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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作品名称:风雨民师      作者:牛存金      发布时间:2015-02-22 15:00:32      字数:6355

  自从刘波牺牲以后,张燕一直萎靡不振,身体十分虚弱,不时地吃药和打针。周子奇校长几次劝她在家休息几天,恢复一下体力,她坚决不肯。她说:
  “拿着人民的血汗钱,不干工作,那成什么人了。”于是,坚持每天带病到校上课。
  晚上,或者一个人闲下来的时候,刘波的音容笑貌就鲜活地浮现在她面前。他是那么的活泼可爱,那么的朝气勃勃,那么的善解人意。他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力量,洋溢着火辣辣的青春的气息。想起刘波,她就泪流不止。是的,刘波是为抢救孩子而牺牲的,他死得光荣,死得其所!此意义非常重大。但道理归道理,就是感情上接受不了,老觉得自己对不住他。
  她想,那次如果自己和刘波一起去锄花生,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自己去了,即使有什么事情,自己蛮可以挺身而出,就是自己受损负伤,也决不能叫他流血牺牲。退一万步讲,即便保不住他,也能亲眼看看他,听到他最后一句遗言啊!可是现在,现在……,因此,她越想越觉得心里愧疚,越是悔恨和不安。仿佛刘波的死是由自己造成的,自己有着莫大的、不可推卸的责任。“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这些天,她除了不停地想,还拿起笔来写,试着和刘波写信对话,仿佛要把绵绵的情谊、不尽的哀思都写进去。
  面对这份哀念和留恋,面对自己腹中的婴儿,她除了倾诉对不起刘波对不起孩子的话语,还很伤感自己的身世,哀叹自己年纪轻轻命运就如此多褰,后半生还不知道怎样度过。她发现,自己的命运和李清照有很多相似之处,于是,便不停地在李词中寻找寄托,以求得心灵的安慰。常常地她思着想着,把那几首脍炙人口的抒情词写了又写,读了又读,不下千百遍:
  《武陵春》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听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
  这天,情之所动,她也挥笔填起了词。她没有心绪去讲究什么格律词牌,平仄韵脚,而是随心所至,信手挥洒,飞龙走蛇,一气呵成。就叫作自撰词吧:
  《送君行》
  天陨道,降噩梦。君已去,留残红。
  拟携侣同游,音容笑貌,举手投足,犹在心中。
  望月缺,江水冷。魂已断,信难成。
  纵剖割心扉,丽句辞工,万语千言,难赋深情!
  写罢,奋力挥手把笔扔出老远,伏案痛哭,泪流满面。
  为了劝慰她开导她,董娜、夏静淑等经常地到她家去,和她谈心讲笑话,以转移她的注意力。栾永现、方天晓、马明明、吕继先等也时常地光顾,除了对她开导解忧,还帮着她做好家务,侍弄好责任田,帮着劝慰照顾老人,这使她内心十分感动。
  方天晓则独辟蹊径,对她因势利导。他说:“张燕,李清照的词风神气韵,冠绝古今,婉约豪放,各臻其妙。所以,你不但要研究她的婉约和柔美,还要研究她的阳刚和豪放。如她赞美章丘明水泉的诗:‘千古风流入咏搂,江山留与后人愁。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还有,‘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等诗词,那真是豪气干云,势吞山河。多读这样的诗,会使你心胸开阔,扔掉愁绪,振奋精神。”
  劝导和时间是医治心灵的最佳良药。渐渐地,张燕从悲伤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这天放学后,张燕收拾好课本作业本正要回家。马明明见室内只有他们两人,一旁叫住了她,说:
  “姐,耽误你一会儿,我、我有话要对、对你说。”
  张燕放下已经提起来的小坤包,坐在椅子上问:“小马,有什么事呀?你说。”
  马明明憋红了脸,吭吭哧哧老半天,欲言又止。
  张燕就催他:“小马,有什么话你就说,我又不是什么恶魔怪物,还怕我吃了你啊?”
  马明明低下头,用脚不停地踢着桌子腿,又犹豫了大半天,还是没有说。
  张燕说:“你要不说,我就回家,等你想起来了再说。”说着站起身来就要走。
  马明明起身拦住她:“燕、燕姐,我要是说了,你千万别、别骂我啊。”
  张燕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以前你和刘波就不错,最近又帮我这么多的忙,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骂你呢?”
