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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疯狂一场戏 了却半生缘

作品名称:那山那水那情      作者:明人明言      发布时间:2015-02-16 15:32:03      字数:5697

  石长根早上八点上班,便一直坐在办公桌前未挪屁股,烟却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未熄火。他在考虑两个问题,一个是何凤娇求她舅舅圆谎不仅没有成功,反而更加暴露了她有不可告人的内幕。对此弄巧成拙之举,警察如果追查到底的话,势必将何凤娇先控制起来询问一番再说。一个女流之辈,能扛得过去么?如果招了咋办?另一个则是,昨晚上这娘们的情绪表现,包括在床上那股欲仙欲死的折腾劲,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好像彼此在年轻时都未曾经历过,这肯定是一种极反常的现象。
  当他被这两个问题弄得头昏脑胀时,忽然间,乡财会人员红子怱怱跑进他办公室,惊惶失措地告诉他道:
  “石乡长、石乡长,你还坐这儿抽大烟,快…岀…岀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这么慌慌张张的。慢慢说,是不是又是矿上出事故了?”
  红子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是,是何凤娇,她…她......”
  石长根听罢,腾地往起一站,一把攥住对方的胳膊,压抑着声调,却很急促地问道:“何凤娇?她怎么啦?”
  “她、她自杀了,听说是吃的老鼠药。”
  石长根此刻并未急着冲往现场,而是一屁股又坐回到椅子上,右拳猛击一下桌面,不料玻璃台板应声而裂!只听他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果真如此,早就该料到了。”

  原来昨天一天,即何凤娇大清早从家里徒步回到店里后,还基本正常地做了一天生意,只不过因缺货没卖岀钱来而已。不仅如此,她还将一本应收款的记账本也给烧了,那上面记的可全是顾客的赊欠账,足有上百块钱!
  当她刚将账本处理完毕,一老妇人手里攥着十元钞票便颠儿颠儿地跑过来,笑嘻嘻地对她说:“凤娇妹子,上次买东西还欠你几块钱吧,大概有十多天啰,怪不好意思的!你快查一下,看具体是多少,现在就将账给销了。”
  何凤娇淡淡地回道:“大姐,账本昨晚弄丢了,不急,等找着账本再说吧!”
  那大姐便“哦哦、好好”地去了!
  其间,自然还有老熟客问她,货都卖空了,为啥还不上货?她仍然淡淡答,过两天便去上!
  及至中午时分,何凤娇照例将棋盘一溜整齐地排开,很快就有三三两两的棋客落座了。而就在此刻,石长根也来跟她打了照面,见人多便只三言两语地就离开了。只是这日中午,她也懒得做饭,而是去对面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敷衍了事。她想,就等着晚餐时与长根在一起多吃一点吧!
  一下午,她都倚着门框坐着,基本没怎么动身,而是微闭着眼,想一些她认为这个时候该想的事,难免心中会泛起一阵又一阵酸楚,眼睛里马上会充满泪花。就这样朦朦胧胧地看着这些人头攒动的过客,自己仿佛真的置身于半天云上的仙界了。
  也有个别心细的顾客看她神情如此倦怠,便会走近关切地问她是否生病了?气色好难看!她也就量话答话地说:“可能吧,是有点不舒服!”尤其是老王头,对她特别关心地说:“凤娇,你一定是生病了,现在就去医院看看吧,不能硬扛,身体要紧!这里我先帮你看着。”何凤娇依旧淡淡地回说:“谢谢你了,王叔!没事的,过了今天就好了。”老王头对此回答当然是一头雾水,似懂非懂、似信非信,却也并无良策,更猜不到那“好了”二字背后的恐怖涵义!
  不过,最让顾客感到困惑不解的,是老板娘何凤娇今天对所有棋客一律免收盘子费,给也不收,不论多少!对此,有顾客则笑问今天是什么日子,竟让老板娘如此大发慈悲!何凤娇也不言语,任由他们去胡乱猜测;也有客气的顾客会说谢谢老板娘,以后会多多照顾她生意;还有个别较真的非给不可,将钱撂下便走!对此,她也不勉强人家将钱拿回去。
  太阳很快就下山了,金黄色的太阳适时地从她的柜台子上,渐渐地、毫不留情地收走了最后一抹余辉!
