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白鹭的伤心和无奈……

　　天快亮时，我才沉沉睡去，醒来时，已到了查房的时间了，一束金黄色的阳光偷偷溜进来，洒在我的床头，白鹭洗了毛巾轻轻给我擦脸：“相公，你醒了？我知道你睡得一点都不好，伤口还疼吗？”主治医生和一帮医生来查房，他仔细看看我的伤口，说：“已经消肿了，可以正常进食了，但尽量不要拉动伤口，小伙子，你昨天表现得很勇敢。”他回头对随行的护士说：“你给他量量体温，有什么异常及时汇报。”
　　我拉过白鹭的手，在她手上写到：你去吃点东西吧！她点点头说：“我给你稍点吃的回来。”我摆摆手，昨天那个给我消毒的小护士，拿给我一本病历和一支圆珠笔，她对我甜甜一笑说：“哥，你们用这个交流，看你比划着，那要多累啊！”我接过，在上面写道：“妹妹，谢谢你。”她笑了：“没什么，别客气，哥写的字真漂亮。”这时随风推门进来，插话道：“呵呵，他不光字写得漂亮，诗歌写得更棒！”那个小护士高兴地说：“是吗？我也喜欢诗歌，哥，等你好了，你教给我好吗？”我用笔写道：一定。随风说：“妹妹，他的伤口怎么样？会不会落疤？”她摇摇头说：“你放心，哥的伤口没事，昨天我看到那个伤口也很害怕，哥哥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了！这么一消炎，哥硬是忍着吭都没有吭一声。昨天来了一个病号，骑车摔了，把胳膊蹭掉一层皮，我给他消炎时他疼得像杀猪似地叫唤。”随风见到漂亮女孩就拔不动腿的老毛病又犯了，他眉飞色舞地说：“呵呵，是吗？妹妹你说话真幽默。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小护士肯定是刚毕业才分过来的，明显的涉世不深：“我叫王雨晴，哥你叫什么？”随风说：“哥叫沈之风，晴。”王雨晴说：“袁野，哥，你的名字真好，一看就挺有诗意的，哥，你准备一下，九点钟我给你输液，”随风说：“要输很多瓶吧！”王雨说：“嗯，今天一共要输十二瓶呢！”随风随即讨好地说：“那我帮你去拿药，我以前也是卫校毕业的，可惜入错了门，和袁野同流合污起，干起电焊工，上了贼船，就再也下不来。”王雨晴捂着嘴笑起来，气得我抬脚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随风唉吆了一声，雨晴关切的问他怎么了，随风看我一眼说：“没什么，我帮你去拿药。”
　　一会儿，白鹭就拎了一些方便袋回来，她买了一箱奶，一些水果，脸盆，洗漱用品等，我在本上写到：你怎么不把超市搬回来？她笑着说：“相公。这些东西你肯定用得着，来，喝点鸡蛋糕这个好消化。”她把鸡蛋糕倒进茶缸，用小勺搅了搅，随风推门进来，忙把药放在桌子上，不由自主地说：“嫂子，我帮你。”白鹭被这一声嫂子喊得满脸通红，随风蹲下把床头摇高一些，我趁机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然后在本子上写：别乱喊！以后喊姐姐！他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白姐，你忙，我去拿药。“他逃也似地推门出去，白鹭笑着说：”我先喂你喝鸡蛋糕。”
　　九点钟，护士王雨晴给我输上液，白鹭坐在我的床头，握着我的手，随风接着电话进来，他挂了电话，对白鹭说：“白姐，你回去忙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能应付了。”白鹭依然笑着说：“谢谢兄弟，我回去也没大事，守着他我还安心。”随风口气有些生硬地说：“对不起，白姐。”随风随机给我使了眼色，我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肯定是张影打不通我的电话，又给经理打过电话，经理见捂不住了，只有告诉了她，经理又怕她碰到白鹭难堪，就提前给随风说了，所以，随风才会这么生硬的让白鹭离开，借以避开张影，白鹭瞬间的眼神很复杂，我紧紧握住她的手，随后在本子上写到：一会我老婆要来看我，随风怕你会为难，白鹭点点头，此刻她心里一点非常难过，终于，一滴大大的泪滴落在我的手心，我帮她擦去泪水，在纸上写道：相信我，我爱你！她拎起包转生离去，又转身回来把那张我写满字的病例纸撕走，头也不回的挥泪而去。我听着她渐远的脚步声，泪一滴滴落下，随风说：“袁野，我若有这样的女人，死而无憾！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伤害她！擦干你的泪，你老婆马上就来了！”
