来的,你跟她说说话吧,别闷着。”
  成峪接过电话,却什么也说不出,听到电话那边,海琴在那儿焦急地叫他:“成峪,成峪,你怎么样,你跟我说……你好好地,我明天就过流亭去,你好好地,千万要好好地……”
  海琴哽咽着,在反复地在重复着她叮嘱成峪,要他好好地那句话。
  ……
  成峪说不出话,眼里被泪水充满着,他在死死地忍住,不想让它落下,却无奈,眼泪终于还是无声地顺着脸颊,不断流了下来。
   
  第六章
  2
   
  最担心的事还是没有躲得过去。
  就在流亭机场传达过“中央领导讲话”后的一个来月,凌晨,整夜辗转无法成寐的成峪,被突然急急忙忙从指挥所赶来的东疆从床上拽起来,去接一个从北京打到那里的电话:
  “你是叫成峪吧,你父亲昨天夜里胃部大出血,正在我们海军总医院急救室抢救,电话一直找不到你,你妈妈要我们把电话打到你们机场指挥所……对,是在抢救……输过血了,情况好一些,不过不太稳定……可能需要手术……对,对,你听清楚了吗,那好,我得赶紧回急救室去了。”
  成峪身上立刻冒出大汗来,分不出把浑身衣服完全湿透的汗水,究竟是些冷汗还是燥汗。他抬头看一下指挥所墙上的电动挂表,时间刚过清晨五点多钟,他想立刻就走,去向司令部首长请假,赶回北京。他知道,从青岛开出的仅有的一趟去北京的火车,是晚上八点四十从青岛发车,最早明天下午,才能赶到海军总医院。在那个年头儿,买一张当日的火车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一早儿就去青岛火车站排队,也未必能买得到当天的车票。 
  司令部的杜参谋长在指挥所值班,此时,他已被凌晨打来的电话吵醒,披着衣服,从首长休息室走出来,到了作战参谋老李的身边来,问道:
  “怎么回事,谁在抢救,什么手术,怎么电话打到这里来了。”
  老李刚要回答,杜参谋长眼睛向旁边一撇,看到了站在老李身边的成峪,见他满头大汗,一脸焦急的样子,立刻就在心里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接着就对成峪说道:
  “啊,我知道了,行了,赶紧去准备一下吧,早点儿赶到青岛,到火车站去排队买张票,回头我和你们陈科长说一下就行了,快去呀,怎么还愣着呢!”
  成峪如梦方醒地对参谋长说了声:“感谢您参谋长”,回身就向外跑,却被老李参谋一把给拽住了,说了句:
  “先等等,有架海军独二团的安-26运输机昨天刚从北京良乡机场飞过来,在咱这儿落地,我记得航行调度室报过来的计划是今天上午要飞回去,我先看一下他们报的计划。”
  看过航行调度室报到指挥所来的航行计划,老李把在手里拿着的计划往桌子上一扔,喊了一声:
  “妥了,九点半起飞回良乡,你正好能搭上它去北京,我这就告诉老方,叫调度室在搭乘人员名单里,赶紧给你补个名字报过去。”老李说着,就转过身来,要向杜参谋长再请示一下。
  杜参谋长知道老李的意思,没等他开口,就把手向外一摆说:
  “快去办吧,还啰嗦啥。”
  ……
  
  早上八点多,师指挥所里刚交完班,老李参谋悄悄拉了一下已经交了班,正要准备离开指挥所的杜参谋长,小声地对他说:
  “政治部值班室打来电话,不许成峪搭独二团的飞机走。”
  杜参谋长还没搞明白,颇感到奇怪地问了一句:“政治部,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老李无可奈何地说:“海军独二团的飞机,都要把搭乘人员的姓名和搭乘理由报海军,咱们在搭乘理由中写了成峪是去海军总医院看望还在急救室里的父亲,搭乘人员名单咱这儿都批了,也通知调度室了,海军又通知咱们政治部值班室,不让成峪登机。”
  “真他妈的乱弹琴!”参谋长一听,立刻火冒三丈,平时慈眉善目的样子,早被他一脸的怒气盖住:
  “谁他妈的这么多嘴,肯定是他们知道了成峪的父亲是谁。他妈的,人都进了急救室,还挡着人家孩子去看一下,怎么吃饱了也不撑死他一个两个儿这样的混账东西。行了,别废话了,赶紧给我想办法,不然老子扣他的飞机,叫他谁也别想走!”
  老李赶紧对参谋长说:“您先别急参谋长,我们马上想办法,咱先别和上面搞僵了。”
  ……
  
