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同学们，我们要学的这篇课文，和你们以前学过的有很多相似之处，那篇课文哪位同学能背下来？背下来的请举手。”除了我所说的两篇课文却有相似之外，两者比较着学更能加深学生的记忆和理解能力。我还想查看一下同学们前面学习到底怎么样？以此来衡量一下他们的学习成绩，是不是像欧阳老师说的那么糟糕。毕竟在这个除了分数还是分数的的现实社会里，我也不能例外，自己的成功与否，只有学生的成绩才能证明得了。
　　我在讲台上向下环顾了一周。又从前到后从后到前，从左到右从右到左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全班三十几个学生竟没一个人举手。“这么简单的一篇课文，就没有一位同学能背过吗？”我不知是怀疑自己的眼睛，还是怀疑孩子们的表现又追问了一遍。可我的问话像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大眼瞪小眼的瞅着我。
　　张雨，那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孩又迟到了，他低着头走进教室。张雨头发湿漉漉的，打补丁的上衣还沾有少许留下的青草，鞋子裤子上满是泥土，一脸的憔悴，一身的疲惫。
　　“我说什么来张雨同学？是学习重要，还是割草重要？”面对静悄悄无人举手的全班我本来就有气，再加上这个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的张雨我更加来火。
　　“割草……”张雨小声的嘟囔。
　　“你说什么？”对张雨的顶撞我简直不敢相信，在我的记忆里，我所经过的小学中学大学，几乎从没发生这样顶撞老师的事情。老师的话几乎就是圣旨，在家和父母调皮捣蛋的孩子一到学校乖得像猫。是老师的威严，也是几千年来孔子老人家流传下尊师重道的美德，在教育影响着我们一代又一代。可这儿的孩子？我心里大大的打了个问号。
　　“割草重要，为什么？”我把火压了下去耐心地盯着张雨问道。
　　“我爸爸说的，他说读书是糟蹋粮食，割草是收获希望。”张雨咬住嘴唇懦懦地讲。
　　“你把你爸爸叫来，既然读书是无用的，何必再来上学。回家叫你家长，去……”天下少有这样的父，望子成龙，盼女成凤，人们想方设法的把孩子培养成人中龙凤。恨不得把所有的时间都拿来让孩子学习，把孩子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就怕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可张雨的爸爸对孩子怎么说出这样的话。这还是个称值的父亲吗？张雨像尊石像立在教室门口没动地方。
　　“张雨，你是不是只会这一招？愿意站着，教室外边去。别耽误同学们上课。”张雨无助的眼光瞅瞅我。我不是心狠，看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也想让他回到座位上上课。可是下一次再下一次呢？一直这样下去，他的学习能跟上课吗？我讲的他又能掌握多少？有时候严厉些是必须的必要的。至少应该让他明白来晚的后果。犯错就必须付出代价。如一味的迁就，适得其反或许是害了他。小小的惩戒这对他现在将来都应该是有意义的。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韩愈老先生讲得好，老师除了文化还应该教会孩子们更多。
　　“还想让我重复第二遍吗？”我嚷道，明显的底气不足，我太不会伪装自己的情感。张雨转身走了出去。小眼睛里满是泪水，这让我有些心痛。可我必须让他明白，罚站不是目的，我是想让他反思一下明天是去割草还是来学校。
　　回过头，同学们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或许我对张雨太过严厉触及了孩子们的神经。可他们怎知我是为他好呢。“大家坐好，希望同学们以后不要同张雨同学一样旷课迟到。我们是学生，本分就是学习，如果每天迟到早退，那课怎么上习怎么学？好了……我给大家十分钟的时间，把前面学过的课文，再仔仔细细的默读几遍，争取背诵下来。”那篇课文并不长也不难学，况且课本上也是要求背诵的。给他们十分钟温习的时间，我相信他们能背诵下来的。我也阅读着，尽最大限度的能背下来，有时候自己身先试行起表率作用是有效和管用的。
　　我确信我能背下来，看看手表已过了十分钟。“同学们，我相信你们已背过了吧？挺容易的一篇文章，只要用心还好背过。”
　　“老师，背不过咋样？”后排的张狗剩吐了吐舌头，露出一鬼脸引得同学们大笑。