  马明明两眼直直地盯着她:“那,我,我可真说了。”
  张燕催促他:“快说呀,俺回家还有事呢。”
  马明明瞅瞅她那圆鼓鼓的肚子,又吭哧了大半天,终于蹦出了一句话:
  “我,我想娶你当我的妻子,我想当你孩子的爸爸,我想陪伴你一辈子!”
  张燕听了,脸色腾地涨得通红,一直红到耳朵根。转瞬又变得煞白,语言也变得没了条理:“小马,你、我,你胡说些什么呀你?”
  马明明盯着她的脸,坚定地说:“燕姐,不是胡说。这话我憋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燕上下打量着他:“小马,吃错药了吧你?你是个好青年,好小伙,好姑娘遍地都是,你瞎掺乎些什么呀?”说着,站起身来就要走。
  马明明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或许她根本就讨厌自己,看不起自己,一下子慌了神,赶忙伸手拦住她,结结巴巴地说:“燕姐,俺……俺不骗你,俺是认、认真的,俺一定对你好,一辈子好。”
  张燕慢慢审视着他,幽幽地说:“小马,有病啊你?你看看,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她拍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你看我这……”
  马明明急得满头大汗,大声地说:“燕姐,这个我不在乎。我什么都想好了。你不能没人照顾,孩子不能没有亲人。你看看,这是我给你写的决心书!”说着,从兜里把决心书掏出来,使劲地向张燕的手里塞。
  张燕伸手接过来,看也不看,一下子扔到桌子上:“小马,你可别发傻犯糊涂,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怎么不可能?可能可能,完全可能!”马明明急得满脸通红,连连大叫。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现在我心神不定,思绪纷乱,哪有心思考虑这些事情!再说,我,我……你……”说着起身向外就走。
  如同在高温室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马明明感到浑身发冷。一定是流水有情,落花无意,她心中压根就没有自己,看不起自己,连自己精心构思的决心书看都不看一眼。再不,就是,就是她已经有了意中人了。那么,这个意中人是谁呢?是城里的还是乡下的?是本村的还是外村的?!如果她真有了意中人,问题可就麻烦了。不行,这么优秀的人才,自己说什么也不能放弃,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要争取,争取,无论如何……他就这样心神不定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胡思乱想。
  慈善心和同情心是人的天性。
  尽管鸡逗眼袁立冬侯庆申他们的工作极为一般,也没作出什么突出的贡献,群众威信也不高,但是,当他们以弱者的身份出现,以单线联系的方式向别人求助时,大多数老师还真抹不开情面,不少老师当场答应说,放心吧,老袁,无论如何也要投你一票!
  当袁立冬找到马明明的时候,马明明却迟疑了。他觉得根据袁立冬平时的工作表现,根本够不上模范的标准。人所共知,模范就是好的典范,就是大家学习的榜样,就应当是德才兼备、作风扎实、政绩突出、工作中时时起带头作用的人。如果按照袁立冬的意愿行事,随意而评,那么必然会使歪风邪气上升,堂堂正气下降,必然会给各项工作带来不良的影响和后果。但他并没有直接推辞,只是模棱两可地说:“反正时间还长着呢,让我考虑考虑吧。”
  事后,马明明越想越不对头。如果放弃了原则,让不够格的人当选,那么必然会压制民主,使真正的先进受到打击。他私下里问了问好朋友张伟,张伟说不光咱们,许多老师都接到了这样的恳求。马明明想,这关乎到这么多老师的利益,关系到学校能否保持一股正气的问题,实在不是小事情。可自己人微言轻又奈何不了。
  思来想去,他便把此事告诉了主任方天晓。方天晓感觉事情比较严重,自己也控制不住这种局面,就向周子奇校长作了汇报。周子奇对此事非常重视,专门召开了一次校委会议。
  会上,大家的发言比较热烈也比较客观。有的说,这种私拉选票的做法,是和师德修养格格不入的,是对工作极其有害的,任其下去,必然会影响正常的工作秩序,使邪恶的东西慢慢滋长,会打击真正的先进,使正确的东西不能发扬光大,所以必须立即采取有效的措施加以制止。
  有的说,不破不立,破字当头,立在其中。以前,都是采用无记名投票的办法,假如不采用这种办法,必须得拿出更科学更严谨更切实可行的办法。