　　张影带着一股冷风推门进了病房，她看见我躺在病床上，吓得哭起来，拉着我的手说：“老公，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随风劝她说：“嫂子，他刚睡着，你就别再吵醒他了。”真感谢随风的借口，我索性闭上眼睛装睡着了，张影问随风说：“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才给你们经理打电话时，他才告诉我你哥受伤了，昨天下午，我打你哥的电话，也打不通，我那时正在开会，也不方便接电话，后来再打他电话就打不通了。”随风说：“昨天下午，他磨口使用磨光机伤的，后来把他送到了医院，经理说这事怎么也不能瞒着嫂子啊，就拨打你的电话，可一直也打不通，后来只是缝了几针，也没什么大碍，就没有再惊动嫂子，这里由我照顾着，你放心去忙吧！你在这里也是干看着。”这时经理推门进来，随风说：“三哥，”经理说：“袁野的伤口怎么样了？”随风说：“医生说不碍事，他刚睡着。工地上忙，三哥就不要挂念着了，我一个人就能照顾过来。”经理拿出钱给随风说：“这是三千块钱，你先拿着，把票据放好，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弟妹，工地上脱不开身，我走了，”迷迷糊糊的，我睡着了……
　　我是被张影推醒的，张影说：“老公，你饿了吗？已经十二点了。”我摆摆手，在病历本子上写道：我不饿，我要解小手。这时来换药的护士说：“你不好好的躺着，起来干什么？三天以后你才能下床活动。”张影说：“大夫，他要解手。”那个护士没好气的白她一眼：“你不会帮他在床上方便么？你这个家属是怎么做的？这种小事也要让人家教吗？”她换上药就推门出去了，张影低头在床底下拿出便盆，她掀开被子，退下我的内裤说：“老公，你尿吧！”由于我有点尿急，张影被弄得手忙脚乱：“老公！你慢点！”我心里骂道：“笨蛋娘们儿，不会用手扶一下？”
　　随风吃饭回来，张影洗洗手说：“老公。下午我还要开会，就不陪你了，”随风说：“嫂子，你忙去吧！我会照顾好他的。”张影拎起包说：“老公，有事你让随风给我打电话，我明天上午来看你。”我冲她挥挥手。
　　输液一直输到晚上九点钟，随风说：“袁兄，晚上让白鹭来给你陪床吧！我晚上去玩一会。”我在病例上写道：她不会再来了，你没看见她今天早上是流着泪走的吗？随风说：“我不信！我打一个电话她一刻钟的时间准能过来。”我继续写道：你把她忽悠来，你就可以走了。随风随即拿出手机拨通白鹭的电话，装作惊慌失措的声音说：“白姐！不好了！袁哥昏迷过去了！医生说让送重症监护室，你看怎么办啊？”随风不等白鹭说话就挂断了电话，气得我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这牲口，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我也敢拿来开涮！随风躲在一边，嘿嘿一笑。
　　果不其然，不到十分钟，白鹭就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相公！你怎么了？”她看到我安然无恙的躺在床上，破涕为笑，随即变了脸：“好啊，你们合伙骗我是吧？拿我当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气呼呼的她推门就走，随风说：“对不起，白姐，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白鹭不为所动的一瞪眼：“你还有下一次？”转身依然要走，随风可怜巴巴地说：“姐姐，祖奶奶！我错了，我掌嘴还不行吗？你这一走，袁哥待会还不把我给掐死啊！”白鹭“嗤”地笑出声：‘看在我相公的面子上，就算了！你玩去吧！”随风答应了一声，笑着带上门出去了。
　　我拉过白鹭的手，她蹲在我床前，我抚摸着她的脸，在病历上写道：对不起，璐璐，让你受委屈了。早上看你伤心地离开，我真恨我自己，除了爱，什么都不能给你。我真没用！她握住我的指尖说：“相公，有你的爱我就知足了，回去后，我哭了半天，我甚至想，我算什么啊！我只是一个无耻的第三者，我只能在黑夜里出现，我们见不得光，我发誓，我再也不回来见你了！可随风打电话一说你危险，我还是不顾一切地跑过来看你，相公，你是不是真的爱我？我的心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了。”我在病例纸上写道：璐璐，让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我知道你的心，也知道你抛开一切的来爱我，我何德何能？可世间有太多的事让我们身不由己，一开始我就说过，除了那份虚无的爱，我什么都不能给你，既然人生于世，不满意的事太多，要我辜负你的爱，则生不如死，死还能报答你的厚爱啊！白鹭哭着夺过本子撕了个粉碎：“谁让你提什么生生死死的！我知道你爱我，我只是心里难受随便说说，你提什么生死啊！”我轻轻拭去她的泪，她紧紧握住我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我在她手心写到：璐璐，心跳一分钟，我就爱你六十秒。她有些茫然地说：“相公，你想说什么？”我忍着痛说：“心跳一分钟，我就爱你六十秒。”她的泪肆意流淌：“相公。我心亦是如此，都是我不好，不该在这个时候还来刺激你。你休息一会吧！我守着你。”我安心地闭上眼睛。
