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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晴天霹雳

作品名称:为什么离开我      作者:风中的云儿      发布时间:2015-02-20 17:44:48      字数:8813

  1
  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经完全阴了下来。走近火葬场,一股阴森的气息令蔓妍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而心,好象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怦怦狂跳。她和陈海星父女对视了一眼,同样的担忧使得他们不由自主地紧靠着,虽然气温比较高,可是他们却感到了阵阵寒意从路旁的草丛直袭心底,黯然不语,用彼此的体温温暖着对方的心房。
  伍少锋他们赶到火葬场的时候。张学海的朋友杨永辉正在等他们。“伍主任,请跟我来吧!”杨永辉跟张学海和伍少锋喝过几次酒,彼此都认识。
  “好的,谢谢你!”伍少锋也非常紧张,他多么希望他所既将看到的,如他所希望的一样,那人根本就不是陈昊,那只是一场虚惊而已。
  陈海星有些迈不开脚了,他觉得这条路太长,长得他好象一辈子都无法到达。可是他又觉得这条路太短,因为很快地,杨永辉已经在翻最近的火化记录了。琳,琛,还有俐互相紧握着双手,好象只有这样,她们才有勇气走进这间阴森的档案间。
  而蔓妍,终因为极想看又极害怕看到结果,而在门口停了下来,她紧紧地握着拳头,手心里全是汗,“上帝保佑,那不可能是昊,一定不是昊。”她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好象随时都有可能晕倒的样子。
  杨永辉翻了翻,一时却没有找到记录,因为听张学海说是22号送来的无名尸体,想来一定还放在冷冻间。于是又带着伍少锋和陈海星往冷冻间走去。而陈琳她们就在档案室等着。
  陈海星看着杨永辉拉开一个又一个冷冻的的藏尸柜,没拉开的时候,心都跳到了嘴里,一拉开看不是,又猛地落回胸间。他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若是换平时,他是没有这么大的胆量看一个又一个冰冷而苍白的尸体的。
  伍少锋很少来过这种地方,他觉得那冰凉直冒的冷气,好象是从他的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他好象听到自己牙齿咯咯打架的声音。杨永辉却泰然自若,他天天跟这些不说话的尸体打交道,已经习惯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好怕的,他甚至觉得面对这些静默的尸体,远比面对社会上各种复杂的人来得舒坦和实在,因为他最不喜欢交际和应付。人无贵贱,只有职业的区分,他并不觉得在火葬场有什么不好,清清静静的,最适合他看书,他是个嗜书如命的书呆子。
  陈海星和伍少锋看完了所有的冷藏柜,都没有看到他们最不希望看到的陈昊,心里一下子轻松起来。这就证明,陈昊绝对没有如他们所担心的了。
  “这样吧,反正已经来了,不如你们还去看看近一个星期已经火化的无名骨灰吧。那里都有一张相片的,当然,我不希望你们的亲人出问题,但是也不能排除他出了问题,对不?”