  此时顾客也都散去了,何凤娇收拾收拾散乱的“残局”,便打开煤球炉,开始做晚饭。有两样大菜,她是上午就烧好了,饭前热一下便可。

  傍晚六点钟的时候,石长根果然如期而至!此刻,酒菜都已上桌,鸡鸭鱼肉外加一个牛肉锅子,几乎全是长眼睛的大菜,摆了满满一桌子。自打她与石长根在一起用餐以来,这一回无疑是最丰盛的了!
  难怪石长根一见便惊讶地说:“哟,弄这许多菜干嘛?跟过年似的!”
  何凤娇一改白天的颓丧与抑郁,笑盈盈地回道:“请大乡长做客,哪能随便!再说,咱俩自相识以来,怕有二十年了吧,也从没在一起过过年,就只当今天是过年,有何不可!”
  何凤娇将店门插上后,边说边从货柜取下一瓶高梁酒打开,先给对方斟满一杯后,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石长根见了笑着说:“怎么,你也开戒了?”
  “哪有过年不喝酒的,也该尝一尝,这人间美酒到底是什么味道,免得到了阎王殿,让小鬼们笑话!长根,像这酒你可能喝个半斤八俩没问题吧?平常在我这里,我只允许你喝两杯,但今天你可以多喝一点,也就三杯,我也陪你喝一点,慢慢喝,多吃菜,很难得哟。”
  何凤娇边说边将一只鸡腿夹到对方碗里!
  今日凤娇貌似轻松平静的语调,在石长根听来总有些怪怪的!他想,她难道不为圆谎那事感到焦急恐慌吗?或许警察明后天就会来抓她!以往一有风吹草动,她便吓得六神无主,浑身直打哆嗦。如今这事简直就火烧眉毛了,她何以反而气定神闲,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难道她已有了什么应对的妙招不成?
  想到此,石长根刚想问一句“你打算怎么办”,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大男人,怎好将如此难题抛给一个女人呢?何况这事本身就是因他而起,更是他亲手作的恶。
  “长根,你在想什么?别想多了,想再多也没用!来,小女子凤娇敬相公一杯,感谢相公多年来对奴婢一直不离不弃,并且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爱,凤娇真是三生有幸,只是小女子无财无能,今生无以回报相公了。”
  何凤娇不仅如此酸溜溜的戏说,而且还真含情脉脉、风情万种地注视着对方,紧接着又起身朝对方深鞠一躬。
  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似戏非戏,且超出常规的言辞举止,石长根从未见过。因此,在兴奋之余又颇显得几分尴尬!于是说:“你是从哪学的这一套,还别说,你这一招一式,还真有几分唱戏的才能。”
  何凤娇淡淡一笑道:“可惜我何凤娇不会演戏,只会按照自己笨拙的套路在舞台上出丑,再好的戏到我手里也会演砸了,会不会演戏可能也是天意吧!”
  石长根觉着这话里有话,刚想说什么,却突然听见有人敲门!二人对望一眼,彼此心中似乎同时都有所紧张。何凤娇问:“谁?”对方答:“是我,表婶!”
  造访者原来是夏海!门开了,夏海站在门口朝店内扫视一番,又与石长根客气地打过招呼,之后说:“表婶,我去塑料厂找个朋友,拿包烟给我!”
  何凤娇从货柜里拿岀二包烟来递给对方,夏海说只要一包,同时递上一张五十元的纸币。凤娇说:“二包都拿着,这也没零钱找,干脆明天一道付吧!”夏海笑笑说:“表婶真会做生意!”凤娇也咧了咧嘴,却未笑出,直到看着夏海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暮色之中,她才重新将门插上。
  此刻二人不过才喝了一杯酒。何凤娇再次将酒杯斟满后,又开始说话了,语气依旧是四平八稳地娓娓道来:
  “长根哥,还记得你当兵前,咱俩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吗?”不等对方回答,自己便接着说:“反正我是记得的,死也不会忘记!那时还在吃食堂,后来就没有饭吃了!你看我一家人饿得东倒西歪,便在一天半夜里,你冒死从公家地里偷了几个红薯,连藤子一起,用随身的衣服包着送到我家…长根,我真的很感激你,你…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真的无以报答…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本想…本想能嫁给你,侍候你一辈子…可是,我没这福气…没福气......”
