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疑点丛生

　　１
　　是夜，翠云酒楼某包间。龙浩飞，陆宇明，张勇还有公安局的几个兄弟一起给张勇接风，大家喝酒猜拳，席间饮了不少酒，直到快一点，才都步履凌乱，满嘴酒气散去。
　　走到外面，其中一位待他人离去，马上就定了定神，嘿嘿冷笑着：“哼，老子谁啊，这点酒能醉吗？现在，夜黑人静的，我可得去行动一下，这可是关系重大的要事。搞不好，老子是要掉脑袋的。”
　　只见他快速驱车赶到一处高楼前，闪闪发亮的牌子上竟是“公安局办公大楼”几个大字。他下车，快步走向门前的警卫，只见那警卫恭敬地站起来，刚要招呼，他做了个手势，“嘘”我有个案件需要好好地整理，也许时间会长一些，你不用管我了。小张，值班累吧！”警卫张健感激地点点头。
　　他迅速地来到档案室，掏出钥匙，打开门，很警慎地左右看了看，然后把门关上，启动电脑。为了不必要的影响，他没有开灯。
　　电脑开启后，他熟练地输入用户名和密码，搜寻着他想要的文件。当他看到吸毒过量死亡案例时，一丝微笑爬上他的嘴角，不过，很快地，这丝喜悦又消失了。为什么呢？因为他看到的都是他不想要的，突然他看到了疑案文件，感觉告诉他，要的东西一定在这里面。于是点了点，却无法进入了。他没想到陈冲和张勇谈过话后，这小伙子多了个心眼，他有个习惯，凡是他认为有疑点的档案，不管他的怀疑正确与否，，他都要放在一个文件里，仔细推敲，加锁保存。他试着输了几次都不对，脑门上渐渐地冒出了汗珠。怎么办呢？他想了想，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很快就看到了所有陈昊的相片。
　　边看边骂：“这帮饭桶，这么明显的纰漏都没有发现，真是混帐。”
　　他怎么想到，人一旦心虚，就会慌乱，而一旦慌乱，就会出错。再者，这组相片拍得急，拍照的人因为有事出差，匆匆地看了几眼就把他交给陈冲了，可能做梦也没想到正是这里面的疏忽让他们阴沟里翻了船。
　　就如这人，匆匆修改完他想要处理的图片，慌乱之间却碰倒了椅子,掉了一粒裤上的纽扣，他自己一点也没有发现，而这粒纽扣，却暴露了他的身分，最终成了指控他的有力证据。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他赶紧把椅子扶起来，又把桌子收拾了一下，看看和进来前的差不多了，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向门外走去。关上档案室的门，他又很小心地四处看了看，黑暗的办公楼静寂森然，恰好如他所希望的一样，没有被任何人发现。除了值班民警张健，还有另外一个人，谁也不知道这一夜，谁来过办公室，而小张是他的亲信，也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那一个人，他根本就没想过会有什么危险，因为做为公安要员，他们是随时都有可能要查阅资料的，而且如果因为案情需要，任何人都要配合。这是纪律。
　　下楼的时候，时间已经指向凌晨二点半了，小张因为疲劳，趴在桌子上打钝，现在是和平时代，再加之，小张才不相信，有谁敢老虎嘴上拨须呢，所以他也就放松了警惕，昏昏欲睡了，那个人什么时候走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了。
　　寂静的黑夜，掩盖了所有的罪恶和丑陋，远远的街灯闪着寂寞而朦胧的光辉，一切看起来是如此地安谥宁静，谁也无法想象居然会有陈昊一样的人莫名死亡，他的死也是在黑夜里吗？
　　２
　　陈昊找到了，却是以这么一种让人意外和痛心的形式，如此晴天霹雳，几乎击碎了他亲人的心。陈海星一夜之间，头发白了一半，可他是一家之主，是家里所有人的依靠，他必须坚强，必须头脑清醒，必须为他死得不明不白的儿子讨个公道，所以，他也更加必须忍着心中的痛楚，寻找各种可能翻案的证据和希望。
　　他寄希望于公安局，相信张队他们会翻案的，他有种直觉，张队是个好人。好人虽然不是写在脸上，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从张队的眼睛里，看到了善意的同情，感受到了弥漫于他眉宇间的浩然正气。