  伍少锋觉得杨永辉说得有理,便用探询的眼光看着陈海星,陈海星想了想,便点点头,跟着杨永辉往骨灰存放间走去。
  蔓妍和琳她们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看着父亲出来,便迫不及待地跑过来,看着陈海星有些轻松的眼神,提着的心一下子便落下来了。大家一下子觉得轻松起来,因为看来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于是大家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到了骨灰存放间,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最亲的人,竟然安静地躺在这里,而且,成了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
  2
  陈海星他们一走进这间静寂森然而又干净无比的骨灰存放间,感到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鼻而来,心一下子缩紧了,蔓妍和琳几个女孩子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们长这么大,第一次到这种阴森恐怖的地方来。因为害怕,她和琳,琛紧紧地依靠在门边,不敢进去了。而俐胆子大些,拉着陈海星的手,一步步跟着杨永辉和伍少锋去看那些贴放在骨灰盒上的照片和名字。
  看了前边几排,上面都写着死者姓名,性别,生卒祥情,工作单位,家庭住址,再配上一张临火化前的遗照,照片比较清楚。他们都没有发现有象陈昊的照片,陈俐理所当然地认为,这里是绝不可能有她哥的相片,她从来也没有想过陈昊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那是绝对不可能。
  正在他们准备放弃的时候,靠门最里边的一排骨灰存放处,写着“无名骨灰处”。伍主任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猛地跳了一下。他想反正来了,不如到处都看看吧,这地方,他也是第一次来呢。这些骨灰因为无人认领,所以只拍了火化前的相片,其他一概标注不祥,骨灰盒上,标上序号以辨之。
  伍少锋看着这些阴阳两隔不知名姓的骨灰盒,心里没来由地悲叹起来。这人啊,你生前再怎么辉煌,再怎么追求,到头来还不是灰一堆,好的,可以买个墓地,把灰埋了,条件差的,却是连埋灰的弹丸之地都没有。现在房价那么高,墓地价格也是贵得吓人,穷人不但是住不起,死也死不起呢。更有甚者,来世一遭,居然成了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岂不令人心寒。当大火一烧,大家一样成了相同的灰粒,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也不比谁富有,谁也不会关注你是谁的谁。
  伍少锋边默默想着,边看着那些双眼紧闭的相片,有的,甚至很难看,,眼睛暴睁,死不瞑目的样子,看得他心惊胆颤了。他于是准备越过这一排走出去,没想,突然看到前边一张相片眼熟,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地快步上前仔细一看,啊地惊叫起来。
  如此安静阴森的房间,伍少锋的那声惊叫就显得非常刺耳了,陈海星心惊肉跳,飞快地跑过来,他不相信地一遍又一遍地擦眼睛,嘴里喊着蔓妍快来,快来!他只怕是自己的眼睛近视,看错了。
  蔓妍和陈琳他们迅速跑过来,看到那相片,只觉得天旋地转,啊地一声,晕倒在及时扶住她的伍少锋怀里。
  而陈昊,正安静地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而浮肿,谁也没有想到,消失近一个星期的他,居然是以这种形式,出现在他至爱人的眼前。谁也没有想到,他已经被化成一捧灰,存放在无名无姓的骨灰盒里,静静默默,等着他的亲人来相认。
  “昊儿,我的昊儿!”陈海星伸出颤抖的双手,抚着陈昊冰冷的相片,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直往下掉,他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气,泪水顺着他脸上凹凸不平的皱纹,流进他的嘴里,苦涩不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这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陈琳和琛还有俐初看到陈昊的相片,眼睛睁得老大,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失踪一个星期的哥哥,那么可爱帅气的哥哥,那个经常和他们取笑打趣的哥哥,竟然莫名其妙地被安放在这里了,是不是摘错了呢?俐扑上前,抱着昊的骨灰,放声大哭起来,而琳和琛,只是张着嘴巴,这么沉重而意外的打击,让她们脑海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哭泣。
