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圆谎巧成拙 为爱终成伤
作品名称:那山那水那情 作者:明人明言 发布时间:2015-02-14 20:06:47 字数:4819
太阳终于懒懒地爬上山岗,阳光渐渐明媚起来。公路两边苍白而萧条的田野,虽然还在冬日的氛围中抑郁着,但只要有阳光眷顾,这田野终归会焕发出勃勃生机!然而,何凤娇心里的冬景,却越来越萧杀、越来越寒冷,似乎有一种看不见的膜,将这大自然的阳光屏蔽于她的身外,发誓要将她的这颗心冻结成冰疙瘩!
此刻,何凤娇正踩着自行车,就象踩在棉花一样,不是轻盈,而是没有感觉和没有方向感。这份早晨的阳光点心,对她此时的心情来说,似乎也可有可无!对于这趟刘村之行,她是一路骑行、一路踌躇、一路焦虑!是的,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去过吴天顺舅舅家了,这回如果不是因自已画蛇添足般的愚蠢,而又牵扯到“人命关天”的大事,她何以要多此一举!
原来就在警察找她问话的第二天,何凤娇才终于见到石长根一面。她本以为石长根在当天下午就会找她探听消息的,可不知为何他要捱到第二天晚上,难道他压根就不想知道警察到底问了她些什么吗?
刚一见面,何凤娇瞅瞅四下无人,便迫不及待地向对方一古脑儿地和盘托出了她与警察“问答”的全部内容。石长根默默听完后沉思良久,突然发问:“你七月份真的去过吴天顺他舅舅家寻找过吗?”何凤娇摇摇头说:“没有!”石长根又问:“那你为何要撒谎?”对方答:“我不是害怕嘛,说自己丈夫失踪了,老婆都不去找,这样他们不更怀疑么。”
“你呀、你呀,”石长根用手指点了点对方说:“真是聪明过了头!你怎么能跟警察扯这个谎呢?你以为警察都是吃素的呀,眼皮子底下的事,他们不会去调查核实么?他舅舅又不是住在外国!我告诉你,对付警察,你宁可什么都别说,也别去撒谎,这也是祸从口出的道理。他们也一定会沿着这条裂缝追查到底!你想,如果他们发现你是在撒谎,会是什么后果?这叫做贼心虚。”
听了对方这番精僻的分析,何凤娇顿时冷汗直冒,直跺脚地恨自己愚蠢透顶,随惴惴地向对方讨教补救的办法。
石长根搔搔板寸头,叹口气说:“唉,还能有什么办法!你只有赶快去一趟刘家村,跟他舅舅沟通一下,看他可愿意在警察面前帮你圆这个谎。”
其实,专与人事打交道多年的石长根心里很清楚,这以谎圆谎的伎俩实乃下策,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这谋事在人,成事还得靠天哪!但对于何凤娇来说,此举不啻是一根救命稻草,于是便在第二天早上骑上自行车,冒着严寒,前往刘家村。
该村子在石口乡的东北面,其地理位置基本处在县城与石口乡之间。沿着马路往北约十余公里,即是吴天顺岀事的那座桥的北桥头,有一条顺河往东延伸的机耕路通往该村,仿佛也是该村的后路,村中的大路则在另一方与公路直通,宽可行驶小货车。当何凤娇从这座桥上骑行而过时,脑海中难免会浮现岀当年丈夫岀车祸的场景,心中便更加惴惴不安甚至恐惧,以至于双腿都有些微微颤抖,连这条宽敞的基本无人行走的机耕路,她也是骑骑停停,生怕一不小心就摔倒河里去了。
当她忐忑着跨进舅舅家的大门时,已快中午了。
舅舅刘孝贵虽是一位年近古稀、以种田为生的老人,但身板尚结实,其性情耿直,为人处事说一不二,更讨厌“扯白党”之类的人!他对当年亲外甥吴天顺失踪一事当然十分清楚,并且随后还特地去过老姐家一趟,探听外甥有无下落的消息,自然也为老姐感到纠心!
当他看见多年都未曾来过的外甥媳妇,骑着一辆载重自行车匆匆而来时,首先是感到十分的惊讶,接着就佩服起警察的神机妙算,原来有两个便衣警察刚刚从他这里离去!警察是特地造访刘孝贵的,无疑是来跟他核实何凤娇前日所说之事。刘孝贵略一思忖,便斩钉截铁地告诉警察,说根本没这回事,他都至少有五年没见过这外甥媳妇了!末了警察又告诉他,关于吴天顺失踪一事,何凤娇跟警察撒了谎!这两天,她极有可能来你舅舅这里寻求帮助,将谎话编圆了。又说有迹象表明,吴天顺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失踪,甚至不排除遇害的可能。如果他见到何凤娇的话,请他劝劝这外甥媳妇,尽快到有关部门说明藏在心中的一些实情,这样对她本人会有好处!
