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天中午放学的时候，袁立冬对侯庆申、方白冰说：“你们中午要留着肚子，别吃饱，告诉家里人，晚上不回家吃饭了，咱们喝美酒吃宴席去。”
　　听说晚上去喝美酒吃宴席，两人立时来了精神，很长时间没有改善生活了，嘴里早就淡出了鸟来。就不约而同地问：“哥，去喝什么酒？到哪里去吃宴席？”
　　袁立冬眨眨鸡逗眼，神秘兮兮地说：“不用问，去了就知道了。告诉你们，以前咱们喝酒的费用大都是AA制，搬倒葫芦大算账，或者轮流坐桩，一人搞一次。这回，咱们是白吃白喝，还是高档次高水平的。”
　　两人听说是去喝不花钱的酒，而且是高档次高水平的，当然很兴奋。但心里老不踏实，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喝酒，喝的什么性质的酒。
　　侯庆申说：“袁哥，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不花钱就喝酒，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就是，袁哥，你得说明白，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事？”方白冰接上说。
　　侯庆申一问再问：“有道是，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软，咱没权没势的，又不是什么领导干部，平白无故地请咱做什么？你得说清楚，要不心里不踏实。”
　　“就是，要不心里不踏实。”
　　袁立冬诡秘地笑笑说：“这些你们就别管了。叫去你们就去，到时候就知道了。”
　　侯庆申还是不死心，想把这事给启发出来，就问：“在家里还是在饭店里？”
　　方白冰接上说：“要是下饭店，肩膀上扛着张嘴去就行，要是在家里，咱得买点儿礼品拿着。别叫人家看不起。”
　　袁立冬就是不回答去哪里喝酒，去喝什么性质的酒。只挥挥手说：“不用带，什么都不用带，别忘了带着肚子带着嘴去就行。”
　　下午放了学后，袁立冬前头走，他们两个后边跟，因为目的不明确，两个人一路上老是心内惴惴，忐忑不安。
　　转弯抹角地到了玫香村，又抹角转弯地走到一户大门口。袁立冬抬手敲了敲门，刚叫了一声，里面立时有了回声。其实那门是虚掩着的，他推开门率先进去，后面两个怯生生地尾随而进。
　　一个中年男子迎出来，看到他们，热情异常，满面春风地与他们一一地握手问好，然后把他们让进屋去，忙着给他们让座递烟倒茶水。桌子上早就摆满了高档的花糖瓜子点心之类的招待品。
　　他们正在纳闷，这陌生中年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这么热情？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里屋飞出来：
　　“哈哈哈，看看认识不认识啊？”随之几个人从内屋走出来。
　　侯、方两人定睛一看，嘿，这人不是别人，原来是老熟人康亚飞！赶忙站起来要说话。
　　康亚飞忙用两手按按他们的肩头：“坐着就行坐着就行”。然后指着那中年人向两人介绍说，“两位老弟，这个是我姐夫，也就是张小宝的爸爸。你们随我叫，叫哥哥叫姐夫都行。这两位是小宝的两个叔叔。”然后又指着侯庆申对姐夫说：“这个是侯庆申老师，教小宝的数学。这位是方白冰老师，教小宝的化学。老袁大哥早就认识，就不介绍了。”
　　当介绍到每个人的时候，康亚飞的姐夫就再一次地给他们握手，并亲热地摇晃着，久久地不肯放开。这情这景真称得上热情洋溢，洋溢热情，热情得高温发烫，叫人难以承受。
　　说着话喝着水，侯庆申心里还是不托底，总觉得今天这事奇奇怪怪、神神秘秘的，叫人云里雾里地摸不着头脑。他用胳膊捅了捅一旁的康亚飞，小声地问：