  伍少锋让杨永辉扶着蔓妍到外面去,他觉得这象一场恶梦,不敢置信地猛捏自己的胳膊,手上传来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疼痛。但是他不甘心,他要好好地,认真地再次辨认一下,也许是他看错了,也许那只是和昊相象的一个人罢了。
  他拍拍陈海星的肩膀,以示安慰,“陈叔,也许我们弄错了吧,也许这不过是和陈昊长得相似的一个人吧,我们先别急,再去详细问问情况吧。”陈海星几乎是被他架着走出来的。陈琳她们泪流满面,互相支撑着,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倒下去了。
  伍少锋和陈海星走到杨永辉的办公室,蔓妍已经醒过来了,却静静地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而悲戚,令人不忍看她。痛到极限时,也许就真的没有感觉,不知道痛是什么滋味了吧。
  “永辉,你帮我们查查这个无名尸体火化的记录,看看尸体是从哪里运来的,什么时候运来的,什么时间火化的。”伍少锋到底还是比较冷静的。他心里还存着强烈地侥幸,希望这个人不是陈昊。
  “好的,”杨永辉快速打开电脑输入骨灰序号12,情况便都呈现出来,蔓妍迅速靠了过来。
  12号,无名男尸,22号早晨八点四十五分因吸毒过量从火车站送入本场,身上无任何标识身份之物,年龄大约32岁左右,身穿黑色耐克套装,赤脚,于22号下午四时二十六分正式火化。”旁边有三张清晰的相片,毫无疑问,是陈昊,蔓妍一看就知道,这必定是陈昊了,那身衣服,是去年陈昊生日蔓妍送给他的礼物。那个化成灰他也不会认错的陈昊,那个说要一生一世好好爱他的陈昊,竟然这么不明不白地被火化了。而且死因居然是吸毒过量,谁信呢?她觉得不可思议。不只她,伍少锋,陈海星父女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杨永辉边看记录边纳闷,22号上午送来,为什么下午就火化了呢?我国有法律规定:“在公共场所发现的无名尸体,由公安部门检验或鉴定后,公告查找死亡亲属;公告后十五日内无人认领的尸体,交殡仪馆火化处理。”
  而陈昊却一天都不到就火化了,这不合常理呀。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再一看,火化的执行者,居然是一团模糊的痕迹,龙飞凤舞,看不出到底是谁。他一下子觉得这事可能有什么不妥,强烈的同情心和责任感,驱使他对伍少锋说出了自己的疑虑。伍少锋正在暗自神伤,听杨永辉一说,猛然醒悟,拉起正在掉泪的陈海星,“走,我们到公安局去!”因为杨永辉告诉他,陈昊的遗物存放在公安局,而且公安局应该有更多陈昊临死前的相片。
  陈琳三姐妹哭成了泪人儿,蔓妍却一反常态,不说话,也不哭泣,只是无神地望着天空发呆。陈海星不时地用袖子抹着眼泪,伍少锋想起不久前还鲜活可爱的陈昊,如今竟阴阳两隔,不由泪眼朦胧起来,赶紧用纸巾擦去泪水,边给所长杨涵打电话边带着陈海星他们到公安局去了。
  杨涵接到电话,啊了一声,张着嘴巴,半天回不过神来,陈昊死了,不可能的,怎么会呢?
  3
  伍少锋他们到公安局接待处,拿出火葬场的介绍信,接待员带着他们来到一副局长办公室门前,接待员喊声报告之后,门开了,一个眉头紧皱的男人不耐烦地看着他们,“什么事啊,不告诉你我正在汇报工作吗?真是扯淡!”他狐疑地看着陈海星一家人哭泣的样子,放低了声音。
  接待的警员附在他耳旁说了一句什么,只见他脸色一变,对着陈海星和伍少锋伸出手来,热情地说:“我们公安人员就是人民的公仆,专门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的,有什么事,您尽管对我们说,我们一定好好地帮助你们。!”
  陈海星以前对他们镇上有些希望帮助的人民也这么说过,此时,他却听着分外地刺耳。保护人民群众,那我的儿子怎么现在死了?为什么你们没有保护好他?儿子啊,为父一定会为你查个水落石出的。陈海星冷冷地握了下这个副局的手,满脸的愤闷。
  这名副局长叫龙浩飞,是去年才升任上来的新官,据说破案处事颇有魄力,是下任公安局长最有潜力的候选人之一,今年七月份就要开县人大会,全县局级干部大调整,这于他,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所以,他处事更加小心了。
  不过,刚才就他那态度,蔓妍在心里对他就莫名反感了,汇报工作就汇报工作,至于这么嚣张盛气凌人吗?工作比人命还重要吗?
