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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杨长贵趁夜色下山 严丹丽挤奶水救人

作品名称:丹江姐妹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15-02-18 16:36:55      字数:8306

  第四章杨长贵趁夜色下山严丹丽挤奶水救人
  
  再说林虎彪和大洋、大龙、杨长贵等歇过之后,来到正堂上拜菩萨,求菩萨保佑平安无事,顺便看看神桌上有吃的东西没有。由于战乱,菩萨堂显得萧条,正堂上除了菩萨的泥胎外,就是案上放的香、表、纸、蜡烛和火柴,太平年代时,香案上常摆有馒头等吃的东西,现在却没有一星大点馒头渣儿。
  林虎彪边磕头边说:“菩萨呀,日本鬼子都闹到家门口了,你显显灵吧,你要再不显灵,连你这里也保不住了。”
  大龙说:“大哥,别念那些没用的经了,想一想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林虎彪:“走,到山洞里看看去!”
  林虎彪在前,其余人在后,当他们闪过菩萨堂拐角时,感觉有一个黑影从他们眼前一闪,不见了。这个时候,他们只顾逃命,至于那个黑影是打柴的还是逃难的,他们没工夫去探究。
  严丹丽心里憋屈,无缘无故和铲子发生了争执。原来逃难时她随手拿了一个小铁壶,铁壶里放着捣碎的花生冲兑的红糖水,以便当奶水不足时让雄雄喝,没想到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刚好被铲子踩住,把小铁壶踩扁了,里面的糖水全部流了出来,丹丽大怒,骂道:“铲子,你眼睛瞎了还是长到脚后跟了?”
  铲子在这么多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就回过头说:“你怎么说话满口喷粪?”
  丹丽把雄雄朝旁边一个女人怀里一塞,扑上来就抓铲子的衣服领子,铲子还手,于是两个人就抱着撕扯起来,幸亏人多,才把他们拉开。
  当林虎彪等人匆匆赶来时,大家相互看看,谁也没吭声。严丹丽还坐在石头上喘着气,白了杨长贵一眼,问:“爹、妈呢?”
  杨长贵开始抹眼泪。
  丹丽已经预料到了最后的结果,用牙咬着下唇不吱声,两只乌黑乌黑的大眼睛阴森得怕人,沉默了一阵子,她说:“亏你还是个男子汉,光知道哭,哭个屁!哭能管事儿?你要有种,就要想办法替你爹你娘报仇!”
  “合该不是你爹妈。”杨长贵哭着说。
  “你还知道你爹妈的下落,我爹妈的死活我知道吗,你把他们放在心上了吗?他们真要是死了,我能把他们哭活?这里的人哪一家没有血债,照你这样,都去哭去!”丹丽说着,忽地站起身来就走,林虎彪一把抓住她,问:“你要去哪儿?”
  “我找我公爹和婆婆去!”严丹丽说。
  “胡闹,你疯了,你现在到哪儿找去?你去也是白白送死!”林虎彪说。
  “放开我,滚一边去!”丹丽恶狠狠地说,“你算老几,来管我?”
  林虎彪也火了,咬着牙说:“你再撒泼,让大龙把你扔下崖去。”
  严丹丽却不吃林虎彪这一套,厉声说:“你扔,你扔,日本鬼子杀人放火没人性,你看看这些老老少少哪个现在还像个人,你这个保长是怎样当的?”
  女人们哭了起来。
  “别嚎了,越哭越没方寸,”林虎彪出奇地镇定,“长贵的女人说得好,日本人不是人,是畜生,是野兽,咱大家伙儿现在都是一根藤上的蚂蚱,遇到难处一起上,抱成一团,打得过了咱打他一拳,打不过了,咱咬他一口!我林虎彪就不信,这些日本王八蛋能横到什么时间!”