　　所以他和伍少锋一起，返回到陈昊的单位，所里的同事一下子围过来，有的女同事泪流满面，还有的，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伍少锋，可是伍少锋黯然神伤的脸色，还有一看到他们就转过头擦拭眼睛的动作，让他们很快明白，这一切是真的，陈昊，那个幽默风趣活泼帅气的陈昊,那个与他们一起工作了十多年的陈昊，那个一直和他们打闹不休嘻笑玩耍的陈昊，是真的永远离开他们了。而且，连最后见一面都成了不可能，唯一可以看到的，只是一个装满骨灰的木盒子。
　　死亡，第一次如此真实地发生在自己的身边，确实让人难以相信，那些原本以为只有电视上才可能出现的情景，竟是如此真切地在这里浓情演绎了。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所里的同事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五月的天空，竟好象忽然扬起漫天雨雪，每个人都感到透心彻骨的冷直袭全身。特别是和陈昊一起分来的何蓉和李奕，一时间悲楚难禁，掩面失声痛哭起来。这一下，大家都泪如雨下，陈海星老泪纵横，看着这些和陈昊一起上班的同事，一个个这么生动地在自己面前呈现，而自己的儿子，却遭此横祸，从此永远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而且是不明不白地，他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儿子了。连日来的劳累和担心，加上这种无法承受的突然打击，他一时痛急更心，昏了过去。
　　陈琳他们吓得大叫，伍少锋赶紧掐住陈海星的人中，“爸爸，你怎么了？爸爸……”陈俐和蔓妍抱着陈海星焦急地呼唤着，同事们吓得喊的喊，哭的哭，叫的叫，财税所乱成了一锅粥。正在此时，杨涵过来了，他已经听了伍少锋的汇报，知道事关重大，一听说陈昊的家属来了，就赶紧跑过来。看到大家如此悲痛，他感到心慰的同时，也配觉酸楚。人的一生，说长也长，说短却也短，而且是如此地变幻莫测，眨眼之间，一条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生命竟是如此脆弱不堪，好象玻璃，轻轻地碰撞，就有可能碎成片片，成灰，成永远不可能再现的遗憾和悲凉。
　　陈海星幽幽醒转，李奕赶紧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大家看到他没事了，才放下心来。杨涵示意大家冷静下来，听伍少锋讲有关的陈昊一切，伍少锋当时料到所里的人会看陈昊的相片，于是当时就打了一张，现在，他拿出陈昊的相片，让大家看，大家默默地看着陈昊的遗容，个个泪眼朦胧，特别是何蓉，她总是不相信，这下，努力地擦拭着自己的眼睛，多么希望是别人看错了，可是，照片上的陈昊微眯着眼睛，脸色苍白地样子，让她再一次失声哭了出来。大家争相传阅，彼此承担着这种刻骨的痛苦，他们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恶梦啊。梦醒过后，陈昊又笑嘻嘻地站在他们面前。陈昊……现在成了大家心中的剧痛。
　　财税所里，因为大家平时朝夕相处，一直又都彼此和睦相待，很少有过谁和谁脸红的时候，大家就象一家人一样，彼此照顾，彼此关爱，谁有什么事了不开心了，大家就会设法让他开心，谁家遇有什么不测了，大家也是倾心相助。就象陈昊，因为家不在县城，大多数时候跑食堂，同志们就经常喊他到家里去，这个家一顿，那个家一餐，陈昊的朋友是最羡慕他的。陈昊也总是感动地对蔓妍和父母说过无数次所里同事的好，而且他还计划今年国庆期间，要请所里所有的人都到他们家去度假，以示感谢。没想到……
　　所里这种浓浓地如家一样的温暖，正是伍少锋最引以为傲的，连杨涵都一直非常羡慕和欣赏。财政局许多人都知道，他们这个分所的团结和温暖是出了名的。所以大家的悲痛才会如此深切。
　　伍少锋情况讲完，大家都异口同声：“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陈昊吸毒，怎么可能？我们和他相处这么久，从来也没有看到过啊。”
　　“对了，我可听说吸白粉是不会死人的，只听说用注射器注射过量才会导致死亡啊！现场有注射器吗？他的手臂上有针孔吗？”杨宁突然感到很疑惑，因为她家门不幸，弟弟走入了毒品沼泽，有关毒品事宜，她知道的比别人要多。