　　“康哥，今天有什么事吗？”
　　康亚飞拿眼睛看袁立冬，见袁立冬点了点头，就说：“那我就替姐夫说了吧。”他扫视了他们几个一眼说：“今天叫各位来不为别事，是为外甥张小宝的事，这事需要各位给尽尽心，出一把力。小宝在咱们校读书，就在栾永现老师那个班，也就是初三、四班。”说着，他大声地问，“小宝呢，小宝，快出来给老师满水问好。”
　　小宝从里屋羞羞答答地出来了，见了老师很不自然，红着脸腼腼腆腆地问：“老师，你们都来了。”说着，就扭扭捏捏地端起壶来挨个儿给老师倒水。倒完水，又给老师挨个儿递烟。递完了烟，就直挺挺站着不知所措。
　　康亚飞说：“小宝，给老师打了招呼满了水就行了，快回去写作业吧。”
　　张小宝如遇大赦，点点头，急急忙忙地缩回里屋去了。
　　康亚飞接着说：“小宝学习成绩倒不错，在班里数第十名左右。我姐夫的意思是叫他今年考中专。可是呢，考中专得参加学校的预选。目前他成绩还有点儿距离。所以要求各位，一是在业余时间多给他下点功夫，补习补习功课；二来呢，各位弟兄们尽尽心，想想办法，争取叫他预选入围。因为咱们都知道，第一关预选入不了围，就不能参加正式考中专的第二关。”
　　直到这时，侯庆申、方白冰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今天被宴请的真正用意。说穿了，就是叫各位在考试上多尽点心，作作弊。业余辅导功课很容易办到，无非是多费点时间多出点心力，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考试作弊，那就难乎其难了。
　　于是，他们就斜着眼睛去看袁立冬。
　　袁立冬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就说：“这件事咱们先心中有数，然后慢慢地去考虑，选找一个最佳的实施方案。这行动叫作‘侠义的作为’”。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康亚飞：“这件事咱们都知道，困难还是不小的。咱们大家先有个思想准备，事情得一步一步地办，馒头得一口一口地吃。反正离预选还有一段时间。”
　　康亚飞姐夫拱着两手，恳切地说：“各位老师多多费心，多多费心，我们全家将终生不忘，终生不忘！”然后七个人分宾主坐定。
　　袁立冬对康亚飞说：“行了，上菜吧，咱们来个边喝边聊。”
　　听得令下，张小宝一家子呼呼啦啦地齐动手，先上六个果碟，随后，那鸡鸭鱼肉，生猛海鲜，煎调烹炸一股脑儿端上来。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树上结的，地里长的，冷热搭配，七荤八素，红红绿绿黄黄白白上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真个是色香味俱佳。各菜分别是：
　　香酥鸡、清蒸鸭、熏飞鸽、酱牛肉、红烧鱼、炸鹌鹑、扒蹄筋、熘肝尖、煸里脊、焖大虾、烹腰花、东坡肉、葱爆肉、菊花肉、阿胶肉、炸荷花、煸芸豆、拌海参、汁黄瓜、四喜丸子、翡翠丸子、琉璃丸子、玫瑰梨丸子，还有蜜汁莲子、芥末莲藕、清蒸五柳甲鱼、拔丝珍珠苹果、嫦娥奔月揽玉兔、八仙过海闹罗汉等等。
　　不言而喻，他们请来了本地有名的厨师。酒水选用平阴最高档的阁老进贡酒。
　　康亚飞斟好了酒，抬眼睛看着袁立冬。
　　袁立冬端起酒杯，拿眼巡视一周后说：“各位弟兄，今天，咱们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为了咱孩子的健康成长，走到一起来了。我提议，首先同喝六杯满酒。意思是为咱们孩子取得成功，喝个六六大顺酒，表示一切都顺顺利利圆圆满满。来，干杯!”
