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感时花溅泪 恨别鸟惊心

　　其实，就在当晚鸡叫头遍的时候，屋外也发生了一件事。虽算不上如何悲壮，但却不能不令人唏嘘感叹！
　　冬日的下半夜异常的寒冷，此刻也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整条街空寂无声。石长根在与何凤娇经历了一番激烈的热身运动之后，不禁急怱怱缩头缩脑地走在黑乎乎的马路上。突然，有三个人影相继从他的身边迅速冲过，并且后面二人边追边叫喊着：“陈希文，有本事你别跑，操你妈的......”
　　这一突发状况让石长根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傍边一闪。心想，陈希文这名字有点耳熟，好象听谁说起过…哦，对了，是夏海！记得前不久，夏海脸上有块乌青，经他再三追问，夏海便直说是被厂里一个叫陈希文的小流氓打的，原因是与他争抢女朋友王瑞！但夏海又说，他身为乡干部，旦不会与这小流氓一般见识，不过，报复是少不掉的，看用什么方式，当然不必亲自出手…那么，眼前这一场穷追猛打，说不定就是他夏海搞的鬼把戏。
　　石长根直朝宿舍走去，对此也没心思多想，只是觉得夏海这年轻人，比他当年的花花肠子要多多了！
　　二人追着追着，眼看着对方经过乡经理部店门前，然后一拐弯便没了人影。当二人追上桥头时，灰蒙蒙的桥上已无对方踪影。二人在失去目标后即不再盲目追赶，因为桥对面便是黑漆漆的小竹林，极易隐蔽，弄不好反被对方来个突然袭击，那就不划算了！于是，二人随立在桥这头叫骂几声：“陈希文，你这狗日的，你刺伤了我的兄弟，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后你陈希文敢在石口街上岀现，老子就让你好看......”
　　二人叫骂一阵后又商议，说去医院看看受伤的兄弟，总不至于闹岀人命来吧。
　　这一番喊杀就发生在经理部商店附近，恰好又是王瑞值中班而睡在店里。因此，外面这番清晰的叫骂声，不仅吵醒了王瑞，而且还一字不漏地传入了她的耳中。当她听见陈希文三个字时，心中陡然一惊，随即翻身而起披上衣服，凭直觉推断，难道是陈希文在上大夜班时跟人打架了？真是糟糕！她必须出去看看，怎可能知而不问、袖手傍观呢？
　　当她确信二人离去后，便摁亮电灯，迅速打开店门，小心翼翼地朝桥头搜寻而去！只见她踟蹰桥头，左顾右盼、前后观望，均不见一个人影，倒是阵阵刺骨的寒风袭来，让只穿着一条内裤的她瑟瑟发抖，而且身处黑夜之中，恐惧也由然而生！
　　正当王瑞茫然不知所措时，从桥头的斜坡处，窸窸窣窣地爬上一个人来，她本能地惊问道：“谁？”
　　对方显然也吃了一惊，但片刻间那人便一跃而上，拍拍手走近她，并颇为轻松地说：“瑞瑞，怎么还惊动您的大驾了！”
　　王瑞便一下子扑进对方的怀里，惊魂未定地说道：“吓死我了，希文，你这是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哎哟，好冷！快去我值班室暖和暖和再说。”
　　王瑞说着也不管对方同不同意，便挽住其胳膊半推半拽着走进了店内。
　　她将火桶的火迅速划拉到最大让陈希文坐着，又去倒了一杯热开水递给他之后才爬进被窝里，却仍是坐在床上说道：“希文，快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希文喝了口热水，似乎很平静地说道：“这回可能闯下大祸了，我用剪刀将人给捅伤了。”
　　王瑞听此，惊愕地瞪大眼睛，同时“啊”地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半饷说不岀话来！陈希文见状又说：“不过，也许问题不大，我只扎在他的大腿上，并非致命的要害部位，我有数。”
　　这时，王瑞吓得快要哭起来了！她让对方坐到她床沿上，然后拉住他的手说：“希文，你可别胡来！你要是这个时候出什么意外，那我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瑞瑞，其实你不知道，他们三人这次故意找我麻烦，是早有预谋并且是受人指使的。”
　　“受人指使？谁？你得罪谁了？”
　　“还能有谁，你也知道，在你住院的那天，我曾打过夏海一个耳光。”
　　“啊，你说是夏海指使的？不会吧，他可是堂堂的乡政府干部，竟也干这种下三烂的事？”
　　“不过，我也只是推测，但愿不是吧！”
　　“那你就凭什么推测是他？”
　　对于对方的质问，陈希文欲言又止。因为从今晚起，他不想为一己私利，或者所谓爱情，再在王瑞面前说夏海的坏话了。事实上，那个为首打他、后被他扎伤的所谓新来的工人，根本就不是本厂的什么工人，而是受人唆使故意来找他岔的社会混混。之所以将寻衅滋事的地点选择在厂内，那更是用心险恶！试想，谁家工厂能容忍一个打架斗殴、严重违反劳动纪律的员工？
　　而在这次三对一的打斗开始之前，那为首的就已经说得很明白。说他跟他今日无冤，往日无仇，之所以要找他麻烦，实乃受人之托，不得已而为之，即这一仗他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陈希文当时便问对方是受谁指使的。那人冷笑一声，说这还用问么？自己干的丑事难道还不清楚么？抢人女朋友不亚于夺妻之恨，此仇不共戴天，岂有不报之理。
　　话已至此，陈希文心中就有数了，这人非夏海莫属！
　　接着便是三人一起上，打得他是抱着脑袋满地滚，根本无还手之力，其他工人拉都拉不开。在如此被逼无奈的情况下，他想总不能让人活活给打死，随即从工作台上抓起一把半尺长的工具剪，朝为首的也是打他最凶的那个人的大腿猛扎一下，那人当即惨叫一声，手捂伤处跌倒在地，鲜血立即从其指头缝里流了出来。
　　就在众人呆愣间，陈希文拿起挎包夺路而逃，另二人哪肯放过，随紧追而去。眼看其中一人就要追上他了，就在对方伸手抓他之即，他一闪身，同时用手中的挎包朝对方的脑袋砸将过去，对方立即疼痛得“哎哟”一声，双手抱头，追速锐减......