　　“你……背不下来，外边站着，啥时背过啥时再进教室。”我不相信同学们愿意出去罚站，毕竟这是一篇要求背诵的课文，如果连这也不能完成，他们的成绩也太差了吧。如果真这样吊儿郎当学下去，孩子们能学到什么，到时不会毁了他们吗？严师出高徒，我想以后他们会明白的。我有亲身感受，真的应该感谢那些严厉的即时纠正我错误的老师们。
　　没想到张狗剩就这样理直气壮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教室。紧接着铁蛋王三娃……七八个男生陆续从座位上站起，然后走向室外。他们几乎漠视了我的存在，问心无愧地走向室外。这态度，这表情，我真的生气了。毕竟是母亲孙玉洁的儿子，遗传了他爱发火易暴躁的秉性。“还有谁没背过？没背过的统统出去。”我一挥手把讲台上的粉笔盒碰落到地面，粉笔又散了一地，碎的断的一片狼藉。几个同学急忙跑过来弯下腰捡起来，他们捡的那么的仔细，那么的小心，生怕一不留心再把粉笔弄断。他们几乎把最短的一段也捡进了粉笔盒。
　　“如果你们的学习也这样认真用心就好了。”我叹口气说。
　　计划与现实相差太远了，课堂上完全没按大脑里预演的那样进行。我再临场发挥上又差强人意，一切都违背了我的思想和意愿。想做的没做成，不想的却层出不穷。
　　“慈母多败儿，严师出高徒。凤凰山的这些孩子不是脑子笨，只是心有些野性子懒，再加上我和梅子老师人手少，说实话也真顾不过来，只晓得他们年龄大些，自然就少关心了些。杨老师让你多费心了。不过我相信凤凰山上孩子们的潜力，我更相信杨老师你的实力。”徐校长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可我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孩子们好像敌对我似的，把我当仇人看。”我头依靠在椅子上叹口气。
　　“万事开头难，毕竟你和孩子们才开始接触，孩子们需要适应你。你带来了城市里现代化的教学经验，与原来总有不一样的地方。相互适应，这总要用个过程。在这段磨合期难免会出现摩擦的火花。火花虽炙热灼人，可也有光辉灿烂的一面。杨老师你说对不对？”梅子倒了一杯水递给我。她的话字字准确句句入心。我的心肝肺像被春风拂过一般顿时舒服起来。哲理，箴言，一位乡下的女老师讲出这样的话，既让我摆正了心态，又让我对困难做了重新的认识。我借接水杯之时抬头又偷瞄了她一眼，俊俏的脸上平静的带着笑容。麻花粗的大辫子打在花格的粉色上衣上。是如此的大方得体。我突然想起了李永波唱的《小芳》。真的确有此人，她的名字应该叫欧阳梅子罢了。
　　经过欧阳梅子老师的一段哲理似的语言教导，我明白了许多。和孩子冲突是不可避免的。能避免的是冲突后我自己的态度，困难时时在，只要端正对困难的认识，风雨之后见彩虹。再大的暴风雨都会过去，雨停云散又会是个艳阳天。
　　“同学们，现在自己朗读一下课文，把里面的比喻句和拟人句找出来，一会我来检查。”我走下讲台，在教室里来回踱步。教室地面大大小小的坑甚是不平整。我努力的走好着每一步。我也会低头看看他们写的句，然后小声的指导一下。十几分钟后我觉得他们应该完成得差不多，转身往讲台上走去，同学们又一阵大笑，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我身后，我猛转身。崔铁蛋正在我后面一拐一拐的学我的样子在卖萌，时不时还做个样子瞅瞅同学的作业本。瘸子，那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我永远的伤疤。我像被人在大街上扒光一样的羞耻。火顿时蹭蹭的上窜。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被自己的学生这样侮辱嘲笑，我颜面何存？那条烧焦的鲫鱼，那辆飞驰的汽车，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一下子又充满了我整个脑袋，头嗡嗡的响。“你……你……”我脸扭曲得变了形，目光凶狠得像只发疯的猎豹，似乎要把崔铁蛋生吞活扒了。崔铁蛋被我的气势吓傻了，他只是觉得好玩恶作剧一下，不曾想我的反应如此之大，他慌慌张张的向座位溜去，心有余悸不小心一下绊倒在地上，头撞在课桌上起了大包，他急忙站起身手捂住头胆怯地看着我。“滚，滚出去。”我强压着怒火，好需要一盆冷水来浇灭，刚刚建立的一点自信，又被无情的摧残。现在我怎么也冷静不下来，我像狮子般地吼叫着，整个教室顿时鸦雀无声。不给它们点颜色看看，真不知我是开染坊的。如果长此以往，我颜面何存，尊严何在。自小养成好强习惯，即使爸妈在家吵闹，我心里再别扭难受，到学校我伪装的没事人一样。我怕别人嘲笑，哪怕一个异样的眼光都让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虽然年纪长了，可这种扭曲的心理仍然作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