  何凤娇再也平稳不下去了,相反却是趴在桌上泣不成声!石长根听了也不禁潸然泪下,便过去将对方搂在怀里,安慰道:“别说这些了,都过去几十年了。”
  何凤娇止住哭泣,却仍然趴在对方的怀里说:“不,我今晚非要说,能说多少就说多少。长根哥,你就听我说吧!其实,你后来跟杨雪瑛结婚,我不仅痛哭了好几场,而且还自杀过一次。”
  石长根惊骇地“啊”了一声,同时又捧起对方泪眼婆娑、花容尽失的脸怔怔地看着,少倾又一把将其紧紧地搂进怀里!
  何凤娇仍接着说:“不过,后来我终于想通了!你跟她结婚,对你的前途有好处,而我只能拖你的后腿。尽管我们后来没能成为夫妻,但每次只要你要我,我都心甘情愿地陪你,只要你高兴…可是你却因此而跟她离了婚,要不然,我今天的长根哥肯定就是大官了,是我害了你呀,长根哥!没想到后来又出了更大的事,还是因为我呀,这回可真是彻底把你给害惨了。”
  石长根仰天长叹一声说:“这哪能怪你一个人,也许还有天意吧。”
  “有一回,我去明月观,真想请那仙姑为我算个命,可是又不敢,我怕算出来自己是扫把星,其实,我命相里恐怕真是扫把星。”
  “别听这些鬼话,我是不信的。”
  这时,心情稍许平静下来的何凤娇从对方的怀里直起身,然后拢了拢散乱的头发,端起酒杯说:“来,把这杯干了,再喝一杯就吃饭!”
  此刻双方都一饮而尽!何凤娇又将酒圆上,接着便将另外一只鸡大腿夹给对方,石长根推辞一下还是接受了。

  当石长根端起第三杯酒的时候,思绪不禁又回到迫在眉睫的那桩事情上来,不觉冷不丁地脱口而岀道:“警察最近可能还会找你的。”
  此话一岀口,他又觉得不妥!心想,说得如此突兀又直白,肯定又吓着人家了!没承想,对方听了竟跟没事似的微微一笑,异常镇定地说:“我知道,不过我已经打定主意了,那就是死都不说。”
  石长根听了很是感动,随说:“如果你万一扛不住,就直接跟他们坦白,说是我干的。”
  何凤娇立即打断对方,又不无深情地说道:“长根哥,我就是死也不会岀卖你的,我的半条命本来就是为你而延续的,当然也可以为你而终止,况且我认为我的责任更大!长根哥,我郑重地告诉你,从今天晚上开始,任何人,包括警察问你,你的回答就只有三个字:不知道!长根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何凤娇说完紧盯着对方,似乎是在期盼对方的回答!
  石长根当然明白。他想,无非就是让他咬紧牙关么?但人证物证都在,能咬住什么?只怕我没说,你倒“抢答”了。
  “长根哥,你倒是说你明白没有?”
  石长根呷了一口酒,点点头说:“明白明白,我只说‘不知道’三个字!”
  至此,何凤娇轻叹一口气,也将最后一口酒干了,便起身去盛来一大碗饭递给对方。石长根接过饭放下,由于心中有化解不开的疙瘩,又去拿酒瓶,凤娇一把按住嗔怪道:“你不喝完三杯了么?还喝呀!”
  “这酒真好,有劲!凤娇,就让我再喝一杯吧!”
  何凤娇沉吟了一下,心想: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变成两个世界的人了,何必还要如此固执呢?不如随他一回吧,何况再喝一点,他也不会醉!如此想来也就放手了,并说:“就依你,还是让我给你满上吧,不过今后......”
