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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

作品名称:矿山农民工      作者:蔡进步      发布时间:2015-02-27 12:24:32      字数:4925

  2
  周五那天,杜淮北和王徐州一起到单位开安全例会。
  走进会议室的一刹那,杜淮北瞥见会议室前面的黑板上写着一则“罚款通知”。
  不看则已,一看通知,杜淮北的脑袋当时就大了,两眼也直了。原来,他们埋柱子的事“露馅”了,不知咋被区领导知道了。所以,区里罚杜淮北师徒俩每人500元,罚当班铁料员老郝500元。
  杜淮北心里暗暗叫苦:500块钱,我半个月的工资哪!奇怪了,区领导咋知道的,师傅埋柱子一事除了我和师傅,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呀!难道是邻组的狗儿暗中“告密”,狗儿也不知道呀!真是怪事。
  杜淮北见师傅坐在会议室最后面的一个角落里,他连忙走了过去。
  师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淮北,这下子我玩‘露’了,区里已经知道我埋柱子的事了!”
  “是不是狗儿汇报的,这孩子欠揍,我不会与他善罢甘休,明着不搞他,给他来暗的,想砸他黑砖还不容易。我不能白白损失500块钱!”杜淮北小声说。
  常言说:人善有人欺,马善有人骑。煤矿就是这样,老实人谁都欺负。
  “狗日的狗儿找死,瞅机会我得治他!”杜淮北恨得咬牙切齿。
  “不是狗儿汇报的!”师傅苦笑。
  “难道还有其他人知道?不可能呀,我偷扛柱子的时根本没有人看见!”杜淮北疑惑不解。
  “咱们点子背,下一班工人回柱时,老塘里的矸子一往外淌,那棵被埋的柱子就露出来了。当班铁料员老陈正好在现场,他当时就意识到上个班有人埋柱子了。老陈一看人行道那排柱子上的粉笔字,立即跑到风巷家具房,打电话汇报到区里,说咱们师徒俩埋了一棵柱子。四铁队队长常林一听,不禁火冒三丈:这还了得,埋了柱子不想办法去扒,却去偷棵柱子顶替,这得按区里的制度罚钱。当班四铁员老郝责任心不强,现场监管不到位,也得罚钱!”师傅向杜淮北叙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安全例会上,区长卫立青沉着脸,先是把杜淮北的师傅腌臜一通:“你是老实人,进矿十几年了,谁埋柱子你也不能埋柱子呀!老实人咋不干老实事,真让我失望!”
  区长又点了杜淮北的名:“你杜淮北还是党员,就这觉悟呀!真给党旗抹黑,给党员丢脸呀!你们两个人今天中班别上了,停一个班回去反省反省。铁料员老郝不负责任,不适合当铁料员,区里决定让他到小班去扒窑!”
  安全例会结束后,杜淮北和师傅一起去找区长。
  “卫区长,罚的钱我们明天就交,今天中班能不能让我们上呀!停一个班我们得损失几百块钱哪!”
  “罚款是罚款,班照样得停!”卫立青面无表情。
  “再停一个班,我这个月就上不够24个班了,上不够24个班就拿不上奖金了!”杜淮北带着哭腔说。
  “知道拿不上奖金就好,你们埋柱子时没想到一棵柱子值八百块钱吗?回去吧,今天说八个好也不行,就是矿长来了,也得按区里的制度执行!”卫立青脸上仍然没有一丝笑容。
  “卫区长,能不能别让老郝去小班扒窑,他年纪大了,干不动扒窑的活儿!”师傅乞求区长。
  “是你当区长还是我当区长?老郝自作自受,都像他那样当老好人,整个工作面的柱子能丢净!”卫立青把手中的烟头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看也不看杜淮北师徒俩。
  杜淮北气得浑身发抖,进矿几个月来在井下受到的委屈,如今在脑海里一幕幕闪现,他恨不得把区长的桌子掀翻。
  气归气,杜淮北又能咋样?如果真把区长的办公桌掀翻。那他肯定得走两条路:第一条路是先进矿保卫科,进去干啥?接受“教育”呗!进去容易,出来就不大容易了,不掏几张小红鱼行吗?肯定不行。第二条路是被矿上开除,公共场所侮辱国家干部,影响人家上班,说你罪多大就多大。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杜淮北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他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人都说打了不罚,罚了不打,可这次区长对他“打罚并举”,到哪儿说理去?