  讨来论去,最后周子奇归纳大家的意见后说:
  “为了去歪压邪,弘扬正气,为了不给别有用心的人可乘之机,咱们应该当机立断,坚决去掉这种不科学的大忽隆的选举办法。咱们是否可以这样操作,就是根据本人本年度的德、能、勤、绩四个板块来测评,以测评的累积总分来排出名次。分数高者为优,分数低者为劣。四个板块中有的是平时积累得分,有的是民主评议得分。只是咱们初次实行,存在着原材料不足的问题,但为了阻止邪气上升,只能尝试而行,今后咱们还要逐步地完善。”
  周子奇校长说完,大家又补充了一些意见,使方案越来越趋于明细,越具有科学性、条理性和可操作性。
  费了大量心血,做了大量地下工作的袁立冬,认为此举必是胜券在握大功告成,由不得心中暗喜,颇有些飘飘然欣欣然的感觉。他还打算,学校这级选上了,就再到上一级进行串联活动,争取做大做强,评到市一级省一级甚至国家级,那样今后转正就有了保证。他想得入了迷,竟兴冲冲地喊出了薛宝钗的一句诗:“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谁知道,梦里享了皇家福,醒来误不了卖豆腐。全体教师集合后,周子奇校长把新的评优方案一公布,他欣喜的脸一下子凝固住了,那嘴张着竟然半天没有合上。这不啻当头一棒,打碎了他们的如意算盘,搞乱了他们的行动阵脚。因为新的评优方案把各个分值都分解开来,教学成绩的比分明显地加重了,不能靠一张选票定乾坤了。而袁立冬一年两个学期的教学成绩都不够突出,这就是说,别说稳稳当当地评模范了,他连入围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以来,他苦心孤诣的“美丽的竞争”转瞬成了“泡汤的梦幻”、“不幸的流产”。
  没有了现在,便没有了将来。侯庆申气得大喊大叫:“你们说,这公理何在?法律何在?这样做,实际上剥夺了咱们的选举权利,整整一个悲惨世界!”
  虽然不涉及方白冰本人的利益,但因为受人之托,做了那么多地下工作,本以为会得到赞扬和赏赐,享受一下功臣的待遇。现在却成了劳而无功,无功怎么能受禄?他内心也觉得很委屈,便也不停地发着牢骚,高呼着民主权利和自由!
  袁立冬感觉今天是最最黑暗的一天。虽然他没有吭声,但已经清楚地知道,学校从根本上切断了自己的希望,堵死了这美好的进身之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有天大的委屈地大的冤仇,也会表现得平平静静不露声色。按他的话就是,叫唤的狸猫不拿耗子,大喊大叫只会引火烧身,发怒失态只会叫别人嗤之以鼻。作为成熟的男人,应该把牙齿长到肚子里,有长远的眼光和韬略,不以暂时的失败而张皇失措,不以小小的成功而忘乎所以。尤其,不到最后不能结论谁输谁赢。
  所以,他只轻轻地冷笑两声,鸡逗眼一眨一眨地,默默把仇恨记到肚子里。
  方天晓回到家里,和妻子谈了会教学上的事,又谈起了评优选模的实施方案。他问静淑:“这方案怎么样?老师们赞成不赞成?都有哪些看法意见和建议?”
  夏静淑说:“绝大多数老师反映,新的评价方案虽然还存在着很多方面的不足,还不够完善和细致,但比以前那种随意写选票大呼隆的方法科学多了,起码能去掉关系票、人情票,能把选优和平时的工作结合起来,化静态管理为动态管理,总之吧,这是一个进步,是一个创举和突破。”
  然后他们又谈起了张燕的事,并为之感慨叹息。
  夏静淑说:“晚饭后我再去看看她,多给她排解排解。新婚不久的她,遇到这么大的变故,叫谁也承受不了。”
  方天晓说:“从昨天起,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一个不十分成熟的想法。近一段时间,我朦朦胧胧地觉得,马明明对张燕的感情很不一般。是他对张燕不幸的同情?是为了他和刘波生前的友谊?还是他真心实意地喜爱她?我一时也拿不准。如果咱们操操心,促成他们这一对,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这会使张燕今后有了生活的依托,使萎靡的精神得以转移,还能使刘波的孩子健康地成长。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静淑说:“爱情是个很微妙的东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有时候表象就代表内心,看着爱就真相爱;有时候表象和内心正好相反,你以为已经有情感了,其实八字还没一撇呢;有时候看着不动声色却早情投意合木已成舟。木不钻不透,话不说不明。要想真正了解他们的内心,只有真诚地去深入他们的内心。”
  天晓说:“所以你要去探询一下,撮合撮合,尽量把这件事促成。”
  静淑说:“你出面操心不是一样吗?”