  “等小日本退了,咱回村好好合计合计!”有人接腔。
  “合计个屁!日本人要在咱村里建炮楼,你就甭想回去了!”林虎彪说。
  “你咋知道日本人要在这里建炮楼?”有人不相信,冷冷地质疑道。
  “过去,咱们淅川自治,陈司令放个屁天摇地动,后来战事吃紧,陈司令领着民团到东边作战去了,维持会的人开始蠢蠢欲动,他们使了日本人给的好处,就替日本人卖起命来。维持会的人找过我,给我一张纸,说是地契,让我签字,只要签字,就给我两根金条,让我到县上去住,给房子、给票子、给女人,他妈的,任何事我都能干:杀人、抢劫、玩女人,挖坟掘墓、吃喝嫖赌我样样占全,唯独卖祖宗老子不干!当年共匪暗地里逼我爹交出地契分田地,我爹被共匪割了脑袋也不签字,到我手里,我能当败家子吗?想不到,我不签字,这帮杂种却找借口抢!上次日本儿抢我的财产我还在记着呢!”林虎彪愤愤地说。
  “保长,你咋也逃?遇到事日本维持会不是要和你们相互沟通吗?”
  “我不是他爹,维持个求!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我家老爷子省吃俭用留了点产业,我当保长吃了点俸禄,现在他妈的统统扔给小日本了,唉!”
  “咱呆在这里总不是个长久之计呀,现在是靠天天不应,靠地地不灵,靠谁呀?保长,你是一家之主,快想想辙吧!”有人接腔。
  “靠个球!伏牛山这一带马上都是他妈的日本人的蹄印,到哪里有个安乐窝?我能有球办法?我老娘、老婆还在村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林虎彪黯然地说,“王八蛋们真要占咱们村子建炮楼,咱们让他建不成,这就是办法!”
  “要是八路军、国军打过来就好了!”有人又说。
  “别指望野猪子过年!”林虎彪轻蔑地说:“等他们来了,日本人在这里下崽了。要靠,还是靠自己。你们想想,咱的地盘,白白地让强盗占去,甘心吗?”
  人们窃窃私语,都说不能便宜了龟孙子。好不容易挨到天黑,淡淡的月光下,看山下的村子,朦朦胧胧,间杂有哔哔剥剥的声音。杨长贵和财运嘀咕,偷偷儿到山下一趟,看看父亲,找找母亲,找找财运的大孩子宝根。
  半夜里,他们来到村头,村子里热腾腾的,烟雾让他们睁不开眼睛,糊焦味呛得他们难受,他们用袖子捂着鼻子,分别藏在柴垛后面,摸石块朝村子里扔,试探村里有动静没有。
  除了石头落地声音之外,就是偶尔一两声凄厉的惨叫,听起来特别刺耳。
  他们又猫着身子走了十来步,再试探,仍没有其他反映,于是就大胆地找到那个碾盘,搬开石板,碾盘洞空间小,杨长贵憋着身子往里钻,两只手乱摸,摸出一位,开始使劲往外拉,拉出来,没见一点反映,财运上前去摸,身子已经僵直了,杨长贵接着又拉出另一位,也没气了。他们凭感觉,各自找到了自己的父亲,抱着尸体哽咽着,最后他们摸索着朝两位可怜的老人磕了头。财运说:“弄上山吧!”
  杨长贵:“已经硬了,怎么能弄上山,就是弄上山了,又能怎么办?”
  “那依你呢?”
  “还塞进洞里吧!这里相对还是个好地方,等平静了,咱再给他们选墓地。”
  “只好如此了!”
  他们一边哭,一边干,干完一切后,两个人又跪下磕头,都说:“爹,你们两个做个伴,你们等着,我们不弄几个鬼子头来祭奠你们,就不是你们的儿子。”
  两个人转过村头,财运提出要到学校去找宝根,杨长贵也想到逃难的路上去找找母亲的尸首,就分手了,他们约定,无论找着没找着,最后都到桥洞边集合。杨长贵在路上来来回回走了两趟,路边的干草层看了又看,始终没见母亲,他垂头丧气地来到桥洞边,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杨长贵摸索着向那个声音靠近,凑近一看是一个活人,而且,是一个女人,究竟是谁,一时也难以辨清楚。
  不一时,财运一个人过来了,他们顾不了许多,救人要紧,财运上前去搀,搀不起来,地上的人像一摊烂泥,杨长贵让财运蹲下身子,他帮忙把她扶到财运的背上,但那人身子滑,直往下掉,杨长贵四下摸,摸到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凭感觉是渔网,就把渔网递给财运,财运用它拦腰兜着背上的人,杨长贵在前面探路,时不时扭过身来拉财运一把。
  一路上磕磕绊绊,他们来到了山上,有人围过来,一时半会儿,很难认准谁是谁。
  “水,水!”那个女人微弱的声音。
  黑更半夜哪来的水?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吭声,谁也没办法。
  “我来!”丹丽悄声而坚定地说。她把雄雄递给旁边的人,摸索着过来,摸到了老女人,解开怀,把乳头塞进老女人口里,然后使劲挤,接着,丹丽喊芳芳:“亲家,摸过来凑一点。”
  大概有了热气,也可能有了少得可怜的奶水,老女人有气无力地开口了:“我不行了,我要我儿子,彪儿,你在哪里?”