刘孝贵听了自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不禁忧心忡忡起来,但他对何凤娇最近会来他这里仍表示怀疑!然而,不出警察所料,何凤娇果然如期而至,而且还是前后脚的事!
当何凤娇吞吞吐吐地向舅舅说明来意后,按奈住心中的不快甚至厌恶,沉默了半饷,而后冷冷道:“我没想到你这妇人有这多花花肠子,虽然我不知道你把天顺怎么了,但你敢跟警察扯谎,说明你心里肯定有鬼。老实告诉你,我这把年纪了,是不会跟你一样,干些不讲良心的事的。别说天顺是我外甥,即便是外人,我也不会帮你糊弄警察。”
刘孝贵一口气说到这里,见对方无比失望地看着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索性进一步说道:“凤娇,我干脆跟你直说了吧,有两个警察刚刚从我这离开,他们是专门为你和天顺的事来的。警察说你会来找我,我还不大相信,没想到还真让警察猜中了。”
此刻,刘孝贵见对方惶恐地瞪大了眼睛,知道此消息吓着她了,又语含安慰地说:“凤娇啊,不过人警察也说了,你心中若有什么事,别藏着掖着,尽快去向政府说清楚,对你有好处。”
何凤娇听着听着便觉得一阵眩晕,赶紧拿手撑住墙壁,少倾便绝望地流下两滴泪来,末了轻声地招乎道:“舅,我走了,谢谢您跟我说这些......”
“都中午了,吃过饭再走吧…回家去好好想一想。”
何凤娇顿了一下,想说什么又终未启齿,闷闷地推着自行车离开了。当她再一次经过这座小桥时,她情不自禁地在丈夫出事的地点呆站了许久。她目不转睛地紧盯着这冬天里哗哗流淌的清亮的河水,思绪就象这冬日的柳叶般胡乱飘飞,无法收拢。有很多很多柳叶便随着这流水流向了远方,或许能流到大江大河吧!即便流不到又有甚关系,它自己又不会悲伤。它的悲伤也就是从树枝上跌落的那一刻吧!因为那一刻是它与母体绝别的时刻。如果我从这桥上跳下去…不,现在还不能......
她重新骑上自行车,埋着头缓缓地用力,仿佛还在继续着刚才的思考,任车轮在马路中央“之”行…突然,一辆大货车鸣着喇叭,急刹车地停在她的面前,而她看着与她近在咫尺的庞然大物,竟一脸茫然地毫无惧色,只是悄然地下车拐到一边去了。那司机伸出脑袋怔怔地看了她半饷后,方才惊魂未定地斥骂道:“你这妇人家找死呀,你不想活了也别害我啥…丧门星!”
何凤娇回过头,毫不气恼地朝对方一鞠躬说:“对不起了,师傅,都是我不好。”
说完还愣愣地看货车离去,直到从前方拐弯处消失,她才转身骑上车子。似乎经历一下刚才的突变,她反而坚定了意识,脚下也开始使上劲了。
当她回到小店时,已是下午二点多钟,但她并没有休息,也不打算做生意,只是拿起柜台上的茶杯喝了两口冷茶后,很快从货柜底下找出一大蛇皮袋来,将货架上及柜台内摆放的商品,包括吃的用的、还有文具什么的悉数往袋子里装。
此刻已有三两顾客朝店内张望,问她这是干什么,是不打算做生意了么?她说家里有事,必须得回去一趟!事实上,她也至少有十天没回家了。
而老王头拎着茶杯,迈着方步正好也走了过来,他说他一下午都来过三趟了,也问凤娇是在干什么!凤娇直起身朝对方笑笑,说谢谢老王头这么多年对她的照顾......
她本想跟这位老人多说两句的,可喉咙突然发哽也就罢了。老王头见此知是她心中有事,可又不便多问,随咂下嘴就默默地离开了。
当她将鼓鼓囊囊的颇有些份量的蛇皮袋搬上自行车货架时,恰遇石胖子也捧着茶杯朝她这边走来。石胖子老远地便招呼道:“老板娘这是要干嘛,不做生意了?去哪里发财,带我们一个吧。”何凤娇笑了笑,答非所问道:“胖子来的正好,帮我把这袋子绑到车上吧,我扎不紧。”石胖子将茶杯往对方怀里一塞,便开始麻利地绑了起来,而且还不忘借机开两句带色的玩笑:“老板娘夹不紧,那是因为我没上,你看,我一上,你不就夹紧了么…嘻嘻......”说着还用力拉拉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蛇皮袋。
此刻的何凤娇虽然无心情于对方说笑,却也不象往日那样懊恼,而是走进柜台又返身招呼对方过去。等石胖子懵懵懂懂地走近后,何凤娇将两包香烟往对方兜里一揣,缓缓地说:“胖子,谢谢你这些年一直照顾我的生意,我何凤娇心里有数,只是,只是我无法感谢你了。”
石胖子用手摁住荷包,呆呆地看着对方。他可从来没见过何凤娇用这样的表情跟语气同他说话,而且还送他两包烟,这破天荒的事着实让他不可思议!