　　“这个，注射器好象没有。”伍少锋后悔当时没叫杨宁去就好了。也许可以发现更多。因为大家都难以承受陈昊之死，更对陈昊之死心存疑惑，所以，杨涵让伍少锋把所里的同事都集合起来，一起想办法，尽快让公安局立案侦察。
　　３
　　下午同事都来了，最意外的，那个电话一直关机的赵新中居然也来了。他以前经常跟着陈昊在所里玩的，所以大家都认识他。他说，他这些天有事到广东去了，手机充电器忘带，所以没电后一直关机了。没想到他竟会出这样的事。他有些伤心地喃喃自语。当蔓妍充满希望地问他，什么时候和陈昊联系过，，他微微一笑，“近段那小子经常喊我去玩，我们在一起挺多的，不过，我没看到他吸过毒啊。只是，最近十多天我在广东，没和他有什么联系。早知道我早回来好了，说不定他就没事了，唉，这小子怎么这样命苦，没有救星呢？也许命中注定了，他难逃此劫啊！”
　　然后他又说起这些天在广东的事，同事们都皱起眉头。这赵新中看起来也还老实，就是眼神让人觉得有些飘忽不定，总让人感觉他好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财税所的人都认识他，但是大家都不喜欢他，总也想不明白完全与阿昊不同的赵新中是怎么和他玩到一起的。
　　只有杨宁清楚他。因为她听她那不争气的弟弟说过。有一次他看到陈昊跟赵新中在一起，回去问过杨宁，怎么她所里的陈昊会和赵新中一起，杨宁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呢，再说了，他们是朋友也没什么奇怪啊！她弟弟抿抿嘴，姐，你不知道，赵新中和我一样，是瘾君子，据说不只是吸，还贩，只是每次出事都有人庇护，得以逃脱。弟弟还说过，这人是他们里面颇有名气的大哥，因为心狠手辣，许多人都畏惧他几分，而且他关系铁硬，黑白两道都有人罩他，所以向来有些有恃无恐，胡作非为，但最善于伪装，所以，一般很少有人知道他是混黑道的。不过杨宁这人向来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所以陈昊和赵新中一起玩，她虽然反对，却并没有告诉陈昊原因。她只是让陈昊少和社会上的人来往，少和陌生人打交道，记得她这样说的时候，陈昊还笑着说她简直把他当小孩看了。
　　赵新中认识杨宁的弟弟，但是却从来没想过她是他的姐姐，因为两个人不相象，也很少一起出去过。杨宁最痛恨的，就是弟弟的不争气，强制戒毒三次了，每次都是开始信誓旦旦的，结果又经不起诱惑，走上复吸的道路了。现在他正在劳教所，唯其如此，家中才有片刻清宁，否则，真是鸡犬不宁了。母亲溺爱他，父亲痛恨他的不争气，所以两个人因为他也吵了不少架。但是弟弟对她一直是很好的，弟弟最亲她，什么事都喜欢跟她讲，所以好多事情，杨宁都清清楚楚，比如这个赵新中。她不知道劝过陈昊多少回，让他不要跟他玩，陈昊总是不听，杨宁就也懒得讲他了,想陈昊不比弟弟,都那么大的人,和赵新中交往,一定有他交往的理由。现在，杨宁肠子都悔青了。
　　而蔓妍和陈海星他们早看了陈昊的通话纪录了，现在乍一听说赵新中没跟陈昊联系，不由都啊地叫了一声。赵新中有些疑惑，“怎么了？”
　　“哦，没什么，她们肯定认为你说的都是对的。原以为你会和陈昊一起的，没想到他失踪的这些天你一直不在城里，所以有些出乎意料。“伍少锋脑子非常机灵，立即用话赌住了刚要再说什么的陈琳。
　　“而且，现在，陈昊的手机密码也没找到，要是知道他的手机密码，他和什么人在一起，和什么人来往不就一目了然吗？”伍少锋留了一手，赵新中的脸色明显一松，“哦，那样啊，你们仔细地想想啊，看有什么重要日子是陈昊最想记住的啊。尽早找到密码，也尽快地知道实情啊。”他转过身，安慰着陈海星。陈海星看到了伍少锋暗示的眼神，虽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也什么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陈海星的电话响起，是陈昊姑姑到了，让他去见面。他和蔓妍陈琳他们一起向大家道谢，商议再联系，就匆匆走了。赵新中就仔细地打听着关于陈昊的事。
　　同事中快嘴小妹小丽因为刚才有事，一直没来，此时刚到就急切地问：“陈昊呢？是火化了吗？怎么可能？对了，不是听说他的家人已经查到了他的通讯详单吗？有什么进展吗？”听到这里，伍少锋，杨宁别有深意地看了赵新中一眼，只见赵新中拿烟的手猛地微微抖动了一下，为了掩饰自己，他把烟在桌上擦试熄灭，重新点上另一支，可不知道为什么，打火机怎么也打不燃，伍少锋接过去给他点火，他居然点了三次才将烟点着。