  是林虎彪的母亲!
  杨长贵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和林虎彪有纠结,没想到此时却救了仇人的母亲,心里说:“杨长贵,你比蠢驴还蠢!”
  人们相互小声问,林保长哪里去了?问来问去,问不出林虎彪究竟在哪儿。
  “傍黑的时候还在这里喊抗日,现在谁知道他溜哪儿去了?这大黑天的,到哪儿找去!”有人说。
  “这家伙是属兔子的,他能和咱们呆在一起?他肯定到菩萨堂去喊他的抗日口号了!”有人说。
  “现在昏天暗地,谁能找他去?只好等天明了。”杨长贵说。
  老女人又在人堆里昏过去了,也可能睡过去了。
  人们没有猜错,那个山洞只能藏下十来个人,女人们哭哭啼啼的,林虎彪心烦,就带着心腹大洋、大龙来到菩萨堂,向山下看动静。
  从林虎彪拒绝签字那天起,林虎彪就预料这一天早晚会到来,可万万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他不甘心就这样吃哑巴亏,但又苦于无计,此时他心乱如麻,何去何从,却一筹莫展。
  几个人此时都有点饿了,他们进了偏屋,想到那个柴堆上躺一会儿,没想到柴堆上有人在占着。
  大龙说:“大哥,这里有人!”
  林虎彪:“谁?起来!”
  那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龙:“死了?”
  “没死,有口气儿。”躺着的人说。
  大龙一惊,走上前来要拉那人,刚等他近身,那人挪了一下身子,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抓住了大龙的棉衣领,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顺手一轮,把大龙甩出去了老远,说:“我先来,你们后来,总得懂个规矩吧?”
  大龙不服,起身后又扑过来,那人又是一个闪身就抓住了大龙的前襟,再次把大龙甩了出去。
  大洋见状,从后面扑过来,想把对方扑倒,没想到刚到跟前,就被那人抓住,也甩了出去。
  大龙、大洋相互看了一眼,准备一起上,林虎彪见状,制止道:“大龙,呆一边去,别在菩萨面前撒野。这位兄弟,我林虎彪见礼了,他们不明事理,我向你赔不是了。”
  那人抱抱拳回礼道:“都是落难人,我们相互迁就点。”
  林虎彪问:“兄弟,远近上下咱们好像没见过,你在干什么营生?”
  “讨饭的,夜里没地方睡觉,就在这儿过夜,今天你们遭日本人突袭了吧?房后有几捆干茅草,你们抱来,咱们好在一起相互取暖。”
  林虎彪想,除了这里,远近没有其他去处,就喊来大龙、大头在那人旁边搭了地铺。
  林虎彪走出屋子,大龙和大洋跟了出来。
  大龙:“大哥,这家伙是个什么角色?”