  伍少锋说明来意,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大致说了一下,然后提出要看陈昊的遗物和相片。龙浩飞犹疑片刻,然后给档案室去了个电话,让他们直接去档案室了解。
  蔓妍一行来到档案室,轻轻敲门,门开处,一位年轻英俊的小伙子,管理员陈冲把他们迎了进去。然后按着伍少锋他们提供的相片在电脑里进行搜索,不一会,蔓妍就看到了大量有关陈昊的相片,每一张都是那么地清晰,每一张都如一根根针,刺痛着陈海星和蔓妍他们的神经。蔓妍只觉得心剧痛起来,她睁大眼睛,仔细地看着,俐她们在旁边哽咽着泪如雨下。
  伍少锋知道他们现在心绪紊乱,看不出什么,于是提议,让他仔细地看看。他按着顺序,一张张地看,企图从中发现点什么。第一张,是陈昊衣衫凌乱,斜躺在墙边,他清楚地发现,陈昊的脖颈处有一条细小的类似于细绳的勒痕,当然,也许是瘀痕。只是因为他心里认定陈昊的死有些诡异,所以就有些主观地以为是勒痕。
  而这样的相片有四张,是从不同角度拍摄的。而且,每张离陈昊不远处,放着两个小小的纸包,一包半打开,一个却是全封的,两纸包呈平行线摆着。陈冲告诉伍少锋他们,说这是两包白粉(海洛因),陈昊正是因为吸毒过量导致死亡的。
  下面,又有各种姿态的相片,总共有三十一张。蔓妍和陈海星看着陈昊的遗容,心如刀绞。突然,蔓妍发现有两张相片显现,陈昊的额头处现出几个细圆的印痕,小小的,也不太清晰,好象是一种伤痕。而其他的,都被他搭拉在额前的那几缕凌乱的头发遮住了。蔓妍的心更加疼痛,她深爱的昊,到底因为什么,而落到如此境地,又是什么会让他死于非命呢?蔓妍更加地肯定,陈昊一定不是吸毒死的,一定有什么隐情。
  可到底是什么呢?
  “咦,这是什么?”翻到第十九张照片的时候,眼尖的琳突然发现,陈昊的胳膊处,有一块很明显的青紫,陈海星和伍少锋对视了一下,心里都升腾起更加强烈的预感,陈昊一定不是吸毒死的,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可是,他平时为人处事都不错,从来也没有得罪人啊?是谁如此狠心,要置昊于死地呢?
  看完相片,陈海星和伍少锋忍不住就相片中的疑问咨询陈冲,比如那瘀痕,陈冲说:“那肯定是他吸毒过量之后晕过去了,头靠墙上太久了弄的。”好象行得通。
  “可是,你看他额头上的这些痕迹,还有胳膊上的这些伤痕,又是怎么回事?”伍少锋疑惑重重。“这个,可能也是吸毒过量之后,人晕晕乎乎地,碰的啊!”陈冲觉得自己的解释好象有点牵强。“凭什么你们就认定陈昊是吸毒过量呢?结案鉴定报告呢?”陈海星有些愤怒。“哦,在缉毒科!你们可以去查看的!”陈冲有些尴尬。
  听到陈冲这么说,他们再一次仔细地看了每张相片,然后又到龙浩飞那里,要求领回陈昊的遗物——他那身黑衣服,而且提出要看结案报告。龙浩飞指示他们到缉毒科去,给缉毒科打了电话,因为有事,他匆匆地出去了。
  而时间显示,已经快中午了,他们加快了脚步,蔓妍的心里空空的,她感觉不到自己,只知道跟着他们往前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把陈昊之死查个水落石出。我不会让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的,昊。蔓妍紧抿着嘴唇,少有的坚毅让她的脸看起来越发苍白而美丽。
  他们没注意到,这座公安办公大楼的某个角落,一双眼睛紧张而阴险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惊慌失措地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4
  伍少锋一行人匆匆地赶到缉毒科,只差五分钟就要下班了,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一个人还留在这里等他们,因为龙浩飞的电话。这个人叫张勇,是缉毒科副科长,工作认真负责,疾恶如仇,是令那些贩毒分子最头疼的头号劲敌。他最近忙于破一桩全省有名的贩毒要案,所以,科里的许多事情,他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昨天他刚从深圳回来,因为龙浩飞最欣赏他,两个人不仅是上下级,而且私下是很好的朋友。
  而科里的队长陆宇明,则是另一副局长肖海兵的红人,能力般般,却因为省里有个当大官的亲戚,加之特善奉迎拍马,和县里某些领导关系也很不错,于是,便在去年的时候被提升成了缉毒大队的队长。因为他听说,缉毒科可是个肥水大油田呢。因为两个人性情不投,再加上陆宇明有些刚愎自用,所以,张勇和他表面和和气气的,实际上却对他是不屑一顾的。张勇几次坏了陆宇明的好事,让他少捞了好几笔钱,私下里,陆宇明喊张勇傻子,对他一样是不屑一顾。你破案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在我手下看我脸色行事啊。陆宇明总得意地笑。
