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作品名称:凤凰山之恋 作者:一飞冲天 发布时间:2015-02-27 19:21:39 字数:3724
“杨老师……杨老师……”欧阳梅子从村头追过来,见我歪歪倒倒的挑水样想笑却又忍了回去。“听二嫂子说,你自己在挑水。”她接过我的扁担。我揉揉发红的肩膀叹口气,“看你们挑水是如此的容易,我干起来怎么这么难?我是不是太笨了?”“挑水这粗活,本不是你们这些文化人干的,你们城里人皮嫩肉薄,担上扁担就会觉得压得上。以后水缸没水了,就告诉我。自己别逞能,路远道滑出了危险我们要心疼的。”欧阳梅子把她的手帕递给我,手帕上淡淡的清香和梅子温馨的话语一起沁入我的心扉。
“麻烦你,那也不能一辈子。我总得学会自己适应。”我拿着梅子递给我的手帕却再舍不得用来擦汗。想想用梅子的手帕不止一次两次了,可这次我怎么也舍不得去擦汗,也不愿还给梅子。小小的心里像被春风吹拂起了波澜。我又抬头看看欧阳梅子,她的鼻子她的眼,她的长发她的俏脸,都让我百看不厌。都叫我刻在心间。
“其实打水,也不是很难,摆水桶时,你手腕用力,要求快、狠、稳,只要水桶沉入井水里就可以了。不然里面要是进了少许的水,再想摆满水就困难得多了。担水时,找到扁担的中心就不会前高后低,后高前低得了。还有你要跟着扁担的节奏颠起来,要顺着它的上下前行就好了,就这样你看多稳。”欧阳梅子笑着师范给我。“熟能生巧,就像我们做功课多复习几遍就懂了一样。”“要不我再试试?”我恳求梅子,“还是我挑吧!你还没吃饭吧?别一会饿的没力气给同学们上课。”梅子没停脚。“那总不能天天麻烦你吧?”一个大小伙子让人家女孩为自己担水喝我总觉得脸上无光。“别说天天,要是你一辈子留在凤凰山,我就伺候你一辈子。”欧阳梅子似乎发现说走了嘴,脸红成晚霞急急的前行了几步。只有我傻傻的咀嚼着欧阳梅子话的意思,心里一阵又一阵的惊喜。
刘根柱坐在村里大榕树下,和几个年轻的狐朋狗友围在一起开心的玩着扑克。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飘着几片白色的长条。刘根柱脸上最多,迎风飘展像是唱戏小丑,惹得周围看打牌的人一阵大笑。根柱又输了一次,几个伙伴拼命抓住挣扎的根柱,毫不客气的往他脸上贴着白条。
“我说根柱,你小子还有心打牌呢?欧阳梅子可正帮人挑水呢。”村里担水回来的男人放下扁担,凑到打牌的跟前冲刘根柱大声讲道。
“担就担水吧!她就爱出风头,啥年代了还学雷锋?就让她去担水吧,这与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大哥你没事家里抱抱孩子,别烦我好不好。来,哥们打牌,咱继续……继续……”根柱输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气哼哼的发了一顿牢骚。
“真和你没一毛钱关系?根柱,不是我拉老婆舌头,那欧阳梅子正在帮大小伙子担水,两人一路走一路笑,欢喜得不得了。你未来的老婆和别的男人眉开眼笑的与你也没关系?”男人没动地方仍笑嘻嘻的对根柱讲。
“什么?你说什么?”刘根柱腾地站起身,“那个臭小子这么大胆,让我老婆帮他担水,真是反了天了。”他怒气冲冲的把扑克用力一甩。“不玩了!”
“哥……哥……别冲动,千万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几个小伙不住劝道。不劝还好一劝刘根柱更加来气,头也不回向凤凰村外追去。
“别管他,别管他,咱们继续打,继续打。”男人拾起根柱的牌,放在手里看了看。“牌还不错,就刘根柱那猪脑子抓个好牌也得输。大脑就是个半残,别说像欧阳梅子咱凤凰山的金凤凰看不上他,大脑简单,四肢发达,蛮人一个,我要是女的也不会嫁他。”小伙子们又嬉笑一团打起了扑克。
“梅子,梅子!”刘根柱气喘吁吁地追到了我和梅子的面前。见刘根柱脸上的白长条我和欧阳梅子都被逗乐。刘根柱这才意识到脸上的东西。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有那么的可笑吗?”说完他七手八脚的把脸上的纸条扯去撕掉。“刚才打牌贴的,不过那帮小王八蛋脸上还多,我的牌技梅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叫一个精子。”刘根柱吹嘘着。“梅子,放下水桶,这哪是女人干的活?我来担,我来担。”他拦在欧阳梅子的身前不停地讲。
“怎么不是女人干的活?咱凤凰山的女人哪个没担过水?担担水对凤凰山的女人来说又算啥累活?”欧阳梅子没去理会刘根柱。
“那是别人的女人,老公不知道心疼。这女人娶到家是要心来宠来养的,我保证跟了我的女人以后一定不会让她下地干活,也不让她到井台担水。这女人一干活,就特爱显老,看人家城里的女人三四大十了,保养的还像个十七八的小姑娘,人家是金丝雀被男人宠着养着,就是七老八十也不见老。”刘根柱说的满嘴是沫也顾不得擦一把,仍滔滔不绝地讲。
“我可不是金丝雀,我也没那命,我只是凤凰山上的笨山雀,能飞能跳就阿弥陀佛了。”梅子回转头看看我道。