  林虎彪:“你没听他说他是要饭的。”
  大龙:“我看不像。”
  大洋:“我也怀疑他不是要饭的,你别看他胡子拉碴,一身破破烂烂的,那家伙身上有些功夫。”
  林虎彪:“咱现在的屁股还在外面露着,自己顾不了自己了,咱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他不惹咱,就别再添乱了。”
  林虎彪心里憋屈,坐在一块石头上托着腮想心事。
  大龙靠在一棵树上,心里也很乱,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他的相好的,那女人名叫彩云,是个楚楚动人的年轻媳妇,她的男人叫张铁头,四十好几了,张铁头三年前用二斗小麦把她买来,从此,她在这个村子里落下了脚,张铁头是个货郎,一出门就是半个月,她独守空房。张铁头前脚刚走,林虎彪就偷偷摸摸进了她的房间,长期以来,她被林虎彪霸占着。林虎彪和她热了一阵子,又去调戏别的女人了,彩花见大龙血气方刚,开始接近大龙,初开始,大龙慑于林虎彪的淫威,未敢轻举妄动,时间长了,他丧失了理智,就和彩云粘到一起了。今天逃难的时候,大龙去找她,没找到她,心里感到空荡荡的,有些失魂落魄。
  和大龙在一起滚打跌爬的大洋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想知道他爹和老婆的情况,于是就凑过来和大龙商量夜里回村一趟,唯一所担心的是怕过不了林虎彪这一关。
  大龙说:“咱怎样对林虎彪开口?”
  大洋:“试试吧,软的不行咱来硬的。”
  他们来到林虎彪跟前,大洋开始向大龙使眼色,让大龙把打算告诉林虎彪。大龙对林虎彪说:“大哥,听说杨长贵们几个今儿黑要下山找人?”
  “找个屁!山高路滑天又黑,瞎折腾!小家子气的,成不了大气候!”林虎彪有些火。
  “大哥,我也想下山去,去找我儿子!”大龙趁机说。
  “怎么?你想当泥鳅?想溜?”林虎彪说。
  “大哥,你说话就见怪了,你对我们好,我们知道,但我们也知道,没有娘生爹老子养,我们没有今天,大哥,我也想趁黑儿下山去找找家里人,顺便到你家看看大婶和大嫂!”大洋说。
  林虎彪暴跳如雷:“他娘的,都给老子滚蛋!老子咋养了你们这样的白眼狼、窝囊废!”
  大洋也火了:“老子们鞍前马后替你跑腿,图的是什么?你为啥整天让老子们拴到你裤腰带上?你到处坑蒙拐骗,老子们跟着你挨过多少骂,现在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你有点人味吗?”
  林虎彪:“敢顶撞老子,我日你祖宗,你给我滚得远远的,都滚!”
  “林虎彪,”大龙发怒道,“老子跟你出生入死,整天看你脸色,老子忍气吞声,你却不把老子当人,今天我把话撂倒这儿,让老子去老子也去,不让老子去,老子也要去!”
  “你敢!老子毙了你试试枪子儿!”林虎彪开始掏枪,这枪还是维持会给各处的保长配发的,让他们拿着枪收粮食,每人除一把手枪外,还有十几发子弹。
  大洋猛不防从后面拦腰抱住了林虎彪:“姓林的,我们先废了你,你信不信?你他妈的不知好歹,你老娘、你老婆、你孩子还在村里呢!”
  林虎彪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他仍然大叫:“他奶奶的,老子心里能好受吗?老子不让你们下山,是为谁好?大洋,要么你把老子掐死,要么你放了老子!”
  大洋犹豫了一下,放了林虎彪。
  林虎彪扭过身,打了大洋一个耳光,说:“你敢教训老子?”
  大洋摸着半边脸说:“姓林的,你敢再打一下,再打一下我真佩服你是个好汉。”
  林虎彪沉默不语,像是在思索,最后他说:“你们想回可以,半夜再行动,这儿还有半盒火柴,带上,小心一点儿!”
  “哎!”大洋和大龙异口同声。
  “别忘了顺道看看我老娘和我儿子!要小心一点儿!”林虎彪嘱咐道。
  “这个不用你交代!”