　　杨宁一下子明白了伍少锋的意思，而且意识到陈昊的死，一定跟这个赵新中脱不了干系，至少，他一定知道某些隐情。她和伍少锋对了一眼，两个人都不动声色。陈海星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暗暗佩服着伍少锋的精明和机灵。
　　赵新中因为心中有事，坐不住了，不一会儿就赶紧找借口溜了。杨涵，伍少锋和同事们一起认真地思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做。好几个同事都提出，明天想去看看陈昊的相片，伍少锋同意了。大家含泪告别，神情凄切，财税所一时愁云惨淡，悲情弥漫。
　　４
　　陈海星一家人在火车站接到了陈小星，陈小星平时最疼陈昊，这是他们陈家唯一的男孩，陈小星生了两个女儿，而弟弟陈五星在深圳，不知道为什么，生的也是女儿，也正是因为如此，陈昊在陈家倍受宠爱，陈小星和陈五星把他视如己出，经常给他买这买那的，陈昊只要有时间，每年都会去看自己的姑姑和叔叔，因此，感情很好。
　　陈小星做梦也没有想到，她那么可爱侄子，那么年轻懂事的侄子，竟然会突然莫名地消失了。前些天她接到陈海星的电话，听他说陈昊失踪的事，心里还有些不以为然的，孩子这么大了，也许一个跑哪玩去了吧，陈昊不是很喜欢旅游吗？也许突然心血来潮，偷偷跑哪里潇洒去了。因为工作太忙，加上那几天家里婆婆生病住院，她也没时间关心更多，因为她从来都没想到过，陈昊会出什么意外。昨天她接到电话，差点晕倒，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等听到哥哥哽咽悲痛的哭声，她才恍然明白，这一切是真的了，她最疼爱的陈昊出事了，而且是永远都无法再见面了。陈小星的老公孙卫当时刚从外面回来，陈小星一见他，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孙卫吓了一跳，这早晨还好好的呢，出什么事了？他拥着陈小星，着急地问了好几遍，陈小星几次颤抖着嘴唇无法启齿，好不容易才说出几个字，“孙卫，陈昊死了！”
　　孙卫正端着杯子想给她水喝，只听啪的一声，杯子掉在了地上，他难以置信：“什么？你听错了吧？在哪里听来的，谁这么无聊，开这种玩笑！真是！”想想又觉得不对，“你听谁说的？谁打电话告诉你的？还是你出门听到什么消息了？”
　　“是哥哥他们，前几天说陈昊失踪曾经打电话问过我，我哪想到他会出这种事啊！妈妈住院，我最近工作也太忙了，就没放心上。哥哥刚和陈琳打电话告诉我的，他们还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吗？孙卫，打死我也不相信，你说，这怎么可能呢？”孙卫边安慰陈小星，边拨通了陈海星的电话，亲耳听到陈海星说了事情的一些经过，才明白，这是真的，千真万确。陈昊经常到家里来，对姑父很尊重，要是在一起，总是会陪他喝几杯的，他喜欢这小子，幽默风趣，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笑声。两个女儿也最喜欢他们的这个表哥了。现在正在外地，不知道听到这噩耗，又会是如何伤心了。
　　他很快地订了车票，和陈小星连夜往家里赶。并且打电话告诉了陈五星，可以想象，同样的惊讶和伤痛是如何让陈五星度日如年了，他们恨不得立既飞到家里，而且，异想天开地想象，只要他们一到家，陈昊就会如以前一样笑眯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其深情可鉴，到底是骨肉血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此刻，他们在昨晚陈海星住的招待所里，相互抱头痛哭。陈小星看着自己哥哥那副心碎的样子，泪如雨下，“哥哥，怎么会这样啊？昊儿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蔓妍和陈琳她们除了哭泣，再也说不出话来。孙卫和陈五星两个大男人也默默地用袖子擦着眼泪，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这更痛苦，更无法承受呢？一想到陈昊可能遭遇的种种痛苦和折磨，蔓妍就痛得无法呼吸。
