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天注定(六)
作品名称:缘分天注定 作者:雅风 发布时间:2010-08-14 17:35:38 字数:4898
第六章
水柔站在原地望着远方,有些失意和无奈,那一句“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介意,你是我唯一的朋友”着实让自己心中一悸,像是被什么东西集中似的,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说,会对一个毫不相识的人吐露心声。
不是毫不相干,而是现在水柔还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她的未婚夫——阳皓。
只是阳皓要怎么告诉她,他是金城首富欧阳善的义子,而她却是知府的千金,他们可以走到一起吗?
他与亲生父亲的关系很微妙,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是陌生人。
父亲为求功名,在阳皓未出世时,便离家去了京城。母亲含辛茹苦,寡母育儿,难免会受人欺凌,个中酸楚不足为外人道。
“我也出生在贫苦人家里,母亲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妇,父亲……其实,在我六岁以前,没有见过父亲。”
水柔盯着我,静静地倾听着。
“我与我娘住在一个偏远的小村子,一到春天,村子会开遍桃花,因此叫桃花村。我娘常常对我说,我爹是一个很伟大的人,博学多才,而且抱负远大,所以,我娘即使是已经怀着我,依然凑够盘缠送我爹入京赶考,她相信,总有一天,我爹会高中状元,回乡来接她。”
“那你爹回来了吗?”
“我娘生我的那一年,身体一直不好,为了抚养我,她什么活都干,无论处境多艰难,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爹,带着我,在桃花村苦苦地等待我爹的归来……”脑子里出现了母亲的影子,“我比一般的孩子懂事,有很多事情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懂了,在我三岁的时候,来了一对逃亡的夫妇,后来我娘以为太过操劳,便一病不起,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将我托付给别人。她躺在床上硬撑着,无论如何她都要等到爹回来,就算能够见他最后一面也好,这样娘就会安心,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不管是什么理由,让爹四年不回家,无论他犯了如何不可原谅的错误,包括他已经弃妻另娶,只要他在这时回家,我会为他做任何事,但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出现,娘落下了最后一滴眼泪,痛苦地辞世……从我娘闭上眼睛那一刻开始,我永远也不会原谅爹对我们的离弃,我会用我以后的整个生命来恨他!”
眼前的这个人对自己的亲生父亲的恨意绝不是一般得恨,水柔是感觉得到的。
“唉,”水柔长长地叹了口气,“真可惜,最后你娘也没有见到你爹一面。”
“我简单地安葬了我娘,就开始流浪,或许,我应该要感谢我爹,因为从小不在我身边,让我的生存能力比别人强,不至于饿死病死。”阳皓苦笑了一声。
“你找到你爹了?”水柔问。
“应该说是他找到了我,在我六岁那年,他找到了我,将我接到了他身边与他一起生活。”
“这不是很好吗?”水柔笑着说。
“好?”他抬了抬眉,“的确是很好,我与他生活了五年,从来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也从来不听他的任何一句话,我要他生活在愧疚里,愧恨里。”
“那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残忍了吗?”
“那他何尝不是对我们太残忍?”
水柔看着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只是在想,你父亲你是不是也有苦衷,是不是你也该给他一个机会解释。”
“你好像对我的事挺热心的。”阳皓笑着说。
“那是因为,我没有对我说心事的朋友,也没有让我热心的事。”她也笑了起来。
水柔的笑容很美,阳皓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在看什么?”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的脸上很脏吗?”她擦着自己的脸。
“不是,水柔,你很漂亮。”
她的脸一红。
“糟糕,都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不然,家人会担心的。”说着,她匆匆跑了。
“水柔,这几天我都会住在望月楼,你有事可以来找我。”阳皓冲着她喊。
她回头,嫣然一笑:“知道了。”
水柔依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自己指腹为婚的夫君,什么时候她才会知道呢?这个不得而知,只知道天意不可违。