  “我就在这里等你们!”林虎彪说。
  “大哥,你要提防一下那个人啊!”大龙提醒。
  “放心吧,我有枪。”
  半夜里大龙和大洋开始行动了,他们蹑手蹑脚回到村里,没有找到家人,悄悄喊,也无回音,折腾了好一阵子,来到了林家宅子,没找到林虎彪的老妈,却在猪圈边绊住了奄奄一息的林虎彪的老婆,她怀里紧紧搂着她的不满四岁的儿子强强,强强的声音都哭哑了,瑟瑟发抖。
  大洋要扶林虎彪的老婆起来,她微弱地说:“别,我不行了,你带着强强找他爹去!”说完,头一歪,吐了一口黏糊糊的东西,没气了。
  大洋和大龙把林虎彪的女人抬到一个柴垛边,胡乱在她身上盖了些柴草,他们不敢久留,抱上强强,趁着夜色,匆匆上山,到菩萨堂找林虎彪,要饭的在靠墙根的地方蜷缩着,林虎彪蜷缩在另一边睡得正酣。大洋和大龙喊他两声,他不应,就使劲拧强强的屁股。强强醒了,也哭了。
  哭声惊醒了林虎彪,他一把把强强搂进怀里,好久不说话。大洋和大龙又饿又困又冷,蹲在地上,直打呵欠。他们等着林虎彪问情况。
  “要有吃的就好了!”出乎意料的是,林虎彪没问他们所遇到的一切,而是说了迫在眉睫的问题,“我上下找了个遍,没一点可以充饥的东西!这样下去,不让日本这些秃驴杀死,也要被活活饿死!”
  “我顺手牵羊掂了我家檐下几穗玉米,揣在我的腰带里。”
  “好!咱先啃着充充饥再说!”
  几个人抠掉玉米籽,玉米籽像铁丸,慢慢嚼,咯嘣直响。
  “你们不会拢堆火把玉米穗烧熟吃?”要饭的翻了个身,打着呵欠说。
  几个人都没搭理他,林虎彪递给了他一穗玉米。
  要饭的出去抱了些干柴,拿着神桌上的火柴烧了一堆火,屋里顿时暖和起来,要饭的开始烤玉米,屋里弥漫了烟味和焦糊的香味。
  强强在林虎彪的怀里睡熟了,大洋和大龙也倒下睡着了,林虎彪反倒没了睡意,嘴里有意无意嚼着玉米粒,脑子里一片空白。
  再说洞里,人们越聚越多,原来准备在林子里过夜的人也开始摸到这里来避山风,洞里暖和,但让人感到窒息。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林虎彪的母亲开始咳嗽,但很微弱,痰挡在喉咙里无力朝外送出。
  “老人家怕是不行了,得找找林保长。”有人说。
  “先到菩萨堂看看,如果没有,咱再分头去找。”丹丽盯着杨长贵说:“你在前面带路,我去找他要吃的!”
  “他都自身难保,上哪里去搞吃的?”杨长贵说。
  “他是保长,他不管谁管,走!”丹丽说着,把雄雄交给了旁边的芳芳。
  杨长贵和严丹丽沿着曲曲弯弯的羊肠小道来到菩萨堂。
  “谁?”要饭的靠着墙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警觉地问。
  杨长贵探头探脑,见林虎彪、大洋和大龙都在,放心了,他看了要饭的一眼,说:“不管你的事,我来找他们。”
  大洋和大龙还在歪着头睡着,林虎彪抱着孩子,低着头开始在打盹儿,丹丽瞅了瞅散落在他们身边的零散玉米和烧糊的玉米穗,气不打一处来,暴吼:“好啊!林保长,你口口声声要抱成一团,可是你看你们的小日子过得多滋润。林子里的乡亲们冻得紫茄子似的,你们不管不问,你们上门收粮食的时候,哪一家少你们一两一钱,你们闹得人家鸡犬不宁,现在村里的人伤的伤,死的死,你们却在这里逍遥自在,是不是人呀?”
  林虎彪听着她骂,等她骂够了,才打着呵欠,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脚,朝严丹丽大吼道:“吼你个屌!老子能有什么办法?老子的孩子还不知道怎么办!”
  “那乡亲们只有等死了?”严丹丽问。
  “想死了都死去!反正这日子没法过了!”林虎彪翻白眼。
  强强也被惊醒了,撒了林虎彪一身尿,饿得哇哇直哭。
  丹丽本能地走过来,夺过孩子,抱在怀里哄着:“强强懂事,强强不哭,你等一等,婶婶给你捡玉米籽嚼嚼吃。”
  林虎彪眼睛一亮,踢了踢大洋和大龙,俯下身去捡玉米籽和半生不熟的玉米穗,然后交给杨长贵和丹丽:“对付着垫一下饥吧!”
