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马部长脸色凝重的长嘘一口气，扫视了大家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当即决定由副书记伍力雄和海六子带几个人去控制臭蒿子。他亲自带领其他人前往康秀珍家。
　　来到康秀珍家的马部长一行，迅速派人把后门堵住，有人一脚将不甚牢固的大门踢开，直奔亮着灯光的东厢房，一把将正慌手慌脚往身上套衣服的臭蒿子擒住。马部长喝令将臭蒿子带到堂屋，大家心照不宣的退出房间，好让康秀珍穿上衣服。去臭蒿子家扑了空的海六子等人匆匆赶了过来，一见臭蒿子的海六子二话不说，伸手就朝他的脸上猛刮过去，几声脆响之后，臭蒿子的脸上就肿了起来，嘴角渗出了血丝。在屋外等上老半天仍然不见康秀珍动静的马部长，怒不可遏的再度推开了房门。只见她瞪着双眼一言不发的仍旧蜷缩在被窝里，面对部长的厉声质问，她是不理不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臭蒿子哆哆嗦嗦看着从马部长腰间鼓鼓囊囊的衣服下面垂下的那条狗肠般的红绸，面对马部长的冷峻犀利的目光，被海六子几巴掌打肿的脸上一片死灰，从未见过如此阵势的他，吓得早就灵魂出窍。他除了全身抑制不住的抖动外，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高度的紧张与恐惧，充盈着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还未等马部长开口审问他，哆嗦的双膝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低着脑袋声泪俱下的交代了所有事实。
　　在大家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迅速从康秀珍的两个地窖中搜出一袋又一袋的稻谷码放在地坪里时，康秀珍突然披头散发的一丝不挂从房间里冲了出来，让两个在房门外看守的大老爷们猝不及防，到被她的架势弄得手脚无措。
　　只见她声嘶力竭的骂着臭蒿子是拔出了家伙就不认人的畜生，一边亡命的冲向跪在地上的臭蒿子。她的胸前晃动着的两个猪尿泡似的白白的肉团和泛着白光的躯体，把现场的所有人都震住了，谁也不敢伸手拉她。
　　马部长气得脸上的五官都挪动了位置，从短短几秒的惊愕中迅速反应过来，一个巴掌猛然的拍在桌子上，口中一声断喝，黔驴技穷的掏出来驳壳枪顶着康秀珍的脑袋：“康秀珍！你再不老老实实地进去穿好衣服，老子今晚就把你押送到公安局，信不信？！”
　　或许是受到了生硬冰冷的黑洞洞的枪口威胁，或许是被身后年幼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打动了，她恨恨地咬牙切齿的骂骂咧咧退回到了房间，仍然赤身露体的钻进了被窝，就是不穿衣服。
　　老书记陈四林把马部长叫到屋外的地坪里，窃窃私议着什么。半响，马部长招呼大家押着臭蒿子回四队去继续审问，海六子则叫来高大为等人把起获的稻谷用板车拖回来队里。
　　回到四队的学习室，马部长马上吩咐民兵营长带四个民兵与妇女主任一道返回康秀珍家，叮嘱他们见机行事，务必把康秀珍抓来审问。把妇女主任派去的目的，一来是劝说康秀珍穿上衣服，二则是把康秀珍抓来后，得有人照看她年幼的孩子。
　　这边马部长刚想对臭蒿子作进一步的审问，没想到康秀珍穿戴整齐的跟着民兵营长他们若无其事的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她一见跪在那里摆出一副怂样的臭蒿子，突然脸色一变，呲牙咧嘴的扑了过去，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臭蒿子惨叫一声，侧倒在地。谁也没料到她还会来这么一下，马部长急令民兵们将康秀珍绑了。
　　“应蒿生，康秀珍你们两人现在坦白交代，是怎样盗窃这些稻谷的，还有没有同伙！特别是你，康秀珍！你必须端正态度，坦白从宽才是你唯一的出路！”马部长严厉的训斥道。
　　康秀珍仰起头，一双媚眼直勾勾的看着马部长，粗大的麻绳交叉的将她的胸脯勒出两个浑圆的球体。她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率先说：“嘻嘻......马部长，还有很多哩，你可要记清楚哦......”