  这个社会,特别是我们这样的小县城,天高皇帝远,许多人只认钱和权,凡事都需“烟搭桥,酒铺路,研究研究(烟酒烟酒)”。能力是次要的,最要紧的是你要善于左右逢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知道使用权力,利用权力,要知道察言观色,懂得领导的心意,更不能让自己表现得比领导强。自古没有哪个领导会喜欢下属比自己历害的,特别是总抢领导风头,那可是当官的大忌。
  凭陆宇明的关系和聪明,凭他在黑道白道都有的两把刷子,他相信,不久,局长非他莫属。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伍少锋和陈海星一行人找到张勇,出示了相关证件,张勇已经把陈昊的结案报告拿出来了,他初初看了一遍,和陈海星他们一样,他对结案报告中的许多地方心存疑惑。但是出于职业关系,他不动声色,什么也没说。现在看到陈海星他们来了,忙站起来,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张勇,接龙局指示正在等你们前来查看资料,现在资料在这里,请你们随便看,有什么需要和疑虑请随时问我。”然后,他给每个人倒了水,坐到一边,沉思起来。
  陈海星拿着结案报告和伍少锋一起仔细地看起来。越看就越觉得有问题重重。
  只见结案上如是写着:时间:1998年5月21号凌晨一点二十分。地点:火车站某饭店门口。
  事情原由:一无名男性,年龄大约32左右,身穿黑色耐克运动套装,赤脚,衣衫不整,因吸毒过量而死亡。死亡时间大约三小时左右,身上无任何身份标识,经鉴定,系吸毒过量而亡,为了保留现场,寻找线索,于次日凌晨前往仔细堪察,拍照存档,后送至火葬场。
  遗物:黑色耐克运动套装一套。
  存档号:199805220120
  陈海星走到张勇面前,指着存档号,“请您让我们看看你们鉴定保留的血样,好吗?”
  “好的!”张勇来到放样品的地方,却发现199805220120那里除了一小块用来做身份鉴定的肋骨小软骨外,并无什么血样。他吃了一惊,不可能吧,一般鉴定吸毒过量,就是靠法医从死者身上取血样进行测定毒品浓度,当毒品浓度达到一定程度,就会引起人神经极度兴奋心脏承载不了超负荷而死亡。既然是吸毒过量,那么,陈昊那天的血样哪里去了?是失踪了还是忘了取了?后者完全不可能啊,那么,是因为前者吗?
  不过,既然只要取血样,只要尸体还在,根据他的死亡时间,尸体应该还保存吧,于是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因为这个案子我没插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血样一时找不到,这样吧,我给你们开个证明,你们赶快到火葬场去,让那里的同志再取点标本过来,我再给你们看看。”
  蔓妍一听,险些再次晕倒。“啊,没有血样,怎么会呢?那你们是凭什么认定陈昊是吸毒过量呢?猜测吗?你们太不负责了。现在,你让我到哪里去取啊,活不见人,死也见不到尸了。”说到这里,蔓妍再也忍不住,大声哭起来。
  张勇心里一惊,“死不见尸?怎么会,他系无名尸首,应该还没有火化啊!”听到他这么一说,陈海星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水,从他那苍白的脸上划下两道悲伤的痕迹。而陈琳他们都放声哭了起来。伍少锋满脸悲愤哀伤:“张队,你不知道,陈昊他,他……”
  “他怎么了?”张勇意识到不妙。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简单。“张队,我儿子已经被他们给火化了,就在22号当天下午,在火葬场只呆了几个小时,就被有些人给火化了啊!”陈海星再也抑止不住地悲泣起来。
  张勇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做为正直而经验丰富的公安干警,他预感到,这是个非同一般的案子了,烧尸灭迹?嫁祸陷害?还是……
  总之,陈昊之死一定不只吸毒过量这么简单了。他打陈冲的电话,还在档案室,于是,他一边安抚着陈海星,一边说“我去看看他的照片!”匆匆走向档案室。因为只顾在心里分析案情,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离他不远的地方,一双紧张而慌乱的眼睛有些恨恨地瞪着他。