  话到嘴边她又打住,她怕说漏了嘴就不好收拾了。随转身去为自己盛了碗饭,但吃了两口却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胸中始终像有什么东西堵塞着。她便下意识地拿筷子在碗里挑着,默默地看着对方喝完酒,又吃完饭,一言不发。末了又沏一杯热茶递给对方,很快又将桌面收拾干净!
  石长根在酒足饭饱之后,习惯地看了下手表,他这在平常看来再正常不过的细微动作,此刻在何凤娇的眼里,却不亚于一把尖刀在她的心上刺了一下!只见她打了一个激棱,猛一把搂住对方,久久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石长根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对方胸中翻江倒海般的涛浪,只是以为她跟往常一样在向他表达浓烈的爱意,于是便也不说话,只轻柔地抚摸着她和像哄小孩子一样轻拍着她…尽管此刻他已欲火难耐,但他必须克制住,因为自从吴天训从这里“失踪”后,这里就成了他俩寻欢作乐的禁区,今天自是不能例外!
  然而,这时只听见何凤娇喃喃道:“长根,再多陪陪我,陪陪我......”
  对方边说边与石长根相拥着慢慢地移到了内间床上,而且,何凤娇开始帮对方脱去衣服。可已经一丝不挂地爬上了对方身体的石长根,嘴里却还在说:“娇,这里,能行事吗?”
  “长根,到时候了,就破一次例吧,我管不了许多了......”
  此刻,石长根大概是误会了“到时候了”这句话的意思,再加上对方语气及表情的强烈刺激,石长根则更加管不了许多了!于是,双方这一场生离死别之酣战,最终在老鼠叽叽叽地陪叫声中落下帷幕。
  当石长根刚要起身时,何凤娇又将他死死抱住不松手,并喃喃地说:“长根,好了么,这么快!要不再来一次......”
  石长根对何凤娇今晚的表现颇有些吃惊,这根本不是她平常矜持、知足的表现,尤其是那种疯狂劲更是史无前例!难道这是她憋得太久的原因,还是其它什么......
  他还来不及多想,对方便开始有动作了!石长根也不负“妻”望,终于也抖擞精神、重整旗鼓,杀了个漂亮的回马枪,可谓酣畅淋漓、舒畅至极。
  此刻双方仍紧紧地静静地相拥着,似乎还意犹未尽,然而只休息片刻,只听外面鸡叫头遍了。何凤娇立马像被电击一般推一把对方,并果断地说:“长根,你赶快走吧,过会天亮了,让人看见不好。”
  石长根迅速地穿好衣服,回头又吻了下对方转身便走。当他抽开门栓的一刹那,身后又传来凤娇的声音:“长根!”
  石长根一回头,猛然看见凤娇全身赤裸着立在房门口,通体残白、双乳下垂,而且披头散发,恍惚间是在冲他微笑又似狞笑,这就是刚才在他的身下欲火焚身的女人么…就在他惊骇之余,倏然间对方便飘进了他的怀里,似乎很镇定地说:“长根,千万要记住我的话,你什么也不要说,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
  长根说:“记住了,我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原来在这生离死别的最后时分,何凤娇狠狠地在对方肩上咬了一口。这一口几乎用尽了她何凤娇半生的酸甜苦辣与爱恨情仇,怎不让这个男人痛彻心扉或刻骨铭心!

  他走了,将继续迎着曙光前行;她也要走了,将走进夜的无底深渊!她把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即将到来的黎明让给了他,而她自己将背负起永久的黑暗,义无反顾地走向阴森恐怖的地狱!
  此刻,她背靠着大门,任泪水长流。心中默念着:天顺,原谅他吧,我马上就来陪你了,我还愿意做你疼爱的妻子!虽然我有错,但当我们重新在一起的时候,那些过错可就是上一辈子的事了…天顺,等着我,等我陪你一起同饮孟婆汤、再过奈何桥......
  当石长根在办公室内获知何凤娇自杀的消息后,回想昨晚的情爱缠绵,怎能不让他懊悔不已地捶胸顿足、痛苦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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