　　大家共同举起了杯子，叮当叮当互相碰杯，连说“干干干干”，随后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好酒好菜，使他们的情绪都很高涨。开始，他们还有点儿生疏和拘谨，几杯酒下肚后，就都放开了手脚，大起了胆子。一时觥筹交错，杯盘叮当，你来我往，热闹非凡。
　　接着开始敬酒、碰酒、斟酒、划拳、猜谜、行令，一轮一轮。什么一心敬，哥俩好，三桃园，四大喜，五魁首，六六顺，七个巧，八大仙，快升官，全来到等等，花样翻新，绵绵不断。由于兴奋，他们都极尽所能，独出心裁，各创新招，谁也不甘心示弱。
　　康亚飞更是充满激情，神采飞扬，他不住地吆喝着：“今天，我一手托着两家。一边是我姐夫我外甥，一边是我多年的铁哥们儿。咱们都要放开海量，来个畅怀痛饮，一醉方休。你们要把这里当成家。这里就是自己的家。”
　　既然是自己的家了，在家里还有什么顾虑？什么拘束？于是个个放开了手脚，施开了功夫，一波又一波，把个酒宴弄得酣畅淋漓，高潮迭起，波涌浪翻。
　　由于乐此不疲，他们一直热闹到凌晨两点多方才罢休。真个是酒足饭饱，饭饱酒足。人人脚步蹒跚，个个踉踉跄跄。无不东倒西歪，醺醺而行。
　　回家的路上，袁、康、侯、方四人仍格外地亢奋。走一会儿，有的抠着舌头根儿哇哇地吐酒，有的解开裤腰带哗哗地放水。吐完放完，就吼开了现代京剧样板戏。这个唱座山雕的“联络图，我为你朝思暮想，今日如愿遂心肠。哈哈哈哈”；那个唱胡传魁的“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才十几个人来七八条枪……”
　　本来就没什么艺术细胞，这一喝酒，更是走腔串调鬼哭狼嚎，敲破锣似的，又像磨盘压住了狗耳朵。他们压住耳朵不要紧，村里的狗族们有意见了，那些大狗小狗，公狗母狗很负责任地愤怒嚎叫着，仿佛在抗议说：你们哪里来的蠢货？这么大胆放肆！有本事过来试试，看我们不撕了你们的皮，吃了你们的肉！就这样，他们几个扯着嗓子嚎，大狗小狗们可着劲的叫。远处的狗族也不袖手旁观，表示声援，同仇敌忾地嚎叫着：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酒席宴上，康亚飞左右开弓，东拦西挡，喝酒劝酒时时起带头作用，自然就喝高了。喝高了的他腿老是打晃，东摇西歪，一不留神，被脚下的石头绊倒了，“咣当”一声，像倒下了一堵厚厚的墙。他“哎呦”一声，挣扎半天也起不来。
　　他们几个看了哈哈大笑。
　　袁立冬对侯庆申说：“侯老弟，来，把老康拉起来。”
　　袁立冬、侯庆申就去拉他，不料，脚下不稳，先后都摔倒了。三个人摞成了一堆。
　　袁立冬说：“娘的，这腿怎么就不、不听使唤了？”
　　侯庆申说：“我、我也是。”
　　好不容易才挣扎起来，一摇三晃地往回赶。回到家时，已是黎明时分。
　　第二天，袁立冬问侯庆申和方白冰：“你们感觉，昨晚的宴席怎么样？”
　　侯庆申龇着牙咧着嘴，晃着大拇指，夸张性地说：“这酒筵真够丰盛的，都赶上钓鱼台国宾馆的宴席了。我猜想，大清朝的满汉全席也不过如此。我不知道你们，反正我长这么大，是第一次吃这么好的宴席！”
　　方白冰咂咂嘴，回味似地说：“人家真够叫面的，酒菜都是高档次的不说，还热情得没治。叫我们好生感动！”
　　袁立冬说：“对咱们确实够热情、够重视的。但是受人之托，须要忠人之事。这次咱们要全力施为，尽最大力量把侠举办得尽善尽美。不然咱们对不住人家这片苦心，对不起咱们的康亚飞弟兄，也对不起人家的高档宴席。”
　　别人当然不知道，袁立冬之所以这么积极主动，是因为，张小宝的父亲早给他送去了烟酒糖茶一大宗礼物。
　　“具体怎么办呢？”袁立冬眨眨鸡逗眼，看着他们俩，“这看起来挺困难，实际上却好办，属于大路活，小儿科。每年搞预选，为了叫大家互相监督，增加其透明度，全校的老师都参加监考和阅卷。我负责物理，庆申负责数学，白冰负责化学，阅卷时咱们抬抬手也就过去了。”