  5
  张勇到档案室和陈冲一起又仔细地看了相片,然后两个人就诸多疑问处交换了意见,虽然什么都没挑明,但是彼此心里都明白,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性。那么,现在面对陈昊这些伤心的亲属,他要怎么处理呢?只能先安慰他们,再行立案调查了。虽然他心里这么想,但是具体如何进行,他觉得这件事有些诡异,直觉让他感到一定与公安内部有什么关系,但是他一时又难以理清头绪,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他打了龙浩飞的电话,龙浩飞听了他的汇报,也一时拿不定主意,按理,这吸毒过量,一般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是难以翻案的。再者,如果再立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吗?不过,他一听说陈昊几小时就给火化了,而且鉴定血样了无踪影,感到事情可能有些棘手了,死无对证啊。他让张勇先安抚家属,不要透露任何情况,这边他向局长请示再说。而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就暂时不要告诉陆宇明,因为案子就是他给结的。没有证据之前,不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一切都只在心里。
  张勇点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陈冲捂着肚子大叫一声,跑厕所去了:“张队,给我看下,人有三急也!”张勇看着他那熊样,不由笑了。陈冲年轻好学,对工作认真,人也热情,具备了当一名警察最基本的素质,正直勇敢善良。他再次看了看陈昊的照片,沉思着要如何安慰死者亲属。直到陈冲回来,他才起身告辞。他刚走到门口,一条黑影迅速隐到了楼梯口,看着他一步步离开档案室,神情不由更加慌乱。“只能这样了!”他暗暗下定决心,飞快下楼而去。
  陈海星一家人正在伤心不已,刚才趁张勇看相片的时候,陈海星打电话把陈昊的情况告诉了他在省城工作的姑姑陈小星,姑姑在电话里悲痛失声,说立即坐车赶回。
  陈海星让陈琳打电话回去,告诉陈昊的母亲杨水珍,说已经有昊的消息了,让她不要担心。他知道,妻子惊闻恶耗,一定会承受不了而心脏病发作,就大有生命之忧了。杨水珍在那边听到这个消息兴奋不已,叮嘱陈琳,让陈昊一回来就赶紧打电话给他,陈琳含着热泪,肝肠寸断,不敢再说什么,嗯了几声就挂了。然后,扑到爸爸怀里痛哭失声,大家一时悲楚难禁,拥在一起抱头痛哭。伍少锋也热泪盈眶,不停地劝慰着他们。都快中午二点了,谁也没想到要吃午饭,谁也没有心情再吃午饭。
  张勇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悲痛的一幕。他脸色凝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给他们拿来纸巾,想要再立案侦察的决心也更强烈了,这些善良孤独的人们,此刻是那么地迷茫,那么地需要人帮助,失去亲人的痛苦,让他们看起来摇摇欲坠,好象只要轻轻一碰,便极有可能立即倒下。没有指示之前,他什么也不能做,一切,都只能深埋心底。
  陈海星看到张勇回来,抹了一把泪,泪眼婆娑望着张勇,希望听到他的说词。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现在,你们应该化悲痛为力量,商量善后事宜啊。你们的情况我已经跟龙局汇报了,他答应跟局长请示,具体情况,我明天再答复你们好吗?人已走了,急也没用,我们要做的,是让他安心地走!”说到这,他用暗示的眼神看着伍少锋,其实,他希望,伍少锋懂他的意思,要陈海星他们找公安局长,要求重新立案侦察。伍少锋何等聪明,马上听出了张勇的弦外之音。于是,谢别张勇,拉着陈海星父女,一起去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而就在他们经过的办公楼某个房间,一个低压紧张而激动地声音正在响起:“张队到档案室看照片了,看神情,好象对案子有些怀疑,这可是不好的预兆,我们得赶快行动!老大,下一步怎么办?”
  然后只见他不停地点头,嘴里说着“好好好!”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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