　　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那么，现在，要紧的，就是赶紧把陈昊火化时间的具体纪录打印下来，必要的话，用录音取证。孙卫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开始考虑如何展开行动了。最好是能请个律师来。可陈海星却摇头，他做为政府乡镇官员，相信政府会给他一个说法，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公安局上，只要公安局答应重新立案，一切就好办了。
　　那么，别的都不说，先抓住他们违反火化的规定，要求公安局立案侦察。
　　大家正在商议，突然，陈海星的电话响了起来，陈海星走到一边接电话，一边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原来，是陈昊所里的杨宁和伍少锋，发现赵新中的疑点后，告诉陈海星这个人有问题，伍少锋提醒，“要想知道陈昊失踪的那几天发生了什么事，特别是21号那天发生了什么，只要找赵新中，从他那里突破，一定会发现什么。”陈海星想了想，觉得伍少锋说得非常有理，因为他在城里人生地不熟，所以，当伍少锋提出，让他去查这些事，“陈昊和我们相处十多年了，跟亲人一样，我们希望有机会能帮他做点什么。”陈海星哽咽着，谢谢两个字都难以出口了。伍少锋又安慰他几句，挂了电话。
　　陈海星把刚才伍少锋提供的信息告诉了大家，蔓妍赶紧拿出那份通话祥单，和大家仔细地看了起来，陈昊是21号中午一点多，和蔓妍通了电话，中间还有吴胜的一次通话，只有17秒，然后就手机关了。下午四点三十分他拨出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然后晚上九点二十，又拨出一个电话，中间再没有什么消息，再后来就是十二点多拨的急救电话。而看到前面两三天，除了和蔓妍吴胜通话，几乎所有的通话纪录都是和赵新中的。赵新中说他和陈昊好久没联系，可纪录却分明显示，他一直在和陈昊联系，而且是最多，那么，是什么让赵新中说慌的呢？
　　天已经慢慢地黑了下来，今天是发现陈昊的第二天了，陈海星直到现在，也没有告诉杨水珍实情，做为母亲，她一定无法承受如此噩耗，大家都商定，暂时不要告诉杨水珍，能瞒一天是一天吧。陈海星让陈琳对杨水珍说，陈昊就要回来了，所以电话就不打了，他们要在城里为陈俐的工作事情活动活动，也顺便买些东西，过两天也会回去。杨水珍放心了，“只要人没事就好，电话不打也不要紧，我等着你们。”这边，陈海星听着心如刀绞，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杨水珍知道实情，情况是如何凄惨。
　　一家人忍着悲痛，满怀希望地等待着明天公安局的重新立案。
　　可谁又能想到，事情竟然离他们想象的越来越远，越来越复杂了。
　　５
　　八点三十分，公安办公楼，小会议室灯火通明。龙浩飞听了张勇的汇报，知道事情重要，便上报给了局长刘松柏。刘松柏便于当晚把张勇和陆宇明，还有肖海兵都叫来，另还有侦察科的正副队长，档案室里的陈冲，还有那天晚上拍照的同志都叫了来。大家一起商议，是不是有翻案的必要。需不需要立案。一个吸毒而死的人，可谓死有余辜，谁让好好地阳光大道不走，偏要走上这条不归路的，真是活该。大凡一听说吸毒，大部分人心中升腾起的，就是毫无疑问的反感。对于陈昊之死，也一样如此。
　　如果不是因为张勇提出，说家属要求立案，最主要的是火化时间飞速提前，也许根本就没有可能也更没有必要立案了，很明显，吸毒过量死亡，那是常有的事。而往往这样的人，你在那里摆个十天二十天，都没有人来问问的，一般吸毒者的亲人，没有谁愿管他，因为太过失望，所以大都是与家里没有什么联系的了。他们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和死一只猫啊狗啊的没什么区别。当然必得是流浪的，如果是人家的宠物，那就不一样了，宠物的主人一定会流下一些伤心难舍的眼泪。人，有时候比一只狗都不如，应该说，既使活着的时候，都比不上一只宠物,当然啦,宠物会逗你笑,陪你玩，而一个人如果不听话，居然自寻死路，走上万劫不复的吸毒生涯，则只会给亲人带来加倍的痛苦,那就长痛不如短痛，死了落得清净。如果你既贫又丑，则注定这辈子，和一只流浪狗一样，没有人会注意到你的存在。这是闲话。我们言归正传。