　　侯庆申忧虑地说：“袁哥，你所说的狭义的作为，说穿了就是考试作弊。这事非同小可！有资料说，当年鲁迅的爷爷就是由于考场作弊，被大清逮捕入狱，后来死在了监狱里。古代为考试作弊而受到处理的大有人在。”
　　袁立冬笑了：“这是哪给哪啊？人家那是国家选拔人才，咱是一个学校里预选。咱选了还得通过国家组织的正式考试，性质不一样，有天壤之别！”
　　侯庆申说：“尽管是预选，但性质也挺严重。总而言之，我有些担心。报纸上说，去年有个省份的考试作弊案真相被揭露，上上下下有关二十多个人都受到了处理。”
　　方白冰挺为难地说：“考完后试卷都统一保管，统一密封，怎么能认出小宝的试卷？”
　　袁立冬坦然地笑笑说：“这个好办，在试卷上画标记符号就行了。”
　　方白冰立马反驳说：“不行不行，画标记符号可不行！密封之前都要检查一遍，查出来就搁在一边，追查责任，另行处理。”
　　袁立冬说：“这事我考虑过了，如果把标记画在当眼处，当然一下子就被查出来。可要是换换地方呢？你们看清楚了，我给你们示范示范，同时咱们也告诉小宝，叫他这样画。比如咱们是三个人吧，叫他在这几门试卷的第三题的下面画一个三角符号。封前检查的时候都是注重卷面，谁他妈的去检查试题缝里啊？我敢说，这样谁也检查不出来！到阅卷的时候，咱们都留神察看，只认符号不认人，保证万无一失。”
　　方白冰高兴地拍起了巴掌：“行，行，这办法挺高明，只有你袁哥能想出来。到时候，我们只认符号不认人！”
　　侯庆申眨眨猴子眼，摩拳擦掌地说：“袁哥，有这场美酒垫底，什么样的事咱都能对付！请老兄放心，到时候我们一定会大显身手，各显其能，干个漂亮的！”
　　还是在一年前，县教育局就下了通知，为了适应教育发展的大好形势，给学生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各学校必须加大投入进行校改，使各方面提标上档展新姿。县领导的口号是：一切为了学生，为了学生的一切，为了一切学生。不论走到哪里，看到的最好的建筑设施应该是学校，而不是其他部门。而且着重强调，一年后要对各学校全方位检查评估，按结果排出等级，按等级挂牌表彰奖励。
　　在此精神的强力感召下，全县各学校都积极行动起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进行安排谋划。有的开始新建教学楼实验楼，有的对旧房危房修缮改造，有的搞内外墙壁粉刷作画，有的植花种草大搞绿化美化，有的在后勤保障师生生活上下功夫。真个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全员进入了一级战备的状态。时间紧，任务重，刻不容缓。而此任务的最大障碍就是资金的严重缺乏。县、镇的各项事业蒸蒸日上百事待举，拿不出充裕的资金来建校改貌。那么，部分资金只能靠学校自行筹措。总之，各学校的压力都特别大。
　　兴隆中学的工程是建一所高标准的教学楼。绘图纸，跑赞助，搞集资，抓施工，搞验收。上下一心，团结奋战尽力施为，教学楼按时竣工。新楼气派壮美，造型别致，学校面貌大为改观。另外，在绿化美化方面也下足了功夫。现在走进校园，到处给人以清新优雅耳目一新的感觉。
　　为了使各项工作万无一失，在教育局检查评估之前，县镇有关领导进行了摸底初查，并及时提出了许多修正意见，而且标准要求越来越高。
　　就在万事俱备迎接验收的时候，有个领导提出，兴隆中学的部分课桌凳，达不到要求标准，也有碍观瞻，怕是要扣分数，所以应该马上更换。周子奇校长闻此，立即东奔西跑筹集资金，对比挑选桌凳的样式，然后找到施工单位，日夜兼程地赶打课桌凳。
　　事有凑巧，正在施工单位全力打制的几天里，电路损毁发生了停电。停了电势必耽误了施工进度，为此校方施工方都急得团团乱转。为了不错过检查验收的大好时机，又有领导提出，是否可暂借一批课桌凳迎接验收？等验收过后，新的桌凳也就做成了，然后补充进来。此举虽说有欺骗隐瞒领导的意思，但毕竟是事出有因，上级完全可以理解。