京城。
容录打开窗户,从窗外透进来一缕夕阳,虽然刺眼,却很灿烂。
“皇上,您坐了一整天了,该起来走走,歇歇了。”容录轻声说。
“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酉时了,奴才想,您今天的奏折太多,奴才传了晚膳来御书房。”
是的,最近的奏折是多了,国事比较忙,或者,与奏折和国事无关,只是,已经老了。
睿菀走近窗口,夕阳真美,若是在二十年前,他定会有好心情来欣赏,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种难言的失落。
高坐在地位二十年,才可体会当年君彦离开时的那句话:“这偌大的皇宫,是金子所铸的牢狱,外面光辉绚烂,内里冰冷残酷,不近人情……”
“你说,朕……是个好皇帝吗……”
“万岁爷,您是在想……燕王殿下吧。”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容录是在揣测他的心思,这二十年来,一直如此,不过,他倒是心思细腻,聪明过人,一猜就准。
睿菀一生中拥有过很多女人,嫔妃无数,后宫的妃子,就是没有见过面的,只怕也有几百个,可是,睿菀只有三个儿子,君仁幼年夭折,君夕战死沙场,君彦下落不明……
他常常在想,是否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报应,是自己弑君夺位的代价吗,自己足踏云端,俯视天下,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可是,看看身边的人,死的死,走的走,难道,这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想要的吗,在别人眼里,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但是他也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一直觉得,生在帝王家的男人,应以江山社稷为重,当年的睿菀是何等的豪情壮志,为夺这帝位竟有些不择手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睿菀是个有野心的男人。儿女私情,也变得微不足道。
当年,君彦追寻红翎不辞而别,他根本不屑一顾,甚至觉得有失皇家颜面。所以,多年来,都对此事不闻不问,渐渐地,这件事也成为了宫里的“禁忌”。
也许,随着年纪渐长,人会变得越来越脆弱,膝下无子的睿菀,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忆便占据了大部分的时日,想君彦,想君仁,想君夕,想天瑶,甚至想起了自己已故多年的皇兄……
“万岁爷,您先别着急,奴才派的人没找到燕王殿下,想是燕王殿下吉人天相,应该是安然无恙。”
“……”
“万岁爷放心,奴才派去的人只打探到,燕王殿下八年前虽在苏州,但未有殿下伤病记录。”容录马上安慰道。
听他如此说来,让睿菀稍有安慰,可那悬着的心却不曾放下。
“容录,朕命你亲自去苏州一趟,寻访燕王下落。”
“为皇上分忧,奴才在所不辞,可是,宫规有训,太监不得私自出宫……”
“这奉旨出宫在朝廷里是与钦差无异,所到之处,地方上的官员无不巴结奉承,对于太监来说,已是天大的恩宠了,朕知道,你心里美得很,你祖籍苏州,这次回去,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再顺道假公济私,回乡祭祖,这等两全其美的差事,你若再推辞,朕也只好……”
只见他慌忙喊:“奴才遵命,谢万岁爷恩典!”
容录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懂得把握时机,即使是溜须拍马也拍得恰到好处,何时的奉承话都让睿菀听得受用,从不反感,他自己更像是自然流露一般,丝毫不着痕迹。
多少年了,自入宫以后,容录不曾回过苏州,想着自己少小离家,再回去时,定是物是人非,禁不住心里一阵酸楚。
当年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家境贫寒的容录,为了其他的兄弟姐妹,年幼就被父母卖进了宫。在宫里,他吃尽了苦头,常常被其他太监打得体无完肤,被折磨得苦不堪言,见惯了其他太监的嬉笑怒骂,阴狠毒辣,可这些,也让容录悟出了在宫里的生存法则:别人强,你必须比他更强,别人的靠山厉害,你就必须依附更大的靠山,后来,容录变得喜怒不形于色,变得奸险记仇,变得世故狡猾,而就凭这些,使得容录不到二十五岁变成了宫里的太监总管,服侍当今皇上的侄子,也就是前朝皇帝。
到现在,他的脑子里仍时常萦绕着一个念头,若是当年,那命金烈入宫勤王的密旨可以经我的手,顺利地到达金烈的手里,金烈的二十万兵卒可以直入京城,那么今日主宰天下的人会是谁?那今天的历史是否可以改写?是我一手将前朝皇帝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也将金烈送上了断头台,这一手改写历史的人,会不会是我容录?
忽听宫门口的太监传:“天静公主到!”