　　“希文，那你准备怎么办？”王瑞见对方许久没说话，随关心地问道。
　　“反正祸事已闯下了，跑也是跑不掉的，是自己的责任还得自己承担。我决定明天早上，该说是今天早上了吧就去自首。”
　　“你…还会坐牢？”王瑞吃惊地问。
　　“也许没那么严重吧！不过恐怕要视对方的伤情而定。再说，即便不坐牢，最轻的罚款肯定是少不掉的。我想，如果我主动自首，哪怕蹲个几天班房，或许就能少罚点款…你也知道，我的家境......”
　　“不，”王瑞一把捂住对方的嘴说，“我不同意！罚款就罚款，我帮你出，还有医药费。”
　　听了这话，陈希文心中一热，顺势抓住对方的手低头亲吻起来，他怕对方看见他眼中的泪光！
　　他在心中默默地说道：王瑞，你是多么善良的姑娘，我陈希文虽没能赖给你幸福的生活，但也不能让你跟着我受苦吧！爱情虽然是自私的，但如果自私到不顾你所爱的人的幸福与痛苦，那这种自私就太不道德甚至是残酷了。所以说，占有固然是一种爱，但那是一种物欲之爱，而人性之爱，有时还需放手，唯其如此，才能让你所爱之人获得最终的快乐与幸福！当然，如果夏海是个流氓恶棍或者跟我一样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那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往火坑里跳的。既然夏海那么喜欢你，他的条件又那么好，你就依了他吧，我会默默的祝福你的…可是，这话怎叫我说得出口。
　　“希文，你哭了。”
　　陈希文一滴温热的泪滴在了王瑞的手背上，立即在其心海中掀起一股巨大的波澜！只见她将对方揽进怀里，默默地用舌头拭去对方眼中的泪花，并轻柔地耳语道：“文，你别难过，我是心甘情愿帮你的。谁让我那么的喜欢你、那么的爱你。比起爱的人来，钱又算得了什么！文，其实我也说不清我为什么喜欢你，仔细想想，你的确不算优秀，但我爱你却是最优秀的…文，不如我们现在就…你不是说‘赊账’么？文，我答应你，马上就‘赊’给你，下一辈子再还我…文，你要么......”
　　此刻的王瑞似乎越说越动情，已经用手去解对方的衣扣了！而陈希文更是雄起难耐，紧紧地箍着对方已经微微震颤发烫的身体......

　　这时，天已经亮了，外面的躁杂声也渐渐多了起来。突然，一阵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将陈希文从欲火中解救出来！只见他猛地一哆嗦，随即慢慢松开对方，见对方仍是双眼迷离、满面红潮、朱唇微启、酥胸起伏地处在激情的期待之中。便哽咽多次，终于下定决心在其耳边轻声说道：“瑞瑞，现在，我真的不能这么做。因为，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日后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况且眼下还面临着牢狱之灾！瑞瑞，如果我现在做了，那便是害了你。因为，将来，你的那位可能不是我，那么，他会以此为借口…我不能那样自私！对不起了，瑞瑞…其实，夏海他......”
　　当陈希文提到夏海时，立即被王瑞打断说：“不要再说了，希文，我明白你用心良苦，也是真心的想让我幸福，可是我......”
　　王瑞欲言又止，同时慢慢松开缠绕着对方的身体，尽显无奈伤感之神情。少倾，竟幽幽地说道：“希文，我想听你吹口琴！”
　　陈希文说了声“好！”，随即从挎包中摸岀口琴一试音，竟然是哑音，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口琴已经变形开裂，他想一定是刚才被当作武器击打对方时所致，不禁说了句“可惜了！”
　　王瑞拿过来看了看，平静地说：“把它送给我吧！”
　　陈希文诧异地说：“可它是坏的，已经吹不成曲子了。”
　　“正因为它吹不成曲子了，也许才更值得纪念吧！”
　　陈希文听得岀来，王瑞的话语看似淡淡，却饱含着无限的伤感！
　　此刻，双方都静默着，看着天色渐渐大亮起来！
　　陈希文终于鼓足勇气说：“瑞瑞，我该走了。”
　　瑞瑞不敢正视对方，强忍着心如刀绞般的难受，仍是淡淡地说：“你走吧，我就不起来送你了。”
　　陈希文刚走岀两步又突然返身，泪流满面地吻过一遍对方只着一条内裤的胴体，又牵起被褥将其盖好，然后才转身而去。
　　随着卷闸门哗啦一声震响，陈希文走了，真的走了。
　　王瑞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平躺着，仿佛心中的一切一下子全被掏空了！少倾，眼角便滚岀二滴清亮的泪水，这便是那爱情之火在熊熊燃烧之后的灰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