　　康秀珍的话里一直以来夹杂着她老家的乡音，她嘴里说的“马部长”在外人听来就是马不长，当下就有人忍不住偷偷嗤笑。
　　“康秀珍，严肃点！我看你是死到临头还嘴硬，是不是！”马部长气得发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哼，马部长，你要本事就把我们娘几个都抓起来！要枪毙还是活剐，随你的便！反正我家那死鬼也真成了死鬼，老娘也养不活他们。今天就托你马部长的福，把我们娘几个给处置干净！”妇人毫无惧色“不过，老娘临死前，要把这些害人精与帮凶都揭发出来，让你们大家都清楚！你们记好了——首先就是徐佑生和伍力雄两个畜生！”在她一口气念出了一百多个名字后，叫道，和老娘睡过的人都有份！徐佑生，伍力雄，你们两个畜生是当干部的，先招供和老娘睏过几次，怎样和老娘合伙偷谷的！
　　徐佑生和伍力雄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不约而同的拍着桌子：“康秀珍！你简直就是条疯狗，乱咬人！”
　　“你们敢说老娘乱咬人？”康秀珍冷笑着道：“别人和老娘睡过几次，我都不记得。只有你们两个衣冠禽兽，老娘永远记得！别人或都或少要给老娘点好处，你们两个畜生不说没给过一分钱，还跟老娘来蛮的，是强奸老娘！”
　　康秀珍此言一出，引得围观的群众是轰然大笑，在这一时刻，多日来积聚在人们心头的愤恨似乎随着这开怀大笑一下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缓解。从此以后，她的“事迹”在好多年以后还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戏说她曾经睡过的一百零八将的辉煌记录！
　　“康秀珍！你不要污蔑革命干部！岂有此理！先把她押下去”马部长有些惊骇。当了几十年的干部，可谓身经百战，还真没见过如此不顾脸面且气焰如此嚣张的悍妇！他怕再这样搞下去不好收场，谁也不知道这婆娘的嘴里还会蹦出什么道道来！
　　如今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早没有文半仙通过什么高师抓贼，将伏八捉来时的那种焦虑，思路也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心想康秀珍说徐佑生和伍力雄与他们合伙作案，这个可能性不大，或许在生活作风方面真与她有些瓜葛，这倒有可能是真的，不然她也不敢这么毫无遮掩的信口雌黄。要说他们不顾党性原则，堕落到与人合伙盗窃集体财物，谅他们也不敢！他不动声色的悄悄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的两人，心里就做好了以后就干部的生活作风问题向公社革委会反映的准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把这个盗窃案审个水落石出！
　　他觉得这两千多斤稻谷，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盗走，就凭臭蒿子与康秀珍两人似乎也不可能。臭蒿子这人的智商他是知道的，他虽然爱耍点小聪明，但是要他在十多年前就想出在墙上安放一个竹筒，在经过十多年以后才去偷谷的做法，对臭蒿子这样胆小的单身汉来说，有些难以置信。这些年在公社召开的批斗大会也多，他每次都会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进大山四队的队伍中巡视一遍----在他蹲过点的地方，有太多熟悉的面孔。个子不高，身形消瘦的臭蒿子，在这个广大的女青年都崇尚和迷恋解放军的年代，从未当过兵的他，不知从那里弄到了一身不合体的绿军装。小小的脑袋塞在垫了报纸的军帽里，形成了上大下小的三角形。肥大的军装，被武装带一束，怎么看都有点不伦不类，像个演杂耍的猴子，在人群中异常扎眼.别人看着他笑，他也跟着笑，自我感觉特别的好。三十好几的人了，也没有处上个对象。当年本队有名的风流女子羊环珍，曾让他魂系梦牵垂涎欲滴，但人家可以和四狗子文半仙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胡搞，就是不屌他，羊环珍甚至对他嗤之以鼻，不拿正眼看他。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与康秀珍搭上了！马部长隐隐的觉得，臭蒿子的背后一定还隐藏着他没发现的高人！
　　马部长从容的点上一支香烟，又从容的把烟雾吐出：“应蒿生，把你的头抬起来！看着我啊。先前童队长那几巴掌，把你打清醒了没有？你知不知道，这叫吃里扒外啊，你知不知道全队的男女老少都恨不得扒你的皮啊？哎呀，我在这个队上呆的时间也不算短，怎么就没发现你应大少爷还有这等本事，真是失敬！怎样？你要是想清楚了，免受皮肉之苦，就给我痛痛快快的坦白交代！”
　　马部长的话语看似调侃和商量，却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寒气，让臭蒿子的脊背发凉。面对全队所有的乡亲，灰头土脸的他，无地自容的坦白了整个盗窃案的来龙去脉。正如马部长所猜测的一样，一个真正的高人在臭蒿子的供述中现出了原形！同时也在围观的群众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