天静公主,今年刚满十七岁,是天瑶的妹妹,也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她的母亲淑兰,淑妃是皇上登基那一年,芳琦皇后亲自选手的秀女,当年的淑妃长得清秀俊俏,有三分像已故的绿佳皇妃。
淑妃聪明机灵,煞费苦心讨好芳琦,因为她非常清楚,在这后宫里,没有皇后娘娘的许可,她一个刚进宫门的秀女,永远没有机会服侍皇上。
但芳琦怎么也没想到,将淑妃带到皇上身边是她一生中最失败的一步棋,没想到,淑妃会是她在后宫失宠的祸根;没想到,看似乖巧贤淑的淑妃,心机会比当年的后玥皇妃更重。后玥当年自恃地位尊贵,平日里就盛气凌人,气焰身高,别人会对她处处提防。但淑妃不同,她在宫内无依无靠,如果她得不到皇后的信任,得不到皇上的宠幸,那她这一生只会老死宫中,惨淡收场。
当年金烈谋反,芳琦作为反贼的远亲,又是一手支持淑妃的人,而淑妃,这个一手由皇后调教,被皇后娘娘视为心腹的人,到头来非但没有在皇上面前替自己说一句好话,反而被她出卖了,皇上对她不再有任何的眷恋,一度让她在宫里静养思过,让她输得彻彻底底。
绿佳坠崖,君夕战死,后玥发疯,燕王夫妇失踪,天瑶如今不知去向,这都让皇上沮丧到了极点,而此时,可以和皇上说得上话的只有淑妃。
也许,芳琦皇后在绝望中还有一丝庆幸,那就是淑妃生下的是公主,如果剩下的是皇子,只怕是她的后冠也不保了。
“天静参见父皇!”还没等皇上说话,就自己就站起来了。
“奴才见过公主,公主千岁……”
“好了好了,你先下去吧,我找父皇有事。”
“静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知道了,录公公跟随父皇多年,要对他客气一点。”
“奴才不敢,公主这样说,真是折煞奴才了。”容录躬身,退到门口,“奴才告退。”一咬牙,关上房门。
门内传来天静撒娇的声音:“父皇,静儿有要紧事,静儿下想出宫一趟……”
“胡闹!你是我堂堂天朝公主,哪有公主私入民间的道理?有失体统!”
“体统!体统!静儿不依!静儿出宫只为找寻姐姐下落,再说,这么长时间没有姐姐的消息,静儿心里不好受,您就依静儿这一次,让静儿出宫吧。”
“静儿!”微怒道,“你姐姐的事,我已经派人到处去寻访,你就耐心等你姐姐的消息好了,何必要出宫呢?听父皇的话留在宫中。”
刚过御花园,遇到了沈释。
沈释是继刘霆以后,皇上第二任丞相,可他与刘霆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刘霆鲁莽多疑,好大喜功,而沈释沉稳内敛,满腹经纶,是真正的治国之才,国之栋梁。
皇上登基的第二年,改革刻科举,本意是在当时的新官员中提拔饱学之士,来担任朝中要职。一为皇上初登地位根基不稳,朝廷里大部分官员是前朝旧部,怕他们萌生叛逆之心。二是新官员初入仕途,皇上对其恩威并施,又由自己亲自选拔,是名副其实的天子门生。三则新官往往都是青年才俊,本在朝中的旧臣们怕自己地位不保,人人自危,这样一来,朝廷就有了新的活力。
沈释就是当年的新科状元,让他在朝中脱颖而出。
沈释做丞相那一年,不过是而立之年,是历史上最年轻的丞相,却是容录一生里所见过的最厉害的人物。
可以说,朝中大臣无不对容录和颜悦色,懂得为官之道的官场老手,总会给他些好处,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皇上的近况。
容录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就算是皇上的宠妃,也不及他在皇上呆的时间长。深夜阅政,从来都是容录随时相陪,所以,皇上在某些有争议的政事上更倾向于哪一边,是那些官员们打听的重要线索,以便察言观色,取悦龙颜,以保仕途平坦,平步青云。
即使是皇上,侍候他的时间长了,容录也能摸索出他喜欢做什么,听什么,吃什么,虽说伴君如伴虎,可容录尚算游刃有余。
可到现在,容录还是没有看清楚沈释的喜好。
大凡为官者,无疑一为财,二为权,三为女人。
沈释从不贪财,为官多年,除了自己的俸禄,从不多拿分毫,更不要说是贪赃敛财。
也不专权,俗语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官至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他一句话,怕是有人排着队为他卖命,任他驱使。
自沈释名动朝野开始,为其说亲做媒的人就没断过,京城的富家千金,数不胜数,朝中同袍更是毛遂自荐,向他许下自己的千金,也是不计其数。他总是淡淡地说,自己家有贤妻,元配尚在,岂有再娶之理。大家都认为这都是他的推托之词,从他为官之日起,他就是独居京城,从没有人见过他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