“胖子,你请回吧,我也要回去了。”
何凤娇柔柔地说完这话后,仍直直地看着对方困惑的脸。突然冲动地想,如果对方这时对她有“非礼”的举动,哪怕再过份一点,她也一定不会拒绝,更不会责骂他,相反,她甚至有点盼望对方出手。
然而,回过神来的石胖子只是木木地“噢、噢”了两声,随即转身退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当何凤娇驮着一大蛇皮袋颠簸着回到家时,已是下午四点多钟。
她跟婆婆打招呼道:“妈,我回来了!”
那态度是异乎寻常地亲热!但她此刻顾不得婆婆脸上现出讶异的表情,而是一头扎进灶屋忙着生火做起晚饭来。对于何凤娇来说,这顿家庭晚餐,或许算不上最丰盛的,却是她做得最仔细认真的,可谓倾注了她毕生最为浓烈的一份心思了!
当她一一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餐桌时,正上小学五年级的儿子立即凑上前去夸张地闻嗅道:“嗯,香,真香。”并用手夹一块红烧肉骨头,“我妈烧菜就是好吃。”
这时何凤娇将婆婆搀扶到桌前座下,随后又开启一罐刚从店里带回来的饮料,往一人碗里倒一点,然后站着端起碗来对婆婆说:“妈,儿媳不孝,今天给您老陪罪了。”说着便将那饮料一口干了,接着又离桌向婆婆叩了三个响头。
婆婆见此则越发的惊异,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搞成这样!一旁的儿子也看得是目瞪口呆!
末了,何凤娇又抚摸着儿子的头说:“好儿子,妈舍不得你…但......”没说两句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儿子窃窃地问:“妈,你要去哪里?”
“你爸不是失踪了么,妈要去找你爸,找到了就回来。”
“那要是找不到呢?”
“能找到,一定能找到,妈知道他在哪里。”
“那我也要跟您一块去找。”
“你不能去,那地方很远。好儿子,妈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读书,将奶奶照顾好,放学了马上回家,别让奶奶担心。”
儿子懂事地点点头就去吃饭了!
当天晚上睡觉前,何凤娇又先后打来二盆热水,并亲自给婆婆和儿子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洗了个脚,这也是她作为儿媳妇从来没有过的,婆婆对此则是满腹狐疑甚至不知所措。
之后,何凤娇又从怀中取出一布包来,打开来递给婆婆说:“妈,这里有一些钱和一个存折,都是这些年儿媳妇做生意攒下的,没有多少,您留着跟孙儿慢慢用吧…妈,儿媳妇没能赖,又造了很多孽…是我对不起您儿子天顺,也对不起您老人家…更对不起…我这好儿子......”
何凤娇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
此刻,婆婆已从儿媳妇一系列的言行中预感到了什么。随劝解道:“凤娇啊,你也别想不开,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天顺要是死在了外头,那也是他的命…不能全怪你…我这把老骨头,反正是活不到两年了…可你还有个这么小的乖儿子,这可是他吴家的独苗…他不能没了父亲…又没母亲......”
婆婆说到伤心处,也是老泪纵横!何凤娇听了竟一子扑进婆婆的怀里,嚎啕大哭!边哭边诉说:“妈…您不知道…我不敢说…您是不会原谅…儿媳妇的…我也不求您原谅了…我知道该怎样…为自己赎罪......”
这时,正在另一房间写作业的儿子听见动静也跑了过来。他拉起母亲的手,哭着说道:“妈,你不要哭…我会听您的话,好好读书…照顾好奶奶的…等您找到爸爸…就赶快一起回来......”
这天晚上,何凤娇搂着儿子,跟婆婆一块挤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这一夜,她只想一件事,那就是丈夫吴天顺对她的好。从点点滴滴细小的呵护,以至于用棍棒打她,她现在都觉得那也是对她好,甚至想为什么不把她打死,让她今天再受如此痛苦的折磨。
就这样,回忆时流着泪,流泪时回忆着,竟至天明!
她悄悄地起床,又将早餐做好,然后又回房在熟睡的儿子的脸庞亲了一口,不等奶孙俩醒来,便悄无声息地徒步离开了家......