  天晓笑笑说:“这儿女情长的事,是你们妇女的专利。要不人们怎么管媒人叫红娘而不叫红爹呢?元剧作家王实甫《西厢记》中的红娘,凭着真情热心,促成了崔莺莺和张君瑞的婚配,就是早年成人之美的典范和代表。女人更容易沟通,所以,还是你去比较合适。”
  “既然这样,我就去当当这个红娘。不过,他们这事儿比较特殊,一个人不太好办。要去,我和栾永现老师一块去。‘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我想栾老师一定会热心而为的。”
  天晓赞同地说:“这话很对。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婚。给他们联系联系,同意呢,里里外外皆大欢喜;不同意呢,就当几句笑谈。”说完又补充道,“做好事不怕多,应该是韩信带兵,多多益善。除了这件事,你还得去办一件事。”
  “什么事?”静淑两眼盯住他问。
  “我发现,董娜和方白冰各执一端,近来吵得越来越凶了,几乎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这对于他们本人,对于孩子都是一个不小的伤害!”
  静淑说:“也确实不像话,有问题应该慢慢地沟通和交流。像这样地吵来吵去,既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也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由此看来,当初他们的结合,或许根本就是一个错误。所以,你一定要去劝说劝说,叫他们要互相谅解,多加沟通,遇事不要急躁,要平心静气。要提醒他们,言辞过激不但不会解决问题,可能还会适得其反,把事情弄得更糟。”
  “什么什么?当初他们的结合是个错误?”静淑听了,把嘴一撇:
  “要这么说,当初嫁给你就不是错误,就是正确了?是不是你邪心不退,还想着她啊?”
  “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是考虑,他们住在校园里,整天吵吵闹闹的,对老师对学生影响都不好。咱不是当着教导主任吗?咱不得为工作尽点责任心吗?”
  “这也倒是。人活着本来就不容易,柴米油盐酱醋茶,老人对方和孩子,这一堆就够受的了,干么还吵吵闹闹的给自己过不去呢?抽时间我一定去,好好地劝劝他们,吵闹什么呢?又没根本的利害冲突。”正说着,突然话题一转:
  “我说天晓,你这个人官不大僚却不小,光指派别人干这忙那,自己的事怎么就不办?”
  天晓张起脸问:“什么事?”
  静淑说:“咱们和刘成家关系一直不错。那些年耕耩锄割打打轧轧搬搬运运的,人家没少给咱帮了忙。可眼下人家有事了,你却装聋作哑袖手旁观?”
  天晓说:“不是装聋作哑。在学里整天忙这忙那,忙得几乎与社会隔绝了,刘成哥家有什么事吗?”
  “人家盖新房子哩。在农村,盖房子和婚丧嫁娶都是大事,一辈子能有几回?”
  天晓说:“哦,我还真没听说。的确,不光在农村,就是在城里,盖房子买房子也不是一件小事情。这事多亏你提醒,要不就耽误事了。”
  夏静淑说:“近两天咱们去一趟。咱当教师的,砌不了基垒不了墙,安不了窗上不了梁,只能挤点资金赞助一下,说句暖心窝子的话,表示关心和祝贺罢了。”
  方天晓说:“静淑,每当谈到建房子,我就想起咱们的房子,想起咱们的房子,我就羡慕蜗牛。”
  夏静淑嗔怪地说:“东拉西扯,风马牛不相及,蜗牛给房子有什么关系?”
  方天晓笑笑说:“当然有关系。你看那蜗牛,真有福,下生就带着房子,一辈子都不用盖房子,也不用考虑朋友的房子。”
  夏静淑想了想,扑哧一声笑了:“可不是,蜗牛的房子与生俱来,陪伴终生。”
  方天晓说:“闲话少说,千里送鹅毛,礼轻仁义重。你先把礼金准备好,过天咱们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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