　　事关大局，校长周子奇和领导成员一商量，认为事已至此，别无良策，这是唯一选择。于是就和外地学校联系，借了一批课桌凳迎接正式检查验收。
　　验收团如期到来，团员前后簇拥，共有十几个人之多。为了看得仔细评得准确，他们分门别类，对人员进行了细致的分工，而且各有侧重，然后一项一项，一方一方，随查看随作着详尽的记录。通过内查外看，大家汇总后一致认为：
　　兴隆中学确实加大了投入，付出了心血，学校面貌焕然一新。不但各项硬件都令人满意，而且软件方面也大有突破。环境卫生、校园文化、娱乐场所、师生精神面貌等大有改观，都上了一个新台阶。可以说，成绩是显著的，可观的，令人欢欣鼓舞的。有些方面还标新立异，甚至可以向全县的其他学校推广。
　　全体老师这才松了一口气，把久久悬着的心放下来。
　　另外，方天晓还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喜讯。
　　检查验收完毕后，陪验的镇教委主任孙大山把他叫到一边，跟他进行了短暂认真的谈话。孙大山严肃而又亲切地说：“天晓同志，教委通过全面考虑综合权衡，打算给你加点担子，提拔你担任普通中学的校长。提拔后可能在本校工作，也可能调往外校。此意向基本定局，但公布要等到一定的时机，最好是在学期结束或者新学期开始的时候。”
　　听了领导的谈话，方天晓自然格外高兴，非常感激领导对自己的信任和赏识。这倒不是他官迷心窍，借着实权谋取利益或者捞上一把。他想，独当一面更能使自己得到锻炼，更能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更能实现自我价值，同时也证实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当然，他是个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理性和尊严，也需要鲜花和掌声。佛争一炉香，人争一口气。他要让当年打击欺侮过自己的人看一看，谁是真正的强者！他要让身无主见的董娜亲眼看一看，当年自己的眼力究竟有多差！自己的选择到底有多错！
　　虽然心里格外高兴，但却一直在压抑着，任谁都没有告诉，连父母、妻子都没透漏半分。还没落实的事，他不想早早弄个满城风雨。他想到时候突如其来，给亲朋好友同事们来一个惊喜！
　　但是，他管住了自己的嘴，却没法管住别人的嘴。正巧，吕继先有个同学在教委，他把这事告诉了吕继先。吕继先听说后，当然不会私吞独咽，就添油加醋地抖擞出去。这样，吕继先知道了，就等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那些爱热闹的活跃分子，立即喜眉笑眼，对着方天晓鼓掌拱手，连连高喊着：“祝贺祝贺，热烈祝贺！吃糖吃糖，快发喜糖！”有人更不客气，硬硬地伸进方天晓的口袋掏出了五十元，买了喜糖大家分着吃。
　　吃过了喜糖还不罢休，又说吃喜糖只是瞎凑合，小儿科。大张旗鼓地摆喜宴喝喜酒才气派，才过瘾，才是名副其实的庆贺。于是大家说着笑着打闹着，立即凑起了份子钱，张罗着要到饭店里去订菜，提前把这喜酒给喝了，省得整天流着口水牵挂着。弄得方天晓哭笑不得，左右为难，拦都拦不住。
　　栾永现吸着大喇叭烟，站出来说话了。他说：“各位老师，天晓要高升，这是大喜事，这喜酒咱们没理由不喝，同喜同贺嘛！但是，必须要等到上级宣布或者下任命书的那一天。不然，人家会笑话咱们无知和肤浅。大家的喜钱我先保存着，只要任命书一下，我立时就去安排饭店，绝对不用你们哪一个催！”
　　这就是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着欢天喜地大摆宴席，上下同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