　　此刻，会议室里一片争吵声。张勇和龙浩飞，陈冲一干人觉得很有必要立案，而肖海兵，陆宇明一干人则极力反对立案，这不明摆着的吗？有这个必要吗？特别是陆宇明，这个案子是他结的，更是觉得把一个已经结案吸毒过量的案子提出来再重新立案，完全是没有必要的，是对他工作的一种变相否定，是张勇给他的打击报复。他的表现有点让人奇怪，好象很激动的样子，有点口不择言了。张勇听到他这么说，不由皱紧了眉头，刚想说什么，看到局长他们没做声，他也就忍住了气。这什么跟什么啊，乱扣罪名吗？现在可不是文化大革命时期了。
　　刘松柏知道陆宇明的关系，他本来就跟际宇明的关系不错，加之他对案件不是非常理解，所以保持沉默，他想听更多人的意见。他看了看陈冲，“陈冲，你觉得呢？吸毒过量死亡也不是一件两件了，你结案的也不少，就陈昊这桩案子，你也看了他的照片，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刘局，这陈昊的照片上面疑点倒不是太多，可他被火化的时间也太快了点，这就不能不让人怀疑了。再说，他的亲属和同事都说他从来不吸毒的，怀疑有人谋害他！如果可能，我觉得立案还是必要的，因为如果家属看到了遗体再火化，也许一切问题都没有了。”
　　“那是火葬场的问题，与我们无关！”肖海兵抽了一口烟，慢条斯理地说。他态度很明确，不支持，觉得是多此一举。
　　“那浩飞，你认为呢？”刘局眯着眼睛，看向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龙浩飞。龙浩飞看了张勇一眼，又看了看陆宇明，清清嗓子，“刘局，以我个人的观点，我同意张勇和陈冲所言，因为今天我也看到了陈昊的家属，他们很明显地非常怀疑，情绪也特别激动，希望能重新立案！我觉得无论如何，也该调查一下，最起码，他最后结案鉴定的血样也没有，火化时间更是一个重要疑点啊！”他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陆宇明，发现他有些紧张猛抽了几口烟。这也可以理解，自己定的案子，却要让人重新侦察，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哪怕是真的错了。这可关乎面子问题啊，这人一生在世，面子比里子重要，面子是给人看的呢。
　　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绝对不会让这个案子重新立案的。他知道，只要重新立案，后果就很有可能不堪设想。他起身，“我上趟厕所！”然后出去，掏出手机打电话。而这里，刘松柏其实还是站在陆宇明一边的，他也觉得这吸毒的人是让人讨厌的，死了也活该。
　　而肖海兵早就和陆宇明他们一起通了气，是绝对不会为一个吸毒者翻案的。公安局要做事的太多了，那么多的案子都没查好呢，完全没必要也没那么多精力去为这么个小案翻案了。而侦察科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再立案最好。
　　陆宇明上完厕所回来，刘局喝了一口茶，然后提议，少数服从多数，大家干脆举手表决，如何？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龙浩飞张勇点点头。“那现在开始，赞成立案再查的举手！”
　　只有龙浩飞，陈冲，张通三个人举起了手。这下，结果很明显了，除了他们三人，大家都不赞成。
　　于是刘松柏拍拍桌子，站了起来，“这是最民主的决定，既然如此，散会！”陆宇明颇有深意地看了看张勇，满脸得意。
　　张勇陈冲还有龙浩飞一时也有些迷糊了，难道自己真的是小题大做了？太敏感了？
　　他们三人走到外面，互相看了看，无奈地笑笑，挥手告别，各自回家了。
　　刘局他们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远非他们所想象的，他们今晚的决定，让陈海星一家因为悲愤而做出了惊人之举，全县都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