  回单身宿舍的路上,杜淮北对自己的前途失去了信心:煤矿真没法干了,累点不怕,关键是受窝囊气。
  记得曾有一首歌唱道:“只有累死的牛,没有憋死的汉”。
  杜淮北心说:谁写的歌词,一点也不切合实际。既有累死的牛,更有憋死的汉。写歌词的人看样子没有真正地深入生活,一定是闭门造车写的。
  煤矿太黑了,没有一点人情味。我算是看透了,在煤矿不治你拉倒,要治你就得把你治到位,治得上吐下泻、服服帖帖。煤矿简直就是劳改队。
  3
  杜淮北回到宿舍,饭也没吃就躺到床上睡觉了。
  愁啊,500块钱明天就得交,到哪弄去?杜淮北手头上只有200多块钱了。罚款不交肯定不行,一下子交这么多又凑不齐。
  杜淮北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好办法。
  “如果没有办法,只好去找王徐州借了!”
  杜淮北正在想心事,忽听外边有人敲门。
  “谁呀?”杜淮北不耐烦地问。
  “杜淮北住这儿吗?”杜淮北一听吃了一惊,门外分明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而且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到底是谁,找我有啥事?”杜淮北犹豫不决,他不知道到底开不开门。
  “杜淮北住这儿吗?”门外女孩子再次催问。
  杜淮北赶紧下了床,忐忑不安地去开门。
  门一开,杜淮北当时愣住了。门口站着两个女孩,一个高个子偏瘦,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来自农村。另一个中等个子,穿着打扮虽不华丽,却很有气质。她肩上还挎着一个黑色的女式皮包。
  “你们是……”杜淮北疑惑地问。
  “我们找杜淮北!”高个子女孩快言快语。
  “我就是。”杜淮北脸上仍然有疑问。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挎包的女孩面带微笑。
  “不知道!”杜淮北一头雾水。
  “你给我的回信我昨天刚收到!”挎包的女孩欣喜又激动地说。
  “我给你的回信,什么信?”杜淮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忘了吗?你给我写了回信!”挎包的女孩满面春风。
  “我并不认识你呀!啥时候给你回了信?”杜淮北挠了挠头。
  “她就是邹影,你怎么说不认识她?”高个子女孩急了。
  “噢!我想起来了,你家住杏花镇杏花村吧?”杜淮北又惊又喜,他想起自己收到的那封“情书”。
  “莫非自己写信的内容引起了邹影的不满,她带人前来兴师问罪了!”杜淮北心里七上八下。
  “你的信我收到了。今天我和我好友张洁一起来你这儿玩,你不会介意我们冒然登门吧?”邹影笑问。
  “不会不会!”杜淮北手忙脚乱地把她们让进宿舍后,赶紧找茶杯倒茶。
  “你上啥班?”邹影问。
  “上中班,今天不上了!”杜淮北忧伤地说。
  “你今天休班吗?”邹影又问。
  “休啥班,被停班了!”杜淮北话语中明显带着愤怒。
  “咋被停班了?”邹影追问。
  “别提了,区里不讲理,没有一点人情味,不但停了我的班,还罚了我500块钱!”杜淮北说着说着就骂了起来。
  “为了啥事?”邹影疑惑地问。
  杜淮北便把师傅在井下埋柱子,自己偷扛柱子的事说了一遍。
  “你没找你们领导吗?”邹影问杜淮北。
  “找了,一分钱都不能少,明天就得交。我上哪弄500块钱去!”杜淮北说完这话,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在两个陌生的女孩子面前,哪能说自己没有钱,有失体面呀!可话已出口,想收回来已经是不可能了。
  杜淮北真弄不明白邹影这次来的目的,她难道是来打探我一下,然后跟我确定关系。不大可能吧,两个不曾谋面的男女青年,就写了两封信,恋爱关系就确定了。想到这儿,杜淮北才感觉自己异想天开了。
  见杜淮北床头摆了不少书,邹影起身走了过去。
  “你的书不少啊!”邹影笑问。
  “就这些,下班后累了,躺在床上看书,也是一种享受!”杜淮北笑了笑。
  “都是些什么书?”邹影顺手拿起一本。
  “《新闻写作思考与训练》”邹影读出声来。
  “《当代新闻写作》、《新闻报道形式大全》、《新编新闻传媒文书写作格式与范本》、《中国谜语大观》……”
  “这是我的剪报本,上面有我这几年发表的新闻稿件,你看看!”杜淮北拿起自己的“作品集”递给邹影。
  邹影一一翻阅,羡慕极了。
  “真看不出来你这么有才!”邹影夸赞。
  “这算啥才。话又说回来,有才有啥用,还不照样下井出憨力!”杜淮北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
  “是金子早晚都会发光的?”邹影劝杜淮北。
  “现在的社会不行了。就拿我们单位来说,有些老工人大字不识,照样干得不错,工资也不低。我上了三年技校,不也照样出憨力,工资却没有他们高。在煤矿,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的卧着。有才不如有财,只要有劲,能干活,领导就喜欢你。煤矿这个行业,不养老,不养小呀!”杜淮北好像遇到了知己,口若悬河地讲了起来。
  “你咋这么瘦,猛一看长得跟冯巩似的!”张洁插话道。
  杜淮北一愣,旋即笑了:“我如果长得真像冯巩,哪还用下井,直接去模仿冯巩说相声了!”