  杨长贵嚼了两口,对林虎彪说:“林保长,省一点去喂一下老人家,你妈饿得昏过去了!”
  “她在哪里?在哪里?”林虎彪急问。
  “杨长贵和财运把她背上山,藏在洞里,已经不省人事了!”丹丽平静地说,“哪像你,只顾自己,不顾老人和孩子。”
  林虎彪转身就走,然后又回转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杨长贵磕了个头,说:“兄弟,老子......不,老弟记住你了!”
  林虎彪起身叫过大洋和大龙,向山顶跑去。
  他们赶到山洞,人们瞪着惊恐失望的眼神,使劲往后挤,给林虎彪让出了一条道,林虎彪的母亲偎依在一位女人怀里,脸色蜡黄,林虎彪一阵心酸,慢慢上前,轻声呼唤:“妈,我是虎彪,你怎么了?”
  “虎儿,妈......妈怕是不行了,妈渴......渴得......难受。”林虎彪的母亲半睁着眼,一动不动,她微弱地说,“虎,妈......想......想对你说,日本贼子不是人,杀他们给......给......妈......祭......祭坟......
  “嗯!”林虎彪泪流满面。
  等林虎彪再摇再喊的时候,林老太太一点反映也没有了,林虎彪摸了摸鼻孔,已经没气了。
  “妈!我不杀几个日本鬼子给你祭坟,我就不是人!”林虎彪咬牙切齿,他艰难地背上母亲,大洋、大龙在后面紧跟着。
  “林哥,让我背背大婶吧。”大龙抢上来说。
  林虎彪不吱声,继续艰难地走着。
  他们来到一个石层处,林虎彪把母亲放在一块大石头上,直喘气。
  “怎么办?”大洋问。
  林虎彪开始俯身搬石块,石头虽多,但都在冻着,像扎着根长在地上一样。
  “保长,那边有个一米多宽的石峡,几丈深,咱小心把老人家放进里面,省得野兽遭害!你看怎么样?”大洋讨好地说。
  “按你说的办!”林虎彪从地上抱起林老太太,大龙想搭把手,林虎彪不让,大洋把他们领到了一块大石皮上,两块石头自然裂开,V字形,又狭又长,林虎彪没有考虑很多,脱下长衫蒙住了林老太太已经变型的脸,他扭过身,闭上眼,朝大洋和大龙挥了挥手。大洋和大龙会意,一人抬起林老太太的头,一人抬起林老太太的脚,小心翼翼地把林老太太放进石峡里,尸体下落有一丈多深。
  林虎彪从腰间掏出枪,对着天空就要打枪,大洋拦住他:“林保长,开枪容易招来日本鬼子!”
  林虎彪推开他:“奶奶的,滚开!”
  大龙也上前,说:“保长,冷静一点,留下枪子儿能杀日本人,杀了日本人,来祭奠老人家!”
  林虎彪犹豫了一阵子,又把枪塞进了枪套里。
  大洋说:“林保长,咱砍点树枝,放到石峡缝里遮太阳、遮风雨!”
  几个人开始折树枝,折不断的就用匕首砍,折腾了好一阵子,林虎彪总算满意了,几个人跪下磕头。
  村里人在远远地望着他们。
  “下一步怎么办?”大洋问。
  “你俩去给我搞大锅,搞粮食,什么能吃搞什么!”林虎彪用毋庸置疑的眼光瞪着大洋和大龙,“咱不能让这里的人活活饿死。”
  “村子进不去,你让我们到哪里弄去?”大龙问。
  “非要进咱们村吗?”林虎彪阴沉着脸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活人要是被尿憋死了,你们可就真混成人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洋和大龙相互一递眼神,沿着山脊纵身向西奔去,一转眼,消失在薄薄的晨雾中。
  人们偷偷窥视着下面的村子,希望能宁静下来,好回去收拾破落的家。
  然而天明以后,村子里又热闹起来,有吆喝声,也有袅袅青烟,还有依稀的枪声。
  难道日本人又卷土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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