“梅子,放下放下,我来担,让我来担。一个大男人看着人家女孩担水,也好意思跟在后面走,换是我,早到凤凰山头找个没人的地方跳下去了。”刘根柱斜眼看着我口里讥讽着。“好家伙,原来是个‘地不平’呀!长得人模狗样,闹了半天是个三级残废。”刘根柱拉长了声音把话说得特重。心如同针扎,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拐子——我心里永远抹不去的痛。
“刘根柱你几天没刷牙了,满嘴喷粪,杨老师可是咱凤凰山的大恩人,人家不嫌咱这凤凰山穷,不嫌咱凤凰山落后,一心一意的教我们的孩子。别说为他担一次水,就是天天担水给他喝我也乐意。不信,回家问你爹去,看我欧阳梅子说的在理不再理。”欧阳梅子为我抱打不平,狠狠的数落着刘根柱。“咱凤凰山里的人讲究知恩图报,你在这说什么风凉话,快滚,不然我去告诉老村长,看看你那个当村长的爹咋治你。”
“别……别……”刘根柱连连摆手,“梅子,都是我放屁,我放屁行了吧?你千万千万别告诉我爹,那老头子发起火来吹胡子瞪眼六亲不认,我的屁股还不被他打成两半。”根柱边说边溜走了。临走他又看了我的腿数眼。走路时还学着一拐一拐的。
“杨老师,你别往心里去,这个人说话从不经大脑的。”欧阳梅子怕我伤心难过回头劝导着我。
“没事,我就是笨,连桶水都担不动……不怪别人说。”我假装不在意,可我的心隐隐在痛。
“老话说万事开头难,担水和孩子们相处都需要时间,不过事情会越来越好的。我相信杨老师你一定能行。真的,你一定能行。”欧阳梅子笑着,脸似一朵美丽的花朵。
真的吗?我真的能融入凤凰山,能融入孩子们中间。我有些怀疑,都说风雨之后见彩虹。可风风雨雨又何时是个头呢?幸好我身边还有一个善良热情大方美丽的欧阳梅子。我不由自主地又抬头看看她。欧阳梅子这个女孩和我相仿的年龄,却是那样的能干,对她我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有这样一位女朋友我一生何求?
可我是个拐子,怎配得上欧阳梅子这样高贵的女神,才升起的一点信心又被无情的沉入深渊。
至于崔铁蛋教唆一年级的小同学,向我干柴撒尿的事情我没太过计较。烧火、做饭、担水、上课、备课,时不时还要亲手整理整理小菜园,这已经让我疲于应付。我不能把紧张的情绪带到课堂,再与同学们剑拔弩张。
班里小考结束,一个多月了总该摸摸同学们这段时间学的咋样。在这个分数决定命运的阶段,考试似乎是最好最有效地计量工具了。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大片大片的乌云泰山压顶般聚集起来。天低的几乎垂手可得,燕子低空盘旋,蜻蜓也赶来凑热闹成片的发来飞去。闷热的天让人透不过气。而让人更透不过气的是这些学生的成绩。我不承认我是个天才,但我至少每次的考试都名列前茅。可他们的成绩?这是学生的耻辱,也是我这个当老师的失败。全班三十二个学生成绩及格的寥寥。同学们拿到自己的分数脸上没丝毫的失落。是呀!有啥难过的,全班的分数基本如此,他们在伯仲之间谁也不比谁棒,谁又不比谁差到那儿。我的心比着糟糕的天气还要糟糕数倍。
“这就是你们的成绩,难道你们就不觉得脸红吗?不觉得羞愧吗?父母辛辛苦苦的送你们来上学,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干活,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全顾及了你们,你们就是这样报答父母的吗?这些题目难吗?田二妞,你说难吗?”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大声的叱喝着学生。田二妞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头低在胸前呆呆的没回话。接连叫出几个同学都和田二妞一样,耷拉着脑袋不肯回答一句话。“张狗剩,你说说难还是不难?”这次我还像和学生杠上了,非得让他们给我讲出个子丑寅卯。
“不太难!”张狗剩小声嘟囔。
“是呀!这些题不难,你们看看,哪一题不是我上课讲到的,那一道不是让你们记牢做过的。可结果呢?
没做过的不会,做过的也不会,你们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吗?”我过于激动“上课交头接耳,打打闹闹,小动作不断;迟到旷课家常便饭,你们那个用心听讲过?哪个记过课堂笔记?父母送你们来上学不易,六年级了,也算大姑娘大小伙子了,也该知道是非好坏了。难道你们真是来这儿混的,如果那样还不如趁早回家帮父母干活。你们凤凰村不是有这么句话,‘学校里不好好干,回家只能扒地瓜蛋。’就是扒地瓜蛋,凭你们这本事也别扒着找大个的。下午放学后全部留下把试卷重写五遍。”
放学后,同学们集体留了下来。我相信我的话还是起了作用。至少他们在埋头写作业。天已经黑了下来,五遍题毕竟不是小数。我拉亮了教室的灯。在这昏暗的灯光下,三十二个学生低着头认认真真的在课桌上写着。凤凰村里传来母亲唤儿回家的声音,他们以为儿子放学没回家不知又跑到哪个旮旯疯玩去了。
天阴沉沉的,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连爱叫的蛐蛐也停止了叫声。或许它们也不忍心打扰这些正在受罚的同学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