  “听说煤矿的活儿危险,上来后跟要饭的一样,我见过下井的工人,没法看!”张洁煞有介事地说。
  “是的,煤矿苦、累、脏、险,要不然咋说走投无路才下煤窑。可最让人恼火地是煤矿没有一点人情味,动不动就罚工人钱。队长把工人当驴使,等你筋疲力尽时,再朝腚踢你两脚!”杜淮北恨得咬牙切齿。
  “不能向矿上反映吗?”邹影停止了看“剪报”。
  “谁敢向矿上反映,自古官官相卫,矿上能替工人说话吗?万一矿上把反映情况的工人跟领导一说,治不好你才怪呢!”杜淮北苦笑。
  “刚才听你说单位要罚你500块钱,真罚吗?”张洁笑着问。
  “那能假吗?”杜淮北气愤地说。
  “不是已经找到那棵柱子了吗?”邹影一脸疑惑。
  “不找到还不罚钱呢!就是因为找着了那棵柱子,师傅埋柱子和我偷扛柱子的事才露馅了,区里才罚我们的钱。罚三十五十块钱点到为止也就算了,乖乖,竟然来个狮子大张口,一下子罚了500块钱,我能有多少钱?”杜淮北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你们领导咋这样不讲理!”邹影为杜淮北打抱不平。
  “煤矿就这样,没有一点人情味,我算是看透了,在煤矿累不死也得憋死。我打算好了,在煤矿干几年,挣些钱结了婚后就回家,我是受不了这种窝囊气。你们是不知道,天天在井下都受气,工人与工人之间、工人与队长之间,有时为了一点小事就互相谩骂,甚至动手。”杜淮北越说情绪越激动。
  “罚款不能不给吗?”张洁在旁边给杜淮北出主意。
  “不给肯定不行,不给就停班,啥时候交了罚款,啥时候让你上班!”杜淮北叹息。他为明天500块钱的罚款发愁:到哪弄500块钱去?
  杜淮北的叹息声和脸上的愁容引起了邹影的注意。
  “让你交你就交吧,不然啥时候让你上班,权当500块钱不小心弄丢了。”邹影安慰杜淮北。
  “关键是我现在没有这么多钱,我只有200多块钱,这个月我还得吃饭呢?”杜淮北真地愁了。
  “那你明天咋交?”邹影问。
  “我下午找熟人借去,实在借不着也没办法!爱咋着咋着,反正我没有钱。”杜淮北唉声叹气。
  聊了一会,邹影和张洁要走。杜淮北留她俩吃了午饭再走,邹影笑了笑,坚持要走。杜淮北一直把他们送到楼下。
  “你回去吧,下井注意安全哪!”邹影再三叮嘱杜淮北。
  那时那刻,杜淮北心里热乎乎地,他感觉这个女孩从心底里对自己有一种关爱和牵挂。
  杜淮北回到单身宿舍后,接着睡觉。回想着刚才的一切,好像在梦中一样,他不相信这是真地,给自己写信的女孩今天竟然出现在面前,怎么可能呢?莫非自己走桃花运了,想到这儿,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杜淮北正躺在床上百感交集,再次听到敲门声。
  “估计是隔壁的毛柱,这家伙莫不是又买了新衣服。”杜淮北知道毛柱以往每次一买新衣服,总要到他们宿舍里坐一会,让他和大勇评论一下衣服的质量。
  “等一下。”杜淮北应了一声,连忙下床去开门。
  门一开,杜淮北惊呆了,不是老乡毛柱,而是刚刚离开的邹影。
  “她怎么去而复返了?”杜淮北愣在那儿,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邹影笑了笑。
  “咋不能认识!”杜淮北憨笑。
  “认识还让我站在门口?”邹影故作生气状。
  “请进屋坐!”杜淮北忙把邹影让进宿舍。杜淮北不知道邹影为什么一个人去而复返,他沉默不语。
  这时,邹影拉开挎包,伸手从包里掏出一匝钱。
  “这是我刚才在矿门口我同学的娘店里借的500块钱,你拿着明天去交罚款,以后好好上班!”邹影把钱递给了杜淮北。
  杜淮北愣了……
  “我走了,张洁还在矿门口等着我呢!欢迎你有空到我家做客。”邹影说着就向门口走去。
  杜淮北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邹影送走的,他再次陷入沉思:这是真的吗?邹影到矿门口给我借了500块钱,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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