　　又输了两天液，我的伤口才无大碍，可以说话了，但吃东西只能吃面条，还是无法咀嚼，由于工地任务紧张，随风也去上班了，老婆还是一天到晚地跑她的业务，见我能自理了，就不在我身上耽误工夫了。这是我和白鹭最开心的日子，上午输完液，下午天气好我们就去散步，她特意给我织了一条黑白相间的围脖，出门就帮我围上，我曾忧虑地说：“璐璐，我破相了，我会变得很丑的，你会嫌弃我吗？”她总是很怜惜地搂着我说：“相公，不会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如既往的爱你，呵呵，我倒是担心我自己呢！到时候都变成老太婆了，你会离开我吗？”我握着她的手说：“天可崩地可裂，才敢与君绝！”她依偎在我怀里说：“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背叛你老婆。”我叹息一声：“唉，谁让我上了你的贼船呢？我已经没有后路可以退了。”她冷下脸来给我几拳头说：“我不管！我是你的，今生今世你是逃不掉了，认命吧！”此时，夕阳已没入地平线，北风呼啸而过，飞鸟拍打着翅膀一开始归巢，行人也是行色匆匆，我们相互牵着手慢慢往回走，白鹭说：“今晚我们回家睡吧！每天晚上睡沙发，都快硌死我了，反正在病房里也没什么事，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改善生活去。”我叹息了一声：“唉，除了面条，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今天可以拆线了，白鹭陪我回到病房，护士雨晴给我拆线，她轻轻解开纱布，白鹭有些紧张地坐在一边看着，拆线的过程有些漫长，并且很疼，终于拆完，雨晴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白鹭忙说：“对不起，我踩你的脚了。”雨晴随即醒悟过来：“哥哥，你恢复得不错，这些天不要吃刺激和辛辣的食物，我让医生再给你开一些消炎药，哥哥今天就可以出院了。”白鹭说：“相公，你稍等，我去办出院手续。”从那声雨晴的惊呼声我就知道了，留下的疤痕肯定会很丑陋。
　　白鹭办完手续，我一言不发地跟她回到家，我凝视着她说：“璐璐，告诉我，我的伤疤是不是很丑陋？”她躲闪着我的目光说：“也不是，”我打断她的话说：“把你的镜子给我。”她只好把补妆镜给我，我打开，发现那道凸显的疤痕，从脸中央一直划到嘴角，那道狰狞的疤痕就像僵硬的蚯蚓，恶心地卧在脸庞，我痛苦的大叫一声，把镜子摔了个粉碎，抱着头跌进沙发里，泪水顺着指缝流出，白鹭把我搂在怀里，无声的安慰我，她说：“相公，我知道你是一个坚强的人，你一定有勇气去面对，说实话，这道伤疤无形之中也增添了你的阳刚之美。”我冷笑一声：“是吗？那我们接吻吧！”她毫不犹豫的和我吻在一起，我有些措手不及的回应着她。
　　我们气喘吁吁的分开，白鹭的泪流下来：“相公，你刚才怎么会这么刻薄啊！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我心里只有暗自惭愧：“对不起璐璐，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心里太难受了，我变得如此丑陋，又怎么配得上你？”她吻吻我的疤痕说：“相公，我不会那么浅薄的，我的心永远和你在一起，不离不弃。”我笑笑说：“不就是一道疤痕么？人生在这个世界，就是要承受各种各样生命之重，这道疤痕又算得了什么呢？”她高兴地说：“只要你看透就好，就像《平凡的世界》里的那个孙少平一样，他在煤矿的时候不是为了救工友也受过这样的伤吗？他在她妹妹的宿舍里开始也是想不开，也恼怒地摔了镜子，这情节，你和他如此相似，后来孙少平在离开省城的时候，买了一件铁灰色的风衣，戴上一副墨镜，不同样显示出一种大丈夫的阳刚之气吗？”我笑了：“哦，你说的阳刚之气，就是指的那里啊！不简单！我是在现实中第一次遇到熟读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的人，幸会啊幸会。”她笑嘻嘻地说：“傻相公，不是你那时给我推荐的这本书吗？我后来就在网上搜到了这本书，一连看了好几遍，我也喜欢上了《平凡的世界》。”我说：“我们以后再探讨这本书，劳驾先给我放水，我要舒舒服服的洗个澡，冲掉一身的晦气，今天二十八了，再有两天就过年了。”白鹭起身给我去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