  停机坪边上,一早儿赶来的海琴和振华、国典陪着成峪,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登机起飞。
  国典看了看手表,嘴里念叨了一句:“奇怪,都这功夫了,也该把搭乘登机人员的名单交给机组了,你们别急,我上调度室塔台去催一下。”
  说着,国典就大步流星窜到了航行调度室塔台,迎面撞上航行调度室主任老方和铁柱,国典一脸焦急地问道:
  “怎么回事儿,搭乘登机人员的名单怎么还没送到机组那里?!”
  老方赶紧对国典说:“指挥所告诉要再等等,你先别急。”
  铁柱悄悄告诉国典:“政治部值班室告诉指挥所,不许成峪登机。”
  国典大惊失色:“为什么,怎么回事儿?!”
  铁柱支支吾吾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是谁,把成峪他父亲是谁给说出去了,登机名单咱师里已经批准了送来了,可刚送来就又告诉不让成峪登机。”
  国典气炸了:“狗娘养的,到了这功夫,他们倒想起来要弄明白成峪的老爸是谁。你替我告诉他们,那是带着万把条汉子在这玩儿了一回命,差点儿就殉了国,身后躺下了好几百弟兄的共军头子,开国将军。妈了个巴子的,谁他妈不让成峪登机,老子毙了他。”
  说完,国典走到保险柜前,从里面拿出调度室塔台值班室的一只手枪,推上弹夹,哗啦一声拉开手枪滑盖儿,子弹上了膛,连保险都不关,右手提枪,左手从标图桌上把搭乘登机人员名单一把抄过来,看清楚上面有成峪的名字,往口袋儿里一塞,还是用左手,一把推开想要上来抱住他的老方和铁柱,从塔台的顶楼上,几步蹿下楼来,撇开在塔台顶楼上全都目瞪口呆的所有的人,迈开大步,朝着在停机坪的那架安-26运输机走去。
  铁柱回身看了一下航行调度室的航空时钟,时间是九点十分。
  老方不顾一切地跟了出去,想要赶上国典拦住他,嘴里大喊着:“国典,你冷静点儿,大伙儿都在想办法,你站住,你给我站住!”
  国典转过身来,阴沉着的脸上,满是怒气和杀气:
  “老方,你甭管,这儿没你的事儿,你别过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
  
  老李参谋背着一个牛皮文件包,里面装的是航十师上半年作战实力表和一支手枪,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向停机坪奔过来,一到那里,跳下车来,一把扽过成峪来,大喘着气,把手里的皮包交给他,压低声音,把每句话每个字都加重了语气对他说:
  “拿着,里面是咱们师的上半年作战实力,要报海军作战部,你必须亲手交到作战部值班室,记住,一定要拿回签收清单和回执。包里头有一只手枪和持枪证件,还有给你的介绍信,登机时先把枪交给机组。记住,绝密文件,一刻也不能离手,丢了命也不能丢了包。快上飞机去吧,下了飞机有车来接你,先完成任务,再去医院。”
  老李说完,看了看手上戴着的手表,时间是九点一刻。
  这种定期上报作战实力的任务,司令部以往都是派作战科参谋,在火车的软卧上,包一个单间,包不离身,枪不离人,直到把绝密文件交到收件人手里。
  航十师这是第一次,大概也只有这么一次,是像这次这样,派了作战科之外的参谋,坐了飞机去完成这样的任务,而这一次,除了杜参谋长和老李,怕是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
  
  九点二十,成峪登上了马上就要起飞,飞往北京海军良乡机场的飞机。
  搭乘登机人员名单上,还是留着成峪的名字,不过,他已经用不着这张名单了。
  九点半,飞机按计划起飞。
  如释重负的老李,满心牵挂的海琴和振华,余怒未消的国典,心怀庆幸的老方,都把眼睛盯住了那架腾空而起的飞机,长出了一口气。
  参谋长听说国典在起飞线拔枪怒向的事,把脸铁青着,说了句:“臭小子,当不了个他爹那样的个大使,去,叫